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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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良策心里很乱：「为什么？」
慕飞语道：「宗门里有人要取我性命，你信吗。」
「是……谁？」
「很多人吧。」
以往宁良策会当慕飞语说笑，现在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跟我走吗？」
——你可曾尝试去改变未来？譬如，直接在事件的诱因发生前截断它。
宁良策不知为何想到这句困扰他很久的话了。
「不用即刻答复我。」
如果宁良策曾试着像那句话一样努力，现在或许不会如此困扰。他是这样想的。
慕飞语转身要走，宁良策追上去，抓住慕飞语的袖子：「师兄……非我不信你，我只是不明白。」
「有件事一直未曾告诉你。」慕飞语没有笑：「你若愿意随我离开，我便告诉你真相。」
宁良策戴回眼罩，去求见师尊，未得见，大师兄也说有事情需要求证，不见人影。宁良策在宗门里游荡了三天。他在犹豫，真的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养育他的宗门吗，且不问因由。
慕飞语数日前单独出任务受的伤一直未愈，最近都留在宗门养伤，伤员不安分，宗门群众频频遭殃。「别惹慕飞语」的段子已经升级到「别见慕飞语」了。
第三日傍晚，慕飞语追上宁良策：「你考虑了三天。」
宁良策整个人跳了起来：「慕师兄，再给我些时间。」
「待我……你知道，我的眼睛……」说罢，宁良策想扯下眼罩，被神色复杂的慕飞语制止了。
慕飞语的手覆上宁良策双眼，一股柔和的暖流涌进宁良策的眼眶。
「对不起，我任性了，我明知道你不愿离开。」
慕飞语放下手，宁良策眨眨右眼。
「小师弟，你喜欢我吗？」
他连慕飞语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都想不起来了。
宁良策失去异眼前的记忆至此，戛然而止。他醒来时只知道失了异眼，至于具体怎么失去，却是记忆全无。宁良策抓着人问，慕师兄呢？可无论怎么问，宗门上下除了「没死，被宗门放逐，下落不明」这句说辞，其他一概不提。
关于慕飞语的所有，全被抹去。
宁良策却陷入了夜不能寐的梦魇中，慕飞语问他要不要走，说宗门有人要他性命的样子历历在目。后来宁良策也不追问了，心情不好就抓一只师兄来欺负，也没人再训他。他失了天生的异眼，以此为由无心修炼，整日捣乱，搜刮法宝，师兄们全部由着他胡来，就连不苟言笑的大师兄也变成了软柿子，任他揉捏，还反过来把他宠上天。时至今日，宁良策的宗门地位、性情习惯反倒变得与慕飞语当年一般无二。
关于慕飞语的真相，宁良策还是一无所知。
☆、宁之六
杭雨石语气软了下来：「我不能说。」又问：「你究竟为何一直追问他的生死？」
宁良策道：「他曾对我说宗门里有人要他性命。」
杭雨石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宁良策一屁股坐地上：「慕师兄下落不明，之前还跟我说过这种话，你们又什么都不告诉我。叫我如何想？」
杭雨石道：「那天我不在宗门，具体的事，我也无从得知。」
宁良策低着头：「所以，师兄你就对那些说辞全盘接受了吗？」
杭雨石没说话。
白璞瑜突然出声：「此事无需多言。」
柴修竹吓一跳：「大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宁良策站起身，脸朝着地面：「我没办法那样。」也看不出是对谁说的。
众人无言，宁良策开始往回走，杭雨石突然道：「饭点都过了，狐狸喂了吗？」
说起宗门后山那只狐狸，在宗门里受宠程度跟宁良策不相上下，脾气甚是暴躁，无人能近身，撕烂了无数师兄的道袍，甚至连宁良策英明神武的师尊都搞不定。叶阿心痛他宗门独一无二的宗主仙袍（因为款式跟校服不一样不能批量生产导致数量严重跟不上狐狸爪子扒拉的进度），以多款法宝为代价，让宁良策去试一试，当时，全宗门就只剩左眼伤势刚恢复、醒过来没多久的宁良策未曾接近过这祖宗了。
那雪狐乍看之下甚是安静，通体雪白，趴在寒冰白玉榻上，一团蓬蓬的大白尾巴时不时地晃悠两下，冰蓝色的眼睛扫过视线范围内的每一个人，下巴都不挪一下，态度慵懒。众师兄在离那关着雪狐的栅栏三丈远处就不敢再往前了。宁良策捉弄人的坏心起，众人停，他也停：「你们糊弄我的吧，这货哪里像是会暴走的样子？」说完，抱着手臂，赖在原地不走了。
不太会说话的古俊悟师兄急道：「真的！」
头脑清楚的秦明朗师兄举起血肉模糊的手臂，耐心道：「你看这是它今天早上给我弄的。」
宁良策瞟了一眼，我擦，涂鸡血就算了，起码画两道伤口出来意思意思吧！
康复以来深谙耍赖之道的宁良策无动于衷：「除非你们谁给现场演示下，不然不信。」
古俊悟师兄就是爱着急：「是真的啊师弟！」
宁良策挥手一指：「就是你了！」
运气不好的柏毅然师兄硬着头皮奔赴战场，宁良策坐着刚得的法宝浮在空中占据最佳视角全程围观，甚至嗑起了小瓜子。运气不好的柏毅然师兄刚接近目标，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雪狐全身膨胀一圈（毛炸了），毛绒雪球似的身躯窜起来，对着运气不好的柏毅然师兄俊美无比的脸就是一爪子，柏毅然师兄仓皇而逃，宁良策鼓着小巴掌降落在炸毛狐附近，回头问离得越来越远的众师兄：「我要是破相了谁来负责？」
「师尊说藏宝阁的宝物随你挑！」
宁良策啧啧两声，那雪狐已经恢复了趴在冰床上的姿势，对他的接近无甚反应。众师兄互相抱着感动的涕泪横流：他做到了！
没有反应相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进了一大步，四舍五入那就算成功了啊！
宁良策扔了瓜子在冰床边上蹲下，雪狐没有反应。
宁良策站起来，雪狐尾巴晃了晃，不能判定是不是因为宁良策。
宁良策抓了一下雪狐尾巴，众人倒吸一口气，雪狐竟然没有反应！
宁良策想：莫不是刚刚发疯时用力过度，把自己震傻了罢。他丢块肉到雪狐嘴边，雪狐动都没动一下。宁良策一拍脑袋：坏了，真坏了。他是看出来了，这雪狐就是只反应巨慢的弱智啊！你看，半柱香过去了，这货才意识到嘴边有肉，吃完了也不知道过来感谢一下！宁良策凑过去摸了两把水光发亮的雪狐毛，远处的众师兄执手相看泪眼，不约而同转头深情凝望他：「吾儿就托付给你了。」
宁良策抓着雪狐尾巴编起了麻花辫，手心忽然感到一阵湿软，这、这弱智竟然良心发现舔了他两下，还意犹未尽地蹭了蹭。远处的师兄们开始放鞭炮了。宁良策心里嗷了一声，这是什么，虚荣心发酵啦，全宗门百八十人翘首以盼的艰巨任务被他轻松完成！
应该是自己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王霸之气威慑了该狐狸，使得他一靠近，它就会反应奇慢，变成弱智。
这世间独他一人，绝无仅有的王霸之气！
宁良策整整衣衫，理理头发，一阵微风拂过，衣带轻扬，白袍鼓动，何等的意气风发。
「他叫什么名啊？」
「小绯。」
宁良策挑了挑眉。
「绯红的绯。」
宁良策表示不屑：「这货全身上下哪里有红色？小白还差不多，白痴的白。」
「而且——」
人群往后挪了一步，宁良策举起狐狸：「怎么看都是只公的，你们叫人家小红，会高兴才怪呢。」
「是不是啊，弱智。」
雪狐晃了晃尾巴，并不能知道这是否算回应。
自那之后，饲养雪狐的活计众望所归地交给了宁良策。
要说先后、或者主次问题，宁良策也不知道究竟是这狐狸因他而受宠，还是他因为这难搞的弱智狐狸而被众人特殊对待，但只要他和这狐狸的霸主地位还在，那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迷，不提也罢。
从狗男男那边回来，宁良策照常蹲狐狸边上嗑瓜子，那狐狸也依旧动作迟缓的啃肉。宁良策吹了吹手心：「弱智，我要出门一段时间。」
宁良策没期待狐狸有反应，叽叽咕咕说完一段话，把熟睡的狐狸闹醒，硬是要教它嗑瓜子。那狐狸遇到他就是只软趴趴的智障，欺负宗门其他人的威风一扫而光，被迫含着瓜子嚼半天，最后漏出来还是整的。宁良策败兴而去，大晚上收拾东西准备离家出走，他想了想，将自己从头到脚挂满法宝，金光闪闪地出了门。
慕飞语送他的眼罩早不知所终，这下连宝贝戒指也没了，宁良策房里法宝堆的越高，他越是空虚。
身披数十件法宝，果真引来垂涎之人。
宁良策：开玩笑，这都不来，不是看不起咱师尊的宝库吗？
但宁良策丝毫不紧张，甚至来了个自我介绍：「各位道友好，我叫宁良策，为表亲切，大家可以叫我良亲。」
对方人多势众，叫他交了法宝，宁良策也不抵抗，一件一件取下，堆在一边。偏偏取完后，突然又反悔：「不想给你们了，要拿它们，先踩过我的尸体。」
「你小子不要敬酒不吃——」
那人威胁的话还未讲完，白璞瑜突然现身，几个法术解决了一群人。
宁良策哈哈大笑，蹲那人旁边，问他：「吃罚酒？你吃还是我吃？」
那人气的直翻白眼，白璞瑜道：「回宗门吧。」
宁良策不睬他，嘻嘻哈哈用那人脸蹭脚底的泥巴。
「回宗门戒指就还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再用它。」
宁良策并不惊讶，杭、柴那里要不到，他就猜到戒指的去处了。他只问：「为什么不能用？」
白璞瑜回：「它在吞噬你的精神力。因为你从未修习过幻术……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自大师兄不加掩饰的宠他后，宁良策也任性不少：「你不还我，我不回。」
白璞瑜：「我不是说了……」
宁良策：「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然你还给我，我还是会用。」
白璞瑜未置可否。
宁良策问：「你已经试过了吧……那个戒指，只有我能用，对不对？」
「灵犀戒……是慕师兄留给我的吗？」
白璞瑜最终还是承认了。
宁良策朝他伸手：「先还我，不然不回去。」
白璞瑜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直接把宁良策打包回宗门，但还是依了宁良策。
宁良策拿回宝贝，突然道：「对不起，大师兄。」
「最后一次。」
面瘫如白璞瑜也不由得对着突发变数露出惊慌神色，「你不会想知道的……」
可是俩人已落进宁良策祭起的幻境之中。
白璞瑜看着宁良策：「想知道什么？」
宁良策最先想到的竟是那出白、慕二人刀剑相向的画面。
「慕师兄失踪，和你有关吗？」
白璞瑜点头。
「为什么？」
「因为他来我们宗门，就是想取走你的异眼。」
☆、慕之一
就像那些受污邪秽气侵蚀的生命体被归为邪兽一样，人类称异族为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类与妖族，向来势不两立。
慕飞语那一族，拥有天赐的蛊惑人心之力。他们是世间最擅长幻术的一族，而慕飞语似乎更受上天宠爱一般，他在锻造法宝方面也天赋异禀，与本身修炼的幻术相结合，尤擅制造致幻类法宝。
更何况，他拥有天命。
在碎星宗这种程度的小宗门，隐藏自身妖气对于慕飞语而言，算是轻而易举的事。宁良策的异眼是幻术的克星，更能看出他本体，但是那个眼界低的宗门里并没有人能引导他。在慕飞语看来，最开始宁良策异眼的修炼程度就跟废物一样。慕飞语用族里特别制作的眼罩很轻易地接近了宁良策，哄他戴上，这样，他的第一步就完成了。
顺利的不可思议。
第一步达成，剩下的就是「等」。
要说力量微弱的人也很天真吗？他随随便便做了几件事，就获了宗门大多数人的信任。反倒是懵懂的宁良策让人摸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时候放下心防的。但还好，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一切顺利，尽在掌握之中。
那个「特制」眼罩，可是件淬炼法宝的灵物，宁良策带的越久，他就越能控制异眼，像锻造宝物一般，他在宁良策身体上「炼宝」，等到时机成熟，就能直接取走它。
慕飞语不急，留在宁良策身边，炼着自己的宝物。
晃眼几年过去，宁良策由少年长成青年。
成功之日临近，慕飞语心神不定，竟在出单人任务时失手受伤。祸不单行的是，他似乎被大师兄白璞瑜发现了真身。
取异眼的时机已成熟，慕飞语却跑去问宁良策愿不愿意跟他走。
「小师弟，你喜欢我吗？」
宁良策涨红脸：「师兄……」
慕飞语头次对自身魅力失去信心：「一点点都没有？哪怕只有一点点就好……」
「还是说，相比和我在一起，留在宗门比较重要？」
宁良策一直摇头，慕飞语根本不懂他意思。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的。」
慕飞语冷笑：「你待如何努力？」
宁良策很天真：「用异眼看到……然后像你说的，斩断诱因。」
那是慕飞语激他好好运用异眼的话。
慕飞语道：「小师弟，还记得我没说完的那句话吗？大师兄为什么不管你。」
「因为他怕他的自身局限你了。」
「你留在这里，就永远斩不断诱因。」
「我很喜欢你。」慕飞语取下他送给宁良策的眼罩，手指点中宁良策的眉心：「但我自作多情了。」
宁良策失去意识，瘫倒在地。
慕飞语看了宁良策许久，忽道：「要战便战，但你打不过我的。」
「我在想，我是带走他这个人，还是只带走异眼呢？大师兄。」
白璞瑜被发现，自动现身：「都不可能让你带走的，你自己走罢，趁那些人还没来。」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被发现？」慕飞语笑道：「我封了自身八成之力，待我解开封印，宗门来多少人都无济于事。」
白璞瑜并不惊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