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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我主沉浮 作者:周梅森-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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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让,我们还得逼逼他!”
孙鲁生心里有数,连连应着,向门口走,“好,好,那我就回去了!”
赵安邦却又想起了什么,“哎,孙主任,别忙走,我好像还有什么事……”
孙鲁生站住了,“除了伟业国际,还能有什么事?是不是文山国企的事?”
赵安邦回忆着,“不是,不是!”突然想了起来,“哦,对了,是一个上市公司的事! 孙鲁生,你给我坐下,这事你得给我说清楚:你怎么化名鲁之杰在《汉江商报》上发表了一 篇文章?怀疑人家宁川的绿色田园业绩有问题?想吃官司啊?”
孙鲁生再也没想到会是这种事!自己一篇小文章竟捅到了省长面前,省长竟知道她笔名 叫鲁之杰!便问:“赵省长,你怎么知道我在商报上发表了这篇文章?”
赵安邦批评道:“还说呢,人家绿色田园老总许克明告到我面前来了!我让秘书找到商 报总编,才知道咱们省国资委有个女秀才叫鲁之杰!我说鲁之杰同志,你少替人家绿色田园 操心好不好?你真吃上官司不停地上法庭,工作不受影响啊?别说绿色田园搞得不错,就算 有问题也用不着你来管嘛,有证券监管部门嘛!”
孙鲁生赔着小心问:“赵省长,我……我这篇文章你看了没有?”
赵安邦道:“我还没来得及看,这种东西你不要再写了好不好?”
孙鲁生解释说:“赵省长,其实,你应该看一看,我哪天找来送给你。绿色田园真有问 题,根据我的分析,业绩水分不小,估计是颗地雷!荒唐的是,这颗地雷偏有人抢,这阵子 股价疯长,也不知是股民疯了,还是市场疯了……”
这时,桌上的保密红机响了起来。赵安邦走过去接电话,边走边说,“孙鲁生,你不要 说了,别管是地雷还是卫星,都不在你省国资委的职责范围,是地雷,涨上去也不会长久, 还会跌下来,让股民和市场去说话嘛,好了,就这样吧!”
也只能这样了,身为省长的高级领导要接保密电话,自己在面前不合适。可孙鲁生心里 真是不服:这位省长精明过人,怎么就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问题呢?既然现在发现了地雷,就 得想法把它排除,怎么能让它日后踩上去再爆炸呢?况且绿色田园不是外省的上市公司,是 汉江的上市公司,真闹出个什么大丑闻来,他省长脸上不也挂不住吗?!就算出于私心,非 要保护本省的上市公司也不能这么保护嘛!
然而,见赵安邦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便也没再多说,只好心提醒了句,“赵省长,钱惠 人市长的老婆崔小柔就在这家公司,你最好让钱市长注意点影响!”
赵安邦一怔,拿起的话筒又放下了,“哎,孙主任,你什么意思啊?”
孙鲁生说:“没啥意思,就是提个醒嘛,白小亮出事后,外面议论不少哩!”
赵安邦脸一拉,“白小亮出事和钱惠人有啥关系?瞎议论什么?就事论事,说他老婆— —他老婆又怎么了?也参预炒股了?她是不是这家公司的大股东啊?”
孙鲁生这才后悔起来:赵安邦和钱惠人是什么关系?据说赵安邦正琢磨着要把钱惠人往 副省级上推呢,她这不是自找麻烦嘛!于是,就事论事道:“我在绿色田园董事名单上看到 了崔小柔的名字,持股数八千股,是不是参预炒股我不清楚!”
赵安邦说:“不清楚的事就不要四处乱说,更不要瞎联系!现在哪个上市公司高管人员 不持股啊?老钱现在已经够难受的了,鲁生,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
省长大人这种态度,她还有啥可说的?于是只得连连应着,退出了门…… 

钱惠人一直把女儿盼盼送到省城机场安检处,眼看着盼盼从艳红的小坤包里掏出飞机票 、登机牌和身份证,递到一位女安检人员面前。女安检人员对照身份证看了看,职业性的目 光在盼盼俊俏的小脸上停留了只一两秒钟,便在登机牌上盖了安检章。盼盼把女安检递出来 的身份证、飞机票、登机牌胡乱抓在手上,冲着安全隔离线外的钱惠人挥了挥手,强作欢颜 地说了句,“老爸,你回吧,我走了!”
钱惠人却不放心,大声嘱咐说:“把身份证和飞机票收好,收到包里去,只留着登机牌 就行了!还有,下飞机见到你妈后,马上给我打个电话,别忘了啊!”
盼盼真是个乖乖女,当即打开小坤包,把身份证、飞机票放到包里,只拿着一张登机牌 走进了安检门。通过安检门后,再次向钱惠人挥手,“爸,你回吧!”
钱惠人不愿走,眼里含着欲滴的泪,冲着盼盼无声地挥了挥手,让盼盼先走。
盼盼先走了,脚下的高跟鞋在花岗岩地面上击出一串脆响,身影一闪,消失在候机大厅 流动的人群中。钱惠人眼瞳里留下的最后影像是盼盼的白色上衣和那只背在身后的艳红的小 坤包。小坤包是他这次在省城给女儿买的,真正的意大利名牌。
一切都过去了,该澄清的都澄清了,噩梦总算做到头了。开车赶回宁川的路上,钱惠人 倚在后座上佯装打盹,心里默默咀嚼着在省城这两天一夜的痛苦经历。
赵安邦的反应在意料之中,这位老领导不可能对他和盼盼的悲伤遭遇无动于衷。于华北 那里本来没想去,赵安邦非让去,也只好去了,没敢带盼盼——他真怕一场不可避免的难堪 ,再次刺激女儿那颗已饱受刺激的心。
没想到的是,于华北的态度竟也很好,吃惊过后,便叹息起来,一再说孙部长当年不该 做《西厢记》里的崔母,硬把张生和莺莺给拆散了,闹了这么一出当代爱情悲剧!于华北再 三交待,要他在各方面多关心盼盼,还很动感情地说,“盼盼没啥错,你这个做父亲的要把 欠她的爱都还给她,让她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做人!”
然而,于华北毕竟是于华北,他该说的全说了,谜底摊开了,于华北仍没就白小亮一案 透露任何信息。他再三说向白小亮借款时打了欠条,人家就是不接碴,既没说有这张欠条, 也不说没有。因此,他就不能不警惕:于华北说让盼盼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做人是什么意思? 当真是出于同情和善意吗?是不是想把他拖到阳光下晒晒?一个经济大市的市长有个私生女 ,能公开吗?真公开出去,家里闹得一塌糊涂不说,社会上也会议论纷纷!别说上什么副省 级了,只怕这个厅局级的市长也没法当了!这事适当的时候还得和赵安邦提一提,让老领导 找于华北再做做工作。
借款的事倒不怕,就算真找不到那张借条了,白小亮也不会不负责任地瞎说一气,在没 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谁也不能认定他就是受贿!事实也是这样,到目前为止,不论是于华 北还是省纪委,都没找到他头上,况且,这四十二万他正在想法还。赵安邦提醒得对,这事 是不能再拖了,就是再困难,也得想法先了结,看来,必须和老婆动一次真格的了,这还没 着落的十五万她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老婆崔小柔应该说还是不错的,从结婚那天起,就把他的生活全管起来了,吃喝穿戴, 都用不着他操心,舒服倒是舒服了,却也把他管死了。尤其是有了盼盼这档事,他就受大罪 了,每年总要贴补盼盼一些钱的,连贪污公款的心都有……
正这么在车上胡思乱想着,手机突然响了——竟是赵安邦打来的电话!
赵安邦很不客气,开口就问:“钱胖子,那个绿色田园又是怎么回事啊?”
钱惠人没任何思想准备,以为赵安邦要了解许克明什么情况,便说:“赵省长,绿色田 园老总许克明您不是见过吗?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很有想法……”
赵安邦打断了钱惠人的话头,“我问的不是许克明,是你老婆!你家崔小柔是不是这家 公司的董事?是不是还持有这家公司的股份啊?你给我说说清楚!”
钱惠人这才明白过来,“赵省长,你说这个啊?那我汇报一下:绿色田园是老上市公司 电机股份重组过来的,崔小柔和我结婚后,从深圳调到宁川电机厂,后来电机厂改制上市就 按规定持股了,最初是三千股,配了几次股,现在大约有七八千股吧?如果您老领导认为这 影响不好,我……我马上让小柔把持股全退掉就是了!”
赵安邦沉默了片刻,“如果是这样,倒也不一定退股,但董事最好不要当!你钱胖子做 着宁川市长,你老婆是上市公司董事,总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嘛!”
钱惠人郁郁道:“好,赵省长,我听你的,让小柔退出董事会就是了!”又说,“现在 的情况你清楚,有些人就是要整我,是不是又有人做小柔的文章了?”
赵安邦口气缓和下来,“这你别瞎想,是我对你严格要求,你理解就是了!”
钱惠人想:肯定又有什么人跑到赵安邦那瞎嘀咕了,官场险恶,人心难测啊!
因此,当晚从省城回到家,钱惠人的脸色很不好看,对崔小柔郑重交待说:“小柔,你 明天就到绿色田园去,告诉许克明:你这个执行董事不能再当了,手上的那点股票也转给其 他董事,或者干脆卖掉,和绿色田园公司彻底脱离关系!”
崔小柔很意外,“老钱,你发什么神经?我是公司老人了,为啥要退出?”
钱惠人一声长叹,“还不是为了顾全大局嘛,安邦省长好心提醒的啊!”
崔小柔益发意外,“安邦省长咋这么敏感?该不是谁又背后打黑枪了吧?”
钱惠人压抑不住了,发泄道:“那还用说?人家该出手时就出手嘛!”
崔小柔发起了牢骚,“那他赵安邦就不说话?又想牺牲你了?老钱,不是我挑拨离间, 我看你这位老领导就是滑头!论能力,论贡献,论关系亲疏,你都不该在王汝成之下!他倒 好,对裴一弘言听计从,让王汝成做了书记,让你做市长……”
钱惠人不悦地打断了崔小柔的话头,“行了,行了,过去的事还说啥啊?再说,这种事 要省委常委会决定,也不是安邦省长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得理解!”
崔小柔说:“理解?怎么理解?我算看透了,这种滑头领导,你不跟也罢!”
钱惠人心烦意乱,“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怕我还不够烦啊?!”略一停顿,又说,“哦 ,对了,还有个事:你给我到银行去一趟,取十五万回来,我有急用!”
崔小柔不悦地问:“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又不少你吃,不少你喝!”
个中隐情没法说,钱惠人只能耍野蛮,“嗦什么?让你取你就去取嘛!”
崔小柔才不吃这一套哩,“叫什么叫?实话告诉你:银行没钱,那些存款我都转到股市 上去了,证券部的同志正帮我炒绿色田园,都涨40%了,还有得涨哩!”
钱惠人手一摆,“这我不管,反正我明晚必须拿到这十五万!”又警告道,“小柔,我 重申一下:股票不能再炒了,你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注意影响!”
崔小柔这下火了,俊俏的大眼睛里溢上了泪,“钱胖子,那你还让不让我活了?你当市 长,我既不能在市委、市政府任职,又不能当上市公司的董事,还不能炒股,那让我以后干 什么?当家庭妇女?靠你养活?你挣几个钱啊?养得起吗?!”
钱惠人也觉得有些过分了,想了想,妥协说:“要不,你就在许克明手下搞点行政事务 性工作吧,反正别再在董事会呆着,这对我确实有消极影响啊!”
崔小柔抹去眼中的泪,“这我听你的,那你也说清楚,要十五万干什么?”
钱惠人却不说,“你别问,反正这个钱我必须尽快拿到,你别逼我犯法!”
崔小柔大概知道事情比较严重,口气缓和下来,有些可怜巴巴,“老钱,你总得说说是 啥事嘛!十五万咱们不是拿不出,可你别让我这么提心吊胆好不好呢?”
钱惠人心里一动,马上顺水推舟,一声夸张的长叹过后,表情极是沉重,信口开河道: “知道我为什么去省城吗?省纪委领导找我谈话了,麻烦怕是不小啊!”
崔小柔马上想到了于华北,“是不是那个姓于的家伙又做你的文章了?”
钱惠人“哼”了一声,“这还用说?天明书记的儿子白小亮不是进去了嘛!”
崔小柔这才有些怕了,见他不说具体情况,也没敢再追问,次日上午便提了十五万现金 出来,装在一个服装袋里交给了他,他当晚便带着钱去了池雪春家。
池雪春拿到钱很高兴,透露说:“钱市长,你放心,听说那张欠条找到了!”
钱惠人眼睛一亮,“真的?池大姐,快说说,在哪里找到的?谁告诉你的?”
池雪春说:“听纪委一位熟悉的朋友说,是在小亮办公室的文件柜里找到的,夹在一本 日记本里,确实是四十二万,欠条上的日期是二一年十二月三日。”
钱惠人道:“这就对了嘛!我记得也是十二月,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又苦笑着抱怨说 ,“这个小亮啊,差点害死我了,这张欠条找不到,我可就说不清了!”
池雪春真诚地说:“那也说得清,我就从没怀疑你会受小亮的贿!这话我也和安邦省长 说了,不过,盼盼的事我话到嘴边还是没敢说——这你交待过的!”
钱惠人叹息道:“池大姐,你为我保密,没和安邦省长说,我可全坦白了,不但找了安 邦,还被安邦逼着去见了于华北!欠条找不着,不说清怎么行啊!”苦涩地一笑,“再说, 我也很不应该啊,这款一借就是一年多,总是个错误嘛!”
池雪春感叹说:“一个经济大市的市长,一年多还不了钱,正说明你清廉!”
钱惠人眼睛一红,泪水差点下来了,“有你这句良心话,我就知足了!”
池雪春又想了起来,“哦,对了,钱市长,还有个好消息哩:小亮挪用公款炒的股票叫 什么绿色田园,这支股票挺好的,这阵子突然涨起来了!证券公司说,他们趁机把股票全给 卖光了,小亮账上的亏空其实也没多少,最多不超过五十万!”
钱惠人大喜过望,“池大姐,这……这可太好了!只要没造成巨额亏损,将来小亮也不 会判多重的刑,这么一来,我……我这心里也会多少好受些!”
池雪春说:“不过,也有些遗憾。股票卖得早了些,听证券公司的同志说,如果绿色田 园这两天再卖的话,小亮账上不但不会亏钱,还能赚上个几十万哩!”
钱惠人道:“池大姐,这你就别遗憾了,股市上的事说不清楚,风云变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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