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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经历我的1957年-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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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表兄王原泰也来了。当即打发表兄 王原泰去兰工坪甘肃工业大学把正在上课的二妹凤翔叫回了家。 
大家在一起商量如何料理后事,主要是准备一副棺木,向何处埋葬的事。当时兰州尚无火葬场,听说棺木已脱销,在大饥馑的日子里,许多老人经受不住饥饿的熬煎纷纷辞世,造成了 棺木的脱销,少数家庭因买不到棺木,不得已用水泥制作成棺材抬埋老人。好在我那位在西北大学当了右派分子的兄弟和良有熟关系,可以托靠人把棺木买来,他当时在市民政局的下属单位工作,决定由他联系在大沙坪公墓找个墓穴,办理一切手续。当时一副棺木100多元 ,我和母亲拿不出这笔钱,和温、和良资助了一部分,才凑够棺材钱。 
没有人为父亲设立灵位,也没有任何祭奠,一切都是简之又简。 
到第二天下午,棺木就拉来了。 
第三天早晨,入殓,准备起运抬埋。 
父亲没有老衣,他就穿着三妹的花棉袄进了棺木,身体周围用报纸包着烧败的炉灰垫了垫, 使身体放得稳当些,不致摇动。保中叔提出用一床被子把身体盖一盖,而那是一床家里人已盖了多年尚可称之为完好的被子,我说:‘这是全家最好的一床被子,还是先顾活着的人罢 。‘保中叔便再什么话也没说,依从了我。 
父亲的灵柩抬到大门口时,妈妈随后送着,突然号啕大哭了起来,他们夫妻一场,同甘共苦 ,父亲最后的日子如此凄凉,如此悲苦,咽气时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她心里一定很内疚,很 难过…… 
我内心也十分凄楚,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际:‘妈妈和女儿先后都成了寡妇!‘ 
妈妈一向身体衰弱,大家没让她送葬。二妹凤翔这天头疼得厉害,也没去。一个架子车工人 拉着灵柩,我们都步行,去大沙坪公墓要走十多里路。 
到了墓地,仍无任何祭奠,把灵柩放入墓穴,填进土,再堆起个坟头,一切便完成了。 
然后,仍然是各回各的家。 
此后不久,妈妈和妹妹们清扫了房子,便从外祖母的家里搬回自己的家。 
我从元月回到兰州,不到4个月,先后有3位亲人辞世,他们都没有得什么大病,这是在那个特殊年代的特殊现象,如果像早些年那样大家都安居乐业,吃饱肚子,他们肯定都不会匆 匆离去。尽管由于在农场见到了太多的死亡,我感情已麻木冷漠,3位亲人的相继离去,在我的生活中仍然投下了阴影。 
在这些日子,省建工局出了个奇事。省建工局送到酒泉夹边沟农场的劳教分子共8人,经‘ 抢救‘回来的只2人,其余6人均死亡。到5月间,有个已报死亡的人,戴着个大口罩突然出 现在办公楼里向单位上报到,吓得凡见到他的人都乱跑一气,急忙躲避。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此人叫曹德明,上海人,原是建工局的技术员。在大饥馑的日子里 ,他确曾‘死‘过一次,当时已报了死亡,在‘抢救人命‘时未能回来。他‘死‘后已被拉 去埋葬,埋他的人发现他还活着,就只在他的脚上盖了些土,并用裹他的棉被把他盖好,然后回去了。第二天,他又慢慢缓过劲来。有个放羊的人路过,他见到后就翻身坐起,求放羊人救他。放羊人当时家中也无吃喝,问他是哪里的。他说出了农场的站名,放羊人就扶他回到了站上。此时,站上的劳教人员已被‘抢救‘回了原单位,形势已好转。站上见他身体很弱,就留他在站上多住了些日子,恢复健康后才让他回原单位,所以他迟至5月才回到单位 。 
至于那个埋葬他的人为什么见他活着却不将他再拉回去,据推测可能的原因是,当时农场规定埋一个死人给两个馍,他如把活人再拉回去,两个馍就不会给他。为了两个馍,他把未咽 气的曹德明留到了荒野里,但并未用土埋葬,给了他一条活路。 
这件奇事却也多么悲惨可怖! 
此时期,我在报社也参加一些轻微劳动。先是在报社门前的一块农田里,同从农场回来的诸 位右派难友翻地,后来,又在力行新村56号院子里的粉坊干点杂活。粉坊是报社在困难时期 因地制宜地办起的一个作坊,由木匠葛德明负责,批来豆类有时是蚕豆,有时是榨过油 的大豆豆饼做粉条,其下脚料则用来喂猪,目的是为了给报社食堂自产一些副食,改 善职工的生活。粉坊同我的住房在一排,活不多,一般在上午我还有些活干,下午就没事了 。有时是有事葛师傅才叫我,没事就不叫。葛师傅是匠人,他把和好水的粉芡倒入一个有许 多圆孔的大瓢,大瓢用绳子挂在房梁上,对着下面的大锅。到下粉时,葛师傅一只手抓住瓢 把,一只手用力拍打瓢里稀稀的粉芡浆,粉芡浆均匀地进入大锅,便煮成了粉条。我现在 已忘记当时我干了什么杂活,只记得把煮好的粉条捞入旁边不高的凉水缸后,葛师傅便招呼 我用手捞起才漂凉了的粉条大吃一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当时大家的口粮仍很紧张,大吃 一顿才煮出的粉条也是个大贴补呢。当时一起干杂活的,还有个临时工辛师傅,他是炊事员 辛炳南的哥哥。葛师傅是个个头不高的山东汉子,中年人,为人挺好。他后来探亲回老家, 回来还把从老家带来的山药等土特产送了一点给我。 
我的两个儿子真是性格各异,伐夏活泼好动,胆子大,能干;小夏文静,听话,喜欢在家里做点事看书。平常我在家里擀面条,都是在床上放个小案板擀,从来没想过教他们。 有 一次,我刚揉好了面正准备擀,葛师傅有事喊我,我就去了。干完了活,回到家里,只见10 岁的伐夏已将面擀开擀好了。可见他平日里早就注意观察我怎样擀面,已无师自通地掌握擀 面的窍道,一旦有机会就急不可耐地实践,一次成功。我非常高兴。 
小夏不太出去玩,我买回韭菜,他就说:‘妈,我剥吧!‘就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把韭菜 剥完。他才是一年级小学生,识字不多,家里有一二十本小人书,他就反反复复地翻来翻去 地看,显出其乐无穷的样子。有时,我也读点童话故事,给弟兄俩听。 
同院的李惠风,原来在农民报和我共过事。抗日战争初起之时,他在北京是青年学生,经后 来担任中央领导的一位同志的动员,作为热血青年投笔从戎,在河北、山西一带跟日本鬼子 打游击战。他在艰苦的战争年月吃了大苦。后来他离开战场,跑到了大后方的兰州,娶妻生子 ,过上了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到1955年肃反时,报社对李惠风脱离革命的这一段历史进行审查。景超是个一般群众,休息时,看到李惠风思想负担很重的样子,就递给了他一只烟。这 事,景超也许早就忘了,但李惠风铭记在心。得知景超已在农场活活饿死,我和孩子们过上了孤儿寡妇的悲惨生活,李惠风全家对我们就表现出特别的同情和关怀。过‘五一‘节菜铺 供应一些好菜凭菜本购买,有此情况,买菜的人照例排队很长,他老婆就把我们的菜本要去 ,她和大女儿早晨早早地就去排队,帮我们把菜买来。李惠风还向他熟悉的西北师院的几个 右派学生介绍了我的情况,现在只记得其中有个数学系的学生叫傅大塔。这几个右派学生原 来也在农村劳动,和农民有联系,他们后来还送给我一些炒大豆,在我农场打饭的盆子里盛 了有大半盆,这在当时也是很珍贵的礼物。过去,炒大豆在兰州人是零食,我从小就爱吃也 常吃,在困难时期,炒大豆可以顶粮,地摊上一毛钱也只能买到四五个,这大半盆子大豆, 用地摊上的售价计算也是很值钱的。伐夏、小夏看到大豆都非常高兴。俩孩子都知道家里经 济困难,伐夏说:‘妈,大豆我们别吃了,干脆我和小夏一块儿拿出去卖掉,能挣不少钱呢 !‘当时,我认为让孩子从小学做买卖不是好事,就没让他们去卖,而是自己吃了,3人吃得 非常尽意。那时,谁家能一次吃那么多的大豆? 
李惠风对右派很同情,他说:‘这几个大学生在农村劳动,农民都说,娃们不懂事,说话不 注意,把毛爷爷得罪了。娃们还是好娃们,有个啥哩嘛!农民根本没把右派大学生当作阶级 敌人看待。‘当然,这也是他本人的心声。 
这期间,原十工农场副场长邹士杰带领全家人回陕北探亲,返回的路上,他让家里人先回了 ,自己到报社找到杨康。然后,杨康请他在南关十字的一家饭馆吃饭,邀我和杜博智作陪。杨康是从玉门黄花农场回来的,原来对黄花农场没饿死一个人的情况就向我们作过一些介绍 。这次在吃饭中,邹士杰坦率地说:‘在迁场前,我们就意识到粮食形势严峻,怕我们的职工挨饿,就向上级瞒了产,种粮食的人挨饿还怎么办农场?‘他还说:‘去年我到北京学习 ,发现一起学习的人就有浮肿的,休息的时候,煮的吃白菜,我心想,北京的人供应这么不 好,人都浮肿,粮食问题已成了全国性的,我们在下面更不能不注意。‘ 
我问:‘我们去年11月每人每月的口粮定量降到了15斤,你们呢?‘ 
邹士杰说:‘都是一个标准。可我们每个站自己都有粮食库存,都有磨。场里统一规定,每人每月的定量控制在三十一二斤,由站上掌握。在最紧张的时候,我们那儿每人每月还能吃 上三十一二斤,所以全场没饿死一个人,没有一个非正常死亡。‘听到这里,我心里真是恨透了迁场。如若不是迁场,我那些死难的难友们不是都还活得好好的么,他们都是多么优秀 的人! 
原十工农场的场长心里装着自己的职工,唯恐自己的职工挨饿,早早就进行考虑,做出安排 ,哪怕是得罪上级也在所不顾。瞒产少报在当时也是大罪名。他们硬是不怕自己担待反对党 的粮食政策,犯政治立场的错误,而把全场职工的生命安全放到了第一位。当时在河西、在全省,像这样把人的生命放在了第一位予以捍卫的领导并不多,他们的功绩将彪炳千秋! 
再回头看四工农场的书记场长,相比之下,他们虽口口声声讲党的无产阶级立场、党的粮食政策如何等情,其实他们本人不过是些个目光短浅的势利小人,全农场饿死数百人,他们每天听汇报而不为所动,心硬似铁,他们连劳改系统硬性规定,在平常年景从劳改犯、就业人 员及我等右派每月口粮中节约下来存放库房的口粮,在天天饿死人的情况下也不敢拿出救人 ,他们还算人吗?他们只求保住自己的官职地位党票,右派分子及‘职工‘的生命又算什么! 而他们自己及其家属的生命,他们又都是尽心尽力地在卫护,不然,为什么全农场在大饥馑 的日子里饿死的都是我的右派难友及‘职工‘。我作为幸存者写到这里,仍感到愤慨万分!
  当然,邹士杰已知道,景超也是死难者。他当年曾出力想把景超从夹边沟农场的活地狱里设法救出,未果。最后,景超未能回来。怕引起我伤心落泪,在座的人都避不提及景超。 
邹士杰全家在老家待了些日子,粮票充裕,他给我们每人都送了几斤。 
1961年9月9日,杜博智和张玉荣宣布结婚。他俩的结婚海报是这样写的:‘兹定于今日下午 二时半,在二楼会议室举行结婚典礼,欢迎大家参加。我们将在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上阔步前进!‘当时,报社还没给我们摘右派帽子,我们尚未进入人民的行列。海报的底稿由杜博智自己拟就,交鸣放时他的《快报》记者唐荫民书写张贴。他这样写,就是表明自己根本没 有反党反社会主义,内中的深意,只有他自己 清楚。报社虽是政治上极敏感的单位,对于他的这则结婚海报也不好挑毛病。他当然事前就通知了我,我按时去会议室参加他们的婚礼表示祝贺。由于我们都还没摘帽,到了婚礼现场 ,就感到十分尴尬。唐荫民主持婚礼。人事科长史秀杰以证婚人身份宣读结婚证书后说:今天是杜博智和张玉荣结婚的大喜日子,我向你们表示祝贺。但在杜博智之后未加‘同志‘二 字,会场气氛就显得热烈不足。我旁顾左右,只见杨康等诸位右派朋友一个也未到场,心理上就觉得有些孤单。桌子上摆的葵花子、喜糖稀稀拉拉,我只顾自个儿吃,也没人让,没人 和我搭话说什么。杜博智的父亲千里迢迢赶来参加儿子的婚礼,老人讲了话,祝小两口美 满幸福,白头偕老。几个小孩跑进来抢瓜子、喜糖,杜博智训斥了他们几句。正是这几个小孩前几个月见了他还用反右时的侮辱性话语对待他。报社的张钤、王富邦等人参加了婚礼,会议室坐满了人。总之,杜博智和张玉荣二位新人容光焕发,特别是张玉荣一直满面笑容。 应大家的要求,他们谈了恋爱经过。他俩对婚姻的满意、幸福之极的感情溢于言表。 
婚礼过后,我见到杨康抱怨他们都没去,我一个人坐在那儿挺难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杨康说:‘我们去干啥嘛!‘原来他们早就打定主意不去,早就想到了会出现的尴尬,可我 只想到应去祝贺,没想及其他。 
到9月下旬,报社领导在四楼会议室召开干部大会,突然宣布对幸存的我们绝大多数及死难者王景超、赵秉仁都摘去右派分子的帽子;未摘帽者只有汪志英1人,他出了点纰漏,打发 他回原籍渭源县农村继续劳动去了。杜博智代表摘帽人员在大会上发了言,说:‘我们将继 续在社会主义道路上迈步前进。‘他委婉地否定了我们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我们 摘了右派帽子,但景超未能回来等到这一天,使我悲痛不已,流泪不止。 
我们苦苦挣扎了3年,戴着镣铐忍饥挨饿,险些丢了性命,才落得如今的结果,景超和赵秉 仁则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的生命。领导上宣布摘帽,只是轻松的一纸 指令。听到这个宣布,我心里只有沉重,高兴不起来。头上的右派分子的帽子,也只是暂时 被搁置了起来。 
1962年元月,党中央召开七千人大会,政治形势进一步宽松。4月,中央书记处在邓小平主持下,制定和发出《关于加速进行党员、干部甄别工作的通知》。在此时期,原甘肃日报 总编辑阮迪民,前几年在甘肃省委任宣传部部长、省委常委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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