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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月满西楼-第8部分

小说: 月满西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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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她立刻开了口,声音是清脆而悦耳的:“请问,这儿是不是张公馆?”

    “张公馆?”我惊魂甫定,明白这不过是个找错门的女人,不禁暗笑自己的胆怯和懦
弱。“不,你找错了,我们这儿姓何,不姓张。”“哦,那么,对不起,打扰了你。”她
说,很礼貌,很优雅。“没关系。”我说,望著她转身走开,在她走开的一刹那,我看清了
她穿著件黑色的洋装,大领口,戴了副珍珠项炼,头发长长的披垂著,和黑衣服揉成一片,
细小的腰肢,完美的身段,还有一张完美的脸,浓郁的眉毛,乌黑的眼睛,很迷人。我关上
门,退回到房里。一个找错门的女人,却使我那样紧张,我有些为自己的神经质而失笑了,
走回卧室,我才又忧虑起牧之的行踪来。对著镜子,我模糊的想著那个女人,深夜去拜访别
人,不是有一些怪吗?但是,这世界上怪的事情多著呢,我不了解的事情也多著呢,牧之就
总说我天真得像个孩子。不过,那女人确实美。我羡慕一切的“美”,也热爱一切的
“美”。揽镜自照,我拂了拂满头短发,试著想像自己长发披肩的样子。暗暗和刚才那女人
去对比,不禁自叹弗如。美丽是上帝给予女人的好礼物,但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可以获得的。

    十一点半,十二点……牧之仍然没有回来。我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室内大兜起圈
子,是什么事情耽误了他?发生了什么?我再拨一个电话到他的办公厅,对方已经没有人来
接听,显然办公室里的人都已走了。握著听筒,听著对方的铃声,我心乱如麻。逐渐的,我
感到恐怖了起来,几百种不测的猜想全涌进了我的脑子里,他出了事,一定出了事,给汽车
撞了,在路上发了急病……种种种种。我似乎已经看到他满身的鲜血,看到他挣扎喘息,我
心狂跳著,手心里沁著冷汗,等待著门铃响,等得我神志恍惚,每当有汽车声从我门前经
过,我就惊惶的想著:“来了,来了,警察来通知我他出事了!”车子过去了,抛下了一片
寂静,我喘口气,头昏昏然,又失望著不是带来他的消息的。我昏乱的在室内乱绕,侧耳倾
听任何一点小动静。他不赌钱,不喝酒,是什么因素使他深夜不归?何况这是三年来从没有
过的事!不用说,他一定出事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死了,躺在街道上,警察们围绕
著,翻著他的口袋,想找出他是何许人,是了,这儿有一张名片,何牧之,住在信义路三
段,要通知他家里的人去收尸……门铃蓦的大鸣起来,我惊跳的站著,目瞪口呆,不敢走去
开门,来了!警察终于来了,我即将看到他血淋淋的尸体……门铃又响,我再度震动一下,
抬起脚来,机械化的挨到门口,鼓足勇气,拉开了门。立即,我闭上眼睛,晃了一晃,就歇
斯底里的叫了起来:“啊,牧之,你是怎么回事?你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死掉了,啊,牧
之,你怎么回来这么晚?你真该死!你真糊涂,你到哪里去了?你……”牧之走了进来,我
关上门,仍然跟在他后面又叫又嚷。可是,猛然间,我住了嘴,牧之不大对,他始终没有说
话,而且,他步履蹒跚,还有股什么味道,那么浓,那么刺鼻子,是了,是酒味!他喝了
酒!为什么?我知道他是不喝酒的!他倒进了一张沙发里,我追过去,跪在地板上望著他,
诧异而带著怯意的说:“牧之,你怎么了?你在哪里喝的酒?你为什么喝酒?”月满西楼
11/47

    牧之转头看看我,咧嘴对我一笑,用手揉揉我的头发,朗朗的说:“百年三万六千日,
一日需倾三百杯!”

    “你在说什么?”我皱著眉说。在这一刻,他对我而言,是那么陌生,我觉得我几乎不
认得他了。“你今晚是怎么回事?你到什么地方去过了?”他又对我笑了,这次,他笑得那
么开心,就像个心无城府的孩子,他坐起来,拉著我的手摇摆著,高兴的,激动的说:“到
一个好地方去!是的,好地方!有醇酒、美人、跳舞、歌唱……世界上还有比这个地方还好
的地方吗?狐步、华尔滋、探戈、恰恰、伦巴……哈哈,多年以来,我没有这样玩过了,这
样纵情……”他笑著,又唱了起来:“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的爱哟!……你知道,任
我溜溜的爱,任我爱!你明白吗?……”“牧之,牧之!”我慌乱的说:“你喝醉了吗?你
为什么要喝酒?”“我醉了?”他疑问的说,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然后他又豪放的
说:“醉一醉又有什么关系?人生难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他又倒回在沙发上,把一只
脚架在沙发扶手上,莫名其妙的笑著。笑著,笑著。

    他又唱起歌来,尖著嗓子,怪腔怪调的,唱得那么滑稽可笑:

    “昨夜我为你失眠,

    泪珠儿滴落腮边。………………”

    我摇著他,手足失措的说:

    “牧之,别唱,你要把整条街的人都唱醒了!”

    事实上,他已经不唱了,他的脸转向沙发的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俯过去看他,于
是,我骇然的发现两滴亮晶晶的泪珠正沿著他的眼角滚下去。我愣住了,茫然不知身之所
在,他流泪了!他!牧之?为什么?他是从不流泪的!我用手摸摸他的手,嗫嚅的说:

    “牧之,你遇到了些什么事情吗?”

    他没有说话,我再俯过去看他,他的眼睛闭著,鼻子里微微的打著鼾,他已经睡著了。
我呆呆的跪在那儿,好久好久,脑子里空洞迷茫,简直无法把今夜各种反常的事联系起来。
许久之后,我才站起身,拿了一床毯子,盖住了他,盖了一半,才想起来应该先给他脱掉鞋
子和西装上衣。于是,我先给他脱去鞋子,再吃力的给他剥下那件上衣来,好不容易,总算
把那件衣服脱了下来,又把他的身子扳正,让他仰天躺著,但是,他躺正之后,我就又吓了
一跳,在他雪白的衬衣领子上,我看到一个清清楚楚的口红印,我俯下身子,想看清楚一
些,于是,我发现,口红的痕迹并不限于衣领,在他胸前和面颊各处,几乎遍布红痕,尤其
是胸前的衬衫上,除非有一个女性的面颊和嘴唇,在这衬衫上揉擦过,否则绝对不会造成这
样惊人的局面。我双腿发软,就势坐在地板上,我的头恰恰俯在他的胸前,于是,我又闻到
酒气之外的一种香味,淡淡的,清幽的。虽然我对香水不熟悉,但我也能肯定这是一种高级
的香水。我瘫痪了,四肢乏力,不能动弹。我的世界在一刹那间变了颜色,这打击来得这样
突然,这样强烈,我是完全昏乱了。二

    早上,我醒了过来,发现我躺在床上,盖著薄被,一时,我脑子里混混沌沌,还不能把
发生过的事情回想起来,仰视著天花板,我努力搜索著脑中的记忆,于是,昨夜的事逐渐回
到我的脑中:加班的电话,午夜找错门的女人,醉酒的牧之,口红印,香水……我把眼睛转
向牧之躺著的沙发,沙发上已空无一人,那么,他已经起来了?我记得昨夜我是坐在他沙发
前的地板上,靠在他沙发上的,大概我就那样子睡著了,是他把我搬到床上来的吗?他已经
酒醒了吗?昨夜,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在室内搜寻他的踪迹,一会儿,他就从厨房里
走了出来,他已换了干净的衬衣,剃过胡子,看起来干净清爽,他手里拿著咖啡壶,把壶放
在桌子上,他走到我的床边来,我注视著他,等著他开口,等著他解释。他在床沿上坐下
来,对我歉疚的笑了笑,却咬著嘴唇,微锁著眉,一语不发。

    “牧之,”还是我先开了口:“昨天是怎么回事?”

    “昨天,”他思索著,湿润了一下嘴唇说:“在街上碰到一个老朋友,一起去喝了几杯
酒。”

    就这么简单?我狐疑的望著他,可是,显然的,他并不想多说。我坐起身子来,用手托
住下巴,愣愣的说:

    “你那个朋友大概很喜欢用深色的口红。”

    他一怔,接著就笑了,他捧起我的脸来说:

    “你已经成了一个害疑心病的小妻子了,是的,昨夜,我们曾到舞厅去跳过舞,舞女都
喜欢用深红的口红,你知道。”

    但是,舞女并不见得会把口红染在舞客的面颊上,也不见得会用那种名贵的香水。我想
说,可是我并没有说,如果他不想对我说实话,我追问又有什么用呢?我凝视著他,就这样
一夜之间,我觉得他距离我已经非常非常的遥远了,他不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牧之了,这使
我心中隐隐酸痛,因为我那样怕失去他!“为什么你告诉我你是加班?”我问。

    “为了——”他考虑著:“怕你阻止我!不让我去跳舞!”

    “为什么不把你的朋友带到家里来?”

    “为了——怕给你带来麻烦!”

    多么冠冕堂皇的话!我搜索他的眼睛,立刻发现他在逃避我,我知道,再问也没有用
了。我转开了头,稚气的泪珠迅速的溢出了我的眼眶,我爱他!我不愿失去他!他是我的一
切!多年以来,我依赖他而生,我为他而生,我从没有考虑过有一天他会离开我,更没有想
到他会欺骗我,我明白在欺骗、夜归、醉酒、唇印、香味这些东西的后面,所隐藏的会是什
么。我不能想,我不敢想,这一切,对我而言,是太可怕了!

    牧之坐近了我,他的手绕在我的脖子上,扳过我的脸来,让我面对著他。他皱拢了眉,
说:

    “怎么了?忆秋?”“没有什么。”我说,要再转开头去,但他一把揽住了我的头,把
我的头揿在他的胸口,他的面颊倚在我的头发上,用很温存而恳挚的声音说:“忆秋,我保
证,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夜游不归,以后,我再不会这样晚回来,让你担心。”

    “真的吗?”我问。“当然。”我抬起头来,对他欣慰的一笑。我不想再去追寻昨夜事
情的真相了,我信任他,只要以后没有这种事,那么管他昨夜做了些什么呢!在他不安的眼
神里,我看出一份歉疚,有了这份歉疚,也足以抵掉我昨夜为他付出的焦灼和期待了,不是
吗?何必再去逼他呢?让他拥有他那一点小小的秘密吧!可是,当我眼波一转之间,却看到
刚刚我把脸埋在他胸前而留在他衬衫上的一抹唇痕,我怔了怔,这一丝红印又引起了我强烈
的不安和疑惑,难道昨夜曾有一个女人,也像我一样把头紧压在他的胸口?他是我的丈夫,
一个不容任何一个女人分占的私有物!除了我之外,谁又有这种权利用嘴唇染红他的衣服和
面颊?还有,昨夜他曾流泪,他!流泪!还有,那首小歌:“昨夜我为你失眠,泪珠儿滴落
腮边……”

    这一切不会是偶然的!不会是一件小事!我翻身下床,他按住我说:“起来做什么?”
“给你弄早餐。”我说。

    “你再睡一下,别忙,我自己来弄。”

    “不,我该起床了。”做好了早餐,我食不知味的吃著,我发现他也吃得很少,却不住
用眼睛打量我,我们彼此悄悄窥探,饭桌上的空气和往常完全不同了,那种沉寂和严肃,又
散布著说不出来的一种阴沉,像风暴之前的天空。吃完了饭,他要赶去上班,我和平常一样
把他送到房门口。

    “多多休息,忆秋。”他也和平常一样的叮嘱著。

    “希望你今天晚上没有加班。”我说。他每天中午是不回家午餐的,因为往返奔波太
累,而在公司里包一顿中饭,下午下了班才回家。所以每天早上他去上班,我们就会有一日
漫长的别离。他笑了笑,我觉得他的笑容中含满了苦涩和无奈,这使我满心迷惑。然后,他
低声说:

    “你放心,今天晚上不会再加班了。”

    说完,他在我额角上吻了一下,转身走了。我倚门而立,目送他向巷口走去,他走到巷
口,转了一个弯,立即消失了踪影。我又一怔,他忘了一件事,每次他在巷口都要再回头对
我挥挥手,这才算是晨间的送别仪式完全结束。但是,今天他没有对我挥手!一件平常做惯
了的事,他今天居然会忘记!我转身回房,关上大门,面对著空荡荡的房子,一层阴影由我
心底逐渐升起,逐渐扩大,而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一整天,我都陷在昏乱和迷惑中。我努力思索,希望想出一点端倪来。我揣测他昨夜的
行踪,猜想发生过什么事情。整日心神不属的在室内踱著步子,做什么事都做不下去,那件
小毛衣只织了几针,就被抛在沙发椅上,好几次我又心不在焉的坐上去,而让针扎得跳起
来,我敏感的觉得,我的世界在一夜之间忽然动摇了,我正像坐在一个活火山的顶端,心惊
肉跳的担心著火山的爆发。

    午后,我收到卜居在台中的母亲的来信,像一切的母亲一样,她有那么多那么多噜苏而
亲爱的叮嘱。尤其对于我未出世的孩子,她有一大套该注意的事项,并且反覆告诉我,我分
娩前她一定会到台北来照顾我。这使我十分宽慰,因为我一直怕我会难产死掉。有母亲在,
我就可以放心了,最起码她有平安生产三个孩子的经验。

    看完了信,我在书桌前坐下,想给母亲写一封回信。可是,只写下“亲爱的妈妈”几个
字,我就不知该写些什么了,昨夜的事又浮上脑际,我要不要告诉母亲?咬住了钢笔的上
端,我沉思了起来。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想起我和牧之的认识,恋爱,以至于结合牧之比我
大十三岁。十三,这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可是,我从不考虑这些迷信,中国人说夫妇之间差
六岁不吉,外国人盲目的忌讳十三,我对这些完全不管。认识牧之那年,我刚满十七岁,他
已三十。那是在父亲一个朋友的宴会中,我还是首次穿起大领口的衣服,首次搽口红,而
且,是首次参加社交场合。宴会之后,有一个小型的家庭舞会,女主人牵著我的手,把我带
到牧之的面前,笑著说:月满西楼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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