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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云上宫记-第92部分

小说: 云上宫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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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琰?”

    我点点头:“至琰在郜林汗国,此事虽大汗始终不承认,但皇兄应当是知道的。”

    “他是你丈夫。”他的目光如剑,锐光突现:“你就这样……说了不利于他的话?”

    “能有多不利呢?”我冷笑道:“明明皇兄也知道此事,臣妹说了,也不过是证据罢了。更况皇兄就算有了证据,也不能对郜林汗国有什么实质的不利吧。”

    他脸上顿显窘意,片刻才道:“你接着说。”

    “他得先掌握了至琰,才有谋反的理由。于是,他提出用小公主和至琰交换。这才有了李将军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你不是说他是伪装的么?”他又现疑色:“布日古怎么会知道有人会索要至琰,并提前训练一个郜林贵族的孩子来冒充他?”

    “那可不是为了和谁交换的……”我垂下头,现出为难之色,许久才道:“大汗他本来也打算培养一个可以冒充至琰的人,至于原因,皇兄当知道……”

    他冷哼一声,又问:“那真正的至琰呢?”

    “死了。”我面不改色,坦然道。

    他愣住,片刻后才重复道:“死了?”

    我点点头:“他不足月而生,本就体质虚弱。去往郜林汗国时又受了惊吓和风寒,加之难以适应漠北生活,一到斡尔多城便害了病。拖了两年,还是夭折了。”

    “哦?”他拖了长音,应该还不相信:“你这么说不过是信口而言,如何证实你说的是真话?”

    “无法证明。”我断然道。

    “那朕凭什么相信你?”

    “皇兄凭什么不相信臣妹?臣妹有什么理由非要骗您吗?”我反而笑了。

    他被我这话噎住,许久才说:“如果朕不当皇帝,对你自然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我凝眸向他。

    “大延皇室乱了,布日古不是刚好南下么?”

    “可他得到大延江山,对臣妹并不是什么好事。”我笑道:“如果大延皇室垮了,他就不会再对臣妹有什么忌惮。如此,一旦君宠不在,臣妹失势甚至丧命,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如果是至琰做皇帝,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干政……这不是你的愿望么?”

    “是。”我直言不讳。

    虽然今天我的每一句回答都出乎他的意料,但这样的一个直白的“是”字却也令他大皱眉头。

    “那不是正中你下怀?”

    “可臣妹只是一个女子。”我朗然笑道:“如果没有皇兄坐镇,那么强臣弱主,臣妹一介女流如何压得住虎狼一般的文臣武将?如此还提什么干政呢?”

    “你不是没那个本事。”

    “可臣妹没有那个力量。”

    他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盯住我的眼:“你是说,如果给你兵权财权,你就能压住那些心有不轨的大臣了?当真好大口气!”

    我这才恍然我这样说恰是戳了他的痛处——他登基时原也有兵权财权,奈何一场大仗败得一塌糊涂,竟把皇室直辖的军队给尽数折在了郜林大漠,国库银两也皆被挥霍一空。

    按理说,那仗虽败得极惨,但该不至于将国库的银子统统花光吧。说不定这笔银子还养肥了不少蛀虫……

    而现在强枝弱干之兆已显。兵权握于诸地大将之手,大战虽过去几年,但国库始终空虚,如此,想建立一支听命于皇帝的军队,是何其困难之事!

    冬珉的脸色却稍微正常了一些,他犹疑,旧话重提:“你总该向朕证明至琰真的死了。”

    “……臣妹写信给大汗,请他把至琰的墓掘了,把骨头送来给皇兄看看么?”我貌作犹疑,蹙眉道:“或者皇兄可以告诉臣妹,我给您什么东西,您才会相信呢?”

    他许久不言,终于说出的话却让我心中一沉:“滴血认亲。”

    “那只能证明那孩子不是至琰,却说明不了至琰已死。”我自己提出了置疑,以打消他对我的猜测:“这样皇兄不仍是不能放心吗?”

    “只要他不是,就够了。”他似乎不愿再说话了,转过身去:“你要说的就这些?若只这些,便……”

    “请皇兄尽早处斩丁勋——臣妹要说的实是这个。”我打断他的逐客令。

    “他的供词,你可知道?”

    “他会说是大汗诱他造反,而臣妹在此事中也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对吗?”

    “你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威胁过臣妹——虽然没有明说,但臣妹猜得出他的所想。还有什么是比中断臣妹与大延皇室的关系更可怕的威胁呢?”

    冬珉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打量我,再开口,却带上了某种久违的负气:“可你也曾率军与朕为敌!那时你就不怕皇室抛弃你?”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臣妹还是清楚的。那时我在斡尔多城里,若是不与皇兄为敌,只怕当即就被大汗处死了……大延嫁公主到漠北,可不是为了给您的敌人一个祭旗的牺牲品吧。”

    “这不是你的实话!今天你始终在撒谎!”他的声音又是几近疯癫的尖锐。

    “您不信的话,臣妹有什么办法呢?”我直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果您有什么办法能验证臣妹所言的真假,臣妹定然愿意接受考验。可您仅靠一己的想法,就断定臣妹犯下欺君之罪……这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吧。”

    “考验?”他阴阴的目光闪过我的脸颊,朝向虚空:“好吧,现在就遣人去把那孩子接来……倘若他不是至琰,朕就相信你,否则……你还是准备好接受最坏的结果吧。”

    我咬紧牙关,终于点了点头。

滴血认亲


冬珉并非如他自己所言般全无威势,至少宫女太监们还是非常尊奉他的。

    我带着一丝凝固的笑,看着那些下人奔忙,没多久,玉碗银针掐腰几皆已被人摆了上来。他们循序退下,竟然一声都不出。

    在这样的静寂里,殿外传来的纷沓脚步声就格外明显清晰,我听得出来那是几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的——至琰终于到了。

    那在高大的门边出现,因而显得格外瘦小的孩子,竟然已经换上了大延的贵族少年服色。看到他的一瞬,我再次感到从心底轰然而起的震惊——他和小时候的冬珉实在是太像了。

    偷眼望去,冬珉也浮上了一种错愕的恍惚。

    短暂的时间,我却想起了很多很多不该想起的事——冬珉还像至琰那么大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那些不残酷也没有勾心斗角的事情——可那时候的我们,谁能想得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至琰不会知道我的所想,他一步步前行,到了距冬珉五尺之地,便伏拜下去:“德兰拜见大延皇帝陛下。”

    这是异国臣子拜见皇帝的标准举动,他的动作语言,皆无可挑剔。但冬珉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一惊中回过神来,脸色仓皇,竟向至琰走过去,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

    “你……”

    “皇兄!”我截断他尚未问出的话语,道:“这便是那个伪装成至琰的孩子。”

    他身躯一震,终于恢复了几分常色:“哦……你叫什么……?”

    他当真是失态了,至琰已经自称德兰了,他这样问,是明摆着神魂颠倒,没有注意至琰说话呢。

    至琰却显得镇定许多:“德兰,大汗给赐的名字是扎延。我是郜林汗国的高勒汗之长子。”

    “高勒汗?”他楞了一下,转头向我问道:“高勒汗是……”

    “高勒是诺延部的汗。”我答道:“您不知道大汗他册封诺延部的事情?”

    “呵,”他脸上竟显示出了难得一见的短促笑意:“郜林人的汗可真多,阿鸢,你丈夫算什么?他父亲又算什么?”

    我还没搞清楚冬珉那句“他父亲”是说羽瞻的父亲还是高勒汗,至琰就变了脸色,认真道:“皇帝陛下,请您尊重我的父汗!他是敦德汗的直系子孙,是和您一样有着高贵血液的人!”

    “哦?阿鸢,听到了么?他说他的父汗才是真正的贵族……那你的丈夫呢?他身上流的是什么人的血?有多卑贱?”

    我像是被针突然戳到,狠狠咬紧了牙齿——我可不敢顶撞他,就算他再怎么无能,现在杀了我还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更何况羽瞻现在说不定还在生我气,他会不会来救我可不是个定数。

    “皇帝陛下此言不妥。当今大汗是德兰的义兄,他是伟大的君王……”

    然而,没等至琰说完,冬珉便挥了挥手道:“不必再说了!他布日古伟不伟大,朕可比你清楚!”

    至琰立刻住嘴,空空大殿里便只有冬珉的声音在回荡,带着几分戾气:“今天找你来,只是要试试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至琰皇子而已,多余的话,和你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可说的!”

    我顿时愣住了。在我的想法中,冬珉便是多么无能,又被至琰的话激得多么愤怒,也该不至于和一个孩子摆谱。难道我一直高看了他,他根本就是一个气量小得可笑的人?

    至琰却出我意料地没有惧色,竟然只微微一笑:“遵旨,敢问皇帝陛下要如何去试?”

    他非但不怕冬珉的气势,反而能如此淡然面对一个掌控他生死的人,这样的勇气,实在是不输给任何成年人。

    他今天的行为无可挑剔,但我也由此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畏惧——他只是一个孩子,就有如此的城府,今后长大了会怎么样?我还能不能控制住他?

    便在我沉溺于自己所思的时候,冬珉和至琰已经站到了那掐腰梨木圆几旁边。我疾步向前去看,见冬珉掂起一根银针,便照着自己的指肚戳了下去。

    一滴殷红的血坠入玉碗中。染红细腻的玉质,冬珉将伤指悬空,便不再流下血液来。

    至琰也取了那银针,手却在送针之前抖了起来。

    “你怕什么?”冬珉的声音如夜枭啼号般带着不可测的机心。

    “……怕疼。”至琰似是委屈地答了两字,我便借机笑着打圆场道:“小孩怕疼也是常有的,皇兄何必如此凶他?”

    “他不敢戳,你来吧。”冬珉却向我下了令,我不好推拒,只好捏起至琰的手,一狠心,将尖锐的针头戳进了他的食指侧。

    至琰叫了一声,两条细细的眉蹙在了一处。我将他手指对上那玉碗,用力一挤,另一滴血也汇入了碗中。

    殿中是一片寂静。宫人太监原已经都出去了,我们三个人,却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地盯着那只玉碗底部的两滴血。

    也许,我们三个人,都不希望看到那两滴血相融。

    可是就是这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

    直到两滴血彻底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来,仍没有人开口说话。我只听到身边冬珉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他会怎么做,我心里实在没有底,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终于,那阴恻恻的笑声又响了起来:“璃鸢,你不是说他是高勒汗的儿子吗?为什么……”

    在看着这一切发生时,我已经手足冰凉不知所措,可听他这么一说,心头却闪过一道灵光。

    高勒汗也好,父皇也好,都是敦德汗的后人,这么说来,高勒汗之子与冬珉血液相融,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禀皇兄,高勒汗也是敦德汗的后人啊。”我立时跪下,险些撞翻那掐腰几,分明感到冷汗从自己的背后渗出,而话语也因此仓皇急促:“父亲与儿子的血液可以相融,兄长与弟弟的血液也可以相融。您与德兰到底算是堂兄弟,血可相融,也是理所当然的。”

    “哦?”头顶上传来一声带着犹疑的长音:“你这么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那么可还有别的法子能证明他不是真正的至琰皇子?”

    “恕臣妹直言!”我实是受不住他无休无止地纠结于至琰到底是不是至琰这个问题,猛然抬起头盯住他:“皇兄为什么非要证明这孩子不是至琰?只要您绝了那些想利用小皇子对您不利的人,又何须在乎至琰的下落生死?会对您不利的是丁勋,也许还有一些居心叵测的大臣,不是那个死了几年的小孩儿!”

    他不同我答话,竟将目光转到了至琰身上,再开口,用的已经是郜林语言:“你父亲在哪儿?”

    “父汗已经大行了。”至琰口气虽恭敬,但仍能听出明显的不悦,恰如不谙世事的孩子被人冒犯了之后无法自止的愤怒。

    “哦……是吗?”冬珉的声音里仍然听不出什么,但杀机已经在他眼前浮动。

    “就算你父亲死了,也总会有人知道你是谁的……比如,安向礼?”

    这三个字,如重锤擂在我胸口,我竟一时喘不上气来。

    可所幸我是跪在地上的,低下头,冬珉就看不到我的神情了。而就在心脏狂跳数下之后,冬珉这话的破绽却陡然出现——安向礼就是见到了至琰和我们在一起,也不能证明他就是我的亲弟弟;更何况,安向礼是被冬珉当作赔罪的祭品送到郜林的,他绝对不可能反过来帮着冬珉。

    “如果安向礼能证明的话,不妨就召他来。”我没有抬头,以免反应太大让冬珉看出不妥:“臣妹并无异议,想德兰王子也不会有……”

    “德兰?”他却又抓到一个把柄:“这不是布日古那个谋反的弟弟的名字么?”

    “是……这孩子的名字恰巧和大汗的弟弟一样。刚才便已经告诉皇兄了。”

    “这么巧合?好吧,那么差点死在弟弟手上的布日古,为什么还会收留一个名字和那个仇人一样的孩子?”

    “臣妹不知道大汗的想法,但若要臣妹猜测,该是为了显示自己不念旧仇,希望能够得到德兰部众的人心。”

    “当真如此吗?”他口气里怀疑更重:“据朕所知,德兰的那些残部,似乎都逃到了极北的大泽中去,也没有什么力量反扑了。如今已经彻底掌控了郜林汗国大权的布日古,为什么还要去笼络那么一小撮人的心思?”

    “民心总是一点一点聚拢起来的,大汗他经常这样说。”

    我看不到冬珉的脸,猜不透他的静默是说不出话,还是懒得与我再争辩——他自小也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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