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寒-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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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在茎根上的污黄色泥点,在不断的散融中,被带向下游。
不断缩小的泥点随着流水落入了有根的视线里,映在水中的倒影也泥点分解成无数片。
蹙起眉头,咬了咬牙,有根一脚将一大团稀软的泥土踢人了水中。
“咕咚。”
水面荡起了无数圈纹,水面上的景象也变得支离破碎。
“算逑!”双手朝着起伏不定的水面比出中指,有根厉声着道:“以后见不得人,随便找个乞婆,总可以吧!”
说完,有根转过身,背起双手,很是洒脱的大步离开了。
唯留下河畔上几十个稚幼的孩童,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连绵的细雨,是春天给农民的礼物。
也是春天留下的遗物。
春季后,自然便是夏季。
懂田的人都知道,夏季是一年中的一道坎。
夏季中,庄稼脆弱的杆叶,将面对炎热的气温和烤炙的阳光。
以及来势汹汹,似乎可以淹没一切的暴雨。
有根制止了在旱田中除草,错过了春耕却依旧打算种下粟粒的众人。
杵泥筑房,收集枯草,垒土造炕,伐木为梁。
数万的人,在有根的指挥下,以极大的热情建造着自己的新家。
泥房与草顶还没什么,唯独土炕却是一稀奇的物品。
众人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但还是按照有根说的去做。
日落时,四十多间立在高地上的土房,已经可以瞧见雏形。
一队队刚刚组建起来的猎户,带回来了从远处打来的猎物。
有根看了看,除了石脑六人收获颇丰外,其余的队伍都只猎到一两头动物,有些队伍甚至一无所获。
朝着石脑等人点了点头,有根又带人去接从胤水镇送来的粟米。
袅袅的炊烟中,四处颠沛,忍饥挨饿的人们,终于食到了一点油腥。
第二天,大部分的人们留在高地上继续建造土房。
有根带着打猎的队伍,走入了野地的远方。
旱田的周围,有水泊却没河流。
泥土上没有间隙,生长茂盛草叶齐腰的杂草,组成了碧绿柔软的草甸。
数朵白云,停在无风的湛蓝天空中。
白云下,草甸上,青山数座。
青山间猿鸣声不绝,草甸中虫鸣声不断。
胤水镇的镇民和草云郡的郡民一样,都不太精通狩猎。
他们不会设置复杂的陷阱,不懂运用诱饵,更不会升火驱烟与围三缺一。
而且胤水镇的镇民,也不会如石脑等棚屋区的乞民一般,为了生计而穷尽人力,竭泽而渔般的打尽周围的猎物。
所以,草甸中的野物众多。
有根分批领着由几人组成的狩猎小队,在草甸中穿梭起来。
第六十七章 道僧()
两个月后,胤水镇外,就立起了两百间土屋和一万间的棚屋。
在镇外,较为宽大可以作为房梁的树木,已经被砍尽了。
若还想再建造土屋,就必须到远方去寻,虽然狩猎的队伍,已经将周围食肉的动物打尽,但让精壮去远方运木材,却颇费时间。
周边的镇子中已经有人来搭建棚屋的地方,兑换货物。
时至盛夏,阳光炽烈,深夜时郊外也不是特别寒冷。
几万人中,精状有两万多,其余全是老弱妇孺。
夜晚时,只能尽量让老人和孩童先挤在土屋子中。
至于摆放物品用的棚屋,也只有数人共用。
就在今天,在所有老弱妇孺正在整理自己的物品时。
就在烈日当空,有根带着石脑等人,在青山上堵截一头灰熊时。
一名额前绑着白布,随意披散着头发,颔下长须飘逸,五官端正细致,双眸明亮的人,走入了两旁搭建着棚屋的街道。
在他身上,是一身湛蓝,背后正中,绘有阴阳鱼图案的道袍。
在他身旁,是一名头上无发,头顶有六个并排的节疤,双眉厚密,胡茬细密却短的人。
这人身上,灰蓝色的长衫外,斜挂着蓝白相间的袈裟。
两人走在街道上,街道便寂静了下来。
无论是躲在遮阳的棚子下,一边照看棚前草席上摆放的货物,一边暗自歇息,脸上皱纹密布,头上白发稀少的老人。
还是在泥地上肆意玩耍,面容幼嫩心思无杂的稚童。
还是顶着木盆,背着柴禾,一身短装提着劈刀的女人。
都停下了动作。
老人们,稚童们,女人们,皆跪倒在地,手掌撑着地面,前额触到了泥土里。
无论是在街道上,还是棚子下,还是草席上,还是远方的田中。
只要人们的视线,在不经意间撇到了这两人的身影时,都会做这样的动作。
都会拜伏在地。
哪怕只是背影。
两人面无表情,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只是偶尔会将视线扫过身旁跪伏在地的人群。
扫过人群中的女人。
两人走出了高地,走到了旱田旁,相互对视了一眼。
眼眸中,尽是轻蔑的神色。
身穿道袍的人摇了摇头,当先快步走上了田间狭窄,长满青草的陌道。
“道友慢行!”
披着袈裟的僧人,双手合掌,突然开口道:“草中生灵羸弱,怎堪踩踏?”
然后,僧人开始咏经。
一段常人听来无比晦涩艰深的经文,从僧人的口中读出。
原本平淡轻呐的口气立刻就变的宏亮庄严起来。
僧人面前的空气,似乎变成了一团凝固的液体,从液体中翻涌出了一道圆形的弧浪。
气浪越过了站在陌道上道人。
湛蓝色的道袍紧紧贴在了道人身体上,映出了壮硕的轮廓,披散如瀑的黑发,以及颔下飘逸的长须,被吹的向前飘起。
纷乱的黑丝阻乱着双眼的视线,道人蹙起了眉头。
气浪穿行在陌道上,穿行在陌道上的青草中。
草叶被吹的纷乱起来。
无数的生物化为一个个渐小的黑点,被吹出了青草。
气浪携带着草中的生灵,消失在陌道的尽头。
僧人的咏经结束了。
被气浪挟裹着,无数的蚂蚁,蚂蚱,蚯蚓,蛐蟮,蜻蜓还有两条筷子粗细,周身菜绿的小蛇,五条断尾的五脚蛇,向着地面落去。
这时,道人出手了。
凌空的剑指前挥,一道青光在剑指前涌出。
原本被吹向身前的乱发,以及向前刮起的道袍,被突然发至的气流,卷向了身后。
陌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抹青色。
青色如梦似幻般的一闪而过,那原本该向地面落去的生物,便只剩下了碎渣。
大团如同稀泥般的血红中,依稀可见菜绿的颜色。
道人撤去剑指,挥动衣袖。
“啪!”
伴随着尖锐至刺耳的声响,一道亮白的剑光自道人的袖间闪过。
在他脚下,狭窄的陌道上,无数被卷至蓬乱的草叶,飘到了空中,飘到了陌道两旁的田中。
一条所有草叶的长度都不超过一寸,如同被仔细整齐修剪过的草甸出现在了陌道上。
出现在了道人的脚下。
在陌道尽头,沾有菜绿色的血泥,已经不知所踪。
“阿弥陀佛。”
看着那条在道人脚下,突然出现在陌道上的草甸,僧人皱起了眉头,然后闭着眼,轻宣了一声佛号。
道人冷哼了一声,径直的背起双手,大踏步的踩在柔软的草甸上,向着前方走去。
僧人睁开了双眼,看着在草甸上快步前进的道人背影,双眼中的目光如刀,似冰。
但在下一刻,僧人的眼神就变的懒散了起来。
如同没睡醒般的,僧人的双眼眯起,整个人都变的慵懒且无神。
然后,僧人也走上了草甸。
走在了道人的身后。
一前一后的两人,走入了胤水镇。
镇子中,木屋间的街道,比临时搭建的棚子与土屋间的街道,要宽敞许多。
所以,在街道上向两人跪拜的人,也要多上许多。
道人走到了跪伏在地上,离自己最近的人身前,停了下来。
面色严肃的向着街道中张望了一会,道人语气淡然的道:“你们的镇长呢?龚基呢?站出来”。
他说的很轻。
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于是,龚基从地上站起,快步跑到了道人的身前。
龚基低着头,弯着腰,视线停在道人的脚底,态度谦恭地道:“不,不,不,不知道师前来。”
舌头打着结,龚基因为紧张而变的口齿不清。
“有,有,有,有失远迎。”
“你说的妖身在那里?快带我们去看看。”
道人的淡眉微挑,语气倨傲。
僧人走到了道人的身后。
黑色的布鞋,白色的里袜,以及灰蓝色长衫上蓝白袈裟的一角,映入了龚基的眼瞳。
龚基的双脚开始哆嗦起来。
“这,这,这,这。”双腿一软,额上满布出冷汗的龚基,直接跪在了地上。
“道师,僧尊,妖尸就在镇外,小的这就带你们去。”
闻言,道人皱起了眉头,不再言语。
在道人身后的僧人,却如入定一般,直接闭上了双眼。
“既已进镇,怎可轻离,你们真是考虑不周,还不快去将妖尸抬进来。”
第六十八章 尸宝()
僧人闭上了双眼,说话的语气尚显惫懒。
但他的话,却仍然不容人去质疑。
龚基低下身子,将脸埋进了土泥,声音因此变的有些模糊,但也流利了许多。
“大人,妖尸巨大,沉重,要将它移进镇子,耗时颇巨。”
挺起身子,龚基抬起头,黄色的土渣粘在苍老的脸庞上,凸显了密布在脸上的褶纹。
“而且,旱田中才插新苗,稼杆脆弱,不堪辗压。。。”
脸色倨傲的道人冷哼一声,龚基立刻说不出话了。
“无妨,无妨。”
僧人走过了道人的身旁,来到了街道边上一根抵膝的木桩前。
那曾是一株百年高龄的古树。
有一百圈圆轮,直径一米左右的椭圆横面,呈焦黑色泽,上面除了常年沾染下来,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外,还放着一滩湿润的泥沙。
除了少许散落在横面上,大部分的泥沙都被聚在了一起。
聚的毫不成形。
六个穿着短裳的孩童,正围跪在树桩旁。
僧人俯身,右手的小臂捞起了袈裟。
手指在树桩的横面,动作幅度极小的轻轻一抚。
轻风拂过,吹散了聚成一团的泥沙,吹起了焦黑的木渣。
木桩的横面,露出了一抹亮黄色。
僧人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坐到了树桩上。
“天色还早,我们等着就是。”
镇外的精壮,早已跟着有根走进了山林。
看守马车的,也只是一些老弱。
但在胤水镇中,还有绕镇的田中,精壮还有三百多。
于是,龚基领着三百多的精壮,出了镇子,来到了马车旁。
用上麻绳,奋力拖拽起了马车。
马车被拖到了旱田边。
车轮有一半的高度都深深的陷入了土中。
看着露出田坎边缘,因重负而扭曲的轮子。
看着倾斜的车身。
龚基站在旱田中,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抬吧。”
马车被抬起了,马车落到了田中。
田中的泥土较一般的地面要蓬松许多,扭曲的车轮几乎完全都陷入了土中。
众人拉拽的更为吃力,但幸好人多,数个时辰后,连拉带抬,马车终于再次被拉到了田坎边。
距离田坎不远处,就是胤水镇了。
众人将马车抬起。
马车落到了镇外的地面上,裹铁的车轮上,出现了数条裂痕。
龚基和所有的精壮,无声的看着旱田中,被车体夷平而宽达十米的土道上,无数埋在泥土里,在重压下几乎破碎的幼苗。
最后,脸上流露着心痛神色的龚基,挥动了手臂,道:“走,进镇了。”
马车驶进了镇中的街道。
站在街道中,背着双手,早已等的不赖烦的道人,转过身子,看到了身后缓缓驶来的马车。
原本淡然的面容上,立刻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坐在树桩上,一手竖立,一手拨弄佛珠的僧人,脸上的慵懒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僧人站起身,快步走向了马车。
他刚走到一半时。
道人已经站在了马车前。
马车停了下来,绑着绳子的精壮,和指挥精壮的龚基,全都恭敬的退到了车旁。
看着马车上,通过厚布,显露出来的巨大轮廓。
道人抬起手,手掌由上而下的抚过凌乱的胡须。
一阵风吹入了镇子,风浪卷过道人蓬乱的发丝,卷起重新变的飘逸起来的胡子。
“这是什么妖怪?”
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马车,道人在风中问道。
“回道师。”
龚基向前跪行了几步,观察着道人脸上的惊异,脸上流露出了欣喜之色。
“我等也不知是何妖怪,但观其背上有壳,小人料想,这应该是属于河中的精怪,请道师明鉴。”
僧人走到了道人的身后。
道人伸出右手,掀起了覆盖在妖尸上厚布的一角。
在道人身后的僧人瞪大了双眼,慵懒的神态已然消失不见。
两人看到了厚布下的妖尸。
两人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此等妖物,你们是从何处寻来的?”
一脸兴奋,激动到难以自持的僧人,音量徒然升高至了尖锐的程度。
“回僧尊,这具妖尸,是从草云郡那里过来的人,在路上捡到的。”
龚基的脸色变的有些怪异,这样的答案,连他自己都觉得诡异。
“捡到的!!?”
两人齐声,音量徒升。
然后,两人对视了一眼,迅速的转回头。
沉默片刻后,道人率先开口。
“这妖尸胸膛处只有一个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