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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部分

崩原乱-第363部分

小说: 崩原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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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打断这种略显旖旎的气氛,但看着镜中左优昙那柔和静默的面孔,依稀间更有任自己予取予求的直白,凭他再怎么是铁石心肠,也不由得一滞,却是兴不起开口提醒的心思,如此想着,最终化成微微一叹,把话说出来:“优昙,你我之间不比旁人,我打小儿就是你服侍在侧,我对你,是很信得过的,而你为我做的种种,我也都记在心上。”
    左优昙听了这话,神态从容,却又露出淡淡的喜悦之色,心跳加速,并不掩饰,说道:“我没有想过很多,我知道自己很喜欢你,只是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爱,我想,大概在当年你为了我而去碧麟峰讨回公道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映川,我没有远超旁人的天赋和智慧,也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和城府,我只知道一件事:你要我做的,我就去做!或许我也会有畏惧,但不会有迟疑。”说到这里,左优昙的脸上已是一片平静安稳之色,一丝丝笑意在嘴角萦绕,师映川从镜中看到这一切,突然就问着:“……值得吗?”左优昙略做思索,坦然说道:“不知道,但我喜欢这样,那么,就这么走下去就是了。”这一刻,左优昙似乎又变成了十多年前那个倔强中带一点任性高傲的亡国太子,师映川有瞬间的眩晕,似乎回到从前,他微笑起来,让自己的笑容扩散到脸上的每一个角落:“优昙,你这个人啊……真不聪明。”
    左优昙也笑了起来,说道:“是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人,爷最清楚。”他突然间又道:“莲座这个人,修为高得可怕,令人心生畏惧,但我却觉得他真正的可怕之处,似乎远非其修为所能及……总之我也说不清楚,只希望爷万事都谨慎小心些。”话毕,微微一躬身:“爷还是多休息罢,我尚有公务在身,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了。”师映川回头看他:“好,你去罢。”
    左优昙离开了,师映川向着窗外望去,只见那修长从容的身影远远隐入花木之中,再不见踪迹,不由得发了一会儿呆,又想到对方所说的那些话,神色就变得有些静默,一时心中生乱,就起身踱到殿外,有侍女过来相迎,想要搀扶,师映川微微皱眉,摆手道:“我自己随便走走,你们不用跟着。”虽这样说,但他昨夜才动了胎气,叫了大夫来看,哪个敢让他自己在外面逛着,若是稍有差池,大家都别想要脑袋了,于是尽管唯唯诺诺,却也不能退下,师映川见了,也知道她们职责所在,何必去为难,便不说什么了,一时就想去莲海那边散散心,但还没等动身,就有人来报:“爷,飞秀峰皇皇碧鸟求见。”师映川顿时为之一怔,皇皇碧鸟当年因婚事而出言顶撞义母飞秀峰峰主,一番激烈争执之后,立意即便出家也不肯嫁人,飞秀峰峰主气怒交加,将其囚在潜龙湖,如今已有些年头,虽然师映川回宗之后没有机会去见对方,但也知道眼下皇皇碧鸟分明应该还在被囚禁在潜龙湖,怎么却忽然就出来了?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内情,当下来不及多想,就立刻吩咐道:“是碧鸟?……快,快请她过来见我。”
    不多时,一个袅娜身影婷婷而至,随着对方走近,样子也随之渐渐清晰,师映川定睛看去,却刹那间就是猛地一震,只见那人头上束着道髻,横插着一支长长的白犀簪,从两端垂下一对玉色丝带,身上披着宽大的玄葛道袍,臂弯里横着一把拂尘,如此装扮,分明是一位女冠!
    师映川面上终于变色,看着那人走近,宽大的袍袖随着夏日里的暖风轻轻摆动,依旧是红颜如花,肤如凝脂,此时周围一干人等都已经被摒退,只有他二人相对,师映川嗓子里有些说不出的滞涩,半晌,才低低道:“你这是……何苦!”来人正是皇皇碧鸟,美貌如昨,风华不减,她没有立刻回答师映川的话,却是目光怔怔看着青年的腹部,那眼神中似愁苦,似怜惜,复杂难言,许久之后,才幽幽一叹,无声地对上了师映川的目光,道:“你又是……何苦!”
    周围静静,只余风声,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皇皇碧鸟先开了口,她目光柔和,依依说道:“自从碧麟峰峰主谢檀君以宗师身份回归宗门,谢凤图便权势气焰大涨,多次去潜龙湖见我,依旧还是要我答应与他的婚事,我不堪其扰,昨夜他又来时,索性当着他的面割去一截头发,正式出家做了女冠,如此一来,义母灰心伤痛之下,再无办法,便将我解禁,允许我重新回到飞秀峰,这个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开,所以你还不知道……我今日来,是想见见你,不知道你过得怎样,我终是不放心。”师映川此刻有千言万语尽数聚在心头,却只挤出来一句,缓缓说道:“……我很好,你不必记挂。”皇皇碧鸟长睫微垂:“琰儿常去看我,你的事,我也都从他那里知道许多……映川,你平日里虽看似极爱自身,惜命惜福,但我却知你性子里也有玉石俱焚的偏执,我只盼你无论怎样,都请保重自己,但若真的有什么事,可以用上我……”
    话到这里,皇皇碧鸟双眸清亮如水,却微笑起来:“若有一日用得上,碧鸟……必不惜此身。”
    女子笑若春花,师映川却是用力握拳,他走过去,动作有些粗鲁地将对方头上微斜的长簪扶正了,咬牙冷冷道:“不要说这样的蠢话,你有大好的年华,说这些丧气之语做什么?再说了,我有什么地方可用得上你的?你只管把你自己顾好了,别人的事,少管。”皇皇碧鸟只是微笑,任他说着,忽然就毫无预兆地张臂抱住了面前的师映川,她静静感受着青年身上的温度和气息,轻声说着:“小川,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呢,有些时候,或许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说完这番话,却又松开了师映川,依旧微笑柔和,就好象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说道:“好了,我得走了,能见你一面我就放心了,若是在这里耽搁得太久,传到莲座耳朵里,却也不好呢。”师映川深深看她一眼:“……我送你。”皇皇碧鸟粉面含笑,没有拒绝。
    送走了皇皇碧鸟之后,师映川的心情不知怎么就平静了下来,他也不在意有侍女跟随,信步走着,就来到了一片幽静的所在,这是夏天,处处鲜花盛放,草木郁郁葱葱,有溪水环汇,虾子小鱼游于水中,许多珍异禽鸟都在悠闲地觅食,当真是风光绮丽,野趣自然,但这一幕师映川却并没有留意,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目前并不想见到的人,连江楼一袭雪白衣衫,持騀垂钓,坐在一块石上,旁边一只鱼篓,整个人与四周环境浑然一体,仿佛一切都如此纯粹,风吹过,黑发微微拂动,隐隐有一种神秘不可测的安宁之意,充满了不染尘俗的惊艳意味。
    师映川纵然见惯美人,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连江楼是他唯一见过的具有‘道’之韵味之美感的人,意境天成,风采令人倾倒,但师映川这时不想见他,转身低头就走,但刚迈出一步,面前却多出了一袭白衣,衣摆下是穿着白色织纹翘头履的双足,却是连江楼瞬间跨越二十余丈的距离,挡在了面前,师映川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男子一眼,然后就向左面走去,但连江楼仍然挡在了面前,如此一连数次,无论师映川要往哪边走,连江楼都是静静站在面前挡住去路,这时识趣的侍女早已静悄悄离开,周围只有他二人,师映川面色微怒,道:“你待怎的?”连江楼神色沉静,道:“……昨夜之事,是我不对,对你冒撞无礼,以后再不会了。”
    这番话说得低回,大有表达歉意之态,师映川虽然明知这是真心道歉,还是忍不住缀怒,冷笑道:“我怎敢生莲座的气!非但如此,怕是我还要感谢莲座昨夜手下留情,没有真对我动手,是不是?不然我现在怕是就只能在床上躺着,动弹不得了!”
    连江楼见他恼得胸口微微起伏,便伸手欲扶:“你身怀有孕,不可情绪太过激动。”师映川‘啪’地一下打开男子的手,哪知他用力过猛,自己却是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就向后倒去,连江楼自然不会让他摔着,长臂一伸就将他稳稳揽进怀中,师映川跌在男子怀里,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想起昨夜那等无力彷徨、任人摆布的场景,心中的愤怒忽然之间却是毫无来由地化作了无尽的委屈,他用力攥住连江楼的衣襟,咬牙道:“你这样欺负我,总是惹我,我为什么还要给你生这个小孽障?白白叫我不得不忍受几个月的辛苦,你把它舀掉,我不要了!”
    师映川如此发泄一番,连江楼只任他撒气,并不接话,到后来师映川累了,再闹不动,只能在连江楼怀里喘着粗气,连江楼将他抱到溪边,掬水给他洗了脸,师映川闭目,任凭男子动作,却忽然开口道:“……我问你一件事。”连江楼道:“你说。”
    师映川缓缓睁开眼,看着连江楼英俊得有些不真实的脸庞,不觉下意识地一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幽幽道:“我问你,若是我日后做了错事,你可会原谅我?”




☆、二百九十九、无人可救我于沉沦之中

    师映川语气幽幽道:“我问你,若是我日后做了错事,你可会原谅我?”他似乎嫌这话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不论我做了什么令你生气恼火的事情,你都会不在意、不计较么?”他一双黑如点漆般的眸子看定连江楼,眼底依稀布满了什么,水波荡漾,斑烂绚丽,只是这样凝望着,耳畔几绺青丝在风中微微摇颤,连江楼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就有些心动,道:“……是,不会在意,都不会与你计较,无论你做错什么。”
    师映川听了,垂目静静,忽然间就转过身去,一面握紧了袖中的双手,掌心之中感觉到一阵微微的刺痛,但也唯有如此,他心里的众多负面情绪才能够稍稍减轻一些,一时间青年仰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嘴角有幽深似海的深沉笑容,明灭不定,轻声道:“这是你说的……不能食言。”青年说着,突然觉得很累很倦,一时发呆了片刻,又回过身去,就见连江楼神采飞扬,白衣黑发,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无上雄姿,亿万人之中也只会一眼看到他,那深邃无尽的黑眸中,流转着对于无上武道的炽热,以及对于永恒的追求……在看到这些的一刹那,此刻师映川突然就再没有感到哪怕一丝的困扰与不舍了,就如同是在冷眼看着一场戏剧,看着台上人物的各自演出,悲欢离合,他很清楚,自己对连江楼所说的话,那所谓的不能食言,要求对方讲信用,无非是在害怕自己被欺骗被辜负,所以拿出来作为要求对方的一个标准,无理取闹的标准罢了,至于能不能遵守,谁能保证?
    ……连郎,我这个人真的是欲壑难填,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我都想要,而且从不肯相信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话,为此,甚至不惜尸骨成山啊……
    周围花木欣欣向荣,溪水潺潺流淌,两人之间的问题看起来似乎已经解决了,就像是寻常的夫妻那样,很自然地缓和下来,结束了单方面的冷战,师映川转移了话题,怔怔看向远处水边放着的鱼篓,却又回神道:“都钓了多少鱼了?晚上我们可以喝鱼汤。”连江楼便带他去看,只见竹篓里有三四条鱼,兀自挣扎跳动不休,师映川看了看,道:“倒是不算小了,你再钓上几条,晚上由我来做鱼汤。”连江楼扶他在被太阳晒暖的大石上坐下,道:“你歇着。”
    师映川便坐下来静静看着连江楼钓鱼,不远处,一大一小两只鹿悠闲走过,此情此景,恍若画卷,师映川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只手轻轻抚摩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恍惚间眼神突然就如同如入了魔障一般,莫名地有些狰狞起来,紧接着,又转为淡淡的不舍与愧疚,片刻,就开口对正在钓鱼的连江楼道:“我想去拜拜佛,上一柱香,虽然我不是很信这些,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我给这腹中的孩儿……祈福。”说到‘祈福’二字时,师映川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哪里是什么祈福,明明就是……提前超度!
    这都是小事,连江楼对此自然并无异议,至于去哪里上香,这也没有什么可多想的,师映川现在怀着身孕,自然不宜远行,而断法宗就近的城市那里就是有佛寺的,一向香火鼎盛,自是不二的选择,于是翌日正午时分,一辆马车便来到了佛寺前,拉车的是两匹似马非马的异兽,平时这里香客游人极多,但今日却都不见踪影,只有几个僧人在外面等着,见了车厢上那鲜明的莲花图案,急忙迎了上来,一时车门打开,连江楼下来,扶着头戴薄纱帷帽的师映川下了车,这时正是日头最炽烈毒辣的当口,两人在寺僧的引导下,相携入寺,好在寺内不比外头,倒是绿荫深重,古树参天,令人觉得依稀多了几分清凉。
    寺中早已备下了上等的斋饭香茶,两人略用了些,便前往正殿,里面燃着近千盏青灯,灯火煌煌,看上去给人一种如同佛光普照般的错觉,仿佛置身于极乐净土,师映川进去之后,抬头望去,只见高达数丈的金身佛祖正一手放于膝上,一手作结印状,面相慈悲庄严,此时大殿内十分空旷,除了连、师二人之外,再无旁人,师映川在蒲团上缓缓跪下,双手合什,两眼微闭,心中默默念道:“我师映川一生满手血腥,一身罪孽,早已沉沦泥沼,堕落入魔,不需谁来救苦救难,但这孩子确实可怜,且又无辜,如果这个世上真有神佛,那么就请让这孩子来世去一户好人家罢,一生平安幸福,再不要遇到像我这样的父亲……”
    他心中默念一番,一时祝祷完毕,这才缓缓睁开眼,旁边连江楼便扶他起来,师映川游目一顾,只见近千盏铜油灯静静燃着,火苗微微浮摇,再抬头去看佛祖,一脸慈悲,微微俯瞰下方天地,似乎是在怜悯众生,又或者,视万物如蝼蚁……佛与魔,或许本就只隔一线。
    师映川眯眼不语,低头看着地面,眼神冷清……或许天机重重,但又有谁能察觉到分毫?
    这时不知为何,突然间如同心有灵犀,师映川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见上方那佛祖掌心之中,有人宽袍流袖,长身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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