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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活出意义来 维克多·弗兰克-第7部分

小说: 活出意义来 维克多·弗兰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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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自由的曙光
23 自由的曙光

营中人很怕做决定,也怕主动做任何事情。这是因为大家都强烈地感觉到命运是人的主宰,人不能企图改变它,只能任由它自然发展所致。这种感觉,每每因惯常的冷漠而益形加深。有时候,生死攸关的决定,必须在闪电般的瞬间做出。然而每个人都宁愿由命运替他做主。这种逃避行动的现象,在面对是否逃亡的问题时最为明显。当其时(只是短短几分钟),他备尝犹豫不定的煎熬。他尝试逃亡好吗?他该不该冒险?

这种煎熬的滋味,我也尝过。当战火逐渐逼近,我有过逃亡的机会。一位同行由于必须到营外的土屋去作例行巡诊,想趁机带我一块逃命。他打算以某病人需要一位专科医生会诊为由,把我偷偷带出去。营外,有名外国反抗运动分子将供应我们制服和证件。就在最后一刻,碰到一些技术性的问题,必须再度回营。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张罗了一些补给品(几枚烂马铃薯),再寻找一个帆布背包。

我们闯进女营区的一间空屋里,由于女俘已调往他处,营区内空无一人。那间空屋凌乱不堪,显然许多女俘都张罗好补给品逃掉了。屋内散置着破衣服、发霉的食物,和破旧的陶器。有几个碗还算完好,对我们非常有用,但我们还是决定放弃。我们知道,在情势逐渐恶化的最近,这些碗不仅曾用来装食物,还用来盥洗和充当夜壶。(当局严禁在屋内持用任何器皿,不过也有些人尤其是身体太虚弱、连有人搀扶都无法走到屋外的斑疹伤寒病人不得不违反禁令。)我在垃圾堆里搜索着,并且找到了帆布背包和一根牙刷。突然间,我在一大堆杂物当中发现了一具女尸。

我又跑回我居住的土屋,收拾我所有的财产:一个饭碗、一双由病死的难友那儿〃继承下来〃的手套、几张写满速记符号的废纸头(前曾提到.我有一部书稿在奥斯维辛那儿被没收了,后来我就用这些废纸头重新撰写)。然后,我又到各土屋,为正挤卧在屋内两侧朽木板上的病人迅速作最后一次的巡视。我来到我唯一的乡亲面前。我曾经不顾他的病情,竭力营救过他,然而此际他差不多已经奄奄一息。我不得不隐瞒我的逃亡企图,但他似乎嗅出了异样(也许是我表现得有些紧张)。他以疲惫的声音问我:〃你也要出去?〃我立刻否认,然而我却回避不了他那伤感的眼神。巡视完毕后,我又回到他那儿,再度瞥到他无望的神情;不知何故,我竟觉得那是一项控诉。打从我答应友人愿相偕逃亡以来即蟠踞心头的不快感,此时更加强烈,突然间,我决定在这一次自行操纵命运。我奔出土屋,告诉友人我不能去了。我一说出我已决定留下来陪伴病人,不快之感立刻云散烟消。我不知道以后的几天会有什么遭遇。但我内心,却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回到土屋中,坐在我乡亲脚旁的木板上,试着安慰他;然后又同别人聊天,试着抚平他们迷乱的神智。

集中营生活的最后一天终于到了。由于战火线逐渐接近,绝大多数的俘虏都已运往他营;管理当局、酷霸和伙夫更是走个精光。这一天,当局发布一道命令,要营中人员在日落前完全撤出,即使是仅余的几个俘虏(病人、医生、和〃看护〃)也必须离开。当晚,整个营就要放火销毁了。然而,载运病俘的卡车下午并未出现;而营门却突然关闭了,铁丝网一带也加紧戒备以防逃亡。看样子,营中仅余的俘虏注定都要葬身火窟了。我和友人遂决定再度逃亡

我们奉命埋葬铁丝网篱之外的三具尸体。整个营只剩下我们两人还有足够的力气干这件事,其他人差不多全呆在还有用的几间土屋里,被高烧和神智迷乱弄得精疲力竭。我们拟好了计划:运出第一具尸体时,把友人的背包放在充作棺材的旧洗衣桶里,偷偷运出去;运送第二具尸体时,则顺便偷运我的背包。运第三趟时,我们俩就双双溜之大吉。前两趟全照计划进行,并无差错。回营后,友人去张罗逃亡时所需的面包.免得躲在林中的几天会挨饿。我则呆呆地等着。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他一直没出现,令我愈等愈不耐烦。经过了三年的牢狱生活,我已经满心雀跃地期待着自由,想像着奔赴火线的仙滋妙味了。可是,我们并没进展到那个地步。

友人回来的那一刹那,营门被推开了。一辆漂亮的银色汽车缓缓驶入集合场,车身漆着大大的红十字。一位日内瓦国际红十字会的代表翩然莅临,整个营及营中俘虏都受到他的保护。他就在附近的一幢农舍中驻扎下来,以便在紧急情况时能随时策应。这种时候,谁还去操心逃亡的事呢?一箱箱的药品从车上卸下来,香烟四处分发;我们受到拍照,内心的快慰简直难以言宣。现在,我们不必再冒险奔赴战火线了。

兴奋之余,我们差点把第三具尸体给忘了,于是便把它抬到营外,放到已挖好的墓坑里。随行的警卫(是个比较不讨厌的家伙)突然变得非常温和。他看出情势已经改观,便试图赢取我们的好感。掩土之前,我们为三名死者作了短祷,他也参加了。经过几天来生死交搏的紧张以及几个小时以来的兴奋,我们祈求和平的祷词,其热切的程度比得过人类所曾吐露过的任何言语。

营中生涯的最后一日,就这样在期待自由中过去了。然而我们高兴得过早了。红十字会那位代表曾向我们保证已签署了一项协定,而且该营也不准撤销。可是当晚,纳粹挺进队却率同一批卡车抵达营区,并且带来一道清除营舍的命令,说是营中剩下来的俘虏要搬到一座中央营去,两天之内再从那儿遣送到瑞典,以便和另一批战俘交换。那些挺进队员,我们差点认不出来。他们变得和气万分,还劝我们不必怕登上卡车,说我们该为自己的运气而谢天谢地。力气还够的人,纷纷挤上卡车,病重的和虚弱的则由别人吃力地抬上去。此时,友人和我已不掩饰身上的背包。我们站在最后一队里,等着当局挑选十三人搭上最后第二辆卡车。主任医官挑出了需要的数目,却把我们两人给遗漏了。那十三个人登上车,我们却必须留下来。惊讶、懊丧、失望之余,我们责怪主任医官,他却推说他太累了,分了心,何况他以为我们还想逃走。我们只好背着背包坐下来,不耐烦地和剩下来的几个俘虏一起等着最后一辆卡车。由于必须等很久,我们便在警卫室(己空无一人)里的草席上躺下来。几个钟头以来的紧张与兴奋,希望与绝望,已经把我们搞得精疲力竭。当下,大家和衣而眠,随时准备出发。

 步枪和大炮的声音遥遥传来,曳光弹和枪弹的闪光照进屋内。主任医官冲进来,命令我们趴在地上掩护。一名俘虏由床上跳下,穿着鞋的脚丫踩到我的肚子,这下我可完全醒过来啦!不多时,我们总算明白了究竟。战火线已经抵达营区了!枪炮声渐渐消竭,晨光终于破晓,屋外,营门旁的那根柱子上,一面白旗正随风飘扬。

 好几个星期以后,我们才发觉命运之神即使在最后的几个小时,还是玩弄了我们这些剩下来的俘虏。我们发觉人的抉择是多么不可靠,尤其在攸关生死的大事上。有人拿了几张在离我们营区不远的一个小营里所摄的照片给我看。原来,那些自以为正要奔向自由的俘虏,当晚都被卡车载到这个小营里,并被锁在土屋内活活烧死。他们的尸体虽然烧焦了一部分,在照片上却依然清晰可辨。我不觉又想起了德黑兰死神的故事。

124 吃瘪与吃香
24 吃瘪与吃香

俘虏的冷漠,有其自卫的功能,但冷漠本身,也是由其他因素所促成的。除冷漠以外,俘虏的精神状态另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躁急易怒。这两种精神状态,都肇因于饥饿和睡眠不足(在正常生活中,也有此可能)。睡眠不足,部分是因为跳蚤太多,不胜其扰。挤得水泄不通的房舍,如果再不讲究卫生,就容易滋生蚊蚋。另方面,缺少尼古丁和咖啡因的刺激,也会使人容易冷漠和躁怒。

除开这两个生理因素之外,还有几个以情结(plexes)形式出现的精神因素。大多数的俘虏都有一种自卑情结,并且深以为苦。过去,我们都曾一度自以为〃有头有脸〃。如今,却受到猪狗不如的待遇。(一个人内在价值的意识,原应建基于较高尚、较属精神层次的事物上,因此不可能为集中营生活所动摇。然而不要说俘虏,即便是享有自由之身的芸芸众生之中,有多少人真正拥有这样一份意识?)一般俘虏不必特别去想,就都感到自己的价值已全然贬低。这种感觉,在看到营中简单的社会结构所显示出来的强烈对比时,尤其明显。较〃优秀〃的俘虏,诸如酷霸、伙夫、仓库管理员,营警等等,可以说完全不像大多数俘虏那样自感吃瘪,反而自以为升格了!有的人甚至还自认为威风八面哩!至于内心酸溜溜的大多数对这一小撮吃香分子的观感,则有几种不同的表达方式,而开玩笑则是其中一种。譬如,我就曾听过一名俘虏对另一名俘虏谈起某酷霸:〃喝!早在他还只是某大银行总经理时,我就认识他了。如今他在这里升得这么快,岂不是时来运转了吗?〃

吃瘪的大多数和吃香的少数一旦发生冲突(这种机会多的是,多半起因于食物的分配),后果多半十分吓人。因此,躁急易怒的情绪(其生理因素前已述及,若再遇到这种紧张局面,不啻是火上加油)如果最后演变成一场全武打,那可是一点也不值得惊讶。俘虏由于经常目睹殴打的场面,暴力冲动自然会跟着增强。我在又饿又累时一旦怒火攻心,就常发觉自己双拳紧握。照顾斑疹伤寒患者的期间,我因为必须彻夜生火(当局特准病人使用的),常常累得要命。不过,每当夜阑人静,每当其他人全都入眠或神智昏迷,我往往可以享受到最诗意的几个小时。我可以四仰八叉躺在火炉前,用偷来的炭,烤几个偷来的马针薯。只是翌日,我总是觉得更疲倦、更迟钝,也更躁怒。

125 临时舍监
25 临时舍监

我在斑疹伤寒病患区充任医生时,目为舍监病倒了,只好暂代他的职位,负责保持房舍的清洁(但愿〃清洁〃两字,还能用来形容那种情况下的环境),以便对当局有所交代。当局所谓的清洁检查,与其说是为了卫生,不如说是为了借机找碴。食物和药品只要多分配些,就大有帮助;然而检查员所关切的,只是走道中央有没有一根稻草?病人那块肮脏破烂、处处跳蚤的毛毯是否折叠得整齐?至于病人的命运如何,他们压根儿不管。我只要把俘虏帽从剪过发的头上猛抽下来,两个脚跟再重重一扣,然后口齿伶俐地报告:〃六区九号病房,病俘五十二名,看护二名,医生一名!〃他们就会满意,并且就会离开。可是在此之前,我却得把每张毯子一一弄平,把由床板上掉下的每根稻草一一捡起,再大声吆喝那些在床上打滚,扬言要捣乱我辛苦整理好的一切成果的可怜虫;而后才恭候大驾。(问题是,这些检查大员常常姗姗来迟好几个钟头,有时候干脆不来,令我白忙一阵。)吆喝是有必要的,因为发高烧的病人,已经冷漠到除非挨骂否则仍无动于衷的地步。有时候,连叫骂也不管用;这时,我就得使出浑身解数忍住一腔的怒火,才不致于出手打人。毕竟,在面临别人的无动于衷以及因而造成的险恶情势(即渐渐逼近的清洁检查)之时,任何人都特别容易变得暴躁起来。


126 抉择与自由
26 抉择与自由

我以这种心理学的精神病理学的角度,试着解析集中营俘虏的典型特征,很可能使读者错以为人乃是完全且无可避免地受制于环境。(以集中营俘虏为例,所谓环境,即是指集中营生活的独特结构,该结构迫使俘虏迁就某一固定模式。)然而人的自由呢?在面对任何既定环境时.人的行为反应当中,难道毫无精神自由可言?有个理论说,人不过是许多生物学、心理学、或社会学条件与环境的因素支配下的产物)这种说法,难道是真的吗?人真只是这些因素凑合下偶然的产儿吗?更重要的是,以俘虏在集中营那种社会里的反应和表现,能够证实人逃不开环境的影响吗?人在面临这种处境时,难道别无选择的余地?

这些问题,不仅可以根据原则,也可以从经验方面来作答复。集中营中的生活经验,显示出人的确有选择的余地。有太多太多的实例(多具有英雄式的特质)足以证实;冷漠的态度是可以克服的,躁怒的情绪也可以控制。人〃有能力〃保留他的精神自由及心智的独立,即便是身心皆处于恐怖如斯的压力下,亦无不同。

在集中营呆过的我们,都还记得那些在各房舍之间安慰别人,并把自己仅余的一片面包让给别人的人。这种人即使寥如晨星,却已足以证明:人所拥有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剥夺,惟独人性最后的自由也就是在任何境遇中选择一已态度和生活方式的自由不能被剥夺。

有待抉择的事情,随时随地都会有的,每个日子,无时无刻不提供你抉择的机会。而你的抉择,恰恰决定了你究竟会不会屈从于强权,任其剥夺你的真我及内在的自由,也恰恰决定了你是否将因自愿放弃自由与尊严,而沦为境遇的玩物及槁木死灰般的典型俘虏。

从这个角度看来,营中人的心理反应,显然比起某种生理及社会环境下的单纯反应要来得意味深长。即使像睡眠不足、缺乏食物、和繁重的精神压力等这些情境可能使人联想到营中人非以某种方式来反应不可,但若分析到最后,我们却可以发现一个俘虏之所以变成怎样的人,实在是他内心抉择的结果,而非纯系环境因素使然。因此,任何人就是处在这种情境下,根本上都可以凭他个人的意志和精神,来决定他要成为什么样子。即使是置身于集中营,他仍可以保有他的人性尊严。陀斯妥耶夫斯基曾说过:〃我只害怕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已所受的痛苦。〃这句话,在我结识营中那些烈士以后,时常萦绕在我心头。他们的痛苦和死亡,在在都证明了一个事实:人最后的内在自由,绝不可以失丧。可以说,他们配得上他们所受的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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