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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大国的迷失 作者:叶曙明-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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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战役。蒋介石继续留在华北坐镇。战况似乎一度好转。可惜好景不长,3月28日以后,局势急转直下,国军大败而逃。
何应钦
顾维钧极其难堪地说:“甚至连中国人也不能理解我们的军队何以竟如此败坏,如此缺乏抵抗的意志与决心。”然而,更令人难堪的是,5月3日,何应钦下令取消河北一带所有抗日义勇军、救国军名目,凡不遵命改编者,一律予以镇压。
何应钦的命令,不是无的放矢,它是对准冯玉祥的。当时冯玉祥已经从泰山下来,在张垣召集旧部,大有东山再起之势。
5月26日,由冯玉祥一手组织的民众抗日同盟军,在张垣扯起大旗,冯玉祥通电就任同盟军总司令。但由于冯有中原大战的前科,他一出山,吓得中央政府手忙脚乱,比看见日本军队还紧张。
何应钦匆匆忙忙和日军签订了被汪精卫称为“限于军事,不涉政治”的《塘沽协定》,保证中国军队全面后撤,并且不再挑战扰乱。然后,一面调军入察,就近监视张垣动静,一面电告冯玉祥取消同盟军名义。
冯玉祥挥师向多伦、沽源、宝昌等失地进攻,而中央军也向怀来集结待命。国府希望冯玉祥出任全国林垦督办,以种树为生。冯玉祥一口拒绝。内战迫在眉睫。南京方面盛传冯玉祥截扣平绥路客车和机车;在察哈尔强征民兵;聘请苏联顾问,联俄降共。此情此景,完全是翻炒“中原大战”的冷饭。
中央军陆续入察,共计12万人。蒋介石和汪精卫二人在庐山召开会议,研究对策。决定对同盟军提出一份苛刻的通牒,如果冯玉祥拒绝,就以此为由,公开声罪致讨。
这份通牒包括四点:一、勿擅立各种军政名义,致使察哈尔脱离中央,妨害统一政令,成为第二傀儡政府;二、勿妨害中央防边计划,致外强中干,沦察哈尔为热河之续;三、勿滥收散军土匪,重劳民力负担,且为地方秩序之患;四、勿引用共产党人物,煽动赤焰,贻华北以无穷之祸。
7月31日,政府下令断绝从下花园至柴沟堡的交通。大军压境,冯玉祥的态度渐趋软化。他通电欢迎政府官员到察哈尔主政。同盟军总部顿时乱作一团,许多将领都认为冯擅发通电,和同盟军纲领第三条“反对任何方式之妥协”相违背,提请召开紧急会议,请冯说明理由。
会上,冯玉祥作了一个长达一小时的发言,陈述同盟军的困境,然后丢下部属,拂袖而去。群龙无首的同盟军仓促间向万全、张北一带退去,总部人员一律由冯玉祥发资遣散,他自己则辞去本兼各职,不再做大哥了,回泰山继续隐居。
同盟军除了接受中央改编,别无出路。冯玉祥这次复出,转瞬即告谢幕,一场悲壮凄凉的孤军奋战,在政府的猜疑、排挤、摧残之下,黯然落幕。
在此期间,赣、鄂、豫、皖、湘、川、陕等省的国共战争片刻没有停止;陈济棠联合闽、粤、桂三省在广东成立“西南国防委员会”,自树一帜,不听中央号令;十九路军又在福建成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公开宣布反蒋抗日,向闽浙边界推进,史称“福建事变”;加上由日本策划的东北、华北自治运动,一浪接着一浪。
1937年以前,中国一直四分五裂,群雄割据。这对外交政策的执行,无疑带来了极大的困扰。许多国家——包括美国政府在内——都不相信蒋介石的政权能够维持下去,原因就在于蒋无法控制中国的大部分省份,他的影响力仅局限于东部一隅。
当国联调查团在日本调查期间,日本的陆军大臣傲然表示,中日两国国民性根本相反,日本是整个的,中国是分裂的。暗示中国不成国家。
对内部分裂所造成的外交困难,顾维钧说过:“当时中国内部的四分五裂和明争暗斗,对我们在日内瓦所要达到的有限目标构成了严重障碍。”他进一步指出,分裂现象远非一个个别问题,还有许多地方集团,中央政府只不过是其中最强的一个集团,《顾维钧回忆录》(第二分册)。中华书局,1983年版。而这个集团的力量,在淞沪战争以后,已经开始快速地走下坡路了。
中国是一个民族主义国家,但到底什么才是民族主义呢?蒋介石强调,“所谓民族运动,决非单纯的对外运动。盖民族运动应有内外两面,对外运动,仅为民族运动中之一部分。”蒋介石《对外关系之报告》。秦孝仪编《先总统蒋公思想言论总集》。台湾,中央委员会党史会印,1984年。这是他在国民党五全大会上的讲话,其中有一句名言:“和平未到完全绝望时期,决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亦决不轻言牺牲”,被人们骂了几十年。
中国要赢得国际社会的同情和支持,就必须有一个统一的中国。
可悲的是,中国的政治家们,只会用武力镇压、金钱收买,以为自己有军队,有几支破枪,掌握了国库的钥匙,就可以横行无忌,天下万物皆备于我矣。
第53节:第十二章太阳从东方升起,在西方落下(1)
第十二章太阳从东方升起,在西方落下
【壹】政治南伐的后遗症,在整个国民党时代一直未能消除,而且愈演愈烈。由于政治上不断的分化、改组、利益的重新分配,使国民政府成为世界上最没有效率的政府之一。
1930年代的国民政府,泥足深陷,苦不堪言。围剿共产党的战争年复一年,了无终期;和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这些地主集团的关系若即若离,时好时坏;而外患日亟,迫在眉睫。举目四顾,偌大一个中国,简直就是个烂摊子。
蒋介石左右为难。来自农村的反对势力,随时有可能联合起来。冯玉祥在北方一度和共产党建立了联系;西北军、东北军在陕西,十九路军在福建,都和共产党暗通款曲。广东的陈济棠和中央苏区一直有生意来往,第五次围剿时,他还和共产党秘密谈判,达成“互相停战,借道长征”的协议;共产党在张发奎的第四军里,几乎可以半公开地活动,张发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采取保护措施。
1933年以后,共产党开始考虑对国民党上层展开“统一战线”工作,当时列入统战对象名单的主要有:陕西的张学良、杨虎城、高桂滋、邓宝珊;山西的阎锡山;两广的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李济深;四川、云南的刘湘、刘文辉、龙云;华北的冯玉祥、傅作义、宋哲元等。郝晏华《从秘密谈判到共赴国难》。北京燕山出版社,1992年版。几乎是清一色的东北、西北、西南实力派,东部的一个也没有。
为什么共产党和国民党的东北、西北和西南集团,总是比较容易达成谅解?在历史的关键时刻总是比较容易合作?为什么只有国民党东部集团与共产党是水火不容,有你无我?那些来自南方、西北和东北的盟友,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所获得的政治名声,都比来自东部的一干降将高出许多。这一现象,值得历史学家深究。
不难发现,在共产党和西南、西北、东北集团的背后,有着一片相同的土地,他们都是来自农村。东部集团则基本上是以城市绅商阶级为基础。道不同不相为谋。
蒋介石在南京接见要求国民政府出兵抗日的学生请愿团体
自“九·一八事变”以后,相继又发生淞沪抗战、伪满洲国事件、长城抗战、察东事件、河北事件、张北事件、华北五省自治和内蒙古独立事件。在国际上,蒋介石所期待的西方干预,千呼百唤不出来。尽管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把日本人赶下大海,但他不敢立即就大张挞伐,甚至连和日本断交的勇气都没有。他害怕中了西方人的圈套,万一他和日本宣战,而西方却袖手旁观,他的政府根本承受不起这个压力。西方国家一天不为他承担义务,他就一天下不了决断。
严重的内忧外患,已经使蒋介石焦头烂额,哪里还有余暇和心情顾及社会改革和经济建设?尽管宋子文和孔祥熙曾经付出极大的努力,使国民政府的经济状况有一线曙光,但这些成绩的光辉,都被频繁的战争冲淡了。
美国驻华大使詹森曾经说过:“国民政府从来没有得到一个真正机会来表现一下它能够做些什么。”[美]杨格《1927…1937年中国财政经济情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
第54节:第十二章太阳从东方升起,在西方落下(2)
1928年北伐完成,党国要人,云集宁沪。东部的政治气氛异常热闹。在8月召开的二届五中全会上,蒋介石宣布“以党建国”的军事时期已告一段落,中国将进入“以党治国”的训政时期。10月3日,中央常会通过《训政纲领》。
在此之前,国民政府——南方政府和武汉政府——是以苏联作为样板的。孙文曾经提出过一整套治国平天下的大计,在他的著作里,上至建国大纲,下至开会仪式,巨细无遗,充类尽至。但孙文本人,在他的两度执政中,却没有真正实行过。现在蒋介石要来化梦想为现实了。
但一生戎马的蒋介石,并没有受过任何现代的行政训练。他不是一个出色的行政官,甚至不是一个好的行政官。他怎么去做“人民的保姆”,去训练人民呢?不过,自北伐以后,蒋介石暴得大名,一般舆论都认为,他就是政府的化身,“他在广东,政府就在广东;他在南京,政府就在南京”。蒋永敬《鲍罗廷与武汉政权》。台湾,传记文学出版社,1972年版。既然打赢北洋军阀的功劳,他一个人揽了;那打不赢日本鬼子的罪过,当然也得由他一个人担了。
1936年,蒋介石一人兼任了中执会常委、副主席、委员、中政会常委、副主席、委员、党史史料编纂委员会委员、中央党部教育文化管委会委员、中国童子军总会会长、中央党部华侨捐款保管委员会委员、建筑中央党部筹委会委员、国府委员、行政院长、全国经济委员会委员、全国经济委员会常委、中央军校校长、中央政治学校校长、中央航空学校校长、禁烟委员会总监、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西北剿匪总司令、国防委员会总裁等24个职务。
在这24个职位中,党职11个,政职10个,军职只有三个。但有趣的是,这三个军职,比21个党政职位还顶用,足以使蒋在党政系统中,无论如何沉浮,最后都能逢凶化吉,卷土重来,凸显了国民党军权高于党权、政权的特征。这也是国家处于战乱时代的一种必然现象吧。
蒋虽然具有天赋异禀,但真的能够应付得了这么多职位的工作吗?当然不可能,大部分衔头都是象征性的,象征着“这是我的地盘”,并不需要真正做事。领袖人物通过兼任党职、政职、军职,达到控制党、政、军系统,这是师承苏联的真经。1934年曾经对179名国民党中央委员和国民政府委员作过一个统计,这179个人共担任了899个职位,平均每人兼职五个,其中兼职15个以上的有10人。李朴生《行政计划的编造与考核》。《行政效率》第二卷第六期。当然,大部分的兼职,除了划分势力范围外,也为了得到更高的薪水。
《中央执行委员会组织大纲》虽然规定,中政会的主任委员不得兼任其他职务;《中央执行委员会政治委员会各专门委员会组织通例》中也规定副主任委员不得兼职,但只是一纸空文。交通委员会主任委员朱家骅兼任浙江省主席;副主任委员曾养甫兼任广州市长;后任副主任委员俞鹏飞同时兼任交通部长。陈立夫说,在中央党部里,只有两个人没兼职,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丁惟汾。陈立夫《成败之鉴》,台湾,正中书局,1994年版。
蒋介石曾多次痛责,政府的行政人员都成了政客与官僚,行政机关都衙门化了,但穷源推本,祸根却在他自己身上。1928年公布的《行政院组织法》规定,行政院应由15个部门组成,蒋也当过国府主席,当过行政院长,岂能不知后来行政院实际管辖的部门多达22个?政府所有行政计划、机构配置、职官任免,几乎都是短期的,用来应付没完没了的突发事件的权宜之计。许多机构设置,本来是临时性的,但事务结束后,却由于人事关系无法解散,变成了常设性的了。时间愈久,政府愈庞大臃肿,效率就愈低。
中央执行委员会政治会议,在法理上是党政之间的桥梁,它的职权包括讨论建国纲领、立法原则、施政方针、军事大计,然后正式输与政府,置之于实施。但实际上,政治会议的作用远远不止于此,它还直接参与了施政,成为一个“太上皇”。1935年,政治会议进行了重大改革,设立了法制、内政、外交、国防、财政、经济、教育、土地、交通九个专门委员会,其职权与国民政府许多原有机构,明显重叠,导致权责不清、效率低下和互相争权夺利。蒋介石作为中政会的主要领导人,能说与他无关吗?
第55节:第十二章太阳从东方升起,在西方落下(3)
更不用说,像蒋介石长期牢牢掌控着的军事委员会,职权范围也是模糊不清的。它似乎无所不包、无所不管。
这些以“人民保姆”自许的人,究竟是怎样登上庙堂的呢?当年孙文为防官邪,提出无论大小官吏,都必须以考试定资格的设想。1928年,考试院正式筹建,又是遴选委员,又是公布条例,关于考试的条例规则颁布了一大堆,又是《考试法》,又是《监试法》,又是《襄试法》,又是《典试法》,俨然有锁闱较艺的气象。然而,它还没正式发挥作用,就已经沦为一个“只求有了编制与经费,位置一批人员,就算完事”的衙门了。
国民政府的大小官吏,几乎全由私人关系而定,据一位国民党人士说,考试院从筹建,到1936年,只举行过两次高等考试,考取了200人左右,而花费则高达500万元之巨,平均每考取一人,便要花上二万元。然而,被考取的人员,还不一定能录取。第一届高考后,真正被录用的只有八人,而这次考试却花去国库100万元。政府中没有经过考试而被任用的人,就有4。6万之多。李芦洲《国民政府的政绩》。天津庸报社,1936年版。虽然各类考试也搞过一些,但都是针对低级职位的,中级以上官吏一律以“审查”代替“考试”。
立法院在胡汉民的主持下,比考试院略胜一筹。自1928年立法院成立后,两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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