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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碎脸-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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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倩仿佛知道她站在这个窗口,仰头望去,摇了摇头。

  “叶馨,你快下来!”身后病房里忽然传来了欧阳倩的声音。

  叶馨一惊,再低头往下看去,院子里欧阳倩的身影已如自己跳楼的想法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

  回学校的路上,欧阳倩埋怨道:“小叶子,那老太婆险些害了你,按照我的意思,要报警,你为什么要放过她?”
  叶馨沉吟道:“报警也没什么用,这个汪阑珊,行事的确非常诡异,但据我的观察,她的那些异能,不见得是她自己的,换句话说,她并不能控制自己。”
  “你是说,有人在操纵她?或者说,有鬼附体什么的?好像有点意思。”欧阳倩有些兴奋起来。

  “什么鬼附体,我才不信这些东西呢,要有,也是在这里。”叶馨指了指额头,“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要不是你来得巧,我说不定已经成了仙。我从此可是欠了你一条命。”
  “别说得这么吓人,我倒要求你下回别乱跑了,否则,你妈再不会答应让你在我家住了。其实我见你突然没了影子,仔细一想,就知道你会来找汪阑珊,因为你告诉过我,她能看见你脑子里的两个人影,或者说,萧燃和郑劲松。你原来没将那两个人影和日记本中的人物联系起来,所以一见那两具尸体,就会想到,这两个‘人’,究竟想干什么,他们是不是和‘405谋杀案’有关?能为你解答这些问题的,似乎只有汪阑珊。

  “我猜汪阑珊既然是在精神病总院突发严重的中风,不是在一附院,就是在二附院治疗。我打了个电话给我妈,她在二附院上班,立刻就查出汪阑珊所在的病房。”欧阳倩有些不无得意地说。

  “说来奇怪,我站在窗台上时,竟然看见你在病房大楼的楼下,还朝我摇了摇头,可几乎同时,你的声音又响在了病房里。这样的情景似乎在我的一个梦里也出现过。嗨,可能我又有幻觉了。小倩,你快送我回精神病院吧。”叶馨说到后来,微微笑着,显然不认真。

  “我才不呢,就是送你去,人家也得要啊?我看啊,的确有些常理无法解释的怪事发生在你身上,说不定就是那萧燃和郑劲松闹的名堂,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13号楼在文革前是幢男生宿舍楼,是我妈说的。”
  叶馨登时停住了脚步:“真的是这样?这么说,萧燃可能就是住在405。看来,如果我们真的相信那些常理无法解释的怪事存在,这两个人或许就是觉得死的冤,才屡屡作祟,历年来女生的坠楼身亡,也正符合他们的死法。”
  “反正不由我不信。先说说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是否确实存在呢?那个章云昆,原本坚决不信的,自从见识了广播室里那盘磁带的分析,现在也信了八成。还是他和徐海亭主任师徒两人长谈了一次,才决定正式让你出院。你刚才的假设,我看再合理不过,否则,哪有那么凑巧?章云昆做过研究,过去所有坠楼的女生都于午夜时去过解剖楼,而萧燃的日记里表明,过去至少有‘月光社’的冤魂闹过鬼。合理的推论,他做为‘月光社’的关门弟子,死后胡闹也不奇怪。”
  “这么说来,再结合汪阑珊颠三倒四的理论,他胡闹的方式,就是进入人心,操纵人心,让人产生幻觉,做出有悖常理的行为。最直接最高效的方法,就是让女生面对种种幻觉,感觉自己将是‘选中’的受害者,事实上是受到了一种暗示或催眠,就像我刚才在汪阑珊的病房,不由自主地走向毁灭。”叶馨觉得寒意阵阵。

  “咦,你的论调和章云昆颇有几分相像,我看有些道理。”
  “要找根源,看来还得回到1967年6月16日凌晨,那天发生了什么?”
  “根据那最后一篇日记推断,萧燃想见依依一面,如果她来了,坦诚相对,他就会顽强活下去。既然我们知道他选择了自杀,显然依依没有来。”叶馨轻叹一声,双眼有些模糊:“其实我也是这么猜的。那首叫《等,等》的歌,分明就是记叙了这个故事。我为什么能听到那首歌?而如果真是他这样暗示杀人,究竟想得到什么?要说是报复杀人,这些女生、还有我,都和他无怨无仇,他这样做也太不合情理。”
  叶馨不愿将心目中的“谢逊”和一个蓄意杀人的灵魂划上等号。

  “也许他正是心胸狭窄,认为是那个‘依依’出卖了他,这才屡屡造出更多的冤魂,传一个愤怒的讯息。”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行为堪称丑陋。我现在想得更多的是,怎么化解这难逃的一劫?”欧阳倩想了想说:“我看,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那个‘依依’,或许会有些帮助。刚才给我妈打电话时,她说刚打听来了‘铁托’的电话号码,我们这就给他拨个长途。”

第二十五章 

6月11日15:00 

“岑伯伯,冒昧打搅您,我名叫欧阳倩,我是欧阳延庆和梁芷君的女儿,现在也在江医读书。”欧阳倩一回到家,就给“铁托”岑铁忠拨去了电话。叶馨拿着另一个电话,听着两人交谈。

岑铁忠听上去微微吃惊:“你好。有什么事儿吗?”

“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岑铁忠爽朗地声音传来:“不要客气,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他声音中气十足,根据父母的描述,欧阳倩可以想象出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形象。

“‘依依’在哪里?”

岑铁忠“哦”了一声,随即说:“小倩,只怕你找错人了吧,我从来不认识一个叫‘依依’的。”他果然经过生意场的滚打。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当年在前卫线医院实习的时候,组里是不是有一位让您着迷的女孩子,芳名似乎就是‘依依’。”

电话那端是长时间的沉默,终于,岑铁忠哑着声音问:“‘依依’这个名字,怎么是你们叫的?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欧阳倩冷冷地说:“是萧燃告诉我的。”

又沉默了良久,岑铁忠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不……不可能,他已经去了很久。”

欧阳倩保持着冰冷的语气:“您听上去似乎颇受触动。是不是以前做过对不起萧燃的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月光?听说过月光吗?”

“莫非……你真的知道了?萧燃到底有没有死?”

“果然是你!当年,是你在前卫线医院对依依施加压力,逼着依依同调查组合作,供出了萧燃‘月光社’成员的身份,又让她和萧燃保持距离,并在1967年6月15日晚阻止依依回江医和萧燃见面,对不对?萧燃就是因为依依的迟迟不出现,万念俱灰,于6月16日凌晨跳楼自杀。你追求依依的最大的绊脚石就此消失了,你是不是从此春风得意?”欧阳倩觉得自己的分析尽在情理之中,心头升起对电话那端“铁托”的怒火。

“什么?你在胡说什么?”岑铁忠也发怒了,但随即想起电话那端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便又换上平淡的语气。“小倩,你说的这些,离事实差之千里。当年,我年少无知,的确做过江医造反派一个派系的头目,也对依依垂涎三尺,但我还是很尊重她。她和我保持距离,我虽无赖,并没有做过分的事。我也丝毫没有参与调查组的活动,你想想,依依根本就厌恶我,怎么会听我的话,供出萧燃参加过‘月光社’?我又有什么魅力,能阻止依依和萧燃见面?我知道,调查组的确给依依施加了强大的压力,但我自信了解依依,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也深爱着萧燃,即便有压力不和萧燃继续来往,却绝不会出卖他。当然……她当时似乎很矛盾,总是神情恍惚,被调查组钻空子也是有可能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发言权。”

“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欧阳倩觉得岑铁忠说的不无道理。

“你可以去问依依自己。”岑铁忠不假思索地说,说完才想起这似乎正是欧阳倩打电话来的用意,于是他又沉默了很久。

欧阳倩等了片刻,忍不住问:“你一定知道依依的下落,对不对?”

岑铁忠终于回答道:“这回你说对了。但这属于个人隐私,只怕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405谋杀案’。你和老同学仍有广泛联系,一定听说过吧?405正是萧燃生前的宿舍,他也正是从那里坠楼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些许怀疑这其中潜在的蹊跷?那依依又是怎么想,不会认为这仅仅是个巧合吧?”

岑铁忠“哦”了一声:“我听说过‘405谋杀案’,但一直愿意相信那是个巧合。而且据我所知,依依不知道这一切的。”

“依依”的真名是孔蘩怡,虽然也是63年入学,和萧燃并不在一个班,倒是和岑铁忠同班。欧阳倩几乎原原本本地讲述了她对“405谋杀案”和“月光社”相关的猜测,以及对叶馨处境的分析,这才打动了守口如瓶的岑铁忠。

据岑铁忠说,孔蘩怡在1967年经受了长期的高压调查,甚至早在萧燃自杀前,就已经有了精神崩溃的迹象,在调查组和造反派的“帮助”下,被迫声明和萧燃划清界限。萧燃的死讯传来后,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一度中止了实习。后来,她和许多大学生一起到部队农场劳动,之后去了皖南的一个小镇上做医生,七十年初,渐渐凭着精湛的医术调到蚌埠的一家市级医院。1980年,她考取了北京协和医院的研究生,毕业后在北京工作了两年后,就前往美国一家医学中心做博士后,以脑肿瘤的临床实验为主要课题。自此后,她周游列国,在欧美各地做科研,于脑肿瘤学方面已颇有建树。

“其实,我知道,她背井离乡,辗转各国,几乎不和任何老同学来往,甚至长期和丈夫牛郎织女般分居两地,一方面是为了蒸蒸日上的事业,其实更是一种逃避,我的揣测,她还是不能面对不堪回首的往事。”岑铁忠在警告欧阳倩一定不要莽撞行事之前,将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

孔蘩怡并没有和岑铁忠握手言和,成为知交好友。事实上她几乎断绝了和所有老同学的来往。只不过因为她是岑铁忠有生以来唯一暗恋过的女孩,岑铁忠骨子里恰好也有份痴心,一直努力打听着她的下落,知道她后来和一名一同分配到皖南的江医毕业生结了婚,她虽然各地漂泊,但家仍在江京,可岑铁忠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到她。

但他最后提供了一个信息:前不久他进行过医学检索,发现孔蘩怡最近一次发表的论文出自瑞典的一家研究院。

放下电话,欧阳倩和叶馨立刻去学校图书馆进行文献检索,按照岑铁忠提供的线索,根据作者名检索孔蘩怡的英文姓名Faye R。 Kong,岑铁忠说得不错,她果然在瑞典。

6月16就在眼前,和依依见面说清楚的机会显然是非常渺茫,更何况,即便见了面,她又能帮得上什么?说的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但这铃如何解法?

但两人还是按照论文上注明的作者联系电话,拨通了国际长途。

接电话的是孔蘩怡所在实验室的秘书,她告诉她们,孔博士近期回了中国!

怎么联系她?

“她留给我们家里的电话号码,紧急情况下可以用,但这是私人信息,我不方便给你,如果你真有事,可以传真给我,我再传真给她。”瑞典那边孔蘩怡的助理回答说。

叶馨和欧阳倩一同拟了一封用英语写的信,说自己(叶馨)是一名医学生,对孔博士的科研项目很有兴趣,想有机会请孔博士辅导一下,以助于立志今后献身医学研究。信上说自己是江京第一医科大学的学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在江京某处会面。两人特意隐瞒了江京第二医科大学学生的身份,怕的是引起孔蘩怡的敏感。传真发出,两人仍觉得见到孔蘩怡的可能性小到趋近于零。

没想到,孔蘩怡很快发来了传真回复,她说很高兴有年轻的医学生愿意投身医学研究事业,并惊讶于叶馨对她的研究如此熟悉。她说自己在江京没有办公室,会面点只怕要设在一个公共场所。



6月13日14:00



江京市新华书店在装饰一新后重新开张,不但里里外外窗明几净,各色书籍和文化用品玲琅满目,更在顶楼设了茶座,嗜书者品茗览书两不误,可以徜徉良久。

说好下午三点钟的约会,欧阳倩和叶馨午后不久就进了茶座,围着小桌,焦急地等待着。

这神秘的“依依”不会爽约吧?

“猜猜看,她英文名字(Faye R。 Kong)里的R代表了什么?”欧阳倩见没有人走过来,轻声问叶馨。

“我知道你又在动脑筋了,你一定想说,是‘燃’字的拼音字首,对不对?我后来仔细查过,在她的另一篇论文的署名里,R代表的全名都写出来了,是Rem,很奇怪的,根本不是个名字,念上去是有点像‘燃’字,但显然又不是,否则,用Ran不是更精确吗?我估计,Rem是取了remember(记住)这个词的前三个字母,属于是双关,既有怀念的意思,又暗指怀念的是‘燃’。

欧阳倩一阵啧啧赞叹:“好你个小叶子,看来我借你的阿加莎你没有白看。说得有道理。”

叶馨凝神想着,自言自语说:“可是这样看来,她又怎么会出卖萧燃呢?她似乎对萧燃的感情很深,至今念念不忘。还有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国,会不会也有悼亡萧燃的意思呢?”

欧阳倩忽然挺了挺身,双眼望向叶馨脑后:“大概就是她了。”

茶座里没有太多客人,叶馨转身看去,只见一名戴着墨镜,身着米色吊带便裙的中年女子正向这边走来。

“有没有一位叫叶馨的朋友?”这女子手臂的皮肤竟仍细如凝脂,长发盘起,用一个宽背的发夹拢着,衬着几乎完美的鹅蛋脸型,哪里像是年近半百?叶馨和欧阳倩竟有点看得呆了。

“是我,我是叶馨,这是我的同学欧阳倩,您就是孔博士吧?我们都对您很仰慕,所以一起来见你,多谢你抽空来和我们见面。”叶馨起身招呼。

那女子点了点头,微笑道:“我是孔蘩怡,也真难为你们了,居然把度假的我挖了出来。说实话,和你们聊聊我的工作,我也很高兴,难得有人愿意听我讲这些枯燥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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