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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石头镇轶事-第16部分

小说: 石头镇轶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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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我就对你讲过了,眼下我有我的难处。好了,不谈这个了。”东门值又喝了一杯酒,继续说道:“我费了好大劲才建起来的那个将军庙,现在上头不让建了,你说烦人不烦人?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一个烦恼结束了,另一个烦恼紧跟着又冒了出来,没完没了的,总是不停地折磨你。也许,这就叫做人生吧。”

东门值还想说出新的烦恼,说出储金会面临的危机,他又担心这话题惹得林香不自在,以为在向她讨钱,这些话到了嘴边又打住了。他又喝了几杯酒,劝林香喝,林香勉强喝了开头倒的小半杯,他想再给自己斟酒,不料两瓶酒都喝光了。

东门值脸涨得红红的,感到脑袋有点儿沉重,说了声:“林香,今晚我就住这儿啦。”

林香并不答话,把他领进中间为客人准备的房间,让他在床上躺下,然后出去收拾桌上的碗碟杯儿。

东门值一躺下去就睡着了,半夜里他醒来了,拉亮了床头柜上的灯,一骨碌下了床,来到林香的房间门前,推了推,里头牢牢闩着,推不动,他想敲门,怕把林香吵醒,惹恼了她,只得悻悻地回自己房间睡去。

东门值想再睡下去,不料刚才那一醒来,那睡意竟全没了,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天花板。他嫌灯光刺眼,拉灭了灯,但眼睛依然没能合上。他又瞧窗外,灰暗的夜色已渐渐褪去,露出了蒙蒙的白光。他注意听了听隔壁林香房间,还没个动静,他一跃下了床,开门下楼去了。这些日子他就住在酒楼里,但睡眠却成了一种负担。以前他失眠过,那是因为天花乱坠地胡思乱想,脑子里一团乱麻似的,自然睡不着。虽说睡不着,但所想的事儿毕竟海阔天空,不着边际,想过之后也就不当回事儿。如今可大不一样,这所想的事儿件件跟自己有关联,比如拆庙啦,储金会钱啦,跟若雪离婚啦……哪件事儿不让他愁个够,烦个够?这些个日子,他时常就这么个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到了天亮。由于一夜没睡着,大白天他感到头重脚轻,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他猜想自己一定满脸憔悴,两眼布满血丝,样子一定很可怕,但他又不愿照镜子瞧自己的模样儿,每天早晨总是用毛巾蘸冷水拼命揉双眼搓脸,想把那眼里的血丝抹去,把那憔悴的模样儿抹去。白日里头晕脑涨的他又得为那些烦杂的事儿费心留神。到了夜晚,有时他实在想睡阵子,但那磕睡虫竟不知爬到哪去了,他强逼自己合上眼睛,忽然间脑子却出奇地清醒,只感觉到浑身上下左右张着一张大网,让他瞧着。他逼迫自己从一开始数数,数了几百后睡意仍荡然无存,他也懒得再数下去了。睡不着就睡不着吧,有一二下子竟也迷迷糊糊的,像是有无数只蛇在缠着自己,真难受,他用力掰开那一只只蛇,嘿,蛇不见了,原来自己还没睡着哩。

东门值就这么艰难地度着时日。

达理到市委党校去学习,几个月不在家,这几天刚回来,就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他处理。这天下午,他在办公室里正忙着,接到了东门值打来的电话,请他下班后上星星酒楼吃饭去。过了会,东门值又打来了电话,盛情难却,他答应了。傍晚,达理上了星星酒楼二楼,东门值早已在大厅边的柜台后等着,一见他上来了,忙把他迎进了一个小房间。他俩在小圆桌旁坐下,服务小姐送来了几碟菜、几瓶啤酒。

“这儿我是老板,在自家酒楼里我一般不喝酒,难得姐夫你来这儿,今天我破例陪你喝上几杯。”东门值打开了瓶啤酒,斟满了两杯,递了一杯放达理面前,说:“来,咱先干一杯。”他一仰脖喝干了,达理也喝了。东门值又往各人杯里添了酒。

达理一杯酒下肚,脸微微发红,说道:“我这人一空腹喝酒脸就红。”他夹了一筷子菜吃了起来,又说:“阿值,这些日子我不在,你咋就搞出了那么多的名堂,又是捐款又是建庙,你办了用地审批手续没有?那地镇政府是另有用途的,打算日后在那儿建个小公园,所以,那庙是不能建的,已经建了的那部分是要拆的。还有,听说你跟阿雪离了婚,这是咋搞的?”

“咦,这事儿一言难尽……”

“都多少岁数的人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非得要离婚?”

“你是姐夫,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办的那个储金会,把钱借给了那些鳗场鳖场老板,眼下鳗价鳖价下跌,老板们没钱还我,一些存款人的存期又到了,我只能动员他们续存。现在再吸收人来存款挺难的,让我拆东墙补西墙都来不及,我想来想去想不出别的法子,只有先离一下婚,这样日后讨钱的人就不会找阿雪的麻烦,天大的事儿就由我一人来承担。等将来这麻烦事儿过去了,那时我再跟阿雪复婚。眼下我这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储金会的事儿你可不要对别人讲,传出去可不得了啰。”

“噢,原来你有这么个难处。本来搞存贷款是公家金融机构的事,现在各村都办起了储金会,利息又是自定的,给公家金融机构造成了冲击。看来非得要按照上级有关规定,对储金会来一番清理整顿不可。”

“姐夫,怪不得人家说你那么四角,凡事总有个灵活性么,要按你所说的,这庙也不能建,这储金会也不能办,干这也不行,干那也不对,那啥事儿也不得干了。”

“话不能这么说,用地的事儿国家有政策,就算我不当镇长,别人当镇长,照样不会同意的。”

“这些事儿烦人,好了,咱不谈这些,谈别的吧。阿理,最近我听到了一些顺口溜,不光在酒楼间流传,在咱这镇上也传开了,不知道你听到了没有?”

“你说说给我听听。”达理顿觉有趣,催促道。

“有这么几句,第一句是‘听医生的话——饿死’。如今当干部的一个个吃得油脑肥肠,大腹便便,十有五六不是血管中胆固醇含量高就是血压高,医生就劝他们这鱼呀虾呀不能吃,那肉呀蛋呀也不能吃,要真个听医生的话,不是要饿死么?”

“那第二句怎讲?”

“第二句是,‘听老婆的话——闷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老是住家——办公室——住家,下班后天天守着老婆子,瞧着同一张脸蛋儿,不要说又丑又老的瞧着心儿烦,就是漂亮点的一看再看也厌了腻了,你说能不把你闷死么?话说回来,哪一个当老婆的会喜欢把自个儿留在家中,让老公上歌厅舞厅玩去?还不是巴望老公天天守在自个儿的身旁?”

“第三句呢?”

“‘听领导的话——干死’,这句话你们当领导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哪个单位里不是那些好使唤的牛拼命使唤,不是那些老黄牛勤勤勤恳恳干得半死?在许许多多单位里,你干多干少,有干没干,都领一份工资儿,这样子,不是越听领导的话干得越死么?”

“那第四句讲的是啥子儿?”

“这句话粗了点,是说‘听歌女的话——操死’。这歌女实际上是指那些三陪女,而那些腰缠万贯的老板,有权有势的人在家里瞧着半老徐娘的老婆子自然心烦,见到了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能不心猿意马,乐得让她们三陪么?”

“那你这店里呢?有没有搞三陪?”

“陪吃饭喝酒,陪唱歌跳舞玩玩儿是有的,陪睡觉我是不允许的,一旦弄出了事可不是闹玩的,还有那种艾滋病更是吓死人。”

“这样就好。办酒楼不能只顾赚钱,应该要讲社会公德,不能做有悖社会伦理道德的事,那样子不仅给酒楼带来坏名声,还给个人、家庭和社会带来极大的危害。”

“阿理,除了刚才说的那四句,我还听到了其他一些传谣,听起来也挺好玩儿的。是这么说的,‘身体是自己的’,就是说一个人来到这世上就只有一个身体,你要是不顾健康状况只顾拼命赚钱,到头来你纵使拥有百万家产,什么东西都不缺了,但身子却累垮了,早早死去,那再多的财富跟你也无缘,所以,人活在世上要保持身子棒棒的,命儿长长的,才是最最要紧的。”

“有道理,接下去呢?”

“再一句是,‘老婆是别人的’。一个人再有本事,要是命儿短,撇下娇美的老婆子西去,如今的女人会一辈子给你守活寡么?还不是再嫁人么?那时老婆不成了别人的么?”

“底下还有吗?”

“有,最后一句是‘钱财是儿子的’。如今的人只顾低头拼命赚钱,置下了再多的家业,积下了再多的钱财,到后来自己累垮了,老了,还来不及享受,就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把财产全留给了儿子。这种人其实最傻,白白苦了累了一辈子,做人又有啥意思。古人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今人实在没必要为儿孙操那么多的心,自己该享福就是要享福。只是这道理嘴上好说,做起来可就难了。比如说,我天天窝在这小镇上,总想有一天能到外头去看看这世界,解解闷散散心,但总是办不到,不是这原因就是那事儿缠着你不能脱身。我周围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挺想去旅游,我听他们说了许久,到现在呢,一次也没去成。你说,人的这种生活怪不怪?”

“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世界上是有一条看不见的链子把人链着,使得每个人都不能轻举妄动,并且大多数人都习惯了被这么无形地链着。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顺口溜,可以看成是老百姓对当今社会某些现象的一种概括,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有一个感觉,就是消极了点。我认为一个人应该直面人生,对生活有所创造,对社会有所贡献,而不能老是想着如何保养自己的身子,自己一旦死去后又怎么样怎么样。在战争年代有许许多多的志士仁人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为了革命的成功,他们没有犹豫没有怨言。在今天,虽然是和平年代,但是一个人的生命如果能够换来社会的安宁和发展,就应该做到毫不犹豫,这种付出是完全值得的。这就是我的观点。”

“姐夫,你们当干部的自然三句不离正经八百的大道理。你做报告时多讲大道理自然不会犯错误,乌纱帽也不会丢掉。我还是认为,如今许多事嘴上好说,真要办起来可就难了。”

他俩喝酒吃菜,又侃了一会,达理要起身回家去,东门值送他下楼去了。

第七章(二)

 几天来,东门值是在烦躁与不安中度过的。这天天黑后,他又往镇东郊走去,来到了林香的套房。林香知道他想喝啤酒,早已买了一箱子回来,待他在饭桌旁坐下,她摆好了菜斟好了啤酒。

东门值举起酒杯呷了口,说道:“林香,你也知道了,这几天来存钱的人很少,存的数目也很小,来取钱的人却比往日多,有的人没到期就来取,前两天还可以应付一下,昨天和今天咱再也没有钱付给人家了,只好给人家讲好话,让人家过几天再来。过几天又怎样,还不是照样拿不出钱来,这可真叫人头疼呀!”

瞧着东门值忧心忡忡的样子,林香沉默了许久,突然说道:“老板,我知道你手头紧,明天我打电话去日本,叫我哥无论如何要寄一些钱来,欠你的钱,我心里一直很难受,还有,你

也可以把这套房卖了,我到外头租个房间住。”

“林香,你别误会,我这人是讲义气的,你哥有困难,我应该帮助,他刚到日本不久,没赚到大钱,我怎好就向你讨?再说把这套房卖掉,卖个几万块钱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如今这套房并不好卖,你瞧这栋楼房卖出去了几套?买了的几家还不都是香港客,人在香港,没回来住的。剩下的这些有谁来买呢?还不就咱在这住?我跟若雪离了婚,这儿留着,我好歹有个窝。现在的问题是,大笔的钱搁在了鳗场鳖场老板那儿,这些人赚不了钱,没钱还你,你总不能把他们的鳗鳖捉来抵债。最近有一家鳗场亏不起关了门,问我鳗场给我要不要?我要那破砖烂瓦干啥?他那破场壳子变不了钱,债就给你赖着。还有那将军庙,我带头给建了,钱不够,我给垫进了一万多,本来想过一段时间再来个捐款给还上,谁知道上头不让建,想要捐款也没得捐了,这,能不恼人吗?”

“老板,我看那些老板并不是都没钱,有的人很会装穷,能拖能赖就尽管给你拖给你赖。我看还是上法院去告他们。”

“上法院?我也想过,打官司是很费劲的事儿,到时候给判下来了,他却没个钱给你,把空场壳子估价给你,你要不要?最希望鳗鳖能够畅销,那些老板腰包鼓了,自然就会还钱来,但这奇迹不可能出现。我算是看透了,这世间数不清的矛盾纠纷,道不完的悲欢离合,根源都是一个钱字。要是没有钱这东西,人们也就没了那么多的烦恼,那多美妙呀。我真佩服文家两个人,一个叫垚垚,别看他疯疯癫癫的样子,他有勇气把钱往大街上撒,让人捡去,我想,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勇气了。一个叫达通,他也把钱看得很轻,走南闯北游了很多地方,这也得有一定的勇气。这辈子我很想到外头走走看看玩玩,总觉得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不走出去看看,不是白来了一趟?每次我产生这个念头后,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是那个原因脱不了身,打消掉了这念头。看来我们每个人的面前都被一堵墙挡着,我们实在没有勇气冲过墙去。”

“老板,我看这世界上不要钱,把钱撒掉,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不要说把钱扔掉常人没这个勇气,就拿我出来打工来说,想换个好点的地方,换份好点的差事都没那个勇气,总是感到磕磕绊绊的,至于到外头去游山玩水,我没那么多钱,连想都不敢去想。”

“没钱人没能到外头玩去,但有钱人并不见得就有闲情逸致,他们有太多的苦闷,太多的烦恼,他们手头有钱却拿不出时间,下不了决心走出去。我还是羡慕文家那两个人,他们最自由自在,他们不怕旁人议论,不怕被人说三道四,他们我行我素,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所有这些,可惜我们办不到。林香,我总感到今天的人太虚伪,一个个戴着假面具,人跟人之间的交往不是真心实意的,而是你防着我我防着你,就是跟自己最亲近的人,比如父母、丈夫或妻子、兄弟姐妹、亲朋好友都不敢说百分之百的真话,不敢推心置腹地交谈,更不要说在对待同事、邻里,在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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