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衣素华-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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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把话说完，楚倾却已经明白。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楚倾一直守在李夙床边，床头的汤药宋盈已经热了一遍又一遍，李夙仍未醒来。
时入夜，夜风骤起。
就在李越前来看望李夙的时候，一名小兵匆匆来报：“珏王殿下已至容城！东朝军并未完全撤离，余下人马趁夜袭城，对亏有珏王殿下亲临城楼坐镇指挥，老将军和聂将军亲领将士迎战，士气大增，东朝军不敌，撤兵！”
楚倾一直半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他总算是安然抵达了大月城，又安然地从大月城到了北疆！
众人会合，在容城和历城只见连起岗哨。
李夙醒来，已是三天之后。
缓缓推开紧闭的房门，屋里那人身形一颤，却终是安坐一动不动，低头不紧不慢地煮着酒。
“竹叶青，你还是喜欢这个味道。”李夙轻轻开口。
贺嫣冷笑一声，小心地撩拨着火头，“这些与你又有何干？”
李夙道：“我最喜欢的，亦是这个味道。”
贺嫣道：“只可惜，物是，人已非！”话音落，她突然扬手打翻了面前的酒盏，站起身来瞪着李夙，满眼怒意，“说！贺家哪里亏欠了你？我贺嫣，又可曾对不起你？你为何，要如此狠心，如此对待贺家！”
听着她满是恨意的语气，李夙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为难于悲痛，只是淡淡笑着，“这么多年了，总算是听到你亲口问出这句话。”
贺嫣紧逼一步，道：“为何？”
李夙不答，缓缓举起一片凤形玉璜，“收下此物，你便是李家的人。”
贺嫣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李夙淡笑道：“这些年，你一直收着这样东西，说明你心里还惦念着当年的感情……”
“我惦念的是杀我亲人的仇人！”贺嫣冷冷打断他，“留着它，只是为了做个提醒罢了。”
李夙继续道：“你若当真要杀我，又何必留我一命？那一刀，你本可以要了我的命。可见，你心里也有疑惑，也怀疑我并非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贺嫣扭开头，“我只是想要听你亲口说出原因。”
李夙摇头，“当年害贺家之人不是我，你若问是谁，我亦无从回答。倘若你认定是我，杀了我才能解你心头之恨，那你便杀了我，我李夙绝无怨言。”
“你……”贺嫣没由来地愣了愣，“你想死？”
李夙道：“不想，然若是为你，是又有何惧？当年灭贺家之人不是我，然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是贺家的罪人，以命抵命，也不足惜！”
贺嫣摇了摇头，“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告诉我！”
李夙不言，转身欲走。
却听得“唰”的一声，回身看去，只见贺嫣手持匕首抵在自己喉间，“告诉我，到底是谁！这一刀，若不是刺在仇人身上，便是刺在我自己身上！”
“不！”李夙轻呵一声，冲上前去，却被贺嫣冷冽的眸色拦住。
许久，他终于无奈地叹息一声，掏出一只帕子递给她，“当年你们离开之后，我一直留在千城，找到了那晚行凶的贼匪，从他们手中拿到了这个。他们说，便是这个东西的主人去找了他们，让他们到贺家杀人。”
贺嫣颤抖地接过帕子，缓缓打开，原本极力隐忍的神色在看到帕子里的东西之后骤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第二百二十三章 急情
看着李夙满脸深沉地从贺嫣的房里出来，楚倾心中便知晓一二，走近身前，轻声问道：“你告诉她了？”
李夙目光沉沉，“真相的残忍和她的命，我只能选择她的命。”
说着回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突然转身大步离去。
“很多次我到了大月城，却不愿意进城，这便也是原因之一，我本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总有一天她会自己渐渐淡忘，熟料……她一直留着这片玉璜，也一直带着对我的恨度日。我不怕她恨我，我怕的是她知道真相之后，自己承受不住，那个陪伴在枕边数十年的人，竟才是自己真正的仇人。”
楚倾无声轻叹，“李老待七小姐之心，当真让人动容，惟愿七小姐能静静待一段时间，明白这些年这其中的是非曲折，明白李老的苦心。”
李夙只是摇头，并不再多言。
他所有的苦心都只是希望她好，至于她原谅莫如寂也罢，憎恶莫如寂也罢，都不重要，只要她能过得好，便足矣。
多日来昼夜不息，楚倾不免感觉疲乏，走到院门外时突然身形一晃，险些摔倒，一双大手适时扶住她，轻斥一声：“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好生休息？”
楚倾浅笑着抬眼看他，俊眉微蹙，眼含疼惜。
“无碍，休息一下就好。”
萧珏却不放手，唤来宋盈搬了张木藤椅放在檐下，难得有个午后暖阳，萧珏把楚倾按在木藤椅上，不紧不慢道：“今天下午你哪里也不用去，什么事也都不用做，安安心心躺在这里休息就好。”
说罢，在她身边落落而坐。
楚倾挑眉道：“那你呢？”
萧珏淡笑：“看着你休息。”
楚倾不由感觉无奈，却又不想辩驳，漫天席地袭来的困意让她很快便沉沉睡去，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看着守着，心中总觉得有莫名的心安。
许是多日没有休息好，这一睡便睡得深沉，睡梦中感觉到似乎有人将她轻轻抱起，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然一想到有萧珏在身边，便又放弃了，安心地任由他去。
待她这一醒来，已经躺在屋里的软榻上，宋盈守在边上，萧珏却已没了踪影。
“出什么事了？”天色已经漆黑一片，院子里却到处都是灯笼的光在晃动。
宋盈沉着脸色，犹豫了一下才道：“莫……莫夫人不见了……”
楚倾顿然坐起身，“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怎么没有叫醒我？”
宋盈摇头道：“是王爷不让任何人打扰姑娘，再说，莫夫人有手有脚，此番失踪，分明就是她自己逃走，王爷已经派了人出去找了，姑娘去了也没有，还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吧。”
话虽是在理，楚倾心里却放不下，她与贺嫣本非亲非友，倒不是？不是十分担心，她担心的是李夙，他好不容易才把人找了回来，现在却又突然失踪了，李夙又有伤在身，定然不好受。
这么想着，她已经下了床，不顾宋盈的阻拦，随手抓了件外衣就往外冲去，却不慎撞在进门那人身上。
萧珏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拉回屋里，“我才离开一会儿，你便又闹腾开了。”
楚倾不由凝眉，心中虽担忧，然听着他那满含关切的话语，又生不起气来，担忧道：“李老怎么样了？”
萧珏道：“放心吧，李老无碍。就在我前脚刚离开京都，莫如寂就已经跟着赶来，寻找莫夫人的下落，此时已经到了北疆，莫夫人若是去找他了，便不用担心。”
楚倾却连连摇头，“怕只怕，她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萧珏无奈摇头，“你担心也没用，里里外外都已经派了人去找，只要能找到人，不管愿不愿意，便是绑也会把人带回来，你就不用跟着操心了。”
楚倾抿了抿唇，无语反驳，心中却依旧放心不下，难以安宁，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气候渐暖，入夜之后夜风清凉。
楚倾白天里睡了太多，到了晚上竟全无睡意，将萧珏连推带骗地赶出了院子，自己又重新躺回木藤椅上，看着头顶的夜空发呆。
宋盈一边收拾草药一边看这儿她浅笑，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惊羡。
这样的恣意潇洒，又何尝不是她所向往的？只是……
轻轻摇了摇头，过往如昔，不想也罢。
只是她没想到，等她回屋去放置好草药再出来，院子里竟是已不见楚倾的身影。
她果然还是，按捺不住。
宋盈无奈，急匆匆地出了院子，急忙去禀告萧珏等人。
楚倾出了府门之后，斟酌了一番，朝着容城的方向而去。如萧珏所言，既然莫如寂已经追来了就必然会往着容城赶，而贺嫣此番离开，不管是要报仇还是要放下仇恨，她要找的人也都只可能是莫如寂，是以，若想要找到他们，容城是最好的选择。
出城时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她便独身一人而行，没有马匹，靠两条腿赶路，饶是她轻功不错，却也快不了多少，直到快凌晨时分，方才看到容城的城楼。
而左侧方不远处，东朝军营依稀可见。
楚倾一边赶路一边注意着四下里的动静，蓦地，她脚步一顿，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循声找去，找了许久，竟是在一条沟壑里发现一道身影。
稍稍犹豫了一下，出于医者的本能，楚倾终究是忍不住上前看了看。
“你受伤了？”
轻轻的一声问，让那人豁然一怔，继而急声道：“你是傅宁？”
楚倾一惊：“七小姐？”
正要查看她怎么了，贺嫣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带我回历城，我……我有消息要即刻通知王爷……”
楚倾心下怔谔，见她这幅模样，心知她已经见过了莫如寂，然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贺嫣会从东朝大营的方向而来？
来不及多想，她当即带着贺嫣一起到容城城门处，借了匹马，带着贺嫣一起策马朝着历城疾驶而去。
天色渐渐亮起，贺嫣已然沉沉睡去，然那满身的伤却依旧触目惊心。
萧珏大帐内，韩奇、聂逸、陆文钦、李越、陶鹏、薛峰等人皆在，分列两侧，个个都神色凝重地看着萧珏。
韩奇最先开口问道：“没想到这莫如寂竟然与赫连盛、与东朝联手，沆瀣一气！卖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陆文钦沉住气道：“而今东朝军想要趁我们不备拿下穆立峰，王爷对此事有何打算？”
萧珏站起身，语气沉沉道：“木鲁峰是南璃之地，山脉连绵，乃是我南璃北方脊梁，万不能让任何人夺了去。”
李越道：“而今东朝军距离木鲁峰比之我们要近了很多，若论速度，我们定然是赶不上他们，而一旦他们拿下木鲁峰，我们就不好再开攻，即便动手也会投鼠忌器，两头为难。”
萧珏颔首，“没错，所以我们必须要赶在他们之前先到木鲁峰。”
聂逸不由皱眉，“若万一，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陷阱呢？”
萧珏断然道：“陷阱也好，计谋也罢，这木鲁峰，我们必须要拿下！”
众人会意，相视一眼点了点头，陆文钦出列道：“对于北疆地形，末将略有了解，末将愿领兵前往驻守木鲁峰。”
韩奇等人纷纷出列请命：“末将愿领兵前往……”
萧珏抬手反掌制止他们，凝思片刻道：“找回疾行轻骑，本王亲自领兵前去，与东朝这一战后续如何，全看这木鲁峰之争如何了！”
大军行动，楚倾不便多问，只是心中越发担忧。
要到木鲁峰，首先要穿过东朝大营的后方，赫连昱如此精明之辈，断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过了去。
宋盈端着盘子进屋，见楚倾满脸不安，忍不住道：“姑娘不必太过担忧，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楚倾轻叹，犹豫了一下，道：“宋盈，我拜托你一件事情。”
“姑娘尽管说。”
“到我屋里取我的药箱，将里面的药送给王爷。”
宋盈先是稍稍愣了愣，继而又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贺嫣，沉沉点头，“姑娘放心，宋盈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王爷。”
说罢，转身离去。
原本以为此行前往木鲁峰会阻碍重重，却不想轻骑疾行，绕开了东朝大营，半道上竟是无人阻拦，只是远远地似乎看到有一队人马也在朝着木鲁峰的方向赶去。
消息传来，楚倾原本就沉敛的脸色更加凝重，顺利，实在太过顺利！
正因如此，反倒有些担心起来。
尧仇的五七已过，将军府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段时间有苏姌跟着忙前忙后，尧冽才不至于把一切都搞得一团乱，所有将军府的下人都对这位准夫人钦佩有加，然心中又忍不住悄悄叹息，尧仇这一走，尧冽热孝三年，三年之后，苏姌已是二十出头之人，她当真能等到那个时候？
得知北疆战况越来越急，尧冽心中片刻不安，一大早便匆匆进宫，求见萧琏，欲要请旨前往北疆，却不想萧琏身体不适，任何人也不见。
尧冽咬了咬牙，握紧拳，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
正要离去，却见宁德宫的掌事太监匆匆而来，“尧将军，皇后娘娘有请。”
尧冽心中疑惑，却还是跟着那人快步而去，甫一进了殿内，便觉情况有些不对，只见云皇后端坐上座，不紧不慢道：“尧将军这么早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臣……”尧冽正要开口，却一眼瞥见苏姌和苏婕在几名宫人的陪伴下缓缓走来，在他对面落座，看苏姌的脸色不好，再看云皇后气定神闲，尧冽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然事已至此，他已避无可避，垂首淡淡道：“臣只是来看一看王龙体可好，别无他事。”
云皇后轻笑一声，看向苏姌道：“本宫今日闲来无事，便将苏家姐妹来召进宫来陪本宫游园，尧将军不会介意吧？”
尧冽忙垂首俯身：“臣不敢，这是她姐妹二人的荣耀。”
云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尧将军若还有别的事要忙，便先去吧，苏家这两丫头本宫就暂歇留在宫中，多陪陪本宫。”
第二百二十四章 被困
山谷之中的风声与外面颇有些不同，没有那么肆虐，却沉浑雄厚。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萧珏没有回身，只是稍稍以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淡淡道：“随着我到北疆来，日夜不得安宁，终日提醒吊胆，随时以身犯险，你这又是何必？”
闻言，身后的秦素缓缓走过来，笑道：“不管有多危险，留在你身边保护好你，原本就是我的职责。”
萧珏摇头，“秦家是月家的家将，而今母妃已经不在，你们对我大可不必如此……”
“此番到达木鲁峰，似乎太多顺利了，心里反倒有些不踏实。”秦素根本不听他所言，扭头便将话题转移开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萧珏挑眉，微微摇头，“调集兵马赶来，驻守此地。”顿了顿，又道：“我们疾行赶来，只是为了拦住东朝先一步拿下木鲁峰，可是让疾行轻骑一直留在这里，总也不是办法。”
秦素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我只担心东朝没那么容易放手，他们既是有计划想要拿下木鲁峰，就必然会有所准备，我们必须提高警惕，提防着。”
萧珏轻轻应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凝眉沉思。
历城和容城此时已是严阵以待，一大早东朝大军便有了异动，在两城之间来回摇摆不定，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