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四明大地-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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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金士昌：四
四
有一年大旱，最好的田也只割几十斤一亩，大家吃糠咽菜也度不过去，有许多人已经饿死了。金士昌几次向罗震山建议，乡里有储备粮，应该开仓赈民，但罗震山就是不答应。无可奈何之下，金士昌只得带着附近村坊上的农民群众到乡公所去请愿，要求开储备仓。谁知罗震山不但不答应，还告到县里，说金士昌要带头抢劫国库。结果国民党县公安局就以“战争时期扰乱后方民心”为由，先把他的副乡长撤了，而后把他逮捕入狱，整整关了他一年。后来他的亲朋好友为他四处奔走说情才把他放了出来。但他从狱中放出来后，仍不“悔改”，碰到罗震山办事不当，损害民众利益，有时还要到乡里去干涉。因此地方上农民很拥护他，有些开明的乡绅和县上有些“清官”也很器重他，从狱里回来后一年又叫他当了副乡长。金士昌就是这样一个急公好义，处处为群众着想的人。
现在祥荣他们已跟着金士昌父子走进了他屋里，他们听得村前枪声和喧闹声，知道伪军已经进村了。
“来，你们跟我来，上面有躲地方。”金士昌又对儿子说：“金虎，你快带着同志们上楼去，我去外面应付他们一下。”金虎“嗳！”的答应了一声就带着祥荣和罗顺和等上楼穿堂入室，然后把他们带进像一间书房那样的楼屋里。那屋是浙东农村所常见的普通人字梁木结构的小楼，室内打扫得窗明几净。可那窗户比一般人家大，窗下朝东放着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桌前放着一把旧转椅，椅子的左边墙角里放着一只老式茶几，茶几上面放着许多书籍。一把转椅后面的板壁上还挂着一幅“直轴”一直垂到茶几上。而那直轴下罢的茶几上也摆着厚厚的一叠书。板壁上则贴着许多字画。
祥荣等人见这小楼房间虽幽雅，却没有啥隐蔽的地方好躲藏，若就躲在这间书房里，敌人上来一看不就露馅了吗？所以他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正当他们在那里犹豫观望时，金虎捧过南面角落里茶几上那一撂书，放到楼板上，然后又迅速地扛开靠壁的那条长茶几，揭起挂在上面壁上的花鸟画轴，露出一扇狭长的暗门来。金虎忙把暗门打开，转头对祥荣他们说：“同志们，快，快到这里来躲一躲！”祥荣他们这才明白，原来那里有一个暗间。他们忙高兴地向金虎点一下头，几个人鱼贯地钻了进去。
金虎看他们都进去之后，忙又把暗门关上，再把茶几扛上，把那幅花鸟画轴再垂放到茶几上，然后再把书籍等物放回原处，把那密室的暗门遮挡住。
待把祥荣一伙人隐藏好后，金虎这才放心从容地走到楼下去。
祥荣和顺和摸进暗室，起初感到黑漆漆的，等一会儿后眼睛适应了，借着壁缝里钻进来的光线，把屋里看得清清楚楚：里面上横头摆着一张宁式床，也有凳有桌，床边还有茶几小橱，原来这里是一个卧室。看前面的窗门都密闭着，再仔细看看，右边还有一道暗门可通隔壁的房间。这确是一处可靠的隐蔽处。
原来金士昌住着的这间楼屋，一排七间都是他家的，这七间屋子的两间正好被纵向联接的前面一幢楼房所遮住。所以这两间房子平常也是暗幢幢的。打从东洋人进来后虽然他不顾事了，但杂七杂八的队伍还常来金村找他。他为了躲避不见这些敌人和坏人，便把村中间的这间房子做为密室，外面过道的门用茶几画轴等物件遮蔽起来，以便隐藏自己。
一会儿他们听到了墙门外响亮的吵闹喧嚣声，他们又不安起来，祥荣和顺和赶快把快机打开了保险门，侧耳谛听楼外和楼下的动静。他们起先听见沿河过来的激烈的枪声，接着又听见村中央，鸡飞狗叫声和女人的惊喊声，接着又听到了达达达许多人奔过来河边村旁的急促的脚步声，和伪军们南腔北调穷凶极恶的喝骂声。
“伪军过来了！”祥荣手持着快机望着顺和说。
“他们怎么会晓得我们会躲在这里的？”顺和说。
祥荣望着罗顺和没有作声。
第二十二章 金士昌：五
五
“金乡长！金先生！”他们听到楼下伪军叫金士昌。祥荣和顺和立即把住暗门，一边屏声静息地倾听着下面的动静，一边握着快机随时随地作好战斗准备，以应付伪军的上来。他们虽知金士昌是个爱国人士，为人热情，对百姓善良，名声很好，但是万一敌人太狡猾，金士昌阻拦不住让伪军上来找着，那他们在这里不就被瓮中捉鳖了。因此他们仍然很担心。
这批伪军就是刚才半里镇抢夺吓饭叫祥荣缴枪的那个司务长，没有把他看牢逃回去高桥又带了一批伪军从高桥方向赶来的。
几年来日伪军们从在高桥集上和半里镇集上肆无忌惮地明抢明夺，没碰到过什么人敢拦挡他们。不想今天他们出来搞得这样狼狈。他们自己已被缴械，连一个跟他们来的日本人也失踪了。那司务长逃回去一报告，立即被临时在那里检查防务的鬼子小队长狠狠的打了几个巴掌，并命令那个大麻子中队长立即带领两个小队，叫那个司务长带路到半里镇来搜索三五支队。叫他们一定要把那失踪的皇军本田太朗找到，把三五支队游击队抓住。于是大麻子中队长和那个胖司务长便带着五六十个伪军，一时里疾风暴雨似的赶到半里镇来。在半里镇周围一带村庄挨家挨户像梳头发一般搜寻着，同时顺手牵羊地把老百姓家值钱一些的东西和鸡鸭鱼肉掳掠一空。自然，半里镇几家商店更加倒霉。
掳过了几个村庄没有寻着三五支队的一根毫毛，他们立即又向距半里镇两里路的金村进发。他们奔到金村也这样挨家挨户的搜索，不一会儿便风风火火的来到金士昌住的小墙门口。
“金乡长！金乡长！”大麻子中队长未进门就大喊。
“哦，黄中队长，是你们哪！今天又有啥重要贵干到敝村来啦？”金士昌忙应付着走出来。原来这个大麻中队长不久前还带着他的伪军在半里镇驻扎过，常到金士昌副乡长家里来要这要那的，金士昌为了村里太平不得不应付他们一些，所以与他们很熟。这时那个大麻子中队长摇摇头望着金士昌说：
“唉，金乡长倒霉！倒霉呀！今日一早我那个鸟事务长带一个皇军和两个弟兄来半里镇买菜，不想叫一伙三五支队游击队缴了枪，连哪个皇军也失踪了不知去向。皇军小队长怪罪下来，叫我一定要找到哪游击队，找到那个皇军，你看这叫我到处搜寻…”
“找到没有呀？”
“哪去找呀？”
“我们村里你都搜寻过了？”
“搜啦，鬼毛也没有！”
“这可是件要紧的事呀！丢失了皇军还得了！这什么三五支队好厉害！你家家都搜过了？来！来！来！也到我家来看看吧！”金士昌故作惊讶地说。
“唉，金乡长，你又见外了！我是顺便来告诉你一声的，来你们村里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怎么能搜到你家来呢？你，我还能不相信！”
“嗳呀，黄中队长，你还是叫弟兄们来看看吧，你也好交差，我也不受嫌疑。来来来，进来看看。”说着把黄麻子中队长和胖司务长拉了进去。这当儿可把躲在楼上密室里的祥荣和顺和几个人吓得心都跳到了喉咙口。
金士昌把大麻子和胖司务长以及两个伪军小队长迎进楼下小套间里在一张八仙桌凳周围坐下，叫金虎妈赶快给他们泡茶。自己也坐下来，给他们一个个递烟。
“喏，黄中队长，你抽烟！”点好火金士昌顺手把那包大英牌香烟塞到黄大麻子手里，“喏，黄中队长，拿着。”
“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伪军中队长把那包香烟塞进口袋里和金士昌闲聊着。等他抽完一支烟之后，金士昌说：
“黄中队长，来，现在上去检查一下吧！你们回去好交差。”
“啊，说哪里话来？连您金乡长都信不过我们还信谁去啊？”大麻子忙挥手拒绝。
“难说呀，”金士昌狡黠地望着黄麻子说：“作兴三五支队躲在我家楼上也说不定呢。”
“哎，金乡长真会开玩笑！外面弟兄们等着，好，我们走啦！打扰！弟兄们走！”伪军中队长手一挥和他的喽罗兵们一齐走出去。
“慢慢走！有机会路过再来喝茶呀！”金士昌把他们送到墙门口。
“好咧！”
半个小时后，等伪军远去了，金士昌跟金虎再上楼来。捧出茶几上的书画，移开茶几，掀起直轴，敲敲暗门，请祥荣他们出来。
第二十二章 金士昌：六
六
“伪军们走了？”
“走了。”金士昌说。
“士昌先生，多亏你了！叫你担惊啦！”
“唉呀，何必说这种话，你们打日寇打伪军又是为了谁？”
祥荣见他这样诚恳，也不好意思多说，听听外面敌人已经远去，便和罗顺和等相视一下，又对金虎点一下头说：“我们也就走了。改日有机会再来拜访士昌先生。”但金士昌却拦住他们说：“ 现在你们还不能出去。兴许他们有便衣队在弄堂口等着呢。你们不是近坊上人吗？急什么！夜里回去好了，夜饭在这里吃。”
祥荣等对他说：“蹲长了怕被人发现，我们怕会连累你，士昌先生。”
金士昌说：“啥连累不连累的！平日里我想找你们还找不着呢，莫走了，夜饭吃的去。夜里若还走不成索性就留在我家里，有你们睡的地方。”这时他儿子金虎也拦住他们不让出去，祥荣他们见金士昌父子真诚相邀，盛情难却，也考虑此时出去不妥当，也就留了下来。
把他们留下来后，金士昌又把他们带到隔壁的一间会客室。
“士昌先生 ，今天我们来是多多打扰你了！”坐下来后，祥荣感激地对金士昌说。
“哎，再不要说这样话了。乡里乡亲的还这样客气呀！”金士昌谦逊地说：“我应该要好好地感谢你们啊！你们为当地百姓打击鬼子真是大快人心，我还想把我的儿子金虎托给你们带他去打鬼子呢。”祥荣听了望着金虎笑笑说：“士昌先生，好啊，好啊，我们会带他的。我们不但要带你家金虎一道抗日，我们还将带领这里所有的爱国青年都起来参加民兵一道抗日。”金士昌高兴地对祥荣说：“那就谢谢你们了！我儿子能参加民兵组织和你们一道参加抗日，我就高兴了。”金虎听了在那里暗暗的笑。心里说：阿爸，我早就参加了呢，还等你讲啊！接着金士昌又大力赞扬祥荣他们今天在半里镇抗日的事体。还说这警卫队这么厉害，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们是属于哪一部分的？祥荣对他说：“我们是属于新四军三五支队领导的。”“哦，是新四军三五支队，怪不得刚才伪军来查找三五支队，三五支队，原来就是你们！我上次到县里去开会已经听到过，据说三五支队要到我们这里来，没有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今天的行动让我亲眼看到了，你们真勇敢呀！”祥荣说：“今天打半里镇，除我们几个警卫队员，主要还靠这里的民兵游击小组，是他们和我们一起干的。”金士昌听了惊异地说：“哦，是这样，有你们这批人在，我们九龙乡人民抗日就有希望了。”
“士昌先生说得对，”祥荣说：“只要我们大家团结起来敢和敌人斗，东洋人迟早会叫我们赶走的。”
“对！这就叫敢作敢为啊！”金士昌眼里闪着明亮的光辉感慨地说：“哎，我今天我第一次看到你们敢在光天化日的闹市上打东洋人，打伪军，真叫我太高兴了！这真是大快人心呀！你们以后再路过这里尽管进来呀！”祥荣和顺和连连点了几下头说：“好的！好的！我们以后还会来麻烦你的。”
“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最愿做的。”金士昌高兴地望望大家，感慨地说：“罗震山不听我的话，一意孤行，到处反对我。如今东洋人来了，他又去投靠东洋人，全不管百姓的苦难，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唉，可惜我如今还单枪匹马，势孤力薄无能为力。今天看见诸君，真叫我高兴！原来我们家乡已经有了一批爱国青年起来抗日…听诸君的口音你们好像离这里也不远是吧？想不到故乡还隐藏着你们这批仁人志士。恕我冒昧，我想请问一下不知你们都是住哪些村里的？”
祥荣见他十分诚恳，便以实相告，并说他们是芦苇漕等村刚刚组织起来的民兵游击小组，这些些武器也是刚从敌人那里夺得来的。金士昌听了更钦佩了，并说：“哦，原来你们还是我们邻村的人呀！好极了！好极了！”
第二十二章 金士昌：七
七
祥荣又告诉他，那年他们村里为一株大樟树的事体，与罗震山闹纠纷，罗震山把他们这帮兄弟抓的去，当时还亏得士昌先生 给帮忙保出来的。金士昌想了一下说：“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桩事体。我记得当时罗震海来找过我，他是我的学生。嗳，那没有什么，小事一桩嘛。罗震山这个人呀，有些地方是做得太过分了…那么哪位叫老成章的大伯是令尊了？”
祥荣点了一下头说：“是我父亲…”
“哦，我听说令尊是一位急公好义的人，我很想再见见他，可惜我没机会碰到他，如今他还健在吗？”
祥荣低下头难过地说：“我爹已经在两年前过世了。”
“啊”
贵法忙告诉他，祥荣的父亲是活活叫罗震山折磨死的，祥荣被罗震山公报私仇，刚刚新婚就来抓他壮丁，当时他逃出去了，罗震山又来抓他的父亲把他父亲打得死去活来，又把祥荣抓去，还夺去他三亩二分田。不久前他才从外地转来的。
祥荣忙向贵法眨眼，叫贵法莫讲这些了，觉得今天不是讲这种事体的时候，讲也没意思。可金士昌听了突然立起身来，背着手，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愤慨地说：“竟有这样的事！竟有这样的事！这做得太绝啦！我以为他把我当作政敌，这样弄我，没想到他竟这样欺压百姓！把我抓去坐牢监，我受点委屈没什么，欺压无辜百姓太不应该啊！都怪我当年有眼无珠做了东郭先生 ，培植这样的人，到如今回过头来反受其欺，也叫百姓遭殃！嘿，真是惭愧，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