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上仙-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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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微气息已渐渐地低下去，却勉强笑道：“既然你悔了，可否念在往日那些情谊，放了我这些弟妹和朋友？”
睚眦还未回答，九尾狐仰脸高叫道：“放不放我们不要紧，快破开这阵，不能不能让原郎殒灭在此处。我不要他魂飞魄散，不要”
她长发散乱，拖着长长的哭音，声调凄厉。
原微垂眸低叹：“来不及了。我魂魄已经散逸，其实已与死人无异不过是前世的灵力，让我多支持了片刻罢了！”
他忽轻轻一笑，“其实我倒觉得我也没什么遗憾的，被你追上三百年，我也不枉此生。”
九尾狐哭道：“屁话！若你被你的小路追上三百年，或许会觉得不枉此生，被一个讨厌的女人追上三百年，你满心都该恨死我了吧？”
原微静了片刻，声音愈发地低而无力，却字字清晰：“曾有一个人问我，若我身在绝险之地，有个妖或魔舍弃一切跑来和我同生共死，我是选择固执于仙魔之别和她割袍断义，还是选择与她相守一世，不惜同生共死？现在，我想答她，我愿和她相守一世；我愿尽我所能让她快乐；我愿我烟消云散，她依然活于人世，笑颜常开”
九尾狐倾听着，泪水泉涌而出，“你你骗我！”
“若水，我没骗你我一直骗的，是我自己我骗自己，我是铁石心肠，绝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若水，对不起”
“没没有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原郎！”九尾狐满脸的泪水，却努力笑得妩媚，“原郎，我听着这话开心得很，开心得很！嗯，我便是这一刻死了，也不枉此生了！原郎，原郎”
她的声音转作凄厉，搂紧了她怀里苍白的男子。
那张俊秀的面庞安静地垂着眼睫，唇边一丝微笑安谧美好，却再无半点身息。
他连地仙都未修成，却能忆起前世上仙之事，无疑生机已绝。
我僵坐在雪地里，听着九尾狐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恍恍惚惚，只记得我这白衣师兄温文而笑的模样。
见师弟师妹傻得出奇，他摇头晃脑地跟我们解释：“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是不是都是三个字？这就是三字经！”
他瞧见我在灵宝天尊的法会上打炖，怕广昊仙尊责怪，一本正经地替我掩饰：“师尊，菱角儿只是在冥思方才天尊所言寂灭之理方才我也神思一时寂灭，差点栽在水里。”
看景予被我不解风情地气跑，他笑得不顾体统滚倒在山坡上，“这呆木头，吃起醋来忒好玩了”
化魔池边，他笑嘻嘻地激我：“你没那么小心眼？那好，等出去后烤肉给我吃。还有，用荣枯藤幻些新鲜果子。还有，我知道你在孤鹜峰埋了几坛好酒”
泪水止也止不住地倾涌而下，我跪在我的原微师兄跟前，哑着嗓子叫道：“原微师兄，你虽是从小便喜欢欺负我们的坏师兄，可师妹从不小心眼！你起来，出去后我给你烤肉吃！我用荣枯藤给你预备新鲜果子吃！还有，孤鹜峰的好酒，等着我们回去喝呢！师兄！”
却再也忍耐不住，伏在雪地里痛哭失声。
凤雪、白狼俱是一身的伤，站在旁边哽咽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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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若缺，尘缘千劫无尽时（一）（）
景予凝噎半响，将我扶起靠在肩上，低低道：“原微师兄，走好！”
九尾狐蓦地尖叫：“他死在这里，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往哪走，又怎会好？”
她狠毒的眼神瞪向睚眦和梨渊，眼睛竟已红得快要滴血一般植。
梨渊竟给她瞪得退了一步，看向睚眦。她伤得不轻，并不是我们对手，自然需依赖强大无比的睚眦。
但睚眦默然半晌，居然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有情有义，不愧是我当年故人。既是故人，我自然不能看他灰飞烟灭。他魂魄未远，我所布的阵也远不如皓灵天尊霸道凌厉，若即刻撤去阵势，应该来得及为他重聚魂魄。虽不能复生，但以他的上仙资质，重新修炼应该不难。堕”
梨渊立时尖叫：“你说什么？你不打算拿凤羽去帮皓灵天尊？”
睚眦道：“琴绝最伤情，朱华春不荣。皓灵天尊还不知多少年才能回来，再捉那凤凰的机会尽有，我这故友的魂魄能不能回转，却顷刻间的事。孰轻孰重都分不出，无怪天尊不喜欢你。”
梨渊给怄得面色如猪肝，却不得不忍了气说道：“等这凤凰逃回灵宝天尊身畔，你去哪里抓他？何况这个原微既是昆仑掌门弟子，又是天界上仙转世，如今被你害死，若放了他们，此事传到众天尊耳中，他们焉会饶你？”
睚眦不屑道：“害死又如何？当年我害死的仙呀魔的多了，也没见谁拿我抵命。皓灵天尊那府第空荡荡的，花也不开，草也不长，连鸿钧老祖传道时坐过的灵石都懒得呆，不知逃哪里去了我在那里闷了一千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早就腻烦了，若他们怒了换个地方关我，我还求之不得呢！唉，春来何处带愁来，春去此愁还在，惆怅啊！”
梨渊听他春呀愁的长吁短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而白狼已在那边跳脚，高声阻住他的悲春伤秋：“睚眦，若是来不及聚回原微师兄魂魄，你一个人玩他送你的绣球时，只怕得更惆怅了吧！”
而凤雪一擦泪，侧身越过众人，在茫茫大雪里飞快走乾位，踏坤位，漫漫流光如水银般璀璨透明，通天彻地，穿破了厚厚雪幕，瀑布般倒卷苍穹。
“臭小子”
梨渊怒喝，明知睚眦心气沮丧，已无意再拦凤雪，一振龙拐打向凤雪。
我和景予还没来得拦阻，只听“嗷呜”一声，梨渊身体已被拖得偏开，那一击自然再不能打着风雪。
却是白狼扑上去一口咬住她后肩猛地向后一扯
连肉带衣服被扯掉一大片，遂将她半个后背露出，倒不似脸上那般老丑。
“你”
梨渊匆忙撤拐掩住衣襟，已是又羞又气。
犹是男人模样的白狼“呸呸呸”地忙不迭吐着，说道：“好老的肉，好腥老子真倒霉，怎么就遇到这老货！还是我娘子”
话未了，又闻得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周围的山石纷然滚落，而我们更是站都站不稳，连忙各自持兵器戒备查看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
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眼前虽无青山白云，却的的确确已是现实中的昆仑。满目阴霾，烟雾迷离，且依然是海天相连，——把偌大的昆仑山生生地分割成几十个零落孤岛，无助地以各种姿态歪斜于海面。
堆积成件的山石没有了，快要没膝的积雪没有了，迷天摄魂阵终于没有了！
若不是前方无声无息躺在九尾狐怀中的原微，我甚至会认为方才那场血肉横飞的搏杀只是我们的幻觉。
九尾狐将原微紧紧地搂着，如同搂着自己的性命，向来张扬的美丽眸子满是张皇。
她抬眼问我们：“原微真的能回来吗？便是活不了，他的魂魄能回来吗？你们听到没有？他已说了，愿和我在一起。”
白狼在旁边猛点头，“听到了，听到了，他的确这么说的！”
九尾狐满眼是泪，却笑道：“可我总觉得没听真。我想再听他说一次，他愿和我相守一世，愿尽他所能让我快乐；便是他烟消云散，他依然愿我活于人世，笑颜常开不，不对，我才不要他烟消云散我还要和他长长久久地过着，拜堂，成亲，生一大堆漂亮娃娃”
她忽转过头，向睚眦嘶声喊道：“你还在看什么？快把我的原郎还我！”
睚眦正站
于一块高大山石之上入定，周身罩着深青色的光芒，让它看来如同一尊古老的青铜铸像。
而衣服被扯开的梨渊已经杳无踪影，再不晓得藏哪里去了。
听得九尾狐呼唤，睚眦身上的青芒暴长，如无数触手探出，飞快向周围旋去，似幽暗泉水中的漩涡，越旋越大，渐渐将周围数十丈的山坡和水面尽数盖住。
正觉得心提到嗓子眼时，只听睚眦长啸一声，漫开的漩涡瞬间消逝无踪，却见数点幽绿碎芒从四周飞快袭来，飞入原微体内，消逝无踪。
九尾狐忙唤道：“原郎！原郎！”
原微白衣上的血已渐渐干涸，连身体也渐渐冷了下去，自是再不能答他。
睚眦几步纵跃过来，急匆匆道：“狐狸姑娘，他的魂魄已经散逸不全，有的恐怕已在迷天阵被破时飘得远了，我一时无法尽数找回。但人之魂魄大多有留恋本体之习性，我们立刻在附近找僻静处施法，应该帮他重聚魂魄。”
九尾狐眼底不知是绝望还是希望，用力地点头，在呜咽里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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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若缺，尘缘千劫无尽时（二）（）
她抱着原微站起身，向我们勉强笑了笑，说道：“菱妹妹，景兄弟，我不能陪着你们去射日谷了！”
白狼一擦眼泪，拍胸叫道：“若水姐姐放心！我会保护我们家姑娘和景予师兄，嗯，还有凤兄弟！植”
凤雪数度强行破阵，虽有众人舍命保护，也已费尽力气，此刻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浅茶色的眼眸雾蒙蒙的，不复往日风采。
但他闻言却道：“对，若水姐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我低头再看一眼我们的原微师兄，只见他容色秀雅，眉目宁谧，低垂的浓黑长睫在风里轻轻拂动，似随时可以潇洒站起，冲我们温文一笑，唤一声“菱角儿”，叫一声“景予师弟”堕
景予静默地立于我身畔，低声道：“原微师兄非比寻常，必定可以回来。我们便当他睡过去了吧，虽睡得久些，却早晚会醒来。”
九尾狐将原微抱得更紧，振足了精神道：“对，他只是睡过去了只要聚其魂魄，他很快便能重入轮回。我等了他三百年，再等些日子又何妨！”
我扬着唇，吸着鼻子站在冷冷的海风里，向九尾狐微笑道：“我们一起等原微师兄回来。到时我请你们吃烤肉，喝美酒师兄可喜欢吃了，姐姐也一定好好尝尝！”
九尾狐道：“妹妹放心，我必定等到他回来，然后一生不弃，一世不离，天上地下，再不分开！”
“好，姐姐，保重”
浊浪滚滚里，枯树萧瑟，冷雾迷离，睚眦和九尾狐的身影如一团怆然的云朵，从我们跟前越飞越远，很快被山峰挡住，再不见踪影。
而我们前方的路终究要继续走下去。
射日谷，陌天行，惑乱众生的魔气和以食人为类的猰貐
阻止事情往更不堪的方向发展，不仅是掌门广昊的意思，更是原微师兄的意思，当然也是我们的意思。
远远看向射日谷的方向，五彩明霞交织于暗黑的浓重魔气中，在风云变幻里流金散彩，此起彼伏，如漆黑的宣纸上泼了流动的彩墨。
景予携向我的手，低声道：“咱们走吧！”
我应了，正要踏上景予的长天剑时，却见凤雪怔怔的，柔声唤道：“小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凤雪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昆仑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景予皱眉，“仙家之地被秽海淹没感觉当然不好。”
凤雪静默片刻，才低声道：“自从来了昆仑，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刚看到原大哥死去，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害怕。阿姐，这昆仑，恐怕我来得，走不得”
我一惊，正要斥喝他小小年纪胡说八道时，却听旁边有人一声冷笑：“不错，此地你们来得，走不得！”
听到这声音，我和景予都有些头皮发炸，扭头看时，正见赤城的腾清仙尊踏云疾奔而来，身后正跟着梨渊。
远远见着我们，腾清一道术法便已飞来，凌厉的赤红光芒里，分明带着锁魄夺魄的恶毒诅咒
白狼撒开腿丫便跑，叫道：“姑娘，快逃啊！”
梨渊受伤在身体力不支，可腾清却已养精蓄锐多时，何况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身手不错的弟子
景予在迷天摄魂阵里便已受伤不轻，此时见得有腾清袭来，急将得失屏掷出，虽将那得失屏挡下，却连人带屏都已被击出去老远，我也随之摔得头晕脑胀，眼见着快要落入海水，再也顾不得其他，运起灵力稳了身形，一边拉景予飞起，一边已高叱一声，秋水剑如匹练扬起，再如瀑布飞流直下，直冲腾清。
“菱角儿！”
景予唤我，声音焦急而忐忑。
自出了迷天摄魂阵，我明知如今秽海横流的元魔之气可能让我迷了心性，再不敢轻易动用那股先天灵力。但腾清早已修成地仙，修为比我们高出太多，仅凭景予之力根本无法对敌。
既是如此，只能放手一搏。
元魔之气飘来荡去，从前会令身为昆仑女仙的我万分不适，可如今我竟如鱼得水，仿佛每一处毛孔都在快活地呼吸，手边的秋水剑泛出妖异的流光，像盛开的白色蔓陀罗花怒绽着媚惑却致命的笑容。
腾清犹在怒骂：
“妖女！你和景予里应外合哄骗原微公子放了你们，事后又杀了劝你们改邪归正的原微公子，是不是？”
可梨渊根本不可能知晓原微暗中去放我们，分明是腾清暗中安排策划。
何况方才又是梨渊将他引来，又可能不知因由？依然不要脸地继续将罪名扣到我们头上，为他以长凌幼寻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好在杀了我们后继续做他斩妖除魔为民请命的正人君子！
贱人就是矫情！
我只盯紧腾清，放任心头杀机锁准眼前这人，奋力向前击去。
术法交击，白色的蔓陀罗好像活了过来，甚至发出了清脆而凶戾的快活笑声；而荣枯藤似得了纵容，明明草木之身却像毒蛇妖娆灵活，恶毒向腾清缠了过去。翠意森森的藤蔓上任性地迸着花骨朵儿，朵朵娇艳欲滴，自有一段绝世风华，——却从花蕊吐出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