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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温暖的人皮-第13部分

小说: 温暖的人皮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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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物欲横流。

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白晓洁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是猪头来电。猪头自从情人节那晚后,就一直没有和她联系过,她也已经把他忘记了,如果不是他来电话,她也不会想起他来。离开小城后,白晓洁经历了一些男人,有时是自己生理的需要,有时是别人生理的需要,有是还是礼貌性的接触和交往甚至上床,那都不是爱情。对于床上那点事,她看得不重,就像是撒泡尿那么简单,她从来不想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但是,她会把爱情看得很重,大多时候爱情和做爱是两码事,她也渴望爱情和做爱结合得天衣无缝的情事,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白晓洁不想理猪头,拒绝接听。

现在她没有生理上的需要,也不会去管猪头有没有生理需要。

一个可以在情人节之夜把她扔下的男人,完全可以忽略,可以从她的脑海里彻底删除,不会和他保持任何关系,那怕是真情还是假意,还是逢场作戏。

猪头没有再来电话。

她很清楚,猪头的电话只是个试探。

如果她接了,证明他还是有机可乘,她要不接,他也就算了。现在很多男人,手握着很多钓竿,总觉得会有上钩的鱼。白晓洁想,自己不可能再是猪头的鱼了,他只是猪头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拒听猪头电话后,白晓洁突然想起了衡水公园树下埋在土中的头发。

她坐了辆出租车,来到了衡水路的衡水公园。

公园里有些人在游走,大都是情侣。

天不冷了,这里是约会的好地方。

白晓洁找到了那棵香樟树。

她蹲在香樟树底下,看到那松软的泥土上长出了青草。

白晓洁想,是不是埋在泥土里的头发长出来,冒出来就变成了青草?如果是,多么神奇。她不相信埋在泥土里的头发是那个叫金晖的女人的,金晖就是花荣杜撰出来的一个女人。也许是他经常做那些小姐的生意,产生了奇怪的想法,才编出了一个杀死金晖的故事。埋在泥土里的头发一定是他从哪里弄来的。不过,白晓洁觉得他把头发埋在泥土里,希望头发生长,充满了神奇的想象力。

白晓洁心里说,春天来了,头发在泥土里生长,长出了嫩绿的青草。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呀。

她摸了摸自己的长发,真想把自己的头发也剪下来,埋进泥土里,让它们自由生长。

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会用奇怪的目光注视她。

他们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他们也许以为她在选择什么。

也许以为她有毛病。

白晓洁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会去注意那些奇怪的目光。她只是在这个落寞的夜晚,因为那些在春天里长出的青草而莫名感动,感受到生命的力量无处不在。白晓洁就像那些青草,平凡卑微,却充满了生命力。

白晓洁内心的感伤和无奈渐渐地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代替。

白晓洁干脆坐在了树下,守护着那些青草。

也守护着自己的内心。

不知过了多久,公园里的人渐渐稀少了,夜也深了。

突然,她感觉到有人站在香樟树后面。

她站起身,绕到树后面。

她惊喜地说:“花大哥,是你——”

花荣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白晓洁说:“我是来看那些头发有没有长出来的。花大哥,我告诉你,头发长出来了,变成了青草。”

花荣说:“是吗。”

白晓洁说:“是的,你过来看。”

他们蹲在树下,凝视着那些青草。

花荣在身边,白晓洁有了安全感,情绪也变好了,甚至愉悦。白晓洁说:“花大哥,你是不是也来看头发有没有长出来?”

花荣点了点头:“还是晓洁理解我。”

白晓洁说:“当然,你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值得信赖的人,我都把你当我亲人了。”

花荣说:“对,我是你亲人。”

白晓洁说:“你说话要算话,不许反悔。”

花荣说:“我对着这些青草发誓,我会一直把你当我亲人的。”

白晓洁说:“好了,不用发誓的,你心里有我就可以了。”

花荣的眼睛盯着青草,说:“晓洁,这些青草不是从头发里长出来的。”

白晓洁说:“为什么?”

花荣说:“我闻得出来,青草没有头发的香味。金晖的头发是有香味的,而这青草没有。”

白晓洁说:“是吗?”

花荣说:“是的。”

白晓洁笑着说:“我不信。”

花荣伸出手,拔起一根青草,对她说:“你看看,青草的根不是头发。你再闻闻,青草没有香味。”

白晓洁看见青草的根系的确不是头发。她接过青草,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果然没有香味,只有青草本身的气息。花荣挖开了松软的泥土,取出了那卷头发,仔细端详着,喃喃地说:“金晖的头发还没有发芽,没有发芽,天都暖了,怎么不发芽呢?”他把沾满泥土的头发递给白晓洁,说:“晓洁,你闻闻,头发上真的有香味的。”

白晓洁接过头发,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头发本来的味道,而是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白晓洁仿佛在哪里闻到过这样的香味,可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花荣把头发埋进泥土,说:“也许再下几场雨,头发就会长出来,就会开出鲜艳的花朵。那时,整个衡水公园都会充满花香,整个城市的人都能够闻到花香。”

白晓洁被他说得陶醉了。

她说:“花大哥,你在写诗呀。”

花荣说:“我不会写诗,我是这样想的。”

白晓洁说:“你刚才说的就是诗。”

花荣说:“那我给你讲个诗人的故事吧。”

白晓洁说:“好呀,好呀,最喜欢听花大哥讲故事了。晚上,我和同事吃完饭,一个人在街上走时,就想,如果花大哥在我身边给我讲故事,那该有多好。你编的那些杀人的故事真的很刺激的。”

花荣说:“真的?”

白晓洁说:“真的。”

花荣说:“好吧,我今天要讲的诗人的故事也是杀人的,是我把那个叫风子的诗人杀了,还有和他一起私奔的情人。”

白晓洁说:“啊——”

花荣说:“害怕了?”

白晓洁说:“没有,快讲快讲。”

他们背靠着那棵香樟树坐下来,在清爽的微风之中,花荣给白晓洁讲了那个关于诗人风子和情人江菲私奔的故事。

花荣说:“……对他们来说,他们因为钱而走向了一条不归路,所以,我拿了我应得的钱后,就把其他钱都烧掉了,边烧钱我边说:‘你们不是爱钱,认为钱能够给你们带来幸福和浪漫生活吗,我把钱烧给你们,这些钱都是你们的,希望你们能够在地狱里花掉这些钱。’我还把他们的鞋都带回来了。回来的那个晚上,我去了趟废置的别墅区,把他们穿的鞋放在别墅区南北的两个地方,一双鞋朝南,一双鞋朝北。”

白晓洁说:“为什么?”

花荣说:“让他们拿着钱,分道扬镳,就是在地狱里,也永远不能走到一起。”

白晓洁说:“花大哥,你不去写小说太可惜了。”

花荣说:“写什么狗屁小说呀,现实永远比小说精彩,比小说恐怖。”

白晓洁说:“是呀,你说得有道理。”

花荣说:“什么时候我带你去看那两双鞋。男人的是双黑色的皮鞋,女人的鞋是双暗红色的半高跟皮鞋。”

白晓洁说:“花大哥,别吓我。”

花荣哈哈大笑。

第十三章 卑微者的血红眼睛(1)

天暖起来后,女人们纷纷露出了各色各样的腿,各种美腿都有各种丝袜装扮。白晓洁还是喜欢黑色丝袜,尽管腿粗,还是穿上了黑丝,外面套了条热裤,上身穿了件宽松的有蕾丝花边的黑衬衫。

她的这身打扮,显得性感大方,还有种神秘感,一路上引来了许多男人的目光。

她奇怪地想,花荣要是看到这身打扮,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白晓洁在此之前,穿着十分随便,甚至有些邋遢,这些日子经常和花荣在一起,就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了,而且人也勤快多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知道,花荣不喜欢邋遢的女人。

每天上班前,穿好衣服,站在镜子前审视一番,才出门。

她感觉自己是穿给花荣看的,尽管他不在身边,其他人有什么看法都不重要,她也不会在乎。

到了公司,同事们都笑着看她。

她问一个同事:“笑什么呢?”

同事说:“哇塞,都认不出来了,真漂亮。”

白晓洁的脸红了。说:“什么呀,什么呀。”

同事说:“真的漂亮,没有想到丑小鸭也可以变成黑天鹅,呵呵。”

白晓洁说:“讨厌,嘲笑我。”

同事笑着说:“没有,没有,别往心里去。”

白晓洁也笑了:“呵呵,我可没有那么小心眼。”

那是个大热天,毒日头当空,往人间吐着烈焰。马路边悬铃木的叶子被阳光炙烤得蔫蔫巴巴,无精打采。走出汽车修理店,花荣睁不开眼,热气烘得他浑身臭汗。要不是车子出了点问题,需要修理,他才不会出门。此时,要是在家里开着空调,躺在床上看电视,那该有多么惬意。

他准备乘地铁回家。

从汽车修理店到地铁站,需要穿过两条街道。

马路两边的悬铃木挡住了阳光,走在人行道上,感受着树木的好处,最起码遮挡住了阳光。

树也是有灵魂的,花荣觉得每棵树上都有一双眼睛,在凝望着过往的人。

偶尔,他会站下来,和一棵树对视,花荣会意一笑,树便摇曳起来,仿佛起舞。花荣伸出手,摸摸树干,感受着树的体温,他和树便有了交集。

这个世界,没有人和他会有真正的交集,所以,他会和树亲近。

从小就这样。

花荣走到地铁站,在入口处看到了一个孩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那孩子只穿着一条脏兮兮的短裤,上身赤裸,瘦弱的身体一根根肋骨从脏污的皮中突出,蓬头垢面,一双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过往的人。他的双脚畸形,像是断过骨头没有接驳好的样子。

孩子的旁边坐着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衣衫脏污的瘦弱中年汉子,看上去满脸无奈悲伤,他的眼睛血红。

他们的面前放着一个脏兮兮的铝盆,还有一块同样脏兮兮的白布,白布上写着:我儿残疾,本人又身患癌症,已经晚期,请好心人帮帮我们。

孩子看上去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悯。

不时有人停下来,往铝盆里扔下些小面值的钞票和硬币。

花荣站在他们面前,看着孩子的眼睛,心里突然像被刀割,异常疼痛。他从兜里掏出钱包,拿了十元钱,弯下腰,将钱放进了铝盆。他直起腰时,目光和中年汉子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中年汉子的目光躲闪了一下,然后说:“谢谢,谢谢您。”

花荣没有说话,走进了地铁站。

这个时候不是上下班时间,地铁车厢里比较空,花荣很容易就找到了座位。他看到一个男子有空位也不坐,站在那里用贼溜溜的目光审视着车厢里的人。花荣心里不舒服,因为地铁口的那个孩子和父亲。

花荣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个混蛋杀猪佬尽管让他吃尽了苦头,还是辛辛苦苦地赚钱供他上学。花荣考上大学时,杀猪佬十分吃惊,根本就不相信喜欢剥兔子皮的儿子会有如此造化,他拿着大学寄来的录取通知书跑到小镇的中学去问校长,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怕是花荣做假骗他。得知花荣千真万确考上大学后,杀猪佬扬眉吐气,在小镇上四处张扬,生怕没有人知道此事。完事,他跑进小镇的一家小酒馆喝得烂醉,回家时倒在了路边,狂吐。一只胆大的老鼠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吃他吐出的秽物,他对老鼠说:“兄弟,你告诉你的朋友们,我儿子考上大学了。”花荣把父亲弄回家,放在天井里。花荣关紧家门,把父亲的衣服剥光,然后把一桶桶冷水浇在他头上和身上。杀猪佬清醒过来时,发现儿子拿着一把剔骨尖刀,站在自己跟前。杀猪佬想起了那些被剥皮的兔子,一骨碌从天井里爬起来,惊恐地说:“儿子,我是你爹,不是兔子。”花荣冷冷地说:“老淫虫,你不是兔子,你怎么是兔子。”杀猪佬往后退缩:“儿子,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花荣说:“你说我要干什么?”杀猪佬说:“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不知道——”花荣哈哈大笑,然后说:“老淫虫,你也有今天。”杀猪佬说:“儿子,我知道以前对不住你,可是,可是我还是把你抚养成人了,现在你考上大学,有出息了,我真的替你高兴哪。”花荣逼近他,用剔骨尖刀指着他的鼻尖说:“你高兴的是我终于要离开你了吧,你可以把那个臭婊子找回来了吧。”杀猪佬无路可退,靠在墙壁上,浑身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花荣收回了刀,说:“吓坏了吧,我不会杀你,我怎么能杀你呢,你是我爹呀,对不对!留着你还有用,我上大学还要花钱呢,你还得给我供着,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你还得继续杀猪,等我大学毕业后,你才能死,明白吗。”杀猪佬说:“明白,明白,我供你上完大学,做牛做马我也乐意,谁让你考上大学了,我们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哇。”花荣一阵冷笑。杀猪佬果然供他上完了大学才私。他不是死于花荣的刀下,也不是死于疾病,更不是终老而死,而是死于醉酒。在花荣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的某天,他一个人在镇上的小酒馆里喝了两斤白酒,醉得烂泥一般,小酒馆的人把他送回了家。几天后,他的邻居闻到了浓郁的臭味,撞开他的家门,才发现他死了好几天了,尸体都腐烂了。花荣回到小镇时,宗族里的人已经把杀猪佬埋葬了。花荣没有去坟上祭拜父亲,而是张罗着卖房卖地。把房子和地卖了后,他去找那个当初偷柚子时放他一马的那个小姑娘。她爷爷早就过世了,她也长大嫁人了。花荣在离小镇很远的一个山村里找到了已为人妇的姑娘,给了她一万块钱,然后离开了。他本来想娶了那姑娘,带着她到城市里去的,没有想到她嫁了人。

花荣想起父亲,也不知道他的坟在清明时分有没有人去扫墓,也许已经变成了野坟了,长满了槁草。

他内心还是十分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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