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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一起去水城-第11部分

小说: 一起去水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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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入“十里烟树”的第一步起,喻青青就加倍认真而努力地回忆起来,按照老刁的说法,她必须好好回想一切细节,她是怎么走的路,在哪里停下,手怎么掏出金币,怎么不断抚弄、把玩,如何抛向空中,又如何接住,还有很重要的是她是在哪个地点,从哪一刻起发现金币忽然不见了。 
喻青青小心翼翼地走着,看得出她十分用心,似乎回忆是有重量的。我内心中当然对这种方法颇不感冒,但是我想,也许天底下就是有触景生情这种事情也未可知,试试无妨吧。 
我们一起默默走了很久,在山丘最接近漱玉河的一个拐角,我们忽然看到一处人工搭制的宽大的石阶,那个石阶一共有七、八层,整个景象显得有些空旷寂寥。 
“那一天是傍晚,那边有一轮夕阳。”喻青青忽然说。 
“是吗?”我漫应道。 
“我们原来居住的那个城市有一个地方和这里极象,也有河水,有山丘,还有台阶。我和姐姐小时候常在那里看夕阳。”她说。 
“夕阳美吗?”我随口问。 
“美——”她低低地说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向着沉沉的天空闭上了眼。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有点象我深夜躺在床上久久无眠的生活。 
“知道这儿有一个传说吗?”喻青青过了一会,睁开眼睛转过头问我。 
“不知道。”我说。 
“他们说,如果一个人有运气,他可以看到漱玉河中有无数的船向他涌过来。”喻青青说。 
我咧咧嘴一笑,轻轻叹了一声,说“这仅仅就是一个传说而已,天底下没有人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按照老刁不着四六的方法重走完毕,果然是毫无结果。喻青青除了表现出一种令我惊讶的伤感之外,她什么也没想起来。对于这样的结果,我毫不奇怪。本来嘛,现实世界对于一个类似天方夜谭的荒谬玩笑,是极其不屑的,如果连这件事都成功,那么阿拉丁神灯一准是放在谁家碗柜里的。 
我在一个傍晚时分又去找老刁。推门而入时,发现屋子里正在欢歌笑语,高谈阔论。这些人多半眼熟,他们都是老刁“驴族”的朋友,被邀请来畅谈他的西进计划。我跟大家礼貌地打了招呼,就把老刁叫出来单独谈话。我带着批判的神情把事情的结果告诉老刁,他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就摇着长发说,“我好好想一想,再给你电话。” 
几天之后,我的电脑邮件中接到了老刁传来的一张照片。很意外,那是一张美丽的日落照片,老刁说那是他在旅途之中偶尔拍到的,当时那种漫天辉煌的景色令他十分心醉。 
“怎么样,看到照片了吗?”老刁随后来了电话。 
“看到了,真美。”我由衷地说。 
“还记得我们讨论过的寻找金币的原则吗?我们要从她的记忆中找,而不是从繁复而无法琢磨的现实中去找。”老刁。 
“这是你的原则。”我说,“你老人家的观点是,记忆中有许多信息被忽略了,但是那些信息却是至关重要的。” 
“没错,因此我老人家认为,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挖掘、再现她的记忆的问题。看来,那种普通的环境重现并不管用。”老刁说。 
“是啊,那种方法太小儿科了。”我说。 
“还好,我发现了这件事情中一个绝妙的细节,因此我聪明的脑袋又想出一个绝妙的方法。”老刁这时得意地笑起来。 
“真的吗?”我不信。 
“那天你们逛的时候是阴天吧?”老刁问。 
“是,那一天果然是十里烟树。”我说。 
“可你又说,她丢失金币的那天在漱玉河畔看到过夕阳。”老刁说。 
“对啊。”我说。 
“你还说她丢失金币的那一段时间,她一直在想她和她姐姐小时候的事情吗?”老刁说。 
“对啊。”我说。 
“一位老驴提醒我这样一件事,他说他看过一片很老的书,叫做《日落时分带来忧伤》,那上面提到过,日落有一个功能,那就是回忆,确切地说日落能在特定环境下,非常轻易地引起人们的回忆。”老刁说。 
我“哦”了一声,还是没太明白。于是老刁循循善诱地继续说,“因此,你要学会利用夕阳,当你们下一次再去漱玉河畔时,一定要选择一个夕阳充分的傍晚。你们一定要手挽手,肩并肩,十分浪漫并且十分执著地面对着灿烂的夕阳,记住,我说的是执著,就是长时间地面对夕阳,在夕阳中沉醉,这样她很可能会想起很多被遗忘的细节。……”老刁在象一个催眠术大师一样,在电话那头绘声绘色地描绘着。 
“我靠,这倒是一个古怪的招儿啊——”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放下电话,我细细琢磨了一回,不得不说,老刁这回又玩了一把剑出偏锋。 
夕阳的回忆功能,这种功能似有似无,平时谁都不会注意。可是好好一想,在那种辉煌与美丽之下,我确实也有过无边无际的浮想联翩,估计别人也同样如此吧。 
抱着偏方治大病的心态,我马上给喻青青打了电话。根据老刁的事先提醒,我也没说什么,只是约她傍晚出来溜溜,确实有些事儿还是出奇不意的好。喻青青很痛快,她没犹豫就答应了。 
到约好的那天,我去学校接喻青青。到达“十里烟树”时,时间刚好五点半,因为正是下班堵车的时候,找了半天才找到停车位,停好车之后,我们双双步行走入景区。“十里烟树”优美如常,景区中人并不多,我们一边闲聊,一边并肩逶迤而行,可当我们慢慢转过那个弧形的河弯之处时,我一下愣住了。我虽然知道要来这里看夕阳,却依然被一幅意料之外的美景打动了。夕阳就挂在浓郁的漱玉河的上游,墨绿的河水在阳光之下缓缓流出,晚霞使得山丘上茂密的松树林金光闪闪,一种置身仙境的感觉油然而生。多少年来,我听人说过在雨天,在雾天,在雪天都可以去看“十里烟树”,可却从没有听别人谈起过它在晚霞中的辉煌与美丽。难道人们忘却了?还是他们始终不愿意面对回忆? 
我在桔红的色彩中沐浴着,忽然想起我卧室窗前的夕阳。它同样灿烂而柔软,和这里一模一样。随即一个情景在我的脑中一闪,有一天我和米兰一起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她把一幅新照的照片轻轻插入木制相框之中。 
也许时间很短,也许时间很长,反正当我抬起头时,我已经发现喻青青坐在了不远处空空荡荡的石阶上,她从坤包中抽出那付粉色的时尚镜带上,抱着双臂认真地面对着夕阳。我慢慢走过去,走上石阶,一层,二层,三层,直到七层。她坐在八层,我就在七层背着手站着,想我自己的事情。一个小时后,夕阳渐渐退去,只在天边留下一抹余红,暮色慢慢掩上来。 
“我想起来了——”喻青青终于在长时间的沉默后说了第一句话。很有意思,我们俩每次相会总有足够的时间用来沉默。 
“想起了什么?”我问。 
“金币。”喻青青说,“它有可能是在上回我散步时,上到第六层台阶时跑掉的。” 
我一下子由衷地笑了起来,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老刁这种歪招儿竟然管用了,“那然后呢?”我接着问。 
“然后——”喻青青仰起头想想,“然后我想起了另一件事。那是我第一次出来做,是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秃头男人,他一下子给了我一千块,我当时真的感激他,那相当于我好几个月的饭费。我记得他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年轻就是美——” 
“再然后?”我又问。 
“没了,就这些——”喻青青说。听着喻青青的回答,我点点头,心中有一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那真是奇怪的一天。我说的奇怪不仅仅是老刁的方式竟然是有效的,还有我接下来碰到的事情。 
暮色完全上来之后,我开车把喻青青送到樊亭37度,她下车之后,我的车上就上来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头上梳了一个马尾巴,脸上很光洁,眼睛是那种笑笑的样子,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她自我介绍叫做小林,是个上大二的学生,她说是青姐叫她来陪我的。我再假道学也明白什么意思,就问她怎么结账,她笑笑说:免费,这一把青姐结了。 
几天之后,我再次找到老刁,他正在家里收拾东西。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老刁。他就坐在那些零乱的旅行物资里听着。根据这次意想不到的成果,我得出以下结论:第一,日落确实可以引起回忆,我们普通人往往忽视这一点。第二,日落引起的回忆恐怕无法准确把握,即使相同环境下两个十分相似的日落时分它引起的回忆也是千差万别。 
“真有那本《日落时分带来忧伤》吗?”我讲完了问。 
“应该有。那位老驴是个十分诚实可靠的人。”老刁说。 
“要是能看看就好了。”我说。 
我的想法是人之常情。当一个人碰到问题需要要解决时,他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找一套现成的理论。如果没有,他才会从实践中摸索,不过那可很不容易。 
但是老刁的回答令我失望,他说恐怕没人知道那本书在哪儿,太老了。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什么更新鲜的主意,最后只剩下一个笨办法,那就是重复,不断重复。老刁说,也许重复会使金币在她的记忆中慢慢划出一条清晰的弧线。 
老刁按时出发。随后的日子,我的生活还是按部就班。偶尔去趟事务所,和同事聊聊天、吃吃饭,剩下的事情就是每周有三、四个傍晚出去。我频繁地约喻青青,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出来赴约。看得出她对这件事很认真,也很相信我不那么着调的方法。我有时想她这个人也许是和我一样十分孤独的人。我们每次就那么坐着,双双举头望着夕阳。夕阳一如既往的美丽,浓郁的漱玉河在它的照耀下滔滔远去时轻曼的声音不断传来。如老刁预料,重复虽然笨却是个扎实的办法,夕阳的回忆功能果然在喻青青的身上逐步推进,她的记忆划出的那条弧线越来越长,我几乎断定金币就在面前的那片河滩里,但是青草深深,我细细探访了无数次都无功而返。 
作为回忆的副产品,我也很意外地慢慢了解了喻青青的一些情史。她的第一次初恋、第一次做爱,还有她抑制不住的对姐姐男友的渴望。这些东西明显是没用的,但没办法,这些副产品无法阻挡地越来越多的涌现出来。 
喻青青不来的时候,我就自己闲逛。傍晚时分,我沿着山丘缓缓而行。那个时候人不多,山丘上的树林在一片金色中安静肃穆。我自己慢慢穿过树林,向着夕阳的方向走去。我非常愿意看到树林消失后夕阳一下子展现在我眼前的那种辉煌景象,而随后的是昆玉河,一如既往地反射着阳光,象一面镜子一样展示着一天之中最感宁静的时分。 
这一天傍晚,我独自坐在石阶上。凝视夕阳很久之后,我愉快地睡着了。也许是人少的缘故,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时,天已近暮色。我慢慢坐起身,茫然看看周围,周围很空旷,河水的声音哗啦哗啦传来。人一般睡醒之后,总有一阵儿脑子是空白的。我靠在石阶上,慢慢等着那段空白过去。过了一阵脑子清醒了些,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并按照习惯掏出一根烟,拿出 
打火机一点,这时就在暮色之中,火光刺破幽暗,我忽然一眼瞥见身边的石阶上似乎刻着什么。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眼睛,当年上大学时我就有一个外号叫做“六十米内无错误”。我马上再次摁亮打火机,随即凑向石阶。在一块平整的石阶上,在一个角落里,歪歪扭扭地刻着这么几句话:我喜欢夕阳,愿意品味它带来的悲伤,但是谁能结束悲伤呢?落款是童天舒。 
看看这些字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马上打电话给我一个大学时的同窗,他的外号叫“博士”(后来也确实念到了博士)。他看书很多,对于我们这一行的知识和杂事儿更是大小通吃。由于久未谋面,我们先是寒暄了好一阵,然后我再次点燃打火机,把这段话念给他听,让他帮我查查出处。一个小时之后,他打来电话,他说漱玉河畔的“夕阳石阶”果然是一个小型的建筑作品,他的作者叫做童天舒。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信息?它很重要吗?我想。目前还看不出来,但直觉上我觉得它很有可能是从漱玉河的河水之中涌现出来的一条船。 
我花了两天的时间找到童天舒的电话,并且打过电话去和他攀谈。一开始童天舒觉得我异常唐突,他问想干什么。可我自己也不确切知道我要干什么,于是我结结巴巴反复和他解释,他越听越不明白。最后我只好说,我失恋了,和你有关。童天舒听了在那头放声大笑,他说,兄弟,你真有 
幽默感。 
几天之后,我终于想办法见到了童天舒。开门的是一个小保姆,我自报家门,她礼貌称我为先生,并且把我引到了书房。童天舒坐在一张摇椅上,他宽宽的脸庞上戴了一付黑黑的墨镜。我靠,在屋子里还带墨镜,这不是耍酷吗!我想。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在屋子里还带墨镜吧?”童天舒洪亮的声音响起来。 
“没有,没有。”我连忙客气道。 
“告诉你吧,因为我是一个盲人。”童天舒干脆地说。 
我一愣,这真出人意料。如果他是一个盲人,他怎么能凝视夕阳呢。可童天舒很痛快,他很男人很轻描淡写地说,他从他居住的那个城市往这个城市搬家时遭遇了 
车祸。当时他的全家人都在车上,所以当他在这个城市居住下来时,他真的举目无亲了。 
童天舒很简单地讲完他的人生悲剧时,我一时无语。这样一个男人所承受的痛苦是我无力安慰的,我自忖我如果碰到同样的打击早已痛不欲生,哪里会像他这样从容安静。另外还有一个信息令我十分意外,那就是他和喻青青是来自于同一个城市。 
“我想问,‘十里烟树’的夕阳石阶是您什么时候设计的?”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决定要来这个城市前,因为我们那个城市也有一个类似的地方,我曾经十分感怀地看到过漱玉河,我当时想如果能做那么一个长长的石阶在河边,不就可以常常拥有坐在家乡河岸的感觉吗?”他说。 
“不错的想法,您很念旧。”我说。 
“可惜它是我最后一件作品,设计完之后,我再也不能看到它了。”童天舒说。 
“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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