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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北京爷们儿-第94部分

小说: 北京爷们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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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摸了摸眼角,她抄起地上的铁盆转身就进八爷的饭馆儿了。

那天方路和老妈成了蛐蛐儿的经纪人,小卖部当天的流水都捐了出去,八爷和狼骚儿也在老妈的教育下出钱了。洋二拍着胸脯说蛐蛐儿还要花不少医药费呢,这些钱他可以出,绝对不找后帐。

第二天,两千块钱终于凑了出来,而蛐蛐儿也终于给抬回了修车铺。



大队人马

郭叔的话不到一个礼拜就应验了,不久他所在的施工队搬到小卖部南边儿几百米远的一处平房办公,紧跟着大队的民工也蚂蚁搬家似的浩浩荡荡地涌了进来。他们面无表情地背着铺盖卷,一拨一拨地从小卖部门口涌过去,就像二战资料片里被苏军抓获的德国俘虏。方路和老妈一边为包工队清点人数一边会心地眯着眼睛笑,这哪儿是民工啊?这是群财神爷。他们特地计算过,二、三百号民工,每人一天抽一盒烟,每天就得增加多少流水呀!

接着大型机械就上来了,如今工程机械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奇形怪状,要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东西比起变形金刚来是绝对不差的。最可怕的是小山似的推土机从小铺门口经过的那天,好几台大家伙鱼贯而行,棚子的铁皮被震得直颤悠,方便面在货架上根本坐不住,一个劲儿地往下出溜。

是啊,东街站不住了,方路和老妈都清楚自己家开连锁店的计划不可能实现了,现在的任务是多挣一点儿是一点儿。

排子房那帮人,平时总和楼群里的住户吹嘘说,住平房是如何如何自在,如何如何舒坦。以洋二的话为代表:“在楼房里忒憋闷,连花儿都养不活,人能落了好去?那叫不接地气,人是地上跑的玩意儿,不接地气能行吗?”

如今轮到他们要往楼上搬了,一个个美得屁颠儿屁颠儿的,走路都透着精神。再没人提接不接地气的事了,似乎为了首都建设,大家都愿意牺牲一把。说来也是,逃离了贫民窟又能高升一步,谁能不美呢?不过也有例外的,老妈认识的一个老太太听说搬进楼房后,煤气一块钱一个字儿,惶恐不已,足足在家里炸了三天丸子和小黄鱼儿。幸亏往后的天气是越来越冷,要是夏天非得臭了不可。

要搬楼了,对于绝大部分排子房的住户来说,这是一生中最大的机遇,不捞上一笔简直是白活,于是人们像蜂群一样出动了。当然蜂群里也是有差别的,有草蜂有蜜蜂更有能要人命的马蜂。方路相信如果自己住在排子房里,顶多是只蜜蜂,嗡嗡两声也就没什么新鲜的了。但别人不同,开发公司的前两天刚测量完房屋面积,狼骚儿和洋二就差点儿动了酒瓶子。

那天,狼骚儿来小卖部买卫生巾,正好赶上方路值班,他捂着鼻子笑道:“你这孙子真是恶心到家了,当老鸨还带批发卫生巾的?是不是在这事上你还想赚人家一笔?”

“天地良心,这可是给我女朋友买的,你别那么复杂好不好?”狼骚儿扭捏地看了发廊一眼。

方路听说狼骚儿的确找了个女朋友,满街已经风传这家伙要结婚了,而那女的则是介绍蓝薇来的节子。“你不就是想多分间房吗?听说一个户口就是七万五千块钱呢。留神,现在的女的逮着你就是一口,到时候甩不掉可就不是七万五的事啦。”方路笑道。

“我们家那趟街是分街岭,南边的拆,轮到我们家得明年了。再说,咱结婚可不是为了分房,谁跟洋二似的那么没素质。”狼骚儿一脸不屑地说。

“洋二怎么了?”此言一出,方路差点儿给自己一个嘴巴,他明明知道狼骚儿这家伙满嘴跑火车,而且一说起来就没完,怎么自己还往里面钻呢?

“他?”狼骚儿果然来了精神,他指着修车铺道:“他们家头一拨儿不拆第二拨也得挨刀,那小子算是奸到家了。开发公司第二天来测量,人家头天晚上齐着南墙盖了间猪圈。”

“猪圈?”久不住平房的方路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间七八米的小平房,墙上连灰都没抹,就糊了层报纸。蒙钱呗。”狼骚儿突然拍了下柜台,大义凛然地说:“什么人哪?弄得哥几个为丫干到夜里两点多,那孙子连顿夜宵都不请,抠逼嘬手指头。”

方路低头摆弄计算器,他从一加到九,然后算平方根玩儿,算到屏幕上出现一大堆零便又从头算起。方路实在不愿意跟狼骚儿聊下去了,这家伙太没劲,有时看着他的嘴,却担心里面滚出大便来。

狼骚儿却看不出方路的厌烦,他胸有成竹地说:“一平米4200,一晚上我们就为丫挣了五六万。都是朋友,挣了钱不请朋友请谁呀?谁挣钱也别想独闷,丫不请客我就到处说去,早晚开发公司得急喽。”

方路盯着狼骚儿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险些煽他个大嘴巴。前几天,他单位在一家餐厅请客,正好赶上餐厅举行抽奖活动。方路真狠自己的两个手指头,怎么就这样不争气,老板在场,自己却偏偏抽出了头奖。虽然只是1000块钱的事,可同事们依然炸了窝,当场就要去顺峰吃海鲜。大家伙振振有辞地说:“都是朋友,中了奖不请朋友请谁呀。”当时方路差点儿尿了裤子,无奈他只好向老板求援,老板瞪着天花板道:“虽然客是我请的,可中奖的终归是你呀。”无奈方路只得宣布,客是老板请的,奖应该让在坐的朋友重新抽一次,这一来大家心理才平衡了。但倒霉的是重新抽奖的结果照旧,方路差点儿把奖券撕喽。最后虽然没去顺峰,但方路依然花了1500多请客,最终大家对他的评价是:“那小子手气好!”自此方路对“朋友”两个字过敏了好长一段时间,听到这两个字就颤抖着想摸钱包。其实口口声声到处认朋友的货色大多别有居心,除非朋友穷得叮当响。
北京爷们儿全文(230)
    狼骚儿见方路虎着脸不理他,只好走了。可他前脚出小卖部,洋二转眼就冲了进来。他怒气冲冲地问道:“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瞎蛋逼。”

“狗操的,丫是不是说我占便宜了?”洋二瞪着发廊问。

方路没接话,他只是呵呵笑了两声,笑得暧昧,笑得意义深远,那神情分明是对洋二英明判断的赞赏。

“操,咸吃萝卜淡操心,丫没少嚼舌头。你说我盖房碍他什么事了?我也没占他的便宜,他眼红什么呀?啊?”洋二狠狠跺了下脚。

“天冷,上火容易感冒。”方路道。

“我感冒了也没他的好处,孙子要是坏了我的事,我就活劈了他,把丫的舌头拽出来当口条,给呀炖喽。”洋二脸上突然出现胜利者的笑容,似乎狼骚儿已经被按在铡刀下了。

听说当天晚上洋二喝多了,提着酒瓶子去找狼骚儿拼命,虽然半路上被老少爷们儿拦了下来,但洋二依然放出话来:“谁不让我过日子,我就叫他没得混。”后来狼骚儿的确是消停了一阵子,但狗总是改不了吃屎的。

东街的生面孔越来越多,特别是一早一晚,民工就像潮水一样朝去夕归,声势浩大。小卖部的顾客也明显多了起来,牙膏、毛巾、小袋洗发水卖得特快,傍晚下工的时候,方路和老妈两个人卖货都忙不过来。其实卖得最快的是香烟,块儿八毛的烟走得最快。有一回,方路竟跑到批发市场一口气批发了一箱迎宾(河北烟,一块四左右一包),气得烟摊老板直嚷嚷:“你们家真没出息,卖盒万宝路赚得比这一条都多,咱也有点儿档次行不行?”

方路摊开双手道:“我还想卖白面儿呢,有人买吗?”

其实生意就是这样,看着红火,但苦乐自知!

有一天下班回家,挺老远方路便看见老妈站在小卖部门口,抱着肩膀瞅着街南边儿运气。方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东街最南头的那片拥挤破败的小平房已经变成了废墟,几个拣破烂儿的老太太跌跌撞撞地在废墟上寻寻觅觅,苦苦找寻着旧瓶子、易拉罐。废墟边上建起好几个巨大的工棚,说是工棚其实不过是芦苇墙上糊了层泥,幸好现在的冬天一般不会太冷,民工们皮糙肉厚,多半也抗得住。更让方路惊异的是就在工棚旁边,又立起个鸽子窝似的小铁棚子,侧面墙上挂了张“开业大吉”的红纸。

“生意没好了几天,就来了个凑份子的。”老妈嘟噜着脸,估计她拿火点了人家棚子的心都有。

“谁?”方路问。

“大眼儿。”老妈很不屑地咬着嘴唇。“就是原先和咱们隔两趟街住的那个胖光棍儿。”

方路好象知道这个人,他眼睛和肚脐眼儿都很大,但旁人都说他后面那只眼更大,于是就叫大眼儿了。“不是结婚了吗?”

“娶了个乡下的,听说是个羊角疯呢。”

方路突然由衷的叹口气:“这年头,活着都不容易。”

“他不容易,咱们就容易?”老妈虎着脸,目光在方路脸上刮来刮去,好象江姐看见了甫志高。

“是、是、是。”方路也觉着自己是妇人之仁,大眼儿现在是阶级敌人,不共戴天哪!“您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咱们干多长时间了!”

晚上方路把电视机搬到凉棚里,特地将声音开得特大,管它是哪个台呢,有个人影儿就能招人。偏巧那天有甲A联赛,不一会儿凉棚边就凑了一大堆民工,他们抻着脖子,目光贪婪,还不时地偷偷看方路。“都踏踏实实地看,大老远从家出来都不容易。”方路假惺惺地装好人。

千人千面,虽说民工挣几个血汗钱大多是攥出水来也不舍得花,可总会有些年轻人不甘寂寞。球才踢了半场,小铺的流水就增加了好几十块,主要是汽水和香烟。方路美美地瞟着鸽子窝,大眼儿站在不远处正向自己家的方向瞪眼呢。方路很得意,看来自己真是块市场营销的好材料:你大眼儿虽然抢了个好地方,可我们家是老字号,地儿大货全,还免费给民工看电视。大眼儿的鸽子窝恐怕连摆电视的地方都没有。干瞪眼你吧,早晚给你挤关了张。

下半场球刚开始,就见几个民工小声议论几句,便往旁边活动地方,中间腾出来一块挺大的空地。方路不明所以地四下张望着却什么也没看见,直到眼光从上方移下来时,才发现有位不到一米四的人从工棚方向佝偻着身子溜达过来。走近了才看出是个前胸塌进去一块,后背高耸的罗锅儿,他走路时身体前倾70度,而头却一直高扬着。

天黑,罗锅儿好象是冲方路笑了笑,就很不客气地把民工扒拉开,拣最好的角度舒舒服服地坐下了。

方路站在一边抱着胳膊,越瞧越觉着新鲜。看得出来,罗锅儿肯定是民工里的头面人物。年景不顺,什么东西都能成精!

中国的足球联赛就这样,踢的酸臭绝伦却总嚷嚷着有滋有味,看的都是帮贱骨头。罗锅儿坐下没两分钟,就大呼小叫起来:“好球!”“哎呦,这臭哦!”“传,传!”“你切到后面去!”“对!飙着他……。”

方路没想到,一个残疾人士竟还是体育事业的忠实支持者。方路认为职业联赛只不过是个大骗局,这两年他不怎么看球。可媒介太发达,有时候就跟被动吸烟似的,不看都不行。有一次他跟徐光说:足球新闻是信息时代的垃圾。

球赛结束,罗锅儿支持的队胜利了,他兴奋地挥挥拳头,咧着嘴站了起来。罗锅儿长了张刀脸,嘴角上还耷拉着两撮稀稀拉拉的小胡子,他的背塌得很厉害,腰与背部制高点形成了一条美丽的弧线,与人说话时不得不探起脑袋,于是那弧线又自然延伸了不少。他来到方路近前:“得嘞!老板,麻烦您啦!”
北京爷们儿全文(231)
    “没事儿,有空就来看。”方路笑了笑。

罗锅儿走到面前,居然跳跃着拍了拍方路的肩膀。他操着远郊口音道“得!,俺们还是头一次看见北京人这么够爷们儿,都是俩肩膀架一个脑袋,牛什么呀?”他伸开手,像老母鸡掩护小鸡似的在民工们头上一划拉:“这都是我的人,给他们脸就是给我脸。告诉你买卖就得这么做,童叟无欺!没的说啦!” 

“哥哥,您真是!不就看场球吗!”方路扔给他一支烟,这几年高人见得多了,他已经不把自己的身高当回事了,可站在罗锅儿面前,浑身骨头节儿都爽透了,似乎这人还不到自己腰眼儿呢。现在方路已经断定这家伙是民工头了,别看身量不高,可那挥手的气派与八爷如出一辙。

“嘿!告诉你,人一辈子能碰上几件大事?小事才能看出为人仗义不仗义哪,俺就认仗义的朋友。”说着,他指了指最近的一个工棚。“那儿,我说了算,有事你支应声啊。”

方路频频点头:“有钱没钱的,缺什么就来。”

“得!得!”罗锅儿咂着嘴。“就这么着。”

看着罗锅儿缩着脑袋远去,方路突然特想问问他有没有残疾证,洋二曾想拿残疾证要挟拆迁办公室。看来罗锅儿用不着了,人家身残志坚,专门给国家建设添砖加瓦。自己要是当了领导,保证评他一个十大杰出青年。

没几天罗锅儿就成这趟街的熟人了,他不抽烟却专门爱喝二锅头,酒量奇大。这家伙不仅自己喝,还带着手下人一块儿招呼,两三天就得往工棚里搬一箱。后来八爷告诉方路,大家伙背地里都管罗锅儿叫半拉人,不知是因为身高还是人品,反正是不健全的意思。半拉人家住远郊,几年前瞧见建筑好挣钱便拉起个施工队,专门包建筑公司的活儿,不过听说施工队的效益也不是太好。

有天方路回家,发现豆子笑容可掬地坐在柜台里。“我妈去厕所啦?”方路知道老妈轻易不让别人帮忙,豆子是例外。偶尔上回厕所,便请豆子来看店,虽然这家伙卖不出什么东西,至少也丢不了货。

“嗯,嗯……”豆子拼命向工棚方向胬嘴。

方路抬眼望去,刹时间眼泪差点儿流出来,老妈正歪歪斜斜地搬着两箱二锅头推工棚的门呢。他知道自己过去也没用了,于是只得坐下来等。两箱二锅头!40瓶,最少也得四五十斤,看来老妈的身体不错,后背笔直,腰一点儿塌的迹象都没有。其实方路仅仅坐了几分钟,却感到头皮发麻,坐如针毡,似乎嗓子眼里堵了块大石头,那股气是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难受极了。而豆子却嘻嘻哈哈地坐在一边,不时向方路飞几个豆眼。方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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