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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月满西楼-第24部分

小说: 月满西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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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昏沉,眼睛胀痛。整夜,我脑子里就浮著小凡和冬冬的影子。摆脱不开,挥之不去。从
这第一本日记中,我归纳出一个简单而动人的故事。小凡和冬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小恋人,
石家和倪家是世交,因此,当小凡父母双亡后,她就被收留在石家。她在石家长大、长成,
和冬冬耳鬓厮磨,感情也与日俱增。但是,他们之间一直有一种神秘的阴影,这阴影不是他
们两人的力量可以除去的,这困扰著他们,使他们不安、痛苦。而且,这恋爱显然还有一份
阻挠的力量,那位不时在日记中出现的“大哥”!这就是我综合出来的故事,至于那阴影是
什么?我不知道。冬冬和小凡是何许人?我也不知道。可是,随著第二三个无所事事的日
子,我和他们是越来越熟悉了。月满西楼35/47

    我终于看完了小凡全部的日记。事实上,最后一本日记已经不是记载事实,而是全部胡
说八道,一些不连贯的句子,没有意义的单字,布满一张又一张的纸,还有些恐怖兮兮的图
画,一个骷髅头,一张狞恶的脸上洒满了红墨水,像是斑斑的血迹,许多乱七八糟的线条,
和被钢笔所划破的纸张。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翻出小凡最后一张比较清晰和通顺的文
字,是这样写的:“好奇怪的一些思想,那些大大的、大大的一些眼

    睛,在我的房子里跳舞,我讨厌它们!整夜我都被几十

    个黑色的小鬼抓著,它们在抽我的筋,剥我的皮,用几

    千万根针来扎我,呵,我好疼!

    冬冬,冬冬是谁?我拚命想也想不起来,他们要抓

    我,我知道,那么多的人,他们问我问题,问我问题,不

    停的问,不停的问,呵,呵,呵!我要,我要干什么呢?”

    下面没有了,从这以后都是看不懂的东西。我抛下了日记本,脑中迷糊得厉害。这是怎
样奇怪的事?我,应征来做一个人的中文秘书,可是,这人并没有工作给我做,却把我安置
在一个房间里,这房间充塞著一个神秘的影子——小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想了很久,想不透我眼前的谜,也解不开这个谜。我的主人依旧早出晚归,每天搪塞
我关于工作的问题,我越来越感到情况的不妙,终于,我决心要向我的主人提出辞呈了。可
是,就在这时候,我的主人“召见”了我。

    六

    这是我到达翡翠巢的第六天,一个明亮的早晨,秋菊来通知我,说是石峰请我到他的书
房里去。

    我去了,石峰正坐在书桌前面,桌上摊著一份什么工程设计图一类的东西,他手上拿著
圆规和量角器,在做精密的计算。看到了我,他指指书桌对面的椅子:

    “请坐,余小姐。”我坐了下去,疑问的望著他,但他又埋头到他的工作里去了。我坐
了好一会,实在按捺不住,咳了一声,我说:

    “石先生,秋菊说是你请我来。”

    “是的。”他头也不抬的说。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有工作给我做?”

    这次,他抬起头来了,用一种很奇怪的神色,他深深的注视著我。然后,他们圆规的针
尖半咬在嘴唇中,微蹙著眉,显出一副思索的神情,好半天,才说:

    “我想,我们该谈一谈了。”

    “我有同感,石先生。”我说。

    他瞥了我一眼,唇边微露笑意。抛下了圆规,他坐正了身子,说:“好吧!余小姐,你
看完了小凡的日记吗?”

    “这——”我错愕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不慌不忙的燃起了一支
烟,喷出了一口烟雾,他笑了笑——我发现我很少看到他笑,他的脸孔一向冷淡而严肃。—
—他的笑带点鼓励和安慰的味道,不勉强我回答,他凝视著烟蒂上的火光,说:

    “我知道你看过了,几天来,你很寂寞,你无事可做,你又很好奇,于是,你接受了小
凡。我猜想,你对她应该是很熟悉了?你也阅读过她在书上乱批的那些字吧?”

    “我——我想。”我仓卒的说:“你在暗中窥探我。”

    他又笑了。“确实不错,你完全猜中。”

    “这——这并不很公平,石先生。”我有些气愤:“我不懂你把我弄到这儿来,是要我
做什么?”

    “第一步,我要你看小凡的日记,”他慢吞吞的说:“这一点,你已经做到了。”“可
是——你不必这样神秘,如果这是我工作的一部份,你尽可以交下来让我看。”

    “这不同,当你把它当工作来做的时候,你不能自然而然的接受它。小凡也不能像现在
这样深深嵌进你脑子里去。告诉我,你对小凡的印象如何?”

    “那是个很可爱,很活泼,很痴情,而略带点任性和神经质的女孩子。”我说。“很正
确。”他满意的喷出一大口烟:“你做得很好。”

    “可是,我仍然不懂,”我说:“小凡的日记和我的工作有什么关联?”他打开了书桌
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东西,丢在我的面前,说:“看看这个,是不是能使你懂一
些?”

    我拿起来,那是一张照片,一个少女的四英寸照片,挺秀的眉毛,一对莹澈的眸子,嘴
唇很薄,唇边有个小酒涡,微笑的样子十分俏皮。翻过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字:

    “小凡摄于一九六一年春”。

    “怎样?”石峰问,注视著我的眼睛迷离难测:“仔细看看这张照片,你会不会对照片
上的人有些面熟?”

    经他这样一提示,我才发现确实如此,这照片上的人似曾相识,越看就越面熟,但又实
在没见过,我困惑的抬起头来,石峰正审视著我。“看不出来吗?”他问,又丢了一张照片
到我面前:“那么,看看这个。”我拿起那第二张照片,却赫然是我的照片,我应征时寄给
石峰的那张照片,两张照片一对比,我立即发现似曾相识的原因了。我和小凡,我们竟然长
得非常相像,仔细看当然分别很大,猛一看却确实有四五分相同,尤其是眼睛和脸庞。我疑
惑的望著石峰:“我像她,”我说:“是么?”

    “是的,你像她,但并不是最像的一个。”

    “怎么讲?”“在应征的一千多个人里,有比你更像她的,我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你
那篇自传,你文笔活泼而心思灵巧,再加上,你还有一个地方和小凡相同——你是个孤
儿。”

    “我懂了,”我说,呼吸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我十分激动。“你并不是在找什么中文
秘书,那些都是障眼法,你是要找一个小凡的替身,你就是那个冬冬,你无法使小凡复活,
你就挖空心思想再找一个小凡,对吧?不幸我被你选中,你把我弄到小凡的屋子里,让我看
小凡的日记,想把我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变成你的小凡。但是,你错了,天下没有相
同的两个人,我也不可能变成小凡,这工作我不干!”

    “冷静一点,余小姐,”他说,态度沉著而稳重:“你并没有把事情弄得很清楚,你有
丰富的联想力,却没有细密的推断力。第一,小凡并没有死。第二,我也不是冬冬。”

    “哦,是吗?”我愕然的问。

    “你想,冬冬只比小凡大四岁,小凡今年不过二十三、四岁,冬冬也不过二十七、八,
我呢?我已经三十七、八了,这不是很明显吗?”“这——”我顿住,半天,才说:“那
么,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如果小凡也没有死。你为什么要找一个像小凡的人?”

    他沉思片刻,烟蒂上的烟灰积了很长的一段。他的眼睛投向窗外,有点迷离,有点落
寞,又有点萧索。那眉端额际,积压著某种看不见的忧郁,使他整个的脸显得庄严而又动
人,像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手下的雕塑品,那样冷漠的,却又充满灵性和生命力。“故事必
须从很久以前说起,”他慢慢的说:“希望你有耐心听我说完它。”我有耐心,事实上,他
撼动了我,他的神情令我感动,他的语气使我沉迷。我静静的听著他的叙述。

    “说起这个故事,我必须先说石家和倪家的关系。”他开始了,烟蒂上的烟在缭绕著。

    “在我的家乡,石家和倪家是当地的两大家族,追溯到我们五代之前,石家和倪家几乎
同样富有,同样有庞大的土地、家园、和为数众多的子孙。两家都是务农为本的书香世家,
都出过才子,有过中科举的子弟。而且,两家一向友好,也互通过婚姻。这样,不知道到了
我们祖先的哪一代,出了一件很不愉快的婚变。石家的一个子弟,可能是我的玄曾祖,也可
能是我玄曾祖的父亲,看上了倪家的一位小姐,但我这位祖先已早有妻室,倪家的声望也不
可能嫁女为妾。于是,我这位玄曾祖或是玄玄曾祖就千方百计的要把元配夫人送回娘家,也
就是找她的毛病,以便出妻,来达到娶倪家小姐的目的。这位元配夫人不堪丈夫的折磨冷
落,就吞鸦片烟自杀了,据说死得很惨,临死的时候,她咬牙切齿的诅咒著说:

    “‘诅咒倪家!诅咒石家和倪家的恋爱!让倪家世世代代不得善终!如果石家和倪家的
子弟相恋,天罚他们!天咒他们!’“据说,从此之后,石家和倪家就受了诅咒,永远摆脱
不开恶运的追随。当然,这只是传说,彷佛每一个地域,都有许许多多古老的传说,用来解
释一些无法解释的、离奇的故事。但是,倪家确实从此凋零,而石家和倪家,也从此结下许
许多多解不开的孽缘。最不可解的,是石家和倪家,从那一代开始,就几乎代代都有相恋的
子女,而每一对都有最悲惨的结局。据说,首先就是那位逼死妻子的石家子弟,他终于娶了
倪家的小姐,婚后三年,这小姐疯狂而死,那位丈夫也因痛苦及内疚,壮年夭折。

    “接著,倪家就被——按乡下人的说法——恶鬼缠住了,差不多每一代,他们都要出一
个疯子、白痴,或是畸形的人,由此,人丁越来越减少,到了我祖父的一代,已经是独子单
传。“我祖父和小凡的祖父,从幼就是好朋友,大了,他们曾经一起念书,结拜为兄弟。正
像每一代一样,小凡的祖父看上了我的祖姑母,也就是我祖父的妹妹,我的曾祖父因为懔于
家乡的传说,不愿把我的祖姑母嫁到倪家去,结果,我的祖姑母竟和小凡的祖父私奔了。这
在当时,是一件引起轩然大波的事件。小凡的祖父和我的祖姑母在外十年,小凡的祖父死
了,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我的祖姑母带了一儿一女回到家乡,那个儿子就是小凡的父
亲,那个女儿是一个很美的女孩,但是——十七岁那年死于疯癫。月满西楼36/47

    “小凡的父亲长大了,又是老故事重演,他爱上了我的姑妈,这次,坚决反对婚事的却
是我的祖姑母,她用恐惧的声音反覆说:“‘石家和倪家绝不能通婚!绝不能通婚!不但先
祖的诅咒尚存,中表联姻,血缘也太近!’

    “这样,他们的婚事终于受阻,我的姑妈竟一时想不开,悬梁而死。小凡的父亲因而心
碎,就此远离了家乡。连我祖姑母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奔丧。在祖姑母临死的时候,
她才对我祖父说:“‘让石家的孩子远离开倪家,倪家的血统是有病的,是遭过诅咒的,他
们永远不可能有健康的子孙!’

    “她始终没说出来她的丈夫是怎样死的,不过,后来我们辗转听说——也可能是传说—
—说他并没有死,而终老于一栋疯人院里。“然后,许多年过去了,小凡的父亲带著小凡他
们回来了,他没有带回小凡的母亲,据说她母亲很早就死了,带回三个孩子:小凡、小凡的
哥哥,和小凡的姐姐。”

    石峰停顿了片刻,烟蒂已经快烧到了他的手指,他熄灭了烟,重新再燃上一支,神情凝
重,而眼光困惑。深锁著眉,他在沉思,也在回忆。我没有去惊动他,好一会儿,他又继续
了下去:“那三个孩子,你该从小凡的日记里获得一些线索,她哥哥是个白痴,她姐姐——
那是个美丽得出奇的女孩,小凡不及她十分之一,但是——我能说什么?倪家是遭过诅咒
的?他们把她关在阁楼上,我总听得到她的狂歌狂哭,十六岁左右,她用一把剪刀刺破了自
己的喉咙,死了。”

    我打了个寒战,石峰看了我一眼,敏锐的问:

    “还想听吗?”“是的,”我说:“你刚谈到主要的地方。”

    “剩下的你该从小凡的日记里得到答案了,我是那日记中屡次提到的‘大哥’,冬冬是
我的弟弟,比我整整小十岁,他的名字是石磊。我们兄弟自幼父母双亡,依靠祖父生活,小
凡的父亲死后,我祖父收留了小凡——她是倪家最后的骨肉了,算起来和石家还有一些亲属
关系。至于那个白痴哥哥,我们把他送进了当地一家类似精神病院和收容所的地方,当我们
来台湾后,就再也不知道她哥哥的消息了。

    “于是,石家和倪家又一代的恋爱悲剧再度开始,小凡和小磊——我一向称他为小磊,
小凡却总用她自己发明的称呼,‘冬冬’来喊他——他们的爱情开始得更早,几乎在童年的
时候就开始了。以前,家乡的人把倪家称为‘狂人之家’,都严禁孩子们和小凡来往,小凡
从小就很孤独,而小凡的哥哥,更是孩子们捉弄的对象。小磊数度为小凡而打架,他保护
她,爱她,怜惜她,对她一往情深,从不改变。至于小凡,她从小心里就只有小磊一个人,
这个,你当然可以从她日记中领会到。“来台湾那一年,小凡只有七岁,没多久,我祖父去
世,临死,他把我叫到床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说:

    “‘长兄如父,从此,小磊交给你了,但是,千万千万,不要让他和小凡太接近,那女
孩是不健康的。’

    “我当然懂得祖父的意思,但是,我失败了。我负起了教育小磊的责任,也曾经度过一
段困苦的时期,兄弟两人,加上小凡,相依为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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