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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撞來的新娘-第4部分

小说: 撞來的新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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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冷气的办公室,推不开的窗户,一扇公司大门,拯救不到汗流满面的人。汗,不是因为气温骤升,而是急如红火蚁的部门主管束手无策地看着生意一分一秒在流失。
  
  “打个长途给美国通用企业,说十五分钟后的视象会议要改时间。”
  “联络UPS,把我们要传真的文件速递到其它公司去。”
  
  正当总经理为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想办法的时候,会计部那边传出杀人的尖叫声。
  
  “怎么啦Wanda?”庞兆旭往会计部走过去。
  “糟了糟了,我们死定了!”Wanda话未一半,已哭成泪人。
  “你说甚么?”
  “英国总部要我交上博球、华富、全通、正美的Balance sheet,昨天已经是死线,可我真的做不来,他们给我最后限期是今天四点,我把所有的帐都算好啦,可现在不能依猫过去,那数据还全在电脑里。我刚跟英国那边说明情况,他们竟然说停电不是借口,如果他们不到Balance sheet,就要我们整个部门负全责,那……那可怎办嘛?”
  “让我跟英国那边说去。”总经理抓起电话,却被庞兆旭拦住。
  “Kenh,你知道英国那边的办事方式,我们已经迟了交货,那边怎也不再通融。”庞兆旭看看手表,又抬头说:“距离四点还有一个小时,Wanda,你的手上的数据齐不?”
  
  Wanda知道庞兆旭的意思,他要她重新再计报表,可这对她无比为难,重要数据都输入电脑了,纸上的数据全部未经整理,区区一个小时怎能完成?她又要无助急哭的时候,就听着庞兆旭指挥军队。
  
  “Brian,Susan你帮忙点点博球的帐目,May,Yummi你负责华富,Jacky和Wanda负责全通和正美。现在不能靠电脑了,我们用人手画表吧,四张A3纸应该够用。”
  
  六人分做一人工作,应该没有问题,可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不能计数。
  
  “不行,没有电脑,我们的计算机又是太阳能的,这里光线不足,它们不work呀!”
  
  庞兆旭看看没有机器就会死的同事,又看看那深美的棕色反光玻璃,该死的设计,谁发明玻璃屏幕的该拉去枪毙!四家分公司的帐目动辄过亿,人手哪算得及,难道要同事跑四十层楼梯去买计算机?正是苦无对策的时候,他忽然眼前一亮,跑到锁匙柜跟前,抬出大大的匙板。方方的木板上摇摇响着各部门的后备锁匙,庞兆旭把它们放到地上,伸手往匙柜取出两个老祖宗留下的镇店之宝──梨木算盘。
  
  “Kenh,接住!”庞兆旭一声令下,总经理像跟班般听命。只见他凌空接住算盘,把它摇了摇抓在掌中,满眼佩服地对庞兆旭一笑。
  
  没有键盘声的办公室不停“剔剔挞挞”地响着。庞兆旭和总经理一人占一桌,腿下扎起子午马,手上如云雀飞舞盘拨动算盘。身边的同事除了抄数传数外,还不时往这对龙的传人偷看。今时今日的社会,懂用算盘的该是受保护动物吧,可这两个高级主管手起指落,竟无半点生疏的动作,而指间算出的数字,竟比计算器还快。两个男人,一样的神情。专注的气格,潇洒的落笔,偶尔抬头对面一笑,眉目又往珠盘敛去。面对此情此景,不爱武侠的人,也嗅出点点曲洋和刘正风笑傲江湖的味道。
  
  江湖老早流传地产界双侠J & K的传闻,共事者只爱兴风作浪,却从未领教双侠之杀伤力,这回得见二雄弄珠奇境,无不啧啧称奇,惊叹百闻不如一见。
  
  (七)
  
  “喂,Kenh,是的,全部传真过去,已确定英国那边收到Balance Sheet了。吓?甚么?下班?现在才几点呀?”
  
  J & K发功,半小时就把报表完成。为免下属再出岔,庞兆旭亲自拿着四张“庞然大物”跑到弥敦道的电讯公司去。那儿有VIP服务,客人可以在独立房间打长途和用A3纸传真机发送资料。庞兆旭把数据传真好,对对时间,还差五分钟才到四点,总算过了一关。他正要给总经理“报平安”的时候,Kenh却叫他下班回家。
  
  “我联络过中电那边了,是突然电路故障,原因未明。他们已派人去抢救,可是,这情形,起码过了七点才可以恢复供电。公司这边能做的都做了,把人困在Office也没有意义,反正距离下班也只有一个钟头,大伙儿就提早Happy Hour吧。”
  
  从倒后镜看看湛蓝的天空,庞兆旭几度怀疑自己还没有下班。香港的打工仔,不用披星戴月回家的,到底有多少个?如今在路上闲驾车,像对懊恼送货的司机大佬示威似的,想在英国的时候,一辆货车过了自己头,他咬牙切线也要给他斗过去。这就过了十多年了,他不禁摇头轻笑。偷得浮生半日闲,无意识地乱兜,不知不觉,居然过了隧道,到了中环,他经常开会的地方。
  
  实在是被虐狂,看见纵横交错的电车路,庞兆旭几乎想把自己一拳搥倒。正要绕车往回走的时候,车速忽然减慢。既然来了中环,何不往上走?
  
  沿着薄扶林道驶入黄克竞大楼,再转入对面的一段小路,最后停在一片红砖地的平台,到达香港大学本部大楼。英式古老的大楼,两条圆石柱挺立在粉红墙身外,“明德格物”的校徽高悬门前。门内是长长的梯级,直通上两扇红木深雕的礼堂大门,那里就是传说中宿生盛装参与High-table的陆佑堂么?庞兆旭负手抬视这庄严的建筑物,眼皮突然一跳:他那神经大条的老婆可以在这里教书吗?
  
  沿着大楼走着,这建筑物很有意思,几乎每50步就看见一个小花园,不是棕榈树,就是荷花池,规模虽不及他在英国的校园大,可她散发着的文化气息和恬静神韵,又非自由写意的英国大学所能及。那儿的教室很大,楼底该超过4米,在里面教读会很辛苦吗?尤其咳嗽的人……想到这里,庞兆旭突然止步,手指在微热的鼻间揉揉,他想不出自己处于甚么状态,只是很想笑。午后阳光摘下新叶在静谧的池塘飘出涟漪,当躁动的心随风荡开的时候,好奇而调皮的兴致油然而生。
  
  幸好,这所大学有个好习惯,每到春秋之季,教师多爱掩门上课,而不开空调。路人多能从门缝里窥看上课的情况,如果那老师嗓门大而亮的话,那不用看,也知道那一课教的是甚么了。
  
  “刚才同学说了北岛的诗,主要反对文革思想。可同学有没有查过北岛这人,有没有投身文化大革命里?”
  
  是熟悉的声线,不过不敢肯定,因为这稚嫩的声线里,夹杂着不可思议的自信和威严。
  
  “北岛在文革的初期当过红卫兵,他还是当中的活跃份子。虽然他活跃的日子不长,可是这里给了我们很大的信息:他是了解过文革的情况,才去进行反抗的!这与普遍受迫害的作者不同。曾经沉迷一种理念,到醒觉自己的错失,那种的痛心,比天掉下来自己一无所有的打击更厉害。所以当他说‘我不相信’的时候,那个力度和深度,就会比一般作家不同。”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可在教室里的,又的的确确是他那娇滴滴的老婆!庞兆旭虽不明白文革不文革的问题,可就门缝那一瞥的神采,她专注而信心十足的表现,竟比在国际商厦争夺战的他不遑多让。果真女大十八变,这小妮子,还会变出甚么花式?听着黄敬依的讲课,庞兆旭心胸竟抹过一丝小学生的羞怯。他记得,小时候喜欢一位老师,也是这样,偷偷在教员室外偷瞄。能瞄到她的身影,心里已泼辣辣地跳个不停,若对上她的眼,那一天,就是充满甜不辣的滋味了。
  
  正是挣扎在偷瞄与不偷之间,庞兆旭胸口来了一阵不速之客的震荡。
  
  “好,天佑,你再说一遍〈回答〉的……”黄敬依正是正经百八地要学生作报告的时候,教室居然响起俏皮的铃声:
  
  “如果太多牛奶味,朱古力味冇定企。等到朱古力返返黎,D牛奶味又唔争气!”
  
  门外的庞兆旭心里一急,竟笨得关不了手机,他正恼得头发变焦,那极度震荡的手机还居然在他抖动的手掌中“脱顈而出”!
  
  门内的黄敬依应该有反应的,可这铃声,却是她最爱的儿歌。她脸上一阵飞红,心跳加速,喉咙竟禁不住一痒,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待气息稍为平和,她马上双目一瞪,厉色道:“我说过上课不可以响手机!谁还让它闹着……”训话未毕,就见门外掉下活鱼般跃动的手机。黄敬依看看班上学生慌忙检查手机,再看看门外仍在“啱味,啱晒你!”地兴奋唱着的手机,眉头一皱,低喃了一声:“搞甚么呀?”三步作两步冲出门外,只见一手疾速抢起手机,门外的人,她应该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当风一吹,黄敬依胸口又一阵不舒服,连续喘咳了几声,待她稍为回气时,那响机怪客已如飞贼般往外奔去!
  
  (八)
  
  忙,从早忙到黑,都市人早就连埋怨的习性也隐藏了。且别看男人忙了上班还要应酬,先看看忙了应酬还要赶着买菜回家做饭的女人吧。
  
  当大门开锁声响起的时候,还在厨房熬粥的庞兆旭急急把手擦干,一个身子滑在沙发上,待老婆进屋的时候,他正是一派优闲地看电视。
  
  “回来啦!”庞兆旭眼珠直盯着屏幕,手里的摇控已转台三次,直到黄敬依掩咀低咳几声,他才扭头往老婆看去。
  
  “你今天那么早?我还以为可以慢慢做饭……咳……唔……”她真的病了。早上听她讲课,还算有点中气,可现在像一仗攻成万骨枯似地,不但带着沙沙的嗓调,鼻音也特别重。
  
  “大包小包的,都买了甚么啦?”庞兆旭过去接过大大小小的袋子,他不知道,自己那英挺的剑眉,已经皱得有点难看了。瞄瞄袋子,又瞧瞧老婆,她苍白的脸叫他一阵心慌。这个老婆虽说不上好看,可平日素净的脸蛋经常浮起红晕,笑起来更别有一种神彩,可现在叫人忘忧的脸庞,却格外让人忧心。深陷的眼窝,微耸的颧骨,额角到咀边都是说不清的一层青雾,稍为有点血色的,就只有咳得发红的眼眶。没有特别的哀怜,可这憔悴的脸容却叫庞兆旭揪心。袋子不知何时放下,手已往老婆冰凉的手抓去:“怎么啦,很不舒服吗?”
  
  “你看看这娃娃菜,还有鲈鱼,瘦肉,我跑了三个肉档才找到你爱吃……咳……”
  
  “你看你呀,答非所问。谁叫你买那么多菜?你精神很好吗?还学人跑肉档。”
  
  “你不是说了要我做饭吗?”
  
  “你……”看着老婆彷彷佛佛的神情,庞兆旭躁火又要来了,早叫了她休息,她就偏不依。叫甚么黄敬依?有话不听,有病不医!他推老婆坐下,自己把菜提到厨房,打开一看,果然是他最爱的菜,鲈鱼腮红眼黑,非常新鲜;肉也买了他最爱的柳枚。只有他妈妈知道他不爱吃肥肉,外面那傻头傻脑的家伙,从哪知道他饮食习惯?
  
  “这柳枚还有点肥肉,来,我先洗了,再切干净点。”正在犹豫老婆哪来特务特质,黄敬依已卷起衣袖走进厨房。
  
  “你怎知道我不爱吃肥肉?”
  
  “上次跟婆婆一起吃饭,那猪排上有一条肥肉丝你也切出来了,你呀,”黄敬依笑着拍拍老公的上腹:“难怪没有啤酒肚……咳咳……”实在上气不接下气,黄敬依这回咳得胸口也痛了,只见她垂头抚胸默不作声,庞兆旭竟然觉得自己胸口也有点痛。
  
  “你这人呀,我要你做饭就做饭,那我要你看医生你怎么又不乖?”“乖”一说,连庞兆旭自己也怔一怔,这样亲昵的话,只有对着两个宝贝妹,他才会出口。看着病得厉害还在俏皮的老婆,实在拿她没法子,给她扫扫背,扶她出厅,下命令说:“今天的厨房我来接管,你等吃就可以了,知道没有?”
  
  “不行不行,那鱼难搞,你……咳……”想不到这黄敬依还挺倔的,还没有学好温柔,老婆的“厨房坚持候群症”就全使出来。
  
  “叫你好好休息你就别乱动嘛。”庞兆旭一边按住老婆一边找围裙。
  
  “Objection!”黄敬依扁咀举行壹号皇庭手抗议。
  
  “反对无效!”庞兆旭拿着松肉的小木槌往她额头轻敲一下:“给我好好坐着,再动我搥你呦!”然后双手一扬,像斗牛勇士般把围裙往身上兜去,可惜,那英姿飒飒的动作,舞动的却是粉红滚蕾丝花边的娇艳围裙,顿时大杀神威。当六块腹肌遇上红粉厨裙的时候,庞兆旭只得无奈摇头:“家里没有颜色好一点的围裙吗?”说着,返回厨房,在香粉佳裙的影响,他屁股也扭得格外迷人。
  
  厨房根本不是常人呆得住的地方,不明白女人为甚么总爱占着厨房不转身。庞兆旭打过仗以地捧着盘子走出厨房,却碰上不寻常的情境。
  
  平日爱闹别扭的黄敬依真的乖乖呆在饭桌旁,还一动不动趴在桌上。这个女人,有够神经兮兮的,可一身的仪态却绝不少于大家闺秀。平日无论行、坐、立、卧,都谨慎有礼,在厅内就是分开大腿坐也不会,更何况饭桌礼仪?如今她整个身子歪歪斜斜地趴在桌上,若非喝醉,一定病得胡涂。
  
  放下盘子,庞兆旭轻轻拍着老婆,未把她拍醒,他手掌已沾满她的汗水。这一下冰凉冷进心脾,庞兆旭看看老婆,她全身得抖得厉害,原本青白的脸庞,现在居然红得火烧。
  
  “依依,依依?你怎么啦?”
  
  八点的晚上,该是家家欢聚,人人用膳的温馨时刻。可现在卫理道的某个住宅区里,却尽是一阵又一阵质问的呼吼。
  
  “你这医生怎教人的?我给她喂了粥,可她全吐了啦!她说她头很痛,你又说不可以吃Panadol,那是不是继续让由她发烧就算了?甚么?现在退烧会使细菌更猖狂,严重的会有其它并发症?那现在该怎办?甚么?白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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