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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部分

都梁家国五部曲-第382部分

小说: 都梁家国五部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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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比汽锅鸡更能诱惑我了。顺便提一下,我叫蔡继恒,历史系的。说实话,能不能做你的男友,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如果你不同意,最好也帮我个忙,和我一起去历史系转一圈,咱们先骗一顿汽锅鸡吃好不好?”

    谭追梦终于被逗乐了:“我发现你很无赖哎,你这样的人比较少见。”

    “走吧,走吧,先把肚子混饱再说,然后呢,各走各的,就算我们从没见过面。”

    蔡继恒没想到,谭追梦居然鬼使神差地跟他去校外吃了一顿饭,这件事使蔡继恒在历史系大大风光了一回,同学们都说谭追梦在一刹那肯定是鬼迷心窍了。

    随后的那段时间,蔡继恒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以致期中考试都不及格,他完全沉浸在温柔乡中难以自拔。谭追梦是个风情万种的姑娘,也是个新女性,父亲早年留学法国,回国后在政府部门做官,是个典型的洋派人物。因此谭追梦身上少有旧式礼教留下的痕迹,她敢恨敢爱,从不在意别人的议论,敢公开和蔡继恒在众目睽睽下携手同行。

    两人相识两个月后,在滇池边一片寂静的草地上,蔡继恒开始提议:“追梦同学,咱们是不是可以结束这种‘精神恋爱’了?我可不是柏拉图的信徒,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谭追梦仔细看着蔡继恒的眼睛:“嗯,这里面的确有烈火在燃烧,看样子已经到了临界点,亲爱的,你想要我做消防队员吗?”

    “不对,消防队员只会灭火,而我需要的是助燃,你最好把自己当作一块木柴投进来,咱们一起燃烧。”

    “唔,你的提议我还要考虑一下,这有些突然,我需要一个理由。”

    “我好比是个大爆竹,你不能把火焾点着了又踩灭,这样很不负责任。”

    “可这个大爆竹一旦爆炸了,我同样也什么都得不到,只剩下些碎片了,我要碎片又有何用?”

    蔡继恒苦口婆心地开导:“那你不是还能听个响吗?爆竹本身的价值就是听响。爱情可不像收藏古董,过个几百年也许价值更高。男女之间的事极具时效性,就像写文章,灵感来了你挡都挡不住,可灵感要是消失了,你再怎么搜肠刮肚也追不回来。战争时期,人命比纸薄,也许顷刻之间就生死两茫茫,要是哪天日本飞机下个蛋,正好落在我头上,那你就后悔去吧。还是李白说得好,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谭追梦一把将书本扣在蔡继恒嘴上:“乌鸦嘴,快把刚才的话吐出来!”

    蔡继恒双手枕着头躺在草地上,他望着谭追梦的眼睛轻轻说了一句:“知道吗,死亡之前的狂欢,连上帝也不会拒绝。”

    “嗯,这个爆竹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那就由我把它点燃吧……”谭追梦顺从地扑进蔡继恒的怀抱。

    1940年是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以后最为艰难的一年,在外援几乎断绝的情况下,中国军队虽竭尽全力,却屡战屡败。国民政府在苦苦支撑,从政府高官到普通百姓,谁也看不到命运转机的曙光,呈现在四万万民众眼前的只有鲜血和死亡。那时的蔡继恒对国家的命运和个人的前途,有着一种深刻的破灭感,在极度抑郁中,他想得最多的是死亡,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这个国家终归要灭亡,他蔡继恒愿意与国家一起覆灭。此时他生命中唯一的亮点,就是谭追梦那美艳柔软的躯体和充满激情的身体媾和。谭追梦的体内蕴含着一种神奇的芬芳,这种年轻女人特有的芬芳使蔡继恒心醉神迷。

    肉体的欲望一旦被唤醒,就会变得可怕而疯狂,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在各种隐秘的场所幽会,昆明西山的森林里,滇池畔的草丛,街头肮脏的小旅馆,夜阑人静的校内草坪上,到处留下他们释放激情的痕迹。

    可惜天道不测,造化弄人,冥冥之中蔡继恒一语成谶。两人相好了不到一年,谭追梦就香消花殒,死于非命。1941年6月,谭追梦的母亲亡故,她请假赶回重庆为母奔丧,不幸赶上惨烈的“六五大轰炸”'5'

    ,谭追梦死于较场口的大隧道里,在这一惨案中同时遇难的有上万民众。

    蔡继恒从空军军官学校毕业后,再也没有和女人有过亲密接触,这并不是因为他对女人没有渴望,而是觉得不想再找麻烦了,他现在的身份是战斗机飞行员,这是个极易制造寡妇的高危职业。

    通常不了解情况的人,往往以为飞行员是军队中的天之骄子。万里选一的淘汰率,比一般军人要优厚得多的生活待遇,职业生涯上的远大前程,这些都是罩在飞行员头上的炫目光环。在重庆军政要人、社会贤达们举办的各种聚会和社交场所里,年轻的飞行员们往往是令人瞩目的明星,是上流社会名媛淑女们崇拜的对象,尤其是击落敌机五架以上的王牌飞行员,简直成了香饽饽,连上将级的高官也不敢怠慢。

    其实只有飞行员们自己知道,相对于其他军兵种,空军飞行员的阵亡率实在是高得惊人,尤其是中国空军飞行员。从抗战初期到中期,飞行员已经换过好几茬了,抗战初期与高志航、刘粹刚等人同资历的老飞行员们已是所剩无几,他们大多数都牺牲在空战中。日本为这场战争作了多年的准备,他们的飞行员和飞机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对中国空军都占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中国空军这种以卵击石的作战方式,其结果必然是悲剧性的。

    1940年的璧山空战后,中国空军气数尽失,国民政府大为震惊,蒋介石气愤得几乎丧失理智,他在紧急会议上,语气严厉地责备空军“太不中用了”,声称要派大机群前往复仇。听到这种不公正的指责,与会空军人员都流泪了,第4大队副大队长刘宗武拍案而起,慷慨陈词:“委员长,我是航校三期,是您的学生,为了救国家,救同胞,我万死不辞,心甘情愿。但就算是牺牲,也要让日本人付出一定代价才好,而不是无谓的牺牲。您知道,我们的飞机本来在数量和质量上都不如他们,如今他们又拿出今年新出的飞机,来打我们10年前的旧货。我们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这样的牺牲有什么意义?委员长,今天我向您表态,为服从命令,我必定死给您看!”

    那时蔡继恒还没有参加空军,一个老飞行员告诉他,那天委员长的话使所剩无几的飞行员们群情激愤,他们明知再次出动挑战零式机必是一次有去无回的行动,但仍然集中了最后的九架伊…152战斗机,由刘宗武等九名飞行员组成“空中敢死队”,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决死战斗。据说当时大部分飞行员都没带伞包,空战一旦打响,他们就不准备活着回来了。当机群在悲壮的气氛中起飞时,机场上所有的地勤人员无不潸然泪下,他们痛哭着向远去的机群致以军礼……

    后来还是蒋委员长醒悟过来,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些所剩无几、有实战经验的飞行员实在是太宝贵了,就这样毫无意义地全部牺牲,终归不是明智之举。后悔不迭的蒋委员长给空军总部下了死命令,要求机群立刻返航,这样才给中国空军留下一些种子,否则,中国空军有可能在1940年就全军覆没了。

    蔡继恒算了一下,自从1943年10月中美空军混合团在印度卡拉齐成立至今,已经相继有几十名中美飞行员在空战中阵亡,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他在航校的同学。飞行员这个职业实在是太残酷了。蔡继恒的戏谑之言是:只看见贼花钱,没看见贼挨打。

    由此说来,在女人问题上,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这已经不是当学生的时代了,从某种意义来说,蔡继恒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他不想制造悲剧。

    晚饭的时候,战俘们惊喜地发现,每个人居然多发了一个窝头,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战俘们议论着,都说鬼子坏归坏,可一旦说好的事,还是很守信用的。谁都知道,这增加的粮食定量可不是日本人发善心白给的,这是上午比武时张宝旺和渡边讲好的条件。

    渡边已在下午和野藤等军官一起去了太原,他出发之前兑现了承诺,先是下令给薛占魁钉了口薄板棺材,然后当着战俘们的面把薛占魁安葬在营区后的小河边,坟头上还立了块木牌,爱好书法的野藤还露了一手,他在木牌上工工整整写下“薛占魁壮士之墓”七个楷书体大字。渡边甚至破例允许战俘们在日军士兵的押送下,分批到薛占魁墓前祭奠。

    张宝旺、满堂、铁柱、李长顺、孙新仓等人按照军人的礼节站成一排,默默向死者脱帽志哀,然后一起行了军礼。

    在回营区的路上,满堂悄悄告诉张宝旺:“大哥,山田那儿有消息了,今晚后半夜行动。”

    “知道了,走之前还有什么事要做?”

    “只有一件事,就是干掉高升那狗日的,这是俺的意思,高升长了个狗鼻子,灵得很,不宰了他,咱跑了以后山田也不安全。”满堂轻声回答。

    “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今晚渡边不在,是个机会,就这一锤子买卖了,要是运气不好,今天夜里咱兄弟几个就死在一块。”

    张宝旺说:“兄弟,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动起来就得认命,活着干,死了算。路上只要有人挡道,咱遇佛*,遇魔杀魔,要有股子拼命劲头才行!”

    “放心吧大哥,不就是赌命吗?俺就把这条命押上了。”满堂向张宝旺伸出了手。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傍晚时,山田圭一找到高升,他敬了个礼,用日语说:“高先生,今天是我生日,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想请高先生喝酒。”

    高升有些惊喜:“山田曹长太客气了,既然是您生日,应该是我请客呀,哪能让您破费?”

    山田圭一笑了笑:“不光是您,我还请了几个军官,平时军务忙,大家难得凑在一起,所以,请高先生务必赏光!”

    高升兴奋地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山田圭一为满堂等人逃跑的事考虑了好几天,他明白,这绝非举手之劳的小事,而是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一旦事发,自己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山田圭一倒不是个怕事的人,但是他在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需要给自己一个充足的理由。为什么要帮这几个战俘逃跑?是否值得冒这个风险?他一时还没有给自己找到理由。

    山田圭一的父母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受此影响,他从16岁起就选择了佛教作为自己的终生信仰,虽然没有正式通过皈依仪式,但他一直在用佛教教义约束自己的言行。

    佛说:“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人生来便没有善恶之分,善与恶的区分只是在于自己内心是如何去定义。山田圭一认可这句话,同时也为自己的行动找到了理由。

    他从小是个性情温和、厌恶暴力的人,上小学和中学时,班上的大部分男同学都热衷于柔道、空手道、剑道一类的技击性运动,他对此却毫无兴趣。在他看来,学这些东西的唯一用处就是和别人打架。大和民族的男人们都是有些脾气的,因此在生活中和别人发生冲突的概率就会高一些,学一些防身术是可以理解的。可问题是,山田圭一不需要这些暴力手段,他从小就是个好脾气的孩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别人吵过架,更别提动手打架了。他的理想是做个企业家,在山田圭一看来,世界上没有比资本积累和资本运作更有趣的事了,资本的力量太神奇了。有人认为,国土狭窄、资源贫乏的日本只有靠战争,靠夺取海外殖民地才能强大起来。山田圭一则认为,持这种观点的人都是疯子,靠战争和暴力去掠夺财富是等而下之的手段,大和民族是优秀的、充满智慧的民族,能够使国家富裕强大的方法有很多,譬如靠跨国资本运作、金融市场、发展制造业、新技术的开发和输出……为什么一定要用战争和暴力去解决问题呢?

    山田圭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当军人,而且还会到中国来打仗。都怨那些该死的政客,这年月,当个小百姓真的很无奈,你想远离政治,可政治偏偏找上你。你爱好和平、厌恶暴力,而你却躲不开,政客们靠一部《兵役法》就把你发配到中国,以国家的名义逼迫你去杀戮,去行使暴力。

    想起这些,山田圭一心中充满着悲哀。

    今天渡边少佐策划的决斗活动使山田圭一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憎恨渡边和野藤这两个嗜血者,他们有什么权力这样冷酷地践踏人性、践踏生命?本来他们虐待中国战俘已经是一件不可饶恕的行为了,更令人愤怒的是他们对自己同胞的生命也如此轻视。从古罗马时代到20世纪,人类已经走过两千多年了,渡边和野藤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居然还停留在古罗马的斗兽场上。

    这种冷兵器决斗实在太残酷了,一两分钟之内,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当士兵们把柳川信哲和薛占魁的尸体抬回来时,他看到两具尸体都像是被泡在鲜血里,胸腹部被利刃豁开,人的内脏挂在体外,十几米外都能闻到浓烈的血腥气。回到宿舍,山田圭一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战场上的尸体他见过,但那是特定环境,在战场上对丧失生命的恐惧远远超过看见尸体时的恐惧。而在今天的决斗场上,两个生龙活虎的青年在毫无意义地手持利刃面对面进行殊死搏斗,阳光下喷溅的鲜血、刀枪的撞击声、濒死者的惨叫声实在是触目惊心,令人惨不忍睹……山田圭一终于决定,他要帮助佟满堂等人逃走,他不想看到这些熟悉的中国人再遭厄运,就算将来东窗事发,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也在所不惜,否则他会后悔,他的后半生将在黑暗中度过。

    山田把请客的地点安排在后院的会计室里,这里紧挨着伙房,伙房的东侧就是仓库。山田对战俘营的建筑布局很熟悉,如果从一个越狱者的角度看,这个仓库是通向外边世界最安全的通道,只要能进入仓库,就可以从仓库后墙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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