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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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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群神情一黯,别过脸去。
  洪劼则直直望着吴是非,嗓音蓦地沙哑:“其实如果是姐姐的话,也许还有希望。可她放弃了。我想她明白当一个普通人也挺好的。她也明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父上的失败早已注定,赤部的根基烂掉了,烂得十分彻底。抱歉,天师,让你在那样的时间点成为父上的傀儡牌!他用天机火种自欺欺人,做了一场称霸的荒唐梦,害了整个部落,也连累你流离失所。”
  吴是非摇头:“彼此利用罢了!洪徵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只有我对不起姒儿!”
  洪劼还低下头去:“能把姐姐的骨灰还给我吗?”
  “可以啊!本来就该给你的。还有这个,也还给你。”
  吴是非在对方惊讶的注视中摸出自己的烟盒,打开来取出仅剩的一枚香烟和一次性打火机,随后将锡制的烟盒用力掷向洪劼。
  烟盒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落在马前。有小卒跑上来拾起奉与洪劼。他毫不怀疑地打开,磕下夹层盖,三指捏出隐藏的嵌宝戒环。
  “姒儿放在我这里保管的,说是路途艰险,万一她被俘,人家势必在她身上寻这枚焰侯的权戒。交给我,或许还能藏得久一些。”
  洪劼手有些抖:“就这样?”
  吴是非不解:“什么这样?”
  “就这样,还给我了?”
  “不给你给谁啊?你是赤部的世子,你爹是洪徵,你爸是谢延,你是这枚权戒正统的继承人。当然该物归原主!”
  “可——”
  “噢——”吴是非恍然大悟,“你们打这么场自杀式的战争就是为这个呀?早说,我给你寄过去啦!”
  吴是非皱起眉头,觉得异世界的人脑回路果然不正常,都有点儿傻。
  而对面的洪劼和郑群看吴是非,则觉得这人简直骨骼清奇,是个怪胎。
  袁恕给吴是非扮鬼脸,哭笑不得。
  坡顶上的夏濯永远一副看谁都是智障的表情。
  至于玄部那些武将们,则统统在内心里困惑地咆哮:“特么我们到底干嘛来了?”

  三十五、求不相离

  战争这种东西,实在是一场令人笑不出来的黑色幽默。
  前一刻还在血雨腥风中惴惴,想此生朝不保夕,命途将终。不到半日,又能坐在阳光里看天看云,看眼前来来回回的生活的人,想着“战争就是一场黑色幽默”之类空泛的总结。吴是非发着呆,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她甚至无法把这一切归咎于蛮荒,平凡人只是从未被塞到足以叱咤的位置上,以致于对争夺的渴望没有显得迫切。反观教科书上罗列的近现代战争,其实哪一次不是这样轰轰烈烈开局,凄凄惨惨收场?若论生命的耗损,实在没有一方是赢家。诚然总有被迫应战的一方,因此吴是非觉得自己厌恶战争的理由,或许只是讨厌少数派的执拗却让多数人用血来使其得偿夙愿,那为什么,死的不是起战者自己呢?
  从这一点上来说,洪徵兵败自绝可能倒显得磊落。但他死后赤部军民更无所依,仍是国破家亡,他的磊落又似乎迟了许多年,更可说,是一种懦弱的磊落。
  “算啦,不说死人坏话啦!”
  吴是非打了个哈欠,嗅着熟悉的柠檬香,放松随意地靠在了袁恕的肩头。
  缺少了酣畅痛饮的庆功宴,不止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因为戛然而止的对生离死别的唏嘘,从迷惘尽头又被强行拽回来的希望,都令人感到精神上的极度虚脱。袁恕践行吴是非战前的许诺,将好酒赐了下去。可姚晋也好,韩继言或者赵聘,都无心庆祝。他们如说好的一般,各自远离了属营,端着酒向城下、向天际、向远方,撒下祝祷。
  生命无价,杯酒一沽,轻了,也重了!
  与他们相反,兵卒们却都争先恐后将自己灌醉。烈酒烧喉,烧胃,最后穿了肠,痛了心。有些人倒头昏睡,有些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也有些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谁也不打扰,兀自傻笑。
  醉生梦死,纸醉金迷,吴是非第一次感觉古人造词真是精辟!一个醉字,是态,是情,更是心头一声嘶喊唤不回时光,便咽进了惆怅里,和酒醺醉,一时间忘记了。
  血与死亡,谁又不想忘记?
  周予笼着裘氅独自坐在城墙最高的堡顶,盘起的双腿上摊开一张羊皮卷,手中的炭笔用力地划下名字。他记得的一些人,听说了一些人,没有回来的,都在上面。他写得认真。风很劲,肆无忌惮撩拨他的发丝,他鼻头冻得发红,时不时咳嗽两声,写着写着,便落下泪来。
  身后脚步声靠近,为他肩头又加一领绒毡,随后在他身侧蹲下,陪他吹风,看城下未化的积雪。
  “我的名字也应该在上面的。”
  周予指尖轻颤,声音有些干哑:“世子失言了!”
  “我只想,至少你能为我哭一场。而不是讨厌我!”
  “末将没有讨厌世子。”
  “不讨厌,跟喜欢,差多少?”
  “世子慎言!”
  罗钧转头深深地望着周予:“失言,慎言,不如不言,是吗?”
  周予沉默。
  “回去后,你还是转做文官吧!”罗钧起身,步履稍顿,“做文官,能活得久一些。”
  言罢欲待离去,不防备,叫周予抬手一把拽住。
  掌心冰冷的触感令人忍不住瑟缩一下,随后紧紧反握。
  “你回去吗?”周予低低地问。
  “不了!欠了太多人命债,慢慢还吧!也许得还一辈子。”罗钧说得坦然。
  “我也不回去。”
  “……”
  “做了文官就陪不了你了,我还是愿意当武将,活着人在,死了,魂在。”
  罗钧猛地扭头俯身自后环住周予,哽咽着问:“在哪儿?你的人和魂,都在哪儿?”
  周予拍拍他手,仰头看逐渐清朗的天空:“小钧,我回不了头了。你错,我陪你错;你死,我先行。别赶我走了,离开你,我没地方去,就剩个壳子。壳子你要吗?”
  “要!”罗钧双臂越搂越紧,怕失去,“你的外壳,你的心,全部都要。以后,不准比我先死!”
  周予笑了,没有应他。
  但罗钧想不到,营地大帐内,袁恕已将他算计了出去——
  夏濯端着酒樽,不无愕然:“不是玩笑?”
  袁恕托住吴是非的脸颊,将她轻柔地放倒,枕在自己膝上。
  “我本来就是代君摄政,如何让不得?”袁恕边说边为吴是非拉好裹在身上的绒毡,话音刻意放低了些,“不过不会马上就退下来。再有几年吧!还能做些事。无法实现全部的设想,部分实现也很好。另外,染过战火,钧儿的想法想必也有所改变。”
  夏濯似笑非笑:“你真的原谅那小子了?”
  袁恕眨眨眼:“他都没有道过歉,我为什么要原谅他?”
  夏濯挑眉,等着他继续将话说完。
  袁恕却沉默许久,静静地看着吴是非的睡颜。
  “只能说懒得计较了。”终于,他开口不紧不慢地说着,“没有永远的朋友,当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政治里摆在最前头的不是良心,甚至并非恩怨,仅仅就是利益。权衡过后的妥协,双方可以暂时化敌为友,也许有一天,又可能反目。但至少,比起外族,我与钧儿还有共同的身份,我们都是玄部的掌权者。所以目前来讲,纵然他杀心未泯,我却还不想对他出手。更希望,到我离开那天,都不要出这个手。”
  “嗯,那样你就真走不了了!”
  “呵,是啊!”
  “所以阿岳暂时称不了王了。”夏濯的话里倒听不出几多遗憾,反而很有些玩味,“恢复了蓝部的建制,再放任赤部的复兴,打了一圈,你又把三角变回五星了。果然,还是应了老师所言!”
  袁恕好奇:“老师如何说?”
  夏濯睨他一眼:“老师说,火种在谁手上不重要,止战,在你。”
  袁恕怔住。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主宰整个西荒的命局?”
  袁恕僵硬地摇头,复望着怀里的吴是非,讷讷呢喃:“一直以来都是被迫,除了活下去,并没有别的念头。”
  “谁又不是被迫着活下去?从出生开始,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便非自愿,难不成你爹妈生你的时候问过你了?”
  袁恕苦笑:“师哥讲话总是透彻许多。”
  夏濯搁下空樽,见面以来头一次真正地绽开笑容:“我不知道怎样叫活得透彻,总之不用替阿岳来打你,我高兴得很!”
  袁恕也很高兴:“老师可以放心睡几年安稳觉了。”
  “他才不担心!出来前他就得意兮兮地要跟我打赌,说我家小幺儿一定不会对群丫头怎么样的,宋岳要称王且看十年。”
  “十年啊!”袁恕仰头抚颚,故作深思,“师哥都老了!”
  夏濯将酒樽捏在手里,眼角跳了跳:“该清理一下门户了!”
  袁恕咯咯笑:“师哥也不似传说的一本正经嘛!”
  “分对谁,你是我师弟,不一样。”
  “师哥跟荣侯也不一样吧?”
  夏濯眯起眼:“今天第二回了,再撩我真抽你!”
  感觉膝上的吴是非动了动,袁恕忙竖起手指嘘了声,示意夏濯勿闹。
  夏濯便笑:“关心则乱!你不看她手里攥着什么?”
  袁恕低头一看,吴是非搁在外头的右手果然紧紧攥拳。
  “非——”
  吴是非猛地坐起来,撇嘴不爽:“打打打,外头打家里打,就不能闷头搞建设全民奔小康吗?”
  说着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拍,袁恕看清,那是吴是非的打火机。想来是预备着,兹要是夏濯真敢动手,她就拿打火机丢人。
  火种砸人,不疼,但,委实贵重。
  “打仗不输阵,打架不跌份儿,总之,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吴是非义正辞严地说完,还瞪一眼夏濯:“开玩笑都不行!”
  夏濯咂咂嘴:“嘁,腻歪!”
  言罢头也不回出了营帐,只留下腻歪的两人好好腻歪去了。
  至此,西荒在战乱了约两年后,终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和平。
  匪夷的是,各部并没有签订明确的休战协议,却都莫衷一是地维持着睦邻友好。尤其是青、玄两部,更常互遣使者相赠礼物,亦不乏君上亲临,显得情谊甚笃。恐怕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窥得内中情由:袁恕是为了见老师,宋岳则好奇玄部的改革情况。
  袁恕推行新政,并非将以往的策律彻底推翻。去芜存菁,再加入一些些人情味,这就是他的技巧。比如保留阶级,但允许基于双方自愿基础上的跨阶级通婚。又比如士族的爵禄仍旧可以世袭,然而官职的任用则需同普通人一样通过考试来选拔。另外,无论士族还是平民,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各属地自设公学,头三年费用可免,第三年起愿意继续上的交谢师费,不愿上学的则视为自动放弃日后官考的资格。而所有生员需学满十年,才可报名官考。至于奴隶,则施行奴隶主包责。即凡豢奴者,除了提供温饱,还得保证自家的奴隶有起码的识字、数算的能力,若有目不识丁者,奴隶主将被罚重税。
  初来玄部时,吴是非好奇过,追随袁恕的这群人里其实除了周予,其他人都不比袁恕年纪大,怎么就肯死心塌地追随而来,并且还都很有些畏惧的样子。
  结果韩继言一脸凝重,竟还不自觉咽了下唾沫,严肃地告诉吴是非:“主上实在是个很可怕的人!非常非常,可怕!”
  见识过新政推行的奖惩分明,还有决断时的果敢严厉,吴是非有时都会觉得为君的袁恕显得陌生而疏离。但转回头来面对她,面对囧囧,袁恕还是那个偶尔腼腆,笑起来暖暖的年轻人。他的眼中看不到丝毫威严与倨傲,总是谦逊温和。
  时光一年年地过去,孩子一年年地长大,转眼又是春秋三易。期间吴是非做主婚,把张萌嫁给了韩继言;也见证了允许跨阶层的策令下达后,世子罗钧第一个从边关发来请愿,求娶周予为正位嫡夫人。但自始至终,吴是非没提过和袁恕确立名分。同样,袁恕也不提。
  他们就是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一遍遍地告白说喜欢,每天都是开心的。
  闲暇时候,袁恕会教胖囧练剑。其实也就是玩儿。小胖娃跑步且蹒跚,捏跟树杈子当武器,煞有介事地学着舞动招式,胳膊抡起来树枝便脱手甩出去,正砸在吴是非头上。
  吴是非一跃而起,豺狼虎豹一样黏着小胖娃满场飞。总是追逐一阵才作势将他生擒,屁股上不痛不痒地拍两下,叫嚣着要罚他。随后囧囧也就乖乖认罚,坐地抱头,翻跟头。小子可圆润了,吴是非喂他跟喂熊猫一样,逗他也跟逗熊猫一样,就喜欢看他翻跟头。小胖娃圆滚滚,好像只肉球球,一滚一翻晕头转向,起来后扑通又坐地上,发蒙的表情别提多有趣。
  袁恕也不管,自个儿坐在边上倒好了蜂蜜茶,等一大一小玩够了回来,各自捧一碗香甜的蜜茶,喝得脸上幸福洋溢。
  父子俩的亲子互动多数还是在运动的。
  不舞剑的话,囧囧还爱跟着袁恕一道练体能。他自然远不能达到成年人,并且是成年武将的训练量。袁恕跑十里,胖娃跑半里;袁恕举大瓮,胖娃两手托个陶碗;袁恕俯卧撑,胖娃一个也撑不起来,就伏在父亲背上,做一颗称职的砝码。
  通常吴是非会蹲在一边数着数,数一会儿便还起身,抱起胖囧,自己往袁恕背上一坐,有口无心地继续数着,眼却望向无目的的远处,神情寂寥。
  不意回神,发现袁恕双臂直直撑着呈静止状,转头见他也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便问他干嘛。袁恕则笑笑,说:“好看!”
  吴是非脸蹭地就红了,捏住胖囧的脸迫他转向别处,自己俯身在袁恕唇上啄一下,嗔他:“犯规啊!”
  一件心事掩盖了另一件心事,每天这样状似开心地过。
  但吴是非心里算着,六年了,自己三十岁了。突然地,怕老,怕老了依然回不去,又始终是这世界的一个外人,不亲不疏也不清不楚地存在着。好像缕没有根的游魂!
  因此她从来没跟这里的人说过自己的生日,她总想着会离开的。一个终究会离开的人,不应留下太多惹人纪念的痕迹。
  三十岁生日这天,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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