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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新人性的证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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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音未落,响起一片欢呼和掌声。又一个人站起身接着说:
   “我们是‘731’队员,没有必要再隐瞒这个事实,不都是为祖国而战的吗?”席间响起一片“说得对!”“我也同感”的叫喊声。
   又一位男子站起来说:“正象向导书上写的,我们绝对忠诚,为祖国贡献了青春,作为一个名符其实的‘731’队员,站在满洲的旷野上守卫着天皇的生命线。我现在做的是同中国打交道的工作,如果诸君想去‘731’故地重访平房的话,我一定尽力斡旋,争取去旅游,但必须绝对保密,不让人家知道我们是原‘731’队员。”
   酒精在这些人身上发作,大家情绪高涨,都喝醉了,兴奋得唱起军歌。会场里的复古气氛越来越浓厚。
   栋居在这里得不到同奥山死因相关的线索。他身在神谷边,但思想早已飞出会场。在这里,三十多年前的军国主义复苏了。人们都在反对战争,控诉战争的罪恶,而这些从战争中生还的幸存者们却在怀旧、在忘情地美化过去。
   唱了一阵军歌后,有人提议:“为了颂扬石井部队长的遗德,我们竖一块新的纪念碑怎么样?”
   全场为之轰动,秩序有些乱了。
   “时至今日,为什么还要竖部队长的纪念碑呢?战后三十六年过去了,还打着太阳旗颂扬军神,谁会跟着走呢?战友会还是做些促进队员友谊的事,才是正道。”有人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友谊?当年你打了我,耳朵至今还有点背,这怎么说呢?”又有人重提旧恨。
   干事认定纪念碑可竖,并宣布会议还有最后一项摄影留念的内容,请大家上照相馆。
   “听说有个女马鲁他生了孩子。”
   “那种话可不能听。”
   “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件事,在女马鲁他之前,还诱骗了一个少年,活活地解剖了。”
   “有这种事吗?”
   “据说这个少年就是女马鲁他的弟弟。”
   “真的?”
   “不知从什么地方把这个少年骗来后,姐姐就来找失踪的弟弟。其实,抓弟弟是诱饵,逮姐姐才是目的,你看这多恶毒呀!”
   “是啊,这么说来,少年队的三泽解剖时是在场的罗。”
   “今天三泽没有来开会呀。”
   “他一次都没来参加。当年,他参与那次解剖后,好象受了很大的刺激。就在那个晚上,他取出用试验酒精偷偷酿的酒喝得酩酊大醉。从那以后,他就变了,整天一个人愁眉苦脸的。”
   “几年前,房友会开会,我当干事,请他参加。他来了封信,信上说,他对此毫无兴趣,‘731’的往事是他记忆中最避讳的事,这种聚集起来,重提旧事的做法,不体谅别人的心情。不错,那是些避忌重提的往事,但是,我们又不是喜欢那么干,还不是为了袓国吗?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在一起聚集有什么不好,真叫人扫兴。”
   上面这些悄悄话传到栋居耳里。偷偷望去,是三个五十三、四岁的男子。从年龄上看,当时似乎是少年队员。其中有一个便是四位男子之一的樽崎。
   “喂,你们快过来拍照。”被干事一叫,三人站起身来。
   全国大会拖拖拉拉地结束了。翌晨,与会者三五成群地返回各地。五十六名到会者中,有的是特意结伙来玩美原的,有几个人难舍难分,又到松本再次聚会;没有时间的人就这么回去了。
   栋居陪着神谷在松本坐上了中央线进京的快车。要回热海,从东京过去最快,而且可以与中西以及樽崎同坐一次车。这是栋居出的主意。
   同昨天不一样,天变得阴沉沉的。北阿尔卑斯山的方向,积聚着厚厚的云层。安晷平原上浓雾弥漫,这么一来,特意到美原来玩的人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行人寡言少语,默默地凝视着原野上的大雾,似乎正回味着在大雾后那块土地上召开的全国大会。三人中年纪最大的神谷显得感受更深。他上了年龄,支撑着行动困难的身体来开会,谁知道参加这次全国大会是不是最后一次呢,而且没有栋居的帮助还来不了。
   “怎么样啊,对‘731’全国大会有什么感想呀?”中西问。
   “我感到很意外,战后三十六年了,还能召集起那么多人。我们开同窗会还没有那么多人。”栋居对军队中培养出来的连带关系具有这么长久的作用十分感叹。
   “比干事预料的人数少多啦,原以为选在连休的日子,来的人多,谁知道结果正相反。”
   “比预料的还少吗?”
   “这次不仅邀请了少年队员,还请了全体‘731’队员。”
   这个情況与鹤冈的话正吻合,在古馆葬仪的归途中,鹤冈曾说:
   “这个会已经背离原先的宗旨了。”
   “开始的时候只邀请少年队员参加,渐渐地人就多起来了,增加的都是些顾问。最近筹备这次全国大会时,另请了更能干的人,我们只做些事务性的工作。”
   中西沉默了一会。栋居想,四位男子中的竹林曾说过全国大会“被人取代了”,他指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今年我也是最后一次参加这个会了。”
   “为什么?”中西投去询问的目光。
   “说什么要给石井部队长竖纪念碑,我可不干,现在不是宣扬军神的时候了。”
   “只是说说罢了,不会真干。”
   “不,不是空讲,已经开始捐款了。”樽崎表情索然。
   “我是局外人,据我看好象有一批人把石井中将看作英雄和军神,也有一批人反对。”栋居插口说。真正要想了解的事他还藏在心里没有露出来。
   “石井部队长作为‘731’创始人,队员们至今把他看作‘731’的象征,这是事实。他既是军人,又是细菌学的鼻祖,细菌战的天才发明者。但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非常好色、放荡的人。他挪用上级拨给部认的巨额秘密预算款,白天睡觉,晚上溺于酒色。不少军官和队员对他这种堕落的工作方式十分反感。因此,对他的评价就分成两种观点。”神谷说。
   “我们也曾经听到过部队长游手好闲的风传,但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因为对少年队员来说,‘老头子’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所以现在要把他捧为军神,不少人有异议。”樽崎补充说。
   “我也有同感,组织战友会本来是为了互助和增进友谊。按理说成员只会减少,不会增加。大家都是为了友谊和互助才走到一起的。”
   “有的人连这样的互相友谊都反对呢。”
   “是三泽君吗?”栋居终于抓住了打听实质问题的时机。
   樽崎奇怪地看看栋居,好象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是开会时从你们的交谈中听来的。您知道三泽的情况吗?”
   “几年前,我迸京办点事,在国电①中偶然遇见他,我们互相交换了住址。我邀请他参加房友会,他拒绝了,弄得我有点窘,所以后来也没有联系。现在还不知道是否住在告诉我的那个地址上呢。”
   注:国营电气铁路。——译者注
   “如果可以的话,请把地址告诉我。”
   “只知道他住在千叶县的谷津,详细地址要回家查备忘录才行。三泽君怎么啦?”
   “听说解剖女马鲁他弟弟时,他也在场。”
   “所以,这件事使他改变了性格。”
   “我一定要拜访三泽,向他了解那件事的详细倩况。”
   “这同破案子有联系吗?”
   “眼下还不知道,但很可能有联系。”
   在“731”里只有一个女马鲁他分娩过,这一点已经从薮下那里证实了。但又出现了新情况——被活活解剖的少年原来就是杨君里的弟弟。
   铁桶内,少年心;缓缓搏动。
   栋居重新想起了奧山的诗句。奥山是从三泽那里听到那种场面而写这句诗的呢,还是身临其境的呢。被活活解剖的杨君里弟弟,描写这一场面的诗句,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值得重视。可能顺着这条线索追下去就会出现新的“证人”,而他的“证言”中又隐藏着解开奥山死亡之谜的钥匙……
   樽崎在胜治站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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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恨地蠕动
 第一节
   从返回东京的樽崎那儿打听到三泽的住址是千叶县习志野市。也许是石井四郞出身千叶县的缘故,不少“731”队员都是千叶县人。但不知道三泽的原籍是不是千叶县。
   第二天是星期天,上午,栋居出发了。
   沿总武线至船桥,再换乘京成电铁,到谷津游乐场下车,穿过跨线桥,一出靠海的出口,迎面就是一家大医院的楼房,车站广场好似医院门前的空地。由于是星期日,同行的不少人都是带着家眷去谷津游乐场的游客。
   向位于车站街市入口处的派出所问路后,栋居向右面的一条路走去。
   三泽的家在这个地区最旧的分让住宅①区。几分钟后,栋居进入该住宅区,一幢幢住房排列有序,外观很象团地②,楼房虽已建造多年,但刚粉刷不久,外表装饰一新。各幢房子用字母排列。三泽的家是〇幢304室,房间的西面是赛马场,东面可以望见谷津游乐场的游览车,北面隔着超级市场就是京叶高速公路。
注① :一种分期付款的住宅。——译者注
注② :市郊居民区。——译者注
   每幢楼有三个楼梯,栋居依次查看楼梯进口处的信箱,在中央楼梯进口处看到了“三泽”的信箱。
   还不知道三泽的职业,但星期日上午在家的可能性最大。栋居按响了三楼304室的门铃。门开了一条细缝,一位面容枯槁的重髻中年妇女,狐疑地向外窥视。栋居通报了姓名并说要求见主人时,看到女人一怔,栋居知道主人在家。
   “找他有事?……”女人不安地问。
   “想请教些事作为侦察的参考。”栋居想打消她的顾虑。
   女人揑着名片进房间了。一位男人来到门口。
   “警察有何贵干?”男人五十上下,眼露凶光。他就是三泽,用手指翻弄着栋居的名片,警惕地问。
   “为了奥山谨二郎的事,想请敎您几个问题。”
   “奥山……”三泽好象在回想。
   “在满洲‘731’部队同您一起的奥山。”
   “关于‘731’本人什么都不知道,请回去吧。”三泽脸色陡变,但目光深处流露出的惶恐却逃不过栋居的眼睛。
   “我还没查到任何线索。奥山死了,您知道吗?”
   “奥山死了……”拒绝会见的三泽开始注意栋居。看来他并不知道奥山已死。栋居马上抓住对方的转变:“很可能是谋杀。”
   “谋杀!”三泽似乎稍受震动,在来不及从惊震中恢复的情况下说出了过去:“这与我毫不相干,‘731’的事早忘了,也不想重提,请回去吧。”
   三泽马上从惊震中清醒,重新固守矢口否认的防线。
   “听原队员说,杨君里的弟弟被活活解剖时您也在场,我想打听一下当时的情况。”
   “回去!你回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惊慌失措的三泽除了拒客什么都不说。
   “‘铁桶内,少年心,缓缓搏动。’这是奥山收藏的一首诗中的一句,不知是奥山也参与了男孩的解剖呢,还是从别人那儿打听到解剖的情况作了这首诗。三十六年后,男孩的姐姐——一位当年女马鲁他来到日本,却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要弄清她死亡的真相。我想,奥山的死与杨君里的死一定存在着某种关系。”
   “同我可没关系,奥山活也好,女马鲁他死也好,同我毫不相干,您回去吧。”
   “未必如此吧。”栋居强硬的口气使三泽的防线节节溃退。
   “你是‘731’队员,不管你怎么忘记都抹煞不掉,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我认为,对‘731’犯罪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当时的日本人,还是全体日本国民,都应该承当责任。是否过去的‘731’原因导致了杨君里的死,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作为过去的‘731’队员,请您协助我。”
   “责任应当由全体日本国民负?”三泽拒不承认的态度开始动摇。
   “对。战争的疯癲传染了每个日本人,于是集体发狂了。如果我们也处在那种情况下,也会那么干,甚至更厉害。但是我们决不能忘记‘731’的所作所为,它是日本人迫害他人的史实。说到对战争的体会,许多史料都是被害者记录的,唯有‘731’这一迫害者的史实,可以作为战争体会的核心记载下来。它可以使人们向受害者赎罪并抑止新的战争。”
   “你,说得好极了。可是女马鲁他很多,我不知道这位姓杨的中国人是不是被解剖男孩的姐姐。”三泽的表情温和多了。“731”队员都在抱怨:他们干那些事是国家命令的,为的是国家,今天却被人骂成“魔鬼”或“妖怪”。别的旧军人以自己的军籍而自豪,可以领取军人抚恤养老金。与此相反,“731”队员却始终瞒着过去,对妻子、子女、兄弟姐妹保密,隐名埋姓地生活着。栋居说“731”的罪孽是“全体日本国民的责任”。大概就是这句话,使三泽对他的印象大大好转。
   “听说只有一个女马鲁他生孩子,她就是少年的姐姐,传说她被关进‘731’时已经有孕在身了。”栋居不失时机地拿出杨君里的照片给三泽看。
   “我同那个女马鲁他只见过一面,那是三十六年前的事,她的模样我已经忘了。”三泽说话的语气比开始温和得多,并把栋居请到室内,这是间面朝晒台的卧室。两人重新坐下后,栋居提问道:“怎么会知道她与少年是姐弟俩呢?”
   “女马鲁他向看守和研究人员打听弟弟的情况,知道自己的弟弟也进了‘731’。弟弟没有做过有害于日本军队的事情,会不会因某种误解而被捕的呢?她用生硬的日语哀求我们快些放她弟弟。我当时在病理研究班实习,听班里的人说,她的弟弟就是一个月前被活活解剖的那位少年。班里的人还说,少年是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诱拐来,作为研究材料卖给‘731’的,致所以称为‘卖’,是因为当时‘731’的病理研究班二天需要二至三个、多时甚至八至十五个马鲁他作病理解剖,马鲁他的‘消费量’很大。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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