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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素描-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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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昆明泳文并不工作,郁烟也是。她们都有各自的积蓄。泳文做挂历模特赚到了些钱,郁烟接受了Gavin留给她的一张信用卡。她没有理由去拒绝。她和她,带来的都是出卖身体的所得,本质上并无区别,所以在经济上,她们不分你我,只是都没有挥霍。偶尔去昆明的小酒吧买醉,靠几杯威士忌消磨整个夜晚,或者去附近的网吧里的打通宵的游戏,混迹在一群不良少年之中,欢欢喜喜。这就叫逃离。逃离她们的现世,如沉溺于水中,不见天日。
泳文说,这样的生活,非常完美。两个人在一起,不谈论深入感情的话题,不挖掘对方的往事,只是陪伴,相对着吃饭,玩乐,睡觉,仅此而已。这样的生活,很容易让人产生天长地久的幻觉。
她问她,你会这样一直和我在一起吗?不分开。
她说,会,只要不出意外。
她说,能有什么意外发生?不会有了。很多事情,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走到了终结之处。除非我们厌倦了。
她们尝试着像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样做爱。她们赤裸着身体拥,她压在她的身上猛烈冲撞,并且发出开玩笑一样的笑声。只是她们的欲望,毕竟区别于情欲。所以这样的动作,很快趣味索然,但下一次重新再来时,又会有新的无法解释的趣味。这个游戏,便周而复始,两个人都乐此不疲。
这样不见天日的完美生活持续得并不长久。泳文知道,郁烟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她开始跟着酒吧里遇到的男人或女人出去过夜。这并非她的厌倦,这只是需要。泳文理解并包容她。她知道这个处于混乱之中的女子给了她别人有能力给她却不愿给或不知如何去给她的生活。她让她沉沦却依然清醒,温暖又不易受到伤害。所以这个女子,是难能可贵的。她不能对她麻木不仁,又不可要求太多。这可以算是规则。
郁烟在和那些人们鬼混之后脾气变得暴躁。泳文清楚她有一些看似没有却又隐藏极深的怨恨不知如何表达,它们可以被激发出来,势不可挡,又会在瞬间收回,回复她平日天真无知而又欢喜的样子。她知道她,始终明白她。她忍耐着她,却又忍无可忍。
有一次郁烟早上回来,醉得不省人事。一见到泳文,便把她摁倒在墙壁上亲吻。泳文用力把她推开。她说,郁烟,我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仅仅为了这样的发泄。
郁烟吼叫起来,那你走呀,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她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泳文走过去想要为她揉一揉背。她把泳文推开,她说,我最恨你们这样故作姿态,你以为你是怎样的人,你以为你比我强大多少,你最多只和我一样,被人欺骗,被人遗弃,却装得和上帝一样自以为强大,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泳文突然感到心脏里有一些血液激烈地喷涌上来。她抓住郁烟的头发,狠命把她往阳台上拖。她让她仰面躺在栏杆上,她的头发在大风中剧烈抖动。她说,你最好给我醒一醒,你难道忘了你对我说过些什么。你痛恨我,那你走好了,看看还有没有第二个人愿意和你这样下流无耻的女人在一起。郁烟挣脱泳文的手,那好,我走,你不要心痛。她决然地从门口走出去。泳文感觉心中的愤怒还不能够平息。她对着郁烟的背影大喊,你死掉也不会有人心痛你。
这样郁烟便离开了。泳文以为她一旦头脑清醒,平静下来,就会回来。可是她始终没有回来。她的骤然消失,让泳文心里焦灼不安起来。尽管如此,她并不后悔,亦没有愧疚的意思。
16
在确定了郁烟的消失之后,泳文退掉了昆明的房租,独自返回上海。相信郁烟会在厌倦无聊一贫如洗之后重新走上她原先的生活轨迹。她会在上海的某一个地方再看到她锦衣夜行或潦倒草草,只要她没有寻获到新的爱人。她亦相信她与郁烟之间存在一种机缘。这种机缘,犹如一种引力,将两颗星球连系在一起相对着转动,但又相隔着几万光年的遥远距离,所以彼此遥相呼应却又不能靠近,只能各自寒冷。这和她与玄清是不同的。
回到在上海的单身公寓,泳文收到了玄清的信,她没有想到他会给自己写信。这是一种不好的预兆。她从信箱里拿出那个信封,一直不敢拆开看。她知道这一回,不会是白纸。所以她害怕她一拆开,那些在她心中已熄灭的火焰又会重新燃烧起来,又会燃烧出一场灾难。
最终她还是拆开了它。玄清在信里说,他看到同一个监狱里的一些犯人,有的被处决了,有的因为刑期太长而自杀了。这些死亡发生的时候,他便怀疑生命存在的本质。生命的本质何其脆弱,甚至根本是一场幻觉。它在死亡之下原形毕露,让人们不再信仰它。其实,他原本就尚未信仰过它,但却一直没有看透它,所以,只是把它当作一种顺理成章。
玄清在信里只提到这些。他提到的关于生或死的问题,泳文虽然没有思考过,但却一直有感应。这里面包括着一些极其简单却又不易被想到的道理。泳文并不想过早知道,她只是想这样活着。她活着,也曾经有过争取用用,也有过放逐。对于弥补缺陷的欲望,她争取用力并逐渐衰竭。对于爱,她早已开始放逐。她仍然想要被爱,但爱已不再是她的理想。活着,却是她当时心中依稀存在并有力的理想,并日渐淡去。
泳文回到挂历公司上班时,才知道公司已经易主。这是Gavin在中国唯一的产业。他是加拿大籍华人。五年前回国,便遇到了郁烟。郁烟与Gavin的分手在公司里被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猜测都有。但只有泳文知道真相。他们之间流传的众多说法之中,唯一可以被泳文肯定的,就是Gavin卖掉公司回加拿大,和郁烟的离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只是具体的原因不得而知。公司里的同事对泳文也有议论,因为她与郁烟关系密切,所以他们说,郁烟和泳文是一对同性恋恋人,所以郁烟和Gavin分手。只是泳文的再次出现让他们疑惑不解。他们对这样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用尽百般恶毒的语言描述形容,让泳文觉得可笑。如果不是为了谋生,她想她不会在这样的是非之地里呆下去。可是谋生又是泳文所要面对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事。所以她忍受着这些其实并无关紧要的事。
郁烟还没有任何消息。她在这个世间如同一滴露水,轻易地消失,而且消失了不能牵动任何人,包括泳文。她只是常常记起她,记起她们肤肌相亲的温暖和悲凉的感觉,就像记起走过某一棵树下接受到的树叶上掉落下来的雨滴,温暖或悲凉只会是停留在肌肤上的知觉,无法深入。
她又开始了深夜在酒吧买醉的生活。Romance的老板渐渐熟悉了泳文。每次泳文来的时候,不用说话,他就会在吧台上摆上一杯威士忌加冰,然后泳文便一边喝酒一边观望黑暗中的人群。有几个年轻的男孩,每次来的时候都寻觅漂亮女孩,过去和她们搭讪,喝酒,直到带她们去酒店开房间。这样的生活方式非常好,两个人深夜邂逅,在情欲上各取所需,过后不需要谁对谁负责。爱情,诺言,温暖,与这里的人们背道而驰。
她看见郁烟也是在那一间酒吧里。那是在郁烟消失三个月之后的夜晚。一切似乎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泳文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角落里光线最暗的一排沙发上和一个日本女子接吻。她们的接吻长久持续,以至于一时间,泳文以为她与那个女子是真的在恋爱。不过这样的疑虑只存在了一刹那。郁烟回过头看到了泳文。
泳文清楚她的装束后便立即明白了她与这个女子的关系、那时候已经是深秋,郁烟却穿着一件蕾丝胸衣和短裙,并且她化了妆,嘴唇上涂着银白色的唇膏。平时见到的郁烟,除了和Gavin在一起时,无论天气多么热她都穿宽松的长裤,而在酒吧看到的她,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性感风骚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只会是为了某种吸引。
郁烟看到泳文时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把那个女子抛在一旁径直向泳文跑过来。她搂住泳文的脖子用力往她身上蹿。她说,泳文,我终于见到你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束蓝紫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神天真愉悦,一如她们初见时的样子。在人群中这样暴戾天真的女子并不多见,所以泳文有时候会尽量地,想要珍惜一下她。
她问郁烟,你什么时候回到上海。
一个星期以前吧。不太久。
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昆明?
怎么可能,郁烟又笑起来,我去了一趟西藏,钱花光了所以回上海,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你。她贴着泳文的耳朵说,不生我的气的吧。泳文摇头。
郁烟说,其实那天你对我动手的时候我曾发誓不再理你。
那为什么现在又理我了?
一路上遇到一些人,发生了一些事情,然后我才发现你的好。
哦?说来听听。
算了。郁烟冲她摆摆手。不提那些倒霉的事了。喝酒。她示意老板再给她一个杯子,然后倒上满满一杯的喜力。
那是一个快乐的日子,两个人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说笑。郁烟的笑声总是带有一种全然不顾的纵情,只是被酒吧里的重低音摇滚压住了,并不十分响亮。这样的笑声可以随时随地的响起。在放着悲情片的电影院,在人声鼎沸的川菜馆,在凌晨时分空荡荡的公路上。没有人知道这笑声之下隐藏着什么,只能听到,这种笑,犹如刚出生的鲜活的生命。毫无顾忌,没心没肺。
走出酒吧时天快要亮了。郁烟抱着肩膀说很冷。泳文下意识地把外套递给她。她拒绝。然后她在宽阔的马路上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放纵地笑,泳文追上去。两个人就这样像孩子一样欢快地跑。跑了很长一段路,郁烟终于停下来,她问泳文,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很长时间。几乎是,一直以来。
她笑,她说,我还有几件事没有对你说。
你说。
第一,我怀孕了,孩子可能是一个拉萨男人的。第二,我打算半年后结婚。第三,这半年里我想拍一部电影。
那你打算具体怎么做。
第一,我准备把孩子打掉。第二,半年之后我遇到想和我结婚的男人我就结婚。第三,我准备回四川老家拍一部关于往事的片子,之后再回来。
泳文笑着抚摸她的头。看来这三个月你经历了不少事情。
没有啊。郁烟摇头。这些事情的后两件我早就想好了,第一件纯属一个意外,我也不想这样。都怪那个拉萨男人,他喝多了酒就乱来,我还没有醉他倒先醉了,早知道他酒性那么差我就不该找他喝酒。郁烟开始絮絮叨叨,脸上却是满不在乎的表情。泳文递给她一支烟,她拿过来猛烈地吸了一口。其实我是多么想生一个孩子,但我又反复提醒自己,我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所以还不能把自己完全地交付出去。
泳文点头。她把外套脱下来给郁烟披上。先跟我回去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
郁烟在泳文上班的时候独自去医院堕胎。她知道那会很痛,所以不能让泳文看到。她,泳文,玄清,总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们软弱的地方,因此很多艰辛的事情,他们总是要独自承担。我认为那是童年时缺乏关爱的一种表现。
郁烟对泳文说,在手术台上我以为自己会死掉。我想哭出来,或者喊叫几声。但我终究是要忍耐着。我知道我承担下了一些一个人难以承担下来的事,所以我是那样自豪,便可以忽视掉所有的疼痛。我一直问自己,这样的坚强可以持续多久,从少年的时候开始,我就在接受着这样的生活:没有人能知道我的痛,没有人能看到我的眼泪,即使是死掉,也没有人感到心痛。所以我必须要坚强一些。其实这样的坚强,早已让我痛而寒冷地,面临着死亡。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泳文紧紧地拥抱着郁烟。她不知道能对她说些什么,她亦不想就此来探知她内心的阴影。她害怕她们的阴影会重叠在一起,滋生出恶。她什么都不说,只是用身体的温度去抚摸,去安慰。
她问她,如果我们曾因为痛,因为寒冷,因为缺陷和阴影而强迫自己去爱,那么这样的爱,与真爱相隔多远,与罪恶相隔多远。还是在靠近着万劫不复。
谁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包括我。这样的问题以一种迅疾的方式在两个女子的生命中传送,并猛烈冲撞。没有人能明白,只有她们懂得。
17
郁烟身体复原之后便决定动身去四川。泳文不知道她会拍一部怎样的电影,如何去拍。她没有对她做太多的说明,就像泳文没有向她透露自己的绘画一样。她们都在以一种方式来记得,或者遗忘,而且她们的这一种方式,只用来做暗喻式的表达,并不用以交流。
郁烟走的时候她去送她。两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站在候机大厅里告别。这样的告别因感情稀薄而感觉平淡。郁烟穿着大大的烟灰色男式茄克,灯芯绒裤子,看起来已经有一点电影导演的味道。泳文问她,去拍一部电影耗费会很大,你打算怎么办。
郁烟笑。她趴在泳文的耳朵上轻轻说,你知道我是怎样认识Gavin的吗。我在夜总会跳艳舞,他到后台塞给我张张大额钞票,然后我就跟他走了。郁烟脸上满不在乎甚至有些自嘲的笑容让泳文感觉心痛。她说,你要保重。
再次见面不久的郁烟就这样离开了。看到她提着行李进安检时,泳文心里没有任何感觉。这个女子在泳文生命中不会留下任何东西,所以不会带走任何东西。泳文想如果她在十四岁遇到晓予之前遇到她,那么这段感情会与现在截然不同,那应该是剧烈的爱,美满的爱。但现实就是,她在晓予死之后遇到她。这就叫做命定。泳文命定无法拥有剧烈美满的爱,所以这两个女子,就这样分别出现。
郁烟离开的时间很短暂。在泳文丰盛却又有所匮乏的生命里,那就像是一场电影里镜头切换时一闪而过的空白。她不定期的写信回来。她说到她在四川的生活。她说她到高中里挑演员,很多孩子来报名,他们都充满好奇和旺盛的生命力,只是到后来那些孩子的父母都出来阻止。她只觉得好笑。最终还是挑到了演员。她说她要拍的是一个短片,大概只会有四十五分钟。拍摄得并不顺利,但她觉得满足。她说她终于明白,心满意足带来的快乐远远胜过沉堕,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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