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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我的宝贝 1062-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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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不大放心,又去看了一次。还好,都在。这一回,店里跑出来一个下巴尖尖 的瘦子,脸上笑笑的,眼光锐、口也甜,见了我,立刻叫——陈姐姐。是个精明人,反应好 快。
他是年轻,轻得人都是没长满的样子,很一副来日方长的架势。一双手,修长修长的。
我们买卖东西,双方都爽快,没几句话一讲,就成交了。约好第二天用小货车去搬。说 着说着,老毛病又发了,什么民俗啦、什么老东西啦、什么刺绣啦、什么木雕啦……全都站 在店门口谈了个够。一面讲一面踢踢石磨,那旁观者看来,必定认为我们在讲“大家乐”, 不然两个人的表情怎么那么乐呢。就这样,我走了,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方才看见一串红 灯笼在晚风里摇晃,上面写着“茅庐”。
那是我初次见到茅庐的主人——陈信学。第二天,去搬石磨的时候,信学的太太跑了出 来,大家叫她——小琪。这一对痴心民俗艺品的疯子,跑到我们这个社区来开茶艺馆,兼卖 古董。那个茶馆里呀,连曾祖母的老木床都给放进去了。喝茶的人可以上床去喝,只是小琪 不许客人拉上帘子,也不许人躺,只许人盘腿坐着。
以上的故事还没有照片出来。只因我还算初去。702224
再赴茅庐
小琪对我的喝茶方法十分惊讶,当她把第一只小杯子冲上茶时,我举起来便要喝。小琪 用手把我的杯子搁下来,把茶水往陶器里一倒,说:“这第一次不是给你喝的,这叫闻香 杯。”我中规中矩的坐在她身旁,很听话的闻了一次茶香。小琪才说:“现在用另一个杯 子,可以品了。我今天给你喝的茶,叫做——恨天高。”
也不敢说什么话,她是茶博士,真正学过茶道的,举手投足之间,一股茶味,闲闲的。 我一直在想茶的名字,问小琪:谁给取的?小琪笑说是她自己。那家茶艺馆内许多古怪又好 听的茶名,贴在大茶罐上,喜气洋洋的一片升平世界。再赴茅庐的意思,就是一再的去,而 不只是再去一次。明知茅庐这种地方是个陷阱,去多了人会变,可是动不动又跑过去了。一 来它近,二来它静,三来它总是叫人心惊。那些古玩、民俗品,散放在茅庐里,自成一幅幅 风景。宁静闲散的灯光下,对着这些经过岁月而来的老东西,那份心,总有一丝惊讶——这 些东西以前放在谁家呢?这两个年轻人开的茶馆,又哪里弄来这么多宝贝呢?
“宝贝吗?”小琪笑着叹口气,又说:“压着的全是东西,想靠卖茶给赚回来,还有得 等呢。”说着说着,一只手闲闲的又给泡了一壶茶。
那种几万块一个的茶壶,就给用来喝平常心的平常茶。小琪心软,茶价订得低,对于茶 叶的品质偏偏要求高,她的心,在这种情形下,才叫平常。
有时,黄昏里走过去,看见小琪一个人在听音乐,不然在看书,总是问一声:“生意好 吗?”小琪从不愁眉苦脸,她像极了茶叶,祥和又平淡的笑着。一声:“还可以。”就是一 切了。信学比起他的太太来,就显得锐气重,茶道好似也不管,他只管店里的民艺。对于一 些老东西,爱得紧,也有品味。这种喜好,就如同他那双修长的手——生来的。
我们一见面,就不品茶了。我是说信学和我,两个人吱吱喳喳的光谈梦想。
“我说,这家店还可以给更多的人知道。你们光等着人来,是不行的。”我讲,信学 讲:“对呀!”我讲:“那就得想办法呀!”信学讲:“这么小一家店,总没有人来给做报 道吧!”我说:“我们自己报道呀!”信学说:“那支笔好重的。”我说:“什么笔都是重 的,你学着写写看呀!”信学听我讲得快速,每一个句子后面都跟了呀——蜒蜒蜒蜒的,显 然很愉快。他追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主意?”我这才喊起来:“好啦!回去替你们写一封 信,介绍茅庐给我们的邻居,请他们来这里坐坐,也算提供一个高雅的场地。”
信学和小琪还没会过意来,我已经推开门跑掉了。笔重、笔重,写稿子笔当然重死人。 可是,给我的芳邻们一封信,下笔愉快,轻轻松松。再说,我总是跟邻居点头又微笑,从来 没有理由写信给他们。这么一想,很快乐——去吓邻居。跑着、跑着,信学追上来喊:“陈 姐姐,不急写的。今晚云门舞集订了一桌茶。”我倒退着跑,喊回去:“好——马上就去 写。
云门的人有眼光,而且都是好人。再——见——。“跑回家才二十分钟,这样一封信就 写好了——亲爱的芳邻:
很高兴能够与您住在同一个地区,成为和睦亲密的邻居。这份关系,在中国人来说,就 叫缘分。也许您早就知道,在我们的社区里,“云门舞集”这个杰出的舞团也设在我们中 间,这是我们的光荣。可是也许您还不知道,就在我们彼此住家的附近,一对年轻的夫妇, 基于对茶道、民俗艺品以及中国文化的热爱,为我们开设了一家小小的茶艺坊。在这家取名 为“茅庐”的地方,您不但可以享受亲切的招待,也同时能在消费不多的情形下,拥有一个 安静又典雅的环境。
当您在家中休息时,可能因为孩子太可爱而没有法子放松疲倦的身心,也可能因为朋友 来访,家中只有一间客厅,而您的家人坚持要在同一个房间观看《庭院深深》的连续剧,使 得您不能和朋友谈天。基于种种台北市民缺少安静空间的理由,请您不要忘了,在您散步就 可抵达的距离,这间能够提升您精神及视觉享受的茶坊,正在静静的等待您的光临。我本身 是这家茶坊的常客,它带给我的,是内心的平和,身心的全然休息,更何况,茶坊的茶,以 及陈列的民俗艺品,深值细品。
能够介绍给您这家高尚又朴实的小茶坊,心中十分欢喜。希望把这份快乐与您分享,使 我们彼此之间,居住得更加和气与安详。
谢谢您看完这封长信。
您的邻居三毛敬上
罗哩罗嗦写好了信,自己举起来看了一下,文句中最常出现的字,就是——我们、我们 又我们。这绝对不是一封广告单,这是我们同胞之间的亲爱精诚。这么一感动,自己就越来 越觉得——住在自己的土地上,有多好。那么一大群人挤着住,有多好——都不打架的。一 次能够跟那么多人写信,又有多好。我得赶紧去影印。
当天晚上,影印了三十份拿去给小琪看,小琪念着念着笑起来了,说写得很亲切。我抓 过来再看,才发觉忘了附上茅庐的地址和电话,很脱线的一封信。
信学看了,又在信下面画上一张地图,说:“印它个三千张!”
我以为,三十张纸,信箱里去丢一下就好了,没想到信学雄心比我大了整整一百倍,他 一上来就是几千的,并不怕累。就这么有空就往茅庐跑,跑成了一种没有负担的想念。几天 不去,一进门,如果没有客人在,小琪就会大叫一声:“呀——陈——姐——”
信都发出去了。邻居在街上碰见我,搁下人,说:“收到你的信啦!”我准回一句: “那就请去捧场嘛!大家好邻居。”信学和小琪这对夫妇有个不良习惯,初去的客人,当然 收茶资,等到去了两、三次,谈着话,变成了朋友,就开始不好意思收钱。于是茅庐里常常 高朋满座,大家玩接龙游戏似的,一个朋友接一个朋友,反正都是朋友,付钱的人就不存在 了,而茶叶一直少下去。店就这样撑着。
“你这个样子不行。”我对小琪说。她一直点头,说:“行的!行的!”
起初几次我坚持要付茶资,被信学和小琪挡掉了,后来不好意思再去,心中又想念。有 时偷偷站在店外看老坛子,小琪发觉了就冲出来捉人。
其实光是站在茅庐外面看看已经很够了。茶坊窗外,丢着的民艺品一大堆,任何一样东 西如果搬回我家去,都是衬的,而我并不敢存有这份野心。
收集民俗品这件事情,就如打麻将,必然上瘾。对待这种无底洞,只能用平常心去打 发,不然一旦沉迷下去,那份乐而忘返,会使人发狂的。
虽然这么说,当我抱住一只照片上的古老木饭桶时,心里还是高兴得不得了,信学告诉 我,这种饭桶只装捞饭的,所以底部没有细缝,如果是蒸饭桶,就有空洞好给蒸气穿过。我 没有想到功用的问题,只是喜孜孜的把它往家里搬。
说实在的,茅庐里古老的家具不是个人经济能力所可以浪掷的地方,可是一些零碎的小 件物品并不是买不起,再说信学开出来给我的全是底价,他不赚我的。
得了饭桶——我情愿用台语叫它“锅仔饭桶”之后,眼光缠住了一幅麒麟刺绣,久久舍 不得离开它。同时,又看中了墙上两、三块老窗上拆下来的泥金木雕。看了好久好久,方才 依依不舍的离去。
“你已经有一大堆老坛子了,还要增加做什么?”妈妈不明白的问。我数着稿费,向母 亲说:“一个人,不吃、不穿、不睡、不结婚、不唱歌、没有汽车、没有时间、更不出国去 玩,而且连口哨都不会吹。请问你,这种人一旦买下几样民俗艺品,快乐几天,算不算过 分?”
母亲听了分析,擦擦眼睛,说:“如果这件事能给你快乐,就去买下吧。”
当我捧着这些宝贝坐在小琪身边又在喝茶时,小琪问我:“你好像从来都是快乐的,也 不计较任何事。你得教教我。”“我吗?”我笑着抚摸着一片木雕,轻轻的说:“其实这很 简单,情,可以动,例如对待日常生活或说这种艺术品。那个心嘛,永远给它安安静膊的放 在一个角落,轻易不去搬动它。就这样——寂寞的心,人会平静多了。”
说着说着,外面开始下起微雨来,我抱起买下的一堆东西,住家的方向跑去。
那个晚上,家中墙上又多了几件好东西,它们就是照片上的麒麟和两幅泥金水雕。茅庐 得来的东西,连上面那个锅仔饭桶以及没有照片的石磨,一共五样。
三顾茅庐
就这样,在我繁忙的生活中,偶尔空闲个一两个小时左右时,我就走路到茅庐去坐坐。
那一封写好的信,慢慢的发出去了。
有一天我经过茅庐,小琪笑得咯咯的弯了腰,说:“前天晚上来了一大群老先生,来喝 茶,说是看了你的信,一来就找你,没找到,好失望的。”
“是不是可爱的一群老先生?”我笑着扬扬眉。小琪猛点头,又说:“好在我们那天演 奏古筝,他们找不到你,听听音乐也很高兴。”
“就这一桌呀?”我问。小琪说:“两桌。又一次来了一对夫妇,也是看你信来的。”
“才两桌?我们发了三千封信吔?!”我说。
小琪笑着笑着,突然说:“我快撑不下去了。”我叮住她看,一只手替她拂了一下头 发,对她轻轻的说:“撑下去呀,生意不是一下子就来的,再试试看,一年后还没有变好, 再做打算吧!”
小琪和信学都没有超过三十岁,今天这份成绩已经算很好了。那批茶具、古董,就是一 笔财产,而生意不够好,是我们做朋友的一半拖累了他们。
在这种情形下,又从茅庐搬回来一只绿色彩陶的小麒麟,加上一只照片中也有的大土坛 ——早年腌菜用的。土坛上宽下窄,四个耳朵放在肩上作为装饰,那线条优美又丰满。
我当当心心的管理好自己,不敢在收集这些民艺品上放进野心,只把这份兴趣当成生活 中的平常部份。也就是说,不贪心。
对于收来的一些民俗品,想来想去,看不厌的就是瓮。每一个瓮,看来不是腌菜的就是 发豆芽的,或说做别的用处的。可是它们色彩不同、尺寸有异、形状更不一样,加上它们曾 经是一种民间用品,在精神上,透着满满的生活情调,也饱露着最最淳朴的泥土风味,一种 “人”的亲切,就在里面,这“人”,就是早年的普通人,他们穿衣、吃饭、腌碱菜,如同 我们一般。于是,在这无底洞也似的古董、民俗品里,我下决心只收一种东西——瓮。
茅庐的可亲可爱,在于它慢慢成了社区内一个随时可去的地方。繁忙的生活中,只要有 一小时空闲,不必事先约会,不必打扮,一双球鞋能能够走过去坐坐。也因为如此,认识了 在复兴中学教书的国文老师——陈达镇。
陈老师收藏的古董多、古书多,人也那么闲云野鹤似的。看到他,总想起亮轩。这两 人,相似之处很多,包括说话的口气。
陈老师的古董放在他家里,他,当然又是个邻居。我们这条一百三十三巷,看来平常, 其实卧虎藏龙的,忙不过来。从茅庐,我进入了陈老师的家。
呆看着叫人说不上话来的大批古董和书籍,我有些按捺不住的动心,这很吓人,怕自己 发狂。陈老师淡档的来一句:“浅尝即止,随缘就好——玩嘛!”
我蓦然一下收了心,笑说:“其实,我们以物会友也是非常好玩的。例如说,每星期 五,不特别约定必须参加的,每星期五晚上,有空的人,就去茅庐坐一下,每人茶资一百, 然后一次拿一样收藏品去,大家欣赏,也可以交换——。”陈老师笑说:“这叫做——献 宝。”
想到这种闲散的约会,如果有上三五人,就能度过一段好时光。不必去挤那乱七八糟的 交通,只要怀里拿个宝贝,慢慢走过去就得了。那份悠然,神仙也不过如此。
“叫它献宝会。”我说。笑着笑着,想到陈老师可能拿了一只明朝瓷碗去,而我拖个大 水缸去献宝的样子,自己先就乐不可支。
茶坊茅庐,被我们做了新的游戏场。
住在这小小的社区里,可以那么生动又活泼的活着,真是哪里也不想去了。人生,在这 个小小的角落里,玩它个够本。也是在茅庐里喝茶的时候,把玩了好几块鸡血石的印章,要 价低得以为他们弄错了。这,只是把玩,我很坚定的是:只要土坛子。
写着上面的话,我感觉着一份说不出的安然和幸福。那种居住在一群好邻居里的喜悦和 安全,都是这一群群淳厚的同胞交付给我的礼物,我不愿离开这儿。
三顾茅庐的故事并没有讲完。三,表示多的意思,我的确去得不少。
照片中一共六样东西:锅仔饭桶、刺绣麒麟、两幅泥金木雕、一只彩陶麒麟、一个大腹 土罐子。
这并不表示我只向茅庐买下了这六样,也不表示茅庐只有这一类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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