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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醉春风(上)-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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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可爱的小虎牙一笑。
冷怀璧疼爱地揉揉祺祺的发,长长舒出一口气,方才精神紧绷不觉得累,可一但放松下来,才知自己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疲惫至极,让他一阖眼便沉沉地睡去。
虽处陋室,冷怀璧却是睡得香甜无比。
子时正。
冷怀璧深觉身子似乎一会儿处在热水中,一会儿又被丢到冰天雪地里般的难受。头益发沉重且疼痛起来,鼻子呼出湿热的气,嘴里苦涩干渴,全身发软无力,难过极了,不由得呻…吟着醒来。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在自己视线上空挤了进来的脸,一大一小,一俊一俏,俱是神情忧心。其中那小又俏的张口急急便问:「冷哥哥,你发烧了!很难过吗?祺祺再给你换一盆水来!」
冷怀璧来不及答,祺祺便急惊风似的抄起脸盆跑了出去。
那大又俊的,只把了脉,然后两人手心对手心,感觉有股清凉的气息从手心透了进来,然后游走全身,降低了一点热度,也扫除了一些不适。
松懈之余,忽然想起寒若风,转头四处望,才知自己已被摆到屋中唯一的床上,而寒若风正侧躺他的身边,灼热的鼻息呼到自己的脸上,微微带动颊边的一绺发丝。
「……师兄他……」
「他还好,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怎么样都比你好,就连烧都比你快退。怎么样,好多了吗?我不能给你太多真气,会伤了你。」
「嗯……师父可以放开我了……」
「好好,照顾你们大半夜,也是有些累人,我去洗把脸。」齐玥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推门而出。
环视屋内一圈,才知展令誉与应舞扬都枕兵而眠,那警觉之高,连他微一翻动身子都引来两人的张眼凝视。见他愧疚的笑了笑,才又闭眼睡去。
高手果然活得比别人辛苦呢……
拽拽掩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冷怀璧见寒若风睡得像个孩子,那坚毅的双唇柔软了下来,此时微开,不禁无声地笑了,抬手摸摸枕头,幸好没有水渍,否则他就要让他取笑了。
将目光从唇慢慢下移到颈项,衣襟敞开而春光外泄的锁骨,然后是那被白布包扎起来的胸膛。此时布上已透了红迹,但没有扩大的趋势,显是已经停止了出血。扑鼻而来的是那上等生肌散的香味与金创药的药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虽然是很复杂的味道,却令他无比的安心。
冷怀璧不由更靠近了些,侧耳倾听那沉稳又强劲的心跳,数着数着,睫毛渐重,眼睛渐酥,完好的手搭上寒若风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后,又沉沉地睡去了。
如果……真能跟师兄永远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祺祺与齐玥躲在门边偷窥,直到展令誉闭眼轻道:「进来吧,他睡着了。」他们才搔着头,猫步进屋。
又望一眼床上交颈而眠的两人,嘿嘿窃笑几声。
***
伏月已过,瓜月正到。
然悬崖仍如寒若风当初离去一样,风沙满野,腥渍却早已被覆盖,再不见当夜的血战与白骨的悲愤,只见当日寒若风一登上崖的豪情万千,潇洒玉立。
只是立的那人今日换了他人做,他只能坐在距崖边最近的一棵树下,然后捡起地上因成熟掉落的不知名果实来玩弄。
就不知他坐的这地方埋了多少人骨?寒若风嘲弄地笑。
崖边风冷,与他一同靠着的冷怀璧打了个哆嗦,然后用完好的那手屈膝抱着自己。他没有向寒若风开口,寒若风也没有向他说话,只伸手揽住已断了一手的冷怀璧,让他倚着自己坐着,运起些微功力送进冷怀璧的后心,提供了温暖。
明显地察觉冷怀璧在自己碰触到他时震了一下,表情很显然地在躲避他。寒若风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搂得更紧。
其实两人都有一些不自在。
寒若风一早便听得了齐玥说明他去救冷怀璧时第一眼看到的光景,那样的瘀痕谁会不知冷怀璧经过什么折磨呢?纵再不解人事,有个喜欢收藏春宫图的老爹,整日为他的成家立业谆谆教诲,寒若风想不了解都不行。
男人与男人之间他也不会没有听过,早知东越盟主对冷怀璧别有企图,这种事也早料得到,心下便十分了悟了。
冷怀璧躲避他的原因大概是这个吧。
两人同地而坐,心思却两异。
冷怀璧则是因为一早苏醒,一双如静水般的眼便撞入自己的眼中,让他大吃一惊之余还差点翻落床下去,若非置于他腰间如昨夜的手及时拉回他,早连人带被地摔个四脚朝天、伤上加伤了。
寒若风拉回他后,将他抱在怀里,热气呼在耳边:「小心点儿,你想再伤一次吗?」不得已,他情不自禁地一张俊脸羞得通红,连耳垂都染了粉色,一张脸不知该摆哪儿去,只好闪躲寒若风的目光,私下暗骂自己与师兄肢体上的接触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次次弄得自己怎么像个少女怀春般的紧张,心跳如擂鼓,声震九天!
「怀璧……」寒若风柔声唤着,凝着怀中的男人,款款深情。
「什、什么?」冷怀璧只一眼,便急忙移开,卖力地安抚自己的心跳,就怕被寒若风听见。
脸又红了……
「你永远都是我的怀璧,是吧?」
「呃……是、是啊……」
为什么……为什么在三哥面前他能冷淡相对,甚至连呼吸都不曾急促过,然而在师兄面前他却每每觉得快要窒息了?
「你晓得便好。」满意地扬起宠爱的笑。
两人气氛有些尴尬却也有些甜蜜。
祺祺在崖边偷偷望着两人亲密的模样,不禁又偷偷笑起,正期待那两人接下来会做什么事,头上忽被一拍,抬眼一看,竟是他的冤家齐玥。
「祺祺,你在偷窥啊……笑得这么贼,还怕别人不知道你在等着看好戏吗?」
「呃……师、师父……」
「说话结巴,别人一听就晓得你心里有鬼!还不去把这个拿给他们用!」递上一个竹筒,里面装的一筒乳白色的水,映着阳光灿黄如金,夺人眼目。
祺祺惊叹:「这水真奇特!」
「我去采的当然奇特,能治百病呢!还不快拿去!」齐玥弹了弹祺祺的额头,凑上脸凶恶地道。「小心我把你扒了皮丢下崖去!」
「马上去!」祺祺吓得一叫,拔腿就跑。
齐玥又好笑又得意地哼了一声,拍拍身上的灰尘泥沙,别有深意地瞅了崖下一眼,挂起算计的笑容离去。
「冷哥哥,寒大哥,师父说要给你们用的。」
喘着气说完,不时地回头看那凶神恶煞跟来了没,一回头便见那狐狸摇着尾巴大步走来,惊地跳起,将竹筒塞到冷怀璧手中,然后一溜烟地躲到冷怀璧身后,如被蛇盯住的青蛙,警戒十足地看着那只狐狸。
「这是?」冷怀璧纳闷地摇了摇竹筒,只见那乳白色的水不因摇晃而有沉淀物浮动,是一奇水。冷怀璧心中一凛:莫非是那『水』?
「是师父说的『灵水』。龙泉剑所泡的水便是这水,能增灵气三分、锐气三分、威气三分、运气一分。除了此种用途,也能用来治伤……怀璧,将你的绷带解开……」
冷怀璧虽不知寒若风要如何做,也顺从地将伤口暴露出来。只见那切口的地方已经渐渐收合,一条完整且平整的鲜红浮在腕上,只是断肢以下的肌肤呈紫色,显是血气不畅,待好了之后,也只是一只使不上力的手。
寒若风的眼写着心疼,却不敢怠慢地将水缓缓倒在断肢上与伤口上,沿着断腕倒了一圈,然后喂冷怀璧喝了一口。
初接触这水时,伤口很是疼痛,像是盐巴洒在创伤上一般,痛得冷怀璧差点掉泪。但片刻后,那水慢慢渗进伤口内,微凉,正好抚平了疼痛的烧灼感,断肢以下的部分也渐渐不再青紫,转为苍白。
「有了这水,你的伤很快就好,也许再过几日你的手便能动了。」齐玥包好冷怀璧的伤口。心思微一忧:只是这手能不能像以前来得灵活就不可知了……
「嗯……」眉眼低垂,冷怀璧回想着。
这水,他曾在某本遗古医书上看过。那本医书专门记载奇怪的药品,其中便有一条『钟乳水』写于其上。
钟乳水,集天地灵气,千万年而成,吸收了地上千万种灵药而渗入土地,流入暗洞里,滴水为泉。其能使伤者痊愈,死者复活,病者无痨,健者无事,保人一生,是上好的用药。尤其能添人甲子功力,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灵物。
「你之所以不能习武,是因年幼冻伤肺腑,积病成疾,旧疾未愈,自是无法练武。如今只要有这水,你应该能慢慢复原。」
「……嗯……」
「这么神奇啊?寒大哥。」祺祺一听,兴致一来,张大眼看着竹筒里的水,恨不得自己也喝上几口,练练功夫,当个大侠。
「是,不过这水来路不明,还是不要多喝的好。」
竹筒内只剩一半的水,寒若风一手持着竹筒,一手脱下上衣,解开伤布,胸前一个窟窿,见者心惊,莫不倒抽一口冷气。
「好痛的样子啊!」祺祺觉得牙酸,这痛如果是痛在他身上,早勒断自己的脖子一了百了了。
然寒若风不以为意,也将那水倒在自己身上,重新将伤口包扎起来。
虽奇水之灵,然伤至少要三日能愈,与东越盟主一战就在天明,他自是负伤上场了,只盼东越盟主不要将他击得太痛才好……
寒若风苦笑。
第十四章
    武林大会第二日前夕,风云变色,血洒漫天,恩断仇绝。
丑时二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如此悲凉又壮阔的场面盘旋在山中小屋不去。
寒若风好笑地惦惦自己的斤两,好象还称不上壮士呢……不过这种壮士断腕般的决心倒是必要的。
抬眼一看在场的七人……白羽尘自在地挥扇谈笑风生;鬼刀仍是背着狂刀沉默无语,一双眼追逐着祺祺忙碌整理药粉的身影;修罗的面具已经拿了下来,一张俊脸正张狂地放出敌意;展令誉只抚笛而坐,似笑非笑,不知正在想些什么;应舞扬同平日的面无表情,只持鞭而立;齐玥那叼着草杆,盘腿而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寒若风简直想一昏过去了事。
「我就知你没那么容易死,『曹右风』还伪装得十足呢!你这么幸运,莫非有个幸运之神在你身旁?」白羽尘啜了口茶,揶揄道,不忘斜眼瞄了安安静静待在一旁的冷怀璧。
只见他面色苍白,却带着微笑,右手固定在胸前,一身青衣,如静水。
寒若风但笑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名字都这么明显的告诉我了,难道我还要当做不知道?」
「也是,只是当初想不出用什么名字好,是师父帮我想的。」话题一推,便推给了齐玥。
齐玥哼了一声,在桌上画道:「曹便是草,与右合为若,单一个风字,加起来便是若风。就算不道姓氏,我想我的护法还不会这么愚昧吧?」
「盟主说的是,白羽尘自是明了盟主的苦心。」白羽尘双手抱拳,状似诚恳,只有齐玥明白他肚子里的鬼主意。
「少来了,我道你在肚子里骂我呢!想来盟里的事都让你一人撑着你定是不服气了?」
「不敢不敢,这世人谁还敌得过盟主的龙泉剑与凌波步呢?想当日鬼刀与我一说,我就明白了。」
「明白就走,东越盟主冷怀楚想必在宴席上扑了个空,回去又不见怀璧身影定是大发雷霆,依他的机智早晚会想到这里,还不去就定位,让他见识见识齐月盟护法的厉害?」
「是是,属下这就去了……修罗,还不走?」白羽尘收扇起身,睨着修罗,却见修罗恍然大悟般地自冷怀璧身上收回眼神,呆楞地应了几声,「啊!盟主我走了。」急急向应舞扬道一声便被白羽尘给拖了出去。
「那么我也走了。」展令誉道,寒若风点点头,只一句:「慢走。」便目送他风度翩翩地跺了出去。
「想追羽尘去嘴上不说,明明那晚都夜袭了,弄得全天下皆知,还怕人知道他那一丁点儿心思吗?话说回来,令誉喝过化功散,虽然有怀璧的药解了,但药效不知来不来得及在冷怀楚来之前发效?有点担心啊……」齐玥把玩着草杆,话说单心,表情却幸灾乐祸。
「师父……您说这话不得人心吶……」寒若风摇摇头,直为展令誉不值。
那晚夜袭武林别馆的人便是展令誉,为的是一窥佳人睡颜,岂知白羽尘生性警戒,被发现给轰了出去,正巧遇到修罗,才演变至此。而武林别馆特意放出风声,也只是白羽尘故意欺负展令誉,让他一个月下来不得好眠。
话说那白羽尘与齐玥是同一种人,总以捉弄人为乐。展令誉本是东越盟主,后来因为见逃狱的冷怀楚就要冻死路边,一时善心大发收留了他,后来冷怀楚拜毒谷子为师也是他促成的,却慈心反害了自己。冷怀楚表面一脸忠恳,却暗地里叫盟里的药师为他调了化功散让他喝下,他一时不察才好马失了蹄。后来投靠身为齐月盟盟主的齐玥,等待有日能再重返东越盟。只是这一段时间内,虎落平阳被犬欺,齐玥可是趁空便戏弄他,让他笑不得哭也不得。
「谁教他识人不清!」
「师父,您好像也忘了您盟里也出了一个叛徒啊……」
齐玥眼一冷,声一沉,笑中有刀:「你说陈斯海吗?舞扬将他的手指脚趾切片卤了,我割开他的脑袋皮洒药让他痒得『金蝉脱壳』,脑子打散做成豆花,你说呢?去问问杭州城里那卖乌骨鸡养的老狗阿黄,那日我特意送它的一锅炖肉是否好吃便晓得了!」
寒若风笑意敛起,心一凛,话正要出口,却见冷怀璧浑身一颤,面色更白,便将话吞入肚,不再出声。
「好了,茶喝完了,人也看够了,鬼刀你该闪了,要是让你家主子看见你在这儿,你先不提,祺祺会如何就不可而知了。」
鬼刀无言而起,向祺祺走去,只道:「跟我走。」
祺祺一楞,正想扭头不理,齐玥却恐吓他:「你要是不走,我也把你炖成一锅肉,大家一起吃!」
「啊!」祺祺一听,吓得往外跑,鬼刀回头道了声谢,追着祺祺去了。
正是此刻,远方一阵火光,森林中冒出黑烟,毕毕啵啵地作响,在林里布下的天然五行阵也随着火光轰咙雷闪,木从天降、石滚天际、泥沼顿生,猛兽四窜──
「他终究来了。」一直不语的冷怀璧低眉轻声道,话中压抑着无奈与悲哀。
寒若风等人相视无语,此时不是安慰的好时机,只能无言叹息。
「好了,我们也走了,计画你们应该都明白了。」拍拍手,抖抖皱掉的衣裳,齐玥长身而起,应舞扬也跟着一动,转眼对坐的两人已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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