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往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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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星期日，每一天都在车间里做事，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那时候也不懂得劳动法，不知道打工者也有享受休假的权利和自由，大家都说出来就是为了赚钱年轻人就要吃苦耐劳，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北京好好赚钱过年回家就可以给父母买礼物表达孝敬之情，如果图个清闲呆自己家里什么不用做就好了，可惜那样待在家里没有钱花穷了难受，时间长了父母也讨厌看着心堵，所以累点大家几乎都木有怨言。下班的晚上挺无聊的，颜姐家有电视，放在她在加工厂的卧室门口，有些人喜欢看电视，我和李哥一般不会去看，就在宿舍里或者院子里聊天，好在有李哥跟我说话，一点也不孤单。

　　　　偶尔有时候缺货没有事情的时候，李哥就带我出去玩，有时候是在北京街道乱转，去许多胡同瞎逛，吃一串北京冰糖葫芦也特别幸福，或者吃一个北京叫做驴打滚的小吃也特别快乐。西三旗去北海公园和圆明园都不远，我们有时间就去看看北海公园里的白塔，看看被洋人烧的残败的圆明园。有时候是跟他去探望他的分布在北京各个角落的山东老乡。

　　　　李哥的山东老乡在北京有很多，许多也是在其他制衣厂工作，一般是给私人老板干活主要是批发市场的货，对于他们作为车位的流水线工作，李哥身为车间负责人当管理人员就特别被他们羡慕。李哥却羡慕流水线的工人，他说自己压力大，不自由，我听得百思不得其解的。

　　　　我自己十分羡慕和佩服李哥的能力。据他说其实他是在一个大型服装厂上班的时候，被经常来拿衣服加工赚钱的颜姐看中，然后就被颜姐挖到自己的服装加工厂指导技术，管理车间生产的。为此那个大型服装厂老板还找过颜姐想要回李哥，后来一协商毕竟颜姐主要加工他家的订单，李哥也是间接为他工作，就不追究了，并且还告诉李哥以后想回去随时欢迎，并且回去就直接当分厂厂长。

　　　　机遇就是偏爱有准备的头脑，所以李哥脱颖而出，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观点，让他摆脱流水线工人的命运，开始管理流水线工人，管理一个小服装加工厂。

　　　　李哥经常对我说，人必须要有技术才能生存，也可以说更好的生活。他就在一些空闲时候教我关于衣服的种种知识，服装构造，工艺流程，技术问题，缝纫机的使用操作简单故障维修。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文化，对于关于服装设计的事情我感觉复杂，但是对于用缝纫机做衣服的操作，我很快就能自己掌握了。

　　　　7月份颜姐的加工厂规模又一次扩大，加工车间加大，工人也从28人增加到45个人，我呢，也不打杂了，来了其他打杂的。我顺利成为一名车位工人，做流水线工序。李哥有时间就指导我如何更好更快缝制衣服，他暗中告诉我其实打工在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有技术的话，如果他有其他大工厂管理机会，就带我一起去也好安排我的工作。

　　　　规模大了，人多了，相对管理也费心了，李哥的工作压力也大了，人多了想法多，当时有两帮势力，一帮是河南组，一帮是河北组，我一个人是西安的，另外几个内蒙的、山西的和我一样属于少数，我们少数只能服从多数，人家两帮经常抢货做。

　　　　都是因为颜姐只想扩大生产线，招聘要求低，许多人也是我最初的困境为了安身不会做衣服也来应聘，颜姐工厂那里比较偏僻招聘工人不容易，她就特别希望能自己培训出自己的工人，事与愿违，许多人尽管很努力还是对服装没有天分，所以他们的工作简直就是制造次品浪费资源，加工的衣服返工率特别大，为此搞砸一个订单与一家合作伙伴解除了关系还贴赔了加工费。

　　　　李哥一直劝说颜姐走精兵路线，要创造自己的信誉，质量才是最好的发展，人不在多，要技术好才有用。

　　　　颜姐有种急于求成的紧促，她希望自己的小公司很快的成长，所以她对质量意识不是特别看重，她以为工人多就是财富，却忽略了工人技术与素质的培训。况且许多刚刚出来的打工青年往往不考虑自己条件，盲目的要求待遇，许多人还不谦虚好学我行我素，工作马马虎虎没有责任心经常出现问题，让管理人员与工人之间存在难以沟通的障碍。

　　　　我很多时候特别纳闷，为什么就有那么多老板热衷于制造劣质产品，追求数量，只顾眼前利益，到最后害自己没有退路，失去许多与别人合作赚钱的机会。社会的发展让许多事实都证明了品牌的力量！

　　　　不过我也理解颜姐的心情，追求经济利益无可厚非，但是她也真的不应该许多过失都来责怪李哥。我每天能看见李哥辛苦操劳的身影，车间总有几个性格顽固的技术不是多么高，还特别会捣蛋调皮不配合工作安排的工人，搞得李哥身心劳顿，李哥是两头受气。都是天涯打工人，李哥不去怎么为难他们，也许真的慈不掌兵吧，好象李哥的宽容更加纵容了他们的任性。

　八

　　　　一段日子，整个车间被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大家都不轻松。一批订单货期很紧，每一个工人都如同上弦的箭，随时就能发射出去！

　　　　这个订单是外单要求高，质量严加工速度就慢，一天做不了多少成品，自然影响工资收入。为了工期老板要求加班，每一天加班到晚上12点，第二天早上7点半又继续上班，工人们一个个消极怠工感觉就像老牛拉破车一样。

　　　　加班多人又累还没有产量和质量，一些结了婚的工人就嚷嚷着要走，因为他们要求颜姐发保底工资，他们说质量严数量下降，这样的话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怎么糊口如何养家，他们是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负担重，颜姐不同意交涉无果他们居然自动离职了。

　　　　车间因为熟练工人流失，剩下一些没有去处的人磨着，生产线严重受阻，无法正常流通。每一天生产量特别低，严重影响交货，颜姐的脸色一直阴云密布，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我都感觉特别压抑。

　　　　李哥也开始动摇了，没有心情工作了，他暗暗的策划着他的出路想激流勇退。他让我替他保密，说如果走一定带我一起走！

　　　　工人流失，车间怠工，感觉工厂要倒闭一样，我也是一筹莫展的，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工作如果倒闭了又要东奔西走了，只是如今有了李哥我稍微感觉安全了。迫于无奈颜姐为了货期忍痛把订单转手给一个同行朋友让人家接手，虽然订单没有搞砸，但是几乎没有盈利白忙活一场，她自然很不开心。

　　　　工厂一时间闲了下来，大家天天不用做事照样有饭吃，颜姐想找一些简单的订单，比如床单被罩一类直线流程工艺的加工货源，颜姐在北京路子还比较广阔，她拿出许多名片打电话联系熟人，想揽一些能让加工厂继续生存下去的订单。

　　　　为了新的订单，颜姐和李哥开始分头出去跑遍北京城走动寻找定单发展新的合作伙伴。每一天早早李哥和颜姐就出去了，晚上很晚才回来，好几天也没有弄到订单，好像说是淡季来了。

　　　　李哥告诉我他从山东来北京已经3年多了，他是服装技校毕业的，经常去老乡工作的地方，比较熟悉北京的服装行业，他告诉我北京木樨地、大红门那些地方是服装加工基地，北京王府井、东单、西单、动物园等地都是服装批发地，一般都是私人老板加工服装直接去批发市场销售的。

　　　　我特别感激李哥对于我的照顾与关怀，我也理解李哥和我一样出门在外人在他乡打工的处境，他很困惑的时候，我也知道用话语安慰他，我们的关系是手足深情。

　　　　日子不好不坏不冷不热的这样过着，颜姐服装加工厂的订单时有时无的，用那些熟练技术工人的话说是僧多粥少吃不饱饿不死，这样拖拖拉拉过日子留不住人心，有些人暗地里商量着另谋出路，闹得人心慌慌的。

　　　　有一些人请假了，其实是出去见工的，他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商量好灵活的人出去联系，联系好了就一起跑路，胆子大的人就像火车头或者领路羊，胆子小的就摇旗呐喊跟着起哄就好了。也就是折腾折腾也没有真正看见有人勇敢地走出去重新开始他们的打工生活。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天鹅一样白，主要是他们实力不强就不敢轻易离开，这样做他们是为了给颜姐压力变相提高工价增加劳动报酬，我当时都没有明白这样的道理。

　　　　转眼到了暑假时节，颜姐让李哥和他出去联系学校定做秋季新生校服，李哥说时间来不及了，现在就算联系上货源到九月一号学校开学肯定交不了货。颜姐说赶不上秋季的订单可以争取来年换季的校服服装订单，于是他们又分头出发去各个中小学跑业务了，车间由颜姐的哥嫂临时管理。

　　　　有一天，颜姐和李哥清晨出去的时候，天气还是晴朗，到中午却忽然变天下雨了，雨还越下越大。李哥只是在离开前告诉我说他去大红门联系业务，去大红门主要也是看看有没有地方招工打算带我跳槽离开这个没有前途的地方。下午的时候，雨依然没有停止的动机，颜姐下午6点多一个人回来了，李哥没有回来。

　　　　那时没有手机，联系特别不方便的，不像如今人人都有手机，有微信随时随地的能知道牵挂的人的情况。

　　　　说心里话我特别担心，情不自禁的担忧着，走的时候李哥没有带伞，颜姐回来的时候一个劲说冷呢！我不知道李哥现在人在那里淋湿了衣服吧，有没有买一把伞，下雨了气温低了就穿个短裤T恤千万别冻感冒啊，我在心里说李哥快点回来吧！

　九

　　　　我一个人默默地在车间干活，别的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我不想说话听着烦人的雨声，默默的在心中为李哥祈祷着。

　　　　吃晚饭时间是7点多，颜姐说关好窗户锁好门晚上就不用加班了。

　　　　吃过晚饭，天也黑了下来，雨还在下变成持续中雨，哗啦啦的雨声让我莫名的忧郁。

　　　　车间没有加班，大家基本都去颜姐的房间看电视剧，有工友喊我一起去看电视我也去看了，电视剧故事情节曲折很精彩可是我就是看不进去。

　　　　颜姐在电视剧插播广告时忽然问我宝军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我说是啊！如果回来了他肯定会过来说一声的。

　　　　颜姐说：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下着大雨还不回来，也不用公用电话打电话告知一声，也应该不可能有什么麻烦的，宝军对北京地形很熟悉的，也许他留在老乡那里躲雨了。

　　　　那时侯联络方式是公用电话，条件好的有个传呼机，大哥大也是凤毛麟角的掌握在极少数有钱人手里，没有普及，一般人都是用传呼，下雨的时候，我听见颜姐的传呼是响了几次，我想可能是李哥呼的，因为下雨颜姐听见传呼响无动于衷的，她懒的去外面门口保卫室用座机回复。

　　　　我们的服装加工厂在西三旗一个学校最里面的几间空房子，到门口传达室回复电话很麻烦尤其下雨天。

　　　　颜姐忽然问我，感觉宝军最近特别奇怪，你跟他走的近，知道他想做什么吗？是不是他不想给我做事了，打算走人？！现在厂子没有多少事情做，人心涣散，难免坏心情互相传染，这人的心最难捉摸，人在曹营心在汉啊！

　　　　我当然说不知道李哥想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颜姐对我的好，已经完全被李哥对我的照顾取代，也许她是老板与我是主雇关系所以难亲近，而李哥与我都是打工仔吃住工作在一起，我们容易打成一片，再说我吃李哥的东西受他的教导学会做衣服谋生，我当然要为他保密，更何况李哥有了好的去处也要带上我去见世面。

　　　　我害怕颜姐在追问，言多必失如果说漏嘴暴露了李哥想挪地方的打算就不好了，我说好累呀电视剧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怎么好怎么演就是为了赚取观众的眼泪，和现实生活相差太远了不想看了，就回去自己宿舍睡觉了。

　　　　我回到与李哥一起住的那个又是仓库又是宿舍的房子，架子床在雨夜里显得很冰冷，雨声打在玻璃窗蹦蹦的响，我打开收音机躺在下铺李哥床上听，听到广播里面说整点报时晚上10点了他还没有回来，我赖在李哥的下铺继续听音乐节目，广播里在播放配音诗阅读赏析：

　　　　《虞美人听雨　》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　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北京电台主持人理性睿智的语言，解读着古人听雨时的心情感受，另外配上旋律优美意境悠远的歌曲，让我漂泊的心特别温暖的安慰。

　　　　朗诵完诗歌又放了一首歌曲是齐秦的《外面的世界》：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还在这里耐心的等着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还在这里耐心的等着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离别愁绪涌上心头，我莫名其妙地一阵难过，想想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朝一日我和李哥各回合家各找各妈，他在山东，我在陕西，见一面都没有那么容易了。

　　　　歌曲播完，然后又是一首宋词《雨霖铃·寒蝉凄切》：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