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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为了告别的聚会-第5部分

小说: 为了告别的聚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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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不着说讽刺话。狗的问题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不只是我的看法,也是我们国家一些最高领导人的看法,我想他们是忘了请教你的高见。自然罗,你会告诉他们,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是选择漂亮的衣裙。〃他加了一句,注意到他的女儿又躲到衣柜背后去换另一件衣服了。
  〃我的衣裙肯定要比你的狗重要得多。〃她锐声说,再一次在镜子前舒展身躯。这一次她仍然不太满意,但是,对自己样子的不满意,渐渐变成一种挑衅的心情,想到小号手将看见她穿着一件廉价和不漂亮的衣裙,不管他喜欢与否,这都给了她一种恶意的满足。
  〃这件事有关卫生,〃她的父亲继续说,〃只要人行道上尽是狗屎,我们的城市决不会清洁,这也是一个道德问题。人们对一群蠢狗牢骚满腹,正说明这现象是不对的。〃
  某种茹泽娜未意识到的事情发生了:她的挑衅心情正在微妙而神秘地与父亲的愤慨发生共鸣。她不再对他感到那样强烈的厌恶,恰恰相反,她下意识地用他的气话来加强自己的挑衅情绪。
  〃我们家里从来不养狗,当然没有人想到它。〃他说。
  她继续照镜子,因为怀孕而感到一种新的力量在她的内部生长。即使她不喜欢自己的外貌又有什么关系呢?事实是小号手仍然要开车来看她,低声下气地恳求她见面。事实上(她瞧了一下手表)他这会儿可能正等着她哩。
  〃我们会把事情整顿好的,等着瞧吧!〃她的父亲笑道。她温和地、差不多带着微笑地回答说:
  〃但愿如此,爸爸。不过,我现在真的该走了。〃他们一道下楼,在卡尔·马克思楼的大门口道了再见。茹泽娜慢慢朝饭馆走去。
8
  克利马一直不能与一个著名的受人欢迎的艺术家的角色完全一致。在他目前的个人烦恼中,他的社会名声尤其显得麻烦。当他一走迸饭馆,看见他的画象正从上次音乐会留下的一张海报上朝下凝视,一种说不出的忧虑就攫住了他。他把茹泽娜引进餐室,不安地瞧瞧周围,看看是否有人己认出他。他害怕他们的眼光,似乎他在被审查一样,他不能要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和姿势。他感到几个好奇的目光正注视着他,他试图不理睬他们,瞅准了后面的一张桌子走去,那儿有一个大窗子,可以看见公园的景色。
  他们一坐下来,他就朝茹泽娜微笑,抚摸她的手臂,并说她的衣裙穿得很合适。她谦虚地表示异议,而他则殷勤地坚持,试图延长关于她的魅力的话题。他告诉她,她的容貌让他感到惊奇,这两个月他一直在想她,而他对她外貌的想象远远不如她本人。他说,即使他怀着激情和爱想念她,她本人还是比他想象的更可爱。
  茹泽娜反驳说,小号手在两个月里全然不理睬她,这是非常奇怪的,既然他声称如此这般想念她。
  他对这种反驳已有充分的准备,他深深地发出一声叹息,告诉这姑娘,她不可能知道这两个月里他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她要求他解释,但他说他宁愿不去细述这些伤心的事,只是说他是一次可怕的忘恩负义的受害者,他忽然发现了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完全孤独的,没有一个朋友。
  他担心茹泽娜会逼他进一步细述他的痛苦,而他也许会很容易陷入自己的谎话中纠缠不清。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茹泽娜听得很热心,并且很高兴听到了一个对于克利马两个月沉默的解释,但她并不在乎他的〃不幸〃,唯一使她对他的忧郁感兴趣的是,他们都很忧郁。
  〃我老是想到你,我本来是愿意帮助你的。〃她说。
  〃我是这样厌恶这个世界,以至我不想看见任何人。阴郁的人不会有好交际。〃
  〃我也很孤独、悲伤。〃
  他抚摸着她的手,〃我明白。〃
  〃很久我就知道,我们快要有一个孩子了,可你从不给我打电话。我无论如何要生下这个孩子,不管怎样,即使你不来,即使你决不想再看见我。我对自己说,即使我被完全抛弃,至少我还有你的孩子,我决不打掉他,决不……〃
  克利马顿时十分惊慌。
  幸亏,懒散地施着脚步在桌子之间走的服务员,这时来到跟前,要他们点菜。
  〃一杯白兰地,〃小号手轻声说,随即又改口,〃来两杯白兰地。〃
  一阵沉默。
  茹泽娜低声说:〃我不会让他们把我的孩子打掉,没有什么能阻拦我。〃
  他终于恢复了镇静,〃不要这样说,你毕竟不是唯一的当事人,孩子不只是女人的事,这关系到两个人,我们必须共同处理好这事,否则我们就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这话从他嘴里一说出来,他就意识到他刚才已经间接承认了,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以后同茹泽娜的全部谈话都得以这一假定为基础。他正在按照计划行事,这是预先反复斟酌过的一个让步,尽管如此,克利马还是被自己的话吓住了。
  服务员端着两杯白兰地回来,〃您是克利马先生,小号演奏家。〃他说。
  〃是的。〃
  〃厨房里的姑娘们认出了你,那海报上是你!〃
  〃是的,〃
  〃我听说,你是所有十二岁到七十岁的姑娘们崇拜的对象,〃服务员说,他转向茹泽娜:〃那些女人们都嫉妒得要命,当心她们把你的眼珠抠出来!〃当他回厨房去时,他几次回过头来,露出粗俗放肆的笑容。
  茹泽娜重新说:〃我决不会让他们把孩子打掉,总有一天,这孩子也会使你感到幸福的。我不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千万不要以为我会烦扰你,你没有什么可担忧的,这是我的事,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他完全留给我。〃
  没有比这种一再保证更令男人紧张的了,克利马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消退,他已完全不抱任何挽回的希望,于是陷入了沉默,茹泽娜最后的话在这沉寂中发出回声,仿佛在嘲笑他的完全无助。
  然而,他随即想到他的妻子,意识到他决不能投降。他把手滑过大理石桌面,触到茹泽娜的手,他抓住她的手指,说:〃我们把这孩子忘掉一会儿吧,不管怎样,这不是主要的事,你认为我们两个没别的事可谈吗?你认为我是为一个胎儿才开车到这儿来看你的吗?〃
  茹泽娜耸耸肩膀。
  〃你不知道我多么想念你。说来好笑,我们相识的时间这样短,但是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他停了一下。茹泽娜说:〃整整两个月你没有写一个字来!我给你写了两封信!〃
  〃别生我的气,亲爱的,〃小号手说,〃我故意没有给你回信,我害怕我内心风暴般的感情,我极力抗拒爱情的袭来。我想给你写一封长信,事实上,我涂了一张又一张纸,但是,后来我把它们都扔掉了。我以前从未象这样爱过,这使我感到恐惧。而且这中间还有其它原因,我干嘛不承认呢?我想要弄清楚我的感情是真实的,而不是中了魔法,它会来得迅速,也去的迅速。我对自己说:如果到月底我仍然这样深深地爱着,那么,我就知道这是真的,而不是一个幻觉。〃
  茹泽娜轻声说:〃那你现在怎么想?它仅仅是一个幻觉吗?〃
  茹泽娜刚说完这话,小号手就感到他的计划开始奏效了。于是他继续握住姑娘的手,越来越放心他说个不停。他说,此刻坐在这儿瞧着她,他觉得没必要再考验他的感情,他心中一切都变得很清楚了。谈论那孩子毫无意义,因为对他来说,重要的是茹泽娜,而不是她的孩子。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只不过是把他召到了茹泽娜身边。这就是那孩子的真正意义。的确,她怀的孩子使他来到疗养地,说明他是多么爱她,为了这个原因(他举起白兰地酒杯)他现在要为这孩子的健康干杯。
  突然,他又感到恐惧不安,由于他措词热情,竟说出这样该死的祝酒辞。然而已经太迟了,话刚落音,茹泽娜就举起她的酒杯,轻声说:〃是的——为了我们的孩子!〃然后呷了一口白兰地。
  小号手试图用滔滔不绝的话掩饰这个不适宜的祝酒,他再次表明他每日每时都在想着茹泽娜。
  她说她相信在那个大城市里,肯定会有许多漂亮迷人的女人追求他。
  他反驳说他对她们的傲慢和狡侩已经腻了。她们摆臭架子,而茹泽娜才是真正的女神。他觉得被迫同她天各一方太遗憾了,难道她不能迁到首都来吗?
  她说她很愿意这样做,但在城里不容易找到工作。
  他宽容地笑笑,说他认识许多有影响的人物,把她安置在某个医院或诊所并不困难。
  他这样滔滔地说了很久,一直握住她的手,没有注意到一个年轻姑娘走近他们的桌子,她不管是否打扰了他们,活泼地大声叫道:〃您是克利马先生!我一下子就认出了您,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克利马的脸红了,意识到在众目睽睽的公共场合,他一直捉住茹泽娜的手,向她表白爱情。他感到他好象坐在一个圆形剧院的舞台上,全世界的人部兴致勃勃,幸灾乐祸地瞧着他为了生存而拼命挣扎。
  那姑娘递给他一张纸头,克利马恨不得尽快签完名,但是他和姑娘身上都没有带笔。
  〃你有笔吗?〃他轻声对茹泽娜说。
  茹泽娜摇摇头,那姑娘回到她的桌上,现在她的所有伙伴都借此机会来与一个著名的音乐家见面。他们围着克利马,递给他一支圆珠笔,不断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张纸,让克利马签名。
  根据预定的行动计划,这太好了,目睹他们亲密关系的人愈多,茹泽娜就愈自信她与克利马的恋爱关系更加巩固。但是处在克利马的心境,这种合乎情理的想法却搞得他心乱如麻。他差一点惊慌失措,他摆脱不了这种念头:茹泽娜和所有这些人勾结,他们都将在一场关于父亲身份的诉讼中作证反对他:〃是的,我们看见过他们,他们象一对恋人似的偎在一起,他抚摸着她的手,狂喜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小号手的虚荣加重了这些忧虑,他并不认为茹泽娜的魅力值得他当众表露爱。在这点上他有点不公平,实际上她此刻比他想象的漂亮得多,正如爱情会使可爱的女人显得更美丽,而烦恼会使可厌的女人的毛病更加夸大……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克利马说:〃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地方,开车出去逛一逛,好吗?〃
  她很想看看他的汽车,于是同意了。克利马付了帐后,他们就出去了。饭馆对面是一个小公园,有一条铺着黄沙的小径。十来个人沿着小径排成一行,他们中大多数人上了年纪,在他们打皱的短上衣袖子上,佩戴着红臂章,每个人手上都举着一根长竿。
  克利马非常惊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茹泽娜很快地说:〃没事,走吧,让我看看你的汽车。〃试图把他拉开。
  然而,克利马不能把目光从这些老头身上移开。他完全不理解这些一端装着金属环的长竿的用途。这些人也许是老式路灯的点灯人,也许是飞鱼的猎捕者,也许是用一种秘密武器武装起来的住宅守护者。
  在他凝望时,他们中间一个人好象在朝他微笑。他吓了一跳,他担心他开始得了幻觉症,老是在幻想人们在暗中监视他。他跟着茹泽娜很快地离开这里,朝停车场走去。
9
  〃我很想把你带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他说,一只手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搂着茹泽娜的肩膀,〃到南方去。我很想同你沿着公路,一直把车开到大海边。你知道意大利吗?〃
  〃不知道。〃〃答应我,你将同我一道去。〃
  〃这样,你不是做得过头一点了吗?〃
  茹泽娜出于一种稳重这样说,但是,小号手却生怕她所说的〃做得过头〃是指他所有的花言巧语。
  〃是的,我是要做得过头,我的想法总是过头,我就是这个样子。但是,我不象别人,我总想实现我的那些过头的想法,相信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一个辉煌的梦变成现实更美丽的了。我希望我的生命正是一个奢侈的梦,我希望我们永远不必回到这个疗养地,我希望我们能驾驶着车一直向前开,直到我们到达海边,我将在某个乐队找到工作,我们将漫游一个个海滨胜地。〃
  他把车停在一处风景区,两人跨出车门,他提议在树林里散散步。他们沿着一条小路走了一会儿,然后在一张木凳上坐下来,这张木凳还是远在人们没有大量使用汽车,乡村郊游更为流行的时代留下来的。他让胳膊一直搂着她,突然用一种悲伤的语调说:
  〃你知道,所有的人都认为我的生活是寻欢作乐,没有比这更不符合事实的了,实际上我很不幸福,不仅仅是最近的几个月,而是有很长的时间了。〃
  在她看来,小号手关于去意大利旅游的话是不现实的(她知道很难获准去国外自由旅游),这使她产生一种模糊的不信任感。相比之下,现在从他话中透出的悲痛对她却有一种诱人的味道,她品尝着它,就象品尝着烤熟的猪肉香味。
  〃你怎么竟然会不幸福呢?〃
  〃是的,相信我。〃克利马叹道。
  〃你有名,有一辆高档的小汽车,有钱,有一个美丽的妻子……〃
  〃也许她是美丽的……〃小号手苦涩地说。
  〃我知道,〃茹泽娜说,〃她已不再年轻,她和你一样大,对吗?〃
  小号手知道茹泽娜已经了解了他妻子的情况,这使他感到恼火。然而他控制住自己:〃是的,我们年龄相同。〃
  〃噢,在这点上你没有问题,你实在并不老,你看上去几乎是个孩子。〃
  〃但是男人需要女人比他年轻,〃克利马说,〃尤其是一个艺术家。我需要青春,茹泽娜,你不知道我多么爱你的青春,有时候我觉得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是那样渴望使自己解脱,渴望从头开始。茹泽娜,昨天你打来的电话(它使我寒气彻骨!),我感到它就是命运的召唤。〃
  〃这是真的吗?〃她柔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马上给你回了个电话?我强烈地感到我决不能耽搁,我必须立刻见到你,立刻,立刻……〃他顿住了,凝视着她的眼睛,〃你爱我吗?〃
  〃是的,你呢?〃
  〃我非常爱你。〃他说。
  〃我也是。〃
  他俯下身吻她的嘴,这是一个光洁的嘴,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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