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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风华是一指流砂:张爱玲文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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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刻重生阳光会普照每一个平凡或不平凡的下午。在这个像是死了的豪宅里,暗处是古墓般幽暗,光亮处是昏沉沉的烟雾,看着看着人便是要沉下去,陷进去了。
    争吵声,又是争吵。每次父母吵架,佣人就会把张爱玲和弟弟领到阳台上来,她就和弟弟在阳台上安安静静地骑自行车。似乎这样就不会让孩子受伤害。但这一次,她想捂住耳朵,她敏锐的触觉感觉到这一次的不一样。有一些东西好像已经支离破碎覆水难收。
    吸毒、嫖妓、养姨太太、颓废堕落,不理财、不养家、没有责任感,张爱玲的父亲具备了所有旧时代玩乐公子的资质。张爱玲的母亲来自于一个门庭显赫的大家庭,这个富贵的妻子带来了无比丰厚的嫁妆,张爱玲的父亲便是要榨干这个女人所有的钱。而这个独立意识十分强的名门女子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男人的压迫呢?于是她离去了,离去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很快,一个陌生的女子便住进了这个死了一般的豪宅。这人便是张爱玲的后母孙用蕃。
    一想到后母,常人脑海里出现的,无非是那些细微的磕磕绊绊和各人眼中的不友善。儿时缺失母爱的张爱玲,父亲就等于是她爱的所有寄托。张爱玲有严重的恋父情结,后母的存在怎会不令张爱玲感到威胁?她在《私语》里面提到过是姑姑把父亲要再娶的消息告诉她的,当时张爱玲在一个小阳台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爱玲就觉得如果她的这个继母就在她的眼前,她就会把她从这个阳台上推下去,让后母摔死掉。可是,张爱玲又怎么能阻止得了这个后母的到来呢?
    张爱玲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后母。但初时,两人却保持着相安无恙的关系。张爱玲的高中是寄宿学校,很少在家里。即使在家,和后母也是谈论一些生活日常、天气等不痛不痒的问题。可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始终是要爆发的。
    自从张爱玲的这个抽大烟的后母来到这个家,对家庭的管理有些改变,各种开支变得很拮据。张爱玲曾经久久地站在烟铺门口等她的父亲给钢琴老师的学费,她的父亲却没有给这个心情越发落寞的孩子任何回应。那时的张爱玲十足地像个被丢弃的孩子。
    张爱玲的后母曾经努力地想要处好与张爱玲的关系,她带来自己的旧衣服给张爱玲穿。烟瘾十足的孙用蕃,可不愿意用自己的烟钱来给这个冷漠的继女买新衣服。当然,事实也证明,张爱玲可没有领后母这个勉为其难的情。她把穿后母的旧衣服,当成了耻辱并铭记一生。后来当张爱玲去舅母家,舅母把表姐的衣服给张爱玲穿,张爱玲有些委屈,落下泪来说:“我何时需要人来周济了。”
    张爱玲有一次回到家,看到饭桌上父亲因为一件小事给了弟弟一巴掌,她就难过得用碗把脸挡住哭了起来。后母孙用蕃倒是笑了起来:“他挨打,你哭个什么?”张爱玲的心里便有了恨,发誓要报仇。
    可是一看弟弟,却是没事人般在阳台上踢足球去了。从这个早已麻木的身影中,张爱玲似乎看到了自己以后生活的片影。此时的悲哀为张爱玲坚定地离开这个家埋下了伏笔。
    张爱玲中学毕业那年,远渡重洋的母亲回到了上海。在母亲的鼓励和自己对新生活的向往下, 张爱玲升起了去英国留学的想法。
    可是等她结结巴巴地把这个事情给父亲说了后,却没有得到理想的回应。
    当年张爱玲的母亲也是因为留学的事离开了张爱玲的父亲,此刻父亲认为张爱玲是受了母亲的挑拨,心中只有极度的反感。后母更是添油加醋地奚落张爱玲:“你母亲离了婚还干涉你们家的事,既然放不下这里,为什么不回来?可惜迟了一步,回来只好做姨太太!”(摘自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流言》)
    后来张爱玲的弟弟回忆那段往事说:“父亲那时经济状况还没有转坏。但他和后母吸鸦片的日常开支太多,舍不得拿出一大笔钱来让姐姐出国。姐姐当然很失望,也很不高兴,对我父亲及后母的态度就比较冷淡了。”(摘自文汇出版社。张子静。《我的姊姊张爱玲》)为了自己的私利,便成了父母与孩子隔阂的开端。对父亲的爱,必然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陷落。
    年日本人打进上海, 张爱玲的留学事宜也是耽搁无期了。张爱玲的家离苏州河很近。炸弹的声音吵得张爱玲睡不着觉,好像随时在等炸弹飞到头顶。此时,张爱玲离家出走的母亲住在霞飞路,这条路是上海最为繁华的地方。即便是演变到现在的淮海路,它依旧是最为高尚的商业街。混乱中,母亲想念起张爱玲,便叫张爱玲到她那儿去住几天。于是张爱玲就去了母亲家,住了两个星期才回家。
    这天,张爱玲吃过晚饭回到家中,继母孙用蕃就从楼上下来,问道:“你到哪里去了,走了那么多天。”张爱玲知道,这是继母在明知故问了。她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到妈妈那里去了。”“你住到你妈妈那里去,应该给我说一声。”张爱玲觑了她一眼:“我跟爸爸说过了。”
    孙用蕃生气道:“噢,对父亲说了! 你眼睛里哪儿还有我呢?”话音刚落,“啪” 地就是一巴掌, 张爱玲白皙的脸上红色的印记立即显现。(摘自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流言》)
    张爱玲毫不示弱准备要还她一个,却被两个赶过来的老妈子拉住了。她没有想过要考虑后果,这一耳光要还的并不只是脸上的印记,还有某处看不见的郁结。后母没命了冲上楼去,大喊:“她打我,她打我!”对于张爱玲来说这一刻来得太突然,但她似乎也明白总该会有这一刻。
    张爱玲的父亲刚抽过大烟,穿着拖鞋便从楼上冲下来。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毒打张爱玲。张爱玲坐在地上被父亲猛踢,父亲边打边说:“你还会打人了,我打死你!”张爱玲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家里的佣人看不下去,上来劝,生生地拉开了两人。
    父亲气哼哼地上楼去,张爱玲自个儿走到浴室镜前,看自己身上的伤、脸上的指印,这些都是她心里的伤痛。自己对父亲的爱从此刻起就要流离失所,无处投递了。张爱玲不服,冲出家门要出去报巡捕房。门锁着张爱玲就试着撒泼、叫闹,要引起门外岗警的注意。
    张爱玲的行为惊动了父亲,他更是无比震怒。父亲怎会让这样的事情给外人看了去,家丑是一定不能外扬的。等张爱玲一回来,迎接她的,就是父亲手里的一只大花瓶。张爱玲歪了歪身子,掉落的大花瓶就飞了一房的碎片。父亲愤恨地下命令,将无力挣扎的张爱玲关起来。
    张爱玲的父亲走后,一直在一旁紧张着急的老佣人何干便是上来责问道:你怎么弄到这样的呢? 张爱玲知道何干爱惜自己,顿觉满腔冤屈,抱着何干号啕大哭。哭得无力了,空洞的眼眸深不见底。此时这个孤立无援的女孩儿,正在经受一次历练。那些照片里、文字里的孤傲冷漠,正是在此次的劫难中,益发成型。
    第二天,张爱玲的姑姑过来替张爱玲说情,并提说让张爱玲去英国留学的事情。后母的冷一句热一句惹得姑姑很是不平,便和张爱玲的父亲吵了起来。最后兄妹俩竟然动起手来。受了伤的姑姑发誓说:“以后再也不踏进你家的门!”
    不知是这个家庭本来冷漠, 还是后母的离间隔离了亲情的输送,父亲在张爱玲的姑姑走后,将张爱玲关到了楼下的一间空房间里,气势汹汹地扬言要用枪打死她,还吩咐门卫看好她,不让她与任何人见面。她现在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了,这个年少的弱女子被生拉硬拽地推上了残忍现实的高台。
    张爱玲在很小的时候,这个家就只剩下死寂的院落,抽鸦片的父亲和不懂事的弟弟。对这里的牵挂经不起任何轻微的拉扯。现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家,在张爱玲的眼中也变得陌生起来。她看着这屋子,感觉它像月光底下的黑影中现出青白的粉墙,片面而癫狂。楼板上的蓝色月光,似乎有着静静的杀机。她心中的恨增加起来,她甚至想天上的飞机能直接丢个炸弹在自己家,一起同归于尽了吧。
    何干怕张爱玲想逃走, 再三叮嘱:“千万不可以走出这扇门呀!出去了就回不来了。”(摘自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流言》)张爱玲此时挖空心思地正要得到这个结果。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在张爱玲的心中,从那个时候就生了根。事实证明,张爱玲在离开家以后,也再没有和父亲有过任何的来往。
    张爱玲的心情糟糕透了,看什么都失去了该有的色彩,就连院里的白玉兰,也被她说成污秽的白手帕,从来没有那样邋遢丧气的花。
    曾经读过的小说涌进张爱玲的心中,她一遍一遍地计划逃跑的线路,又是一遍一遍地否决。她记起《九尾鱼》中有一个片段就是把被单结成绳子,从窗户里爬了出去。可是院子里的大白鹅让她烦心死了,要知道夜里惊动了大白鹅的后果很难想象。她只能否决掉这个计划,去寻找更好的逃跑机会。为此,她时时刻刻都竖着耳朵听着屋外的动静,开门的声音,关门的声音,通往大门煤屑路走起来吱吱的声音。就连患上痢疾的时候,也没有放松过要逃出去的想法。
    可是她的病情越来越重,长时间的浑身发烫,精神越发的萎靡,让张爱玲有了轻生的想法。但父亲却不给她吃药,不给请医生看病。
    在常人听来,这样的事不过是深夜的梦魇,虽然陷进去拔不出来,可害怕、痛苦却也只是一时的,醒来便能重获新生。可是在张爱玲这儿,这样的折磨却长达半年。亲历这样的悲苦,如何让一个女子再有阳光的笑容?
    幸好,何干看着奄奄一息的张爱玲心中生出了不忍,就趁张爱玲后母不在的时候警告张爱玲的父亲:孩子的病情非常严重,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了事故,要是真有这么一天他是要负责任的。父亲大约是怕传了出去坏了名声,便也开始关注张爱玲的病情。他选择给张爱玲使用了消炎的抗生素针剂,注射几次以后,张爱玲的病情是稳住了,保住了性命。
    保住了命的张爱玲,对曾经深爱的父亲,却只剩下了恨。她感到自己的爱,被这个把她毒打、禁足的人深深地背叛了。她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去实施她的计划。离开这里是这一时期张爱玲所有的期望。
    终于有一天,张爱玲从何干口中得知了大门口两个巡警的换班时间,是在晚上。张爱玲一遍一遍地想好走出去的路,久久死沉的心竟有了新的激跳。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张爱玲拿出望远镜看屋外,此时黑路上没有路人,巡警正在换班。张爱玲摸着墙一步步靠近铁门,捏住门把时,内心无比地坚定。她开了门,闪身出去,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活。她大步跨着,她的前方就是自由。这一刻,是她的时刻!
    “当真立在人行道上了! 没有风,只是阴历年左近的寂寂的冷,街灯下只看见一片寒灰,但是多么可亲的世界啊! 我在街沿急急走着,每一脚踏在地上都是一个响亮的吻。而且我在距家不远的地方和一个黄包车夫讲起价钱来了………我真高兴我还没忘了怎样还价。
    是发了疯呀!随时可以重新被抓进去。事过境迁,方才觉得那惊险中的滑稽。”(摘自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流言》)不知道这样的残酷是毁了张爱玲还是造就了张爱玲。不过,逃到母亲家的张爱玲解脱了最大的桎梏,自由的手笔便要画写出惊人的美艳。
    去香港张爱玲的作品从来都是娓娓道来,耐心感受便明白,它们都源于她的生活。那一些小小的事,淡淡的心情,都是构造她作品的一勾一画。每一抹忧伤都是她曾经的伤,悠悠荡荡,只等你在她字里行间寻摸。
    世纪三四十年代之间中国大陆动荡不已, 同样颠簸不断的还有张爱玲的生活, 她很多的观点和感受也是在这一时期有些凝聚。
    离开父亲家的张爱玲一个猛子扎进了新的生活。这让她如获新生,所有的压抑,风般飘逝。可那么弱小的肩膀要怎么扛起这个拙钝的生活?常年缺失的母爱,在最为孤立的时刻出现,什么也不能阻止她去抱个满怀。有了母亲的生活,让她再次找回了家庭的温暖,她毕竟算是有依靠的孩子了。
    张爱玲在归属感的港湾里,开始舔舐自己的伤口。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父亲。对于父亲,她更多的便是恨了。不然张爱玲怎么会在父亲每天都看的《大美晚报》上,用英文发表题目是《What a life's life》的文章,讲述她被软禁虐待的经过。她还略去了父亲给她打针的细节。六年后,即是一九四四年,张爱玲已经成为当时上海红极一时的女作家,她又在《天地》月号第十期发表《私语》,把这件事又细说了一遍。
    张爱玲的父亲看了很是愤怒,但是,文章已经发表,于事无补了。想想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相继都离开了自己,在愤怒的同时,更多的,恐怕还是伤感罢了。
    张爱玲离开不久,何干还将张爱玲小时候的小玩具偷偷地带出家,拿给张爱玲。后来,张爱玲的后母将张爱玲的逃走迁怒于何干。
    何干被张爱玲的父亲大骂了一顿,也离开了家,回到了养老院。张爱玲的物品被后母分发了出去,他们只当是她死了。从此,这个家,成为了别人的家,呼地就像从来没有来过。
    张爱玲的母亲是那个年代的佼佼者。她从小就受富贵家庭的高等教育,20 年代出国留洋,善于交际,举止优雅,相貌端庄。张爱玲小的时候看见母亲的穿着就非常羡慕:“我最初的回忆之一是我母亲立在镜子跟前,在绿短袄上别上翡翠胸针,我在旁边仰脸看着,羡慕万分,自己简直等不及长大。”(摘自安徽文艺出版社。《张爱玲文集》)母亲回国时,时常会给张爱玲讲国外的事情,张爱玲总是听得异常认真。想必那蓝天下的红房子在张爱玲心中无数次地浮现。母亲潇洒的生活方式恐怕是张爱玲在潜移默化的学习方向。
    扑入母亲怀抱的张爱玲,迫不及待地要以她想象的温馨和谐的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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