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事的故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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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阿德的同事英礼和他夫人还住在墙门间后面的厢房里,这对小夫妻之间不够融洽,据说英礼的丈人是江苏无锡一位名医,英礼以前跟他学过医术。
名医重才不重貌,看中了矮个子又戴一付金丝眼镜的英礼,根本就不同女儿商量,就把他招为东床快婿。结婚多年没有生育。
英礼工作勤奋,转业来苏州成了阿德的上级,还不时作为视察到同里邮局查账。而名医千金却不甘寂寞,凭着自己有三分姿色,最好天天有男人陪她逛马路、看电影。
衙门场有两位已经逐渐成年的小伙子:伟建和立立,伟建为人清高,与英夫人接触不多;立立受父亲的指示,努力博取名医千金的欢心,以便让她在枕头旁向英礼为两个阿舅美言几句,饭碗头保得牢些。
读初一的亨元陪盆子到苏州考幼师,闲暇无事,他的大姑妈向名医千金推荐这位男童,可以暂时陪她白相几天。亨元不知所以然地由姑妈陪到前厅来,娘姨正在给英夫人梳头。
名医千金看着镜子里的男童问娘姨:"这孩子长得怎么样?";油头粉面的娘姨对英夫人说:"长得是蛮好,就是黑了点。"
当日,名医千金就安排了和亨元的活动计划:吃过午饭后到大华电影院看影戏。英夫人牵着亨元的手走了约二十分钟到影院门口,买了两张票入座。电影即将开映,片名是:《白衣天使》,周璇主演。
突然,一位挂着省中校徽的青年坐到名医千金右首的位置上,英夫人勃然动怒:"奈格人纳亨什梗勿识相,我走到啥地方,奈跟到啥地方?"边说边拉着亨元的手在楼座上另找一个地方坐下,臊得那位中学生满脸通红。
在电影放映过程中,她向流动小贩买了两只茶叶蛋,给男童一个。亨元学着英夫人的样子,剥了蛋壳,细细品尝,若按平日,早已三下二除一把它吞下去了。
出得电影院,英夫人带着男童到对面百货公司逛了逛,碰到熟悉的女售货员,谈起周璇在<;白衣天使>;中的演技,售货员告诉她一个消息:金嗓子由于感情问题受到刺激精神失常了。名医千金听了惊叹不已。
晚上,英夫人与立立等人在前厅闲聊,她报告了金嗓子精神失常的消息。亨元扯开话题自作聪明地把大华电影院的一幕当作新闻告诉众位堂、表弟兄,却反而遭到立立的呵斥:"小孩子懂啥,不要乱扯!"
两年后再与立立相处,感到彼此都是高中生,可以平起平坐的时候,可惜,局长千金已经跟随他的丈夫搬出去了。
过了农历七月三十,大块头陪堂兄到省中办理入学手续。座落在三元坊的江苏省苏州高级中学不愧为名牌学校,绵长的围墙,占据了一整条马路,直至与孔庙相接。
办公大楼雄踞正中,前方一颗大柏树欢迎四方学子。新盖起的两幢教学楼在办公楼的右侧;学生宿舍则要绕过办公楼左侧的食堂由一条西北方向的走道而入。
亨元被编在高一(2)班;并按班级安排宿舍。宿舍一律是矮平房,房内摆六只双人床。他被派在上铺,从来没有睡过双人床的亨元,怕从床上摔下来,用铺盖绳在床的两头绕了几圈。
同宿舍有宜兴人强忠、沙洲人松仁、无锡人祖玉等,刚进校门的时候,他看到学生会办的黑板报上登着强忠的一篇文章:指责有些同学不能节约用水,洗碗、洗筷把水龙头开得哗哗响,或者人走了龙头不关,至使"小小的碗池竟也掀起了波澜。"
在宿舍前面有一口水井,旁设汲水用的杠杆装置。必须用力扳动手柄,才能使唧口喷出水来,这是供学生们洗衣服用的。
使亨元感到不习惯的是大便不能象在家里那样关起房门,一个人悠闲自得地坐在马桶上排泄。集体厕所内一排马桶圈,许多人排排坐,你看我,我看你,对他来说是极其难堪的。
开头几天,尽量熬着不去大便,肚皮胀得难受,出入宿舍经过厨房,那阵阵刺激食欲的饭菜香味,闻来更觉难受。后来他想出个办法:夜深人静时去大便,那时集体厕所人烟稀少,利于排便情绪的培养。
高一(1)班和高一(2)班是这一届五百名新生中年龄最轻的两个班级,几乎集中了所有拔尖学生。教语文的是教研组组长云文,用苏州普通话,自我介绍是光福镇人,上课条理清楚,对学生要求严格。
俄文教师朝星,苏北人,杨州师专毕业生,与他人合译的苏联小说:《马的故事》陈列在办公楼二层的走廊墙壁上,使亨元对他增强了敬意。
地理教师是一位慈祥的中年人,一口宜兴土话,在教苏联地名时,把译音说得抑扬顿挫。如"马格尼托戈尔斯克",他要读成"马—格尼托—戈尔斯克"。
许多课程上课前老师都要抽查一、二个学生的复习情况,采用口试形式,并当场以五级分制评定成绩。每个学生都有一本记分册,无论课堂提问、小测验、考试成绩都一览无余。
班主任要求学生每星期拿回家给家长过目签字,亨元是寄宿生,按规定,班主任担负了督促、检查他们的责任。
入学一个月来,亨元给大家的印象是头发卷曲,鼻子高高,象个印度人,故取绰号为"小洋人"。小洋人在新的环境里学习和生活,很不适应,尤其是没有评上助学金,更使他有一种失落感。
家里经常闹收支不平,每月顶多只能挤出10元钱给他,缴了9元钱的伙食费仅1元钱作零用。尽管如此,挂着苏高中的校徽,亨元仍旧感到很光彩。
他渐渐感到目力不济,碰到阴雨天。黑板上的数目字看不清,数理化成绩本来就跟不上其他小秀才们,现在更是一落千丈。
班主任是山东人,在周末特意找亨元谈话:"你怎么啦?一星期儿开了三只红灯儿?"礼拜天到衙门场打牙祭,亨元露出一付愁眉不展的样子。
咸菜好婆毕竟还是很关心这位长房长孙的,追问之下,他哇地一声哭了,原来眼睛近视,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引起学习成绩下降。直性子的二姑妈笑着说;
"不就是配一付眼镜吗,这孩子为什么不早讲,你没有钱,我们可以支援嘛。"小洋人佯装不太情愿配眼镜,说:
"戴了眼镜,面孔难看死了。"其实,班级里很多同学戴眼镜,他并不认为难看而很羡慕。下午,由二姑妈带着,到观前街明光眼镜商店,配了一付250度的赛珞璐近视眼镜,内侄破涕为笑。
但是,学习成绩并不因为戴了付眼镜而有所提高,尤为糟糕的是到高一下半学期,两门功课使他头痛非凡。一门是立体几何,其中的三角函数公式全凭抽象记忆能力。
亨元头脑扁平,从小就缺乏记性,因而当老师课堂提问点到思想在开小差的这个后进学生时,他乱说一通,出尽洋相,老师当堂给他打了一分,创造了全班最低分数记录。
另一门是机械制图课,鸭嘴笔里灌着的那一口黑墨水,一不小心就滴在图纸上,弄得一塌糊涂。
看看别的同学有条不紊地依靠园规、三角板、量角器、丁字尺等仪器画出充满美感的各种几何图形,真是佩服。而自己化了九牛二虎之力画出的图纸,许多地方被橡皮擦得已快洞穿,而且东一块西一块沾上了墨汁。 高中一的下学期,真是个倒霉的学期,暑假也过得很不开心。在粮库工作的盆子有一张镇工会图书馆借书卡,平常总是她借了小说拿回家给大家分享。
有一天,盆子要上夜班,没时间到设在任家花园的镇工会去借书。大兄弟自告奋勇与停学在家的三姐一起去任家花园借书,不料工作人员认人不认证,硬是不让姐弟俩进图书馆。
小洋人据理力争了几句,就被扣上了无理取闹的帽子,甚至要用绳子将他捆绑起来,事情闹得很大,二姐也从开会的地方赶来了。经过她的说明,才给亨元和哈哈解了围。
回到家里,小洋人气得发了一场寒热。病中,一个问题总是盘旋在脑际,折磨着他:为什么堂堂的省高中学生会辩论不过店员出身的小干部?
暑假后不久,根据阿判的要求,上级把他调离同里去五十公里之外的震泽镇工作,全家也从同里谢家桥堍下的崇本堂搬迁到震泽藕河街的观莲小筑居住。
高中二上半学期,亨元极为思念身体衰弱而又经常受精神刺激的纳香人、升入初中正在学拉胡琴的围墙、已经进幼儿园读书而改回男装的陈三。
学生宿舍的床铺作了调整,小洋人从上铺搬到了下铺,他的正上方和左、右上方被祖玉等三位公子哥儿包围。
夜自修回来,三公子在上头嘁嘁促促说笑话,吃零食,听矿石收音机,闹个不停,影响了小洋人的睡眠。虽屡提抗议,无济于事。他想如果自己也有个矿石收音机,不仅可排除干扰,听听确也很惬意。
可是买这么个玩意儿,单耳机也要二、三元钱,靠每月一元零用钱是积不起来的。亨元急中生智,想出了个办法:星期日退伙,取出三毛钱伙食费,一个月就多了一元多零用。
吃饭问题嘛,有两家亲戚家可以去打秋风,难板去吃一、二顿饭是不会遭人家白眼的。早餐难以解决,从学校走到衙门场或穿珍珠巷,沿途各种小吃摊头对他是个强烈的诱惑。买一只烘山芋还是买一块油煎饼,都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在意志薄弱的情况下,不得不化几分钱买早点果腹,晚上反思往往有一种负罪感,还记载在日记上。
第七回
莘莘学子返校心情无限惆怅热衷爬格投稿期盼文坛名扬
秋高气爽之日,由二姑父出资,衙门场三家庭租游船去木渎灵岩山郊游。在市一中读书的大块头隔天前就通知了亨元,说家里邀他一起参加,同去的还有正在娘家的三姑母及其女儿小妹。这一天是星期日,大家在就近的码头上了船。
船夫有节奏的摇橹声和船体碰撞水面的"拍拍"声组成一曲和谐的交响乐。船行途中,船家洗菜作饭,阵阵炊烟勾起了大家种种遐想。行至枫桥寒山寺附近,饭已经煮好,大家在船上就餐,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人多饭少,亨元只吃了个半饱。虽然二姑父还买了不少面包和果酱罐头,他不敢多吃,怕别人瞧不起自己。爬灵岩山,有导游一一指点各种值得观看的风景,还讲了许多典故。
在灵岩山的庙宇前,西装毕挺的二姑父为全体参加者摄影留念,后来印出来的是当时颇为罕见的彩色照片。一日游不久,二姑父在"对私改造"中失去太湖面粉厂厂长位置,从此蜗居家中不再外出。
随着紧张的期终考试后,寒假将临,学校里洋溢着一派苦尽甘来的气氛。伙食团把节余的伙食尾子倾注于最后一餐上。
宿舍前的小河浜车干了水,肥美的鲤鱼在一只只木桶里欢快地跳动,厨房里飘逸出煎、炸、烹、蒸的各式香味。平时两块乳腐八个人分的餐桌上,那一天居然摆了一大盆鱼、一大盆肉,还有两个炒菜。
吃过丰盛的午饭后,大家蜂涌到宿舍准备打点行李回家。小洋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匆匆走出校门,从人民路走到察院场,转个弯来到苏州百货公司。
摸出袋袋里全部钞票,数了数,留出回去的轮船铜钿,准备孤注一掷买一样东西回家。早在前两天,他已经看中了玩具柜台内的那辆惯性小汽车。
付了钱,取了货,再从学校背起行李来到人民桥轮船码头,等待开往吴江震泽的轮船经过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到已经成为自己第三家乡的陌生小镇去度寒假,心情何等激动,他最想念的,除了纳香人之外,还有尚未脱离女孩子气的小陈三。他要把化尽自己积蓄买来的玩具汽车送给小兄弟,同时给全家一个惊喜。
到了震泽,早有围墙和他的一个同学在轮埠迎接。由码头走到观莲小筑有相当长一段路,围墙兴奋地介绍震泽的风土人情,认为这古镇,房屋建筑和街道都不比同里差,而人口则大大超过同里。
围墙与同学对话,一口"牙、喃、格拉"(我、你、他)震泽话,这小子搬来不过半年时间,语言模仿能力真快。
来到藕河街住处,一个低矮的白色围墙,旁开仅能容一人出进的门洞。走进围墙,是一个破落的小院子,左侧是厨房和柴间。
跨进一道门槛,是类似吉利桥或谢家桥堍的那种大厅,观莲小筑在大厅后面东侧,两扇紫红色的小门上贴着一张门牌,标志着这里住有一户居民。
亨元进了大厅就见这里热闹得很,许多年轻人正在刚搭起来的戏台旁忙碌着。一个梳着一边倒童子头的瘦瘦小小的孩子向他扑来,拉着他的手激动地向周围人群高喊:
";唔牙介介(我的哥哥)来了。这是牙介介(我哥哥),金亨元,哼!"陈三的脑门上突起了青筋,凡是他激动或高喊时就有这个特征,所以又多了个绰号叫"一根筋"。
在两个兄弟的陪同下,亨元进了自己的家。果然,在客厅正上方有观莲小筑的悬匾。估计这个客厅过去面对藕河街前的小溪,小溪里栽满荷花,由此得名。
现在一道高墙将它与客厅隔绝,而且小溪里已无荷花,只能淘淘米,洗洗菜,甚至还有人偷偷地往溪内倒马桶。
客厅后面还有一个小房间,空间六面都铺设木板,北窗通邻居小天井;西边还有呈长方形的半间,进宅即是。这么多的房间当时仅阿判、纳香人、围墙、陈三等四人常住。
(哈哈一年后考取武汉食品学校;盆子仍在同里粮库,不久辞职,后去吴江湖滨公社当接线员。)
这是相当宽敞的,且房屋结构极好,都是广漆地板,包括楼上的天花板,也漆得亮堂堂。围墙领着亨元观看一个个房间,脸上流露着喜悦的神情。
回到客厅,亨元拿出送给陈三的那辆崭新的红色惯性小汽车,小兄弟爱不释手。两个长兄用竹竿、门扇、矮凳搭成车道和小桥,惯性汽车发出"呜呜"的象警报一样的声音,沿着车道逶迤前进,居然还有力量爬上小桥。
这玩具也引起阿判和纳香人的兴趣,此时正好盆子回家过春节,又参加了游戏的行列。只有哈哈忙着与街坊青年排练节目,很少在家。
她是饱经沧桑的待业青年,在同伴中很有威信,在节目彩排中担任类似导演或舞台监督那样的角色。大兄弟刚回家,她就邀他为一只舞蹈伴奏。
亨元吹着口琴,几个女青年载歌载舞,在大厅后面另一家住户的客厅里活动。纳香人挤进来看自己儿子出风头。
姑娘们为这个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