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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讲述现代女性恋爱婚姻观:虽然·但是-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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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声和叹息声中沉沉地睡去。小雅看着小黎的脸,摸着他的头发,心锥痛着,一阵接一阵。
手术很成功,但是损伤了不少脑神经。父亲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很多人的名字,看到小辉,他叫:辉。小辉的泪落在被子上。小雅看见嫂子的手轻轻地拽着小辉的衣服,示意他往后站。小辉的衣服,挨着了父亲的导尿管。
手术成功也只是暂时的,父亲连散步也不能了,只有时时刻刻都躺在床上。小雅仍旧每天都去看他,给他带各种各样的东西,他的书,他的照片,他的象棋子儿。他平日里是最喜欢下棋的。小雅把棋子儿一个一个指给他看:这是卒,这是相,这是炮。父亲恍然大悟道:对呀对呀,我怎么会连这个都忘了呢。
那天下午,小雅正在班里搞语文测试。父亲已经快不行了,但她还得工作。她不能在医院等着。父亲的死没有确切的日子,她的工作,她的学生却有。更重要的是,还有她的奖金。父亲也许用不着她的奖金了,可父亲死后,母亲和小黎都用得着。
测试快结束的时候,一位同事过来,让她接电话,说电话是医院里打来的,有急事。
小雅没有接那个电话。她让同事替她收试卷,自己直接跑到了医院里。父亲已经不行了。
父亲是回老家安葬的。那时候还不怎么推行火化。人们都说入土为安。他们把父亲送到乡下,和奶奶一样,按最传统的方式,买棺木,搭灵棚,请唢呐班子,披麻戴孝。
下葬那天,下着小雨。
雨打墓,辈辈富。好兆头。有人说。
棺木缓缓地放下去。不知道是谁填上了第一锹土,然后许多土填进去,填进去,填成了圆圆的坟。磕完最后几个头,转身离去的时候,小雅知道,父亲,与她生命最不可分割的一个人,就这样回归给了土地。他微微驼背的身影已经走进了命运最陡的拐角,走到了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丧事办完的第二天,家里开始算账——主要是和小辉两口算。支的,收的,收支抵消后的余额,小雅都报了一遍。母亲最后总结,说小辉方面的礼金共有一千三百五十块,就不给他们了。母亲看着小辉说:这些年你没交过一分工资,这些钱就只当你交工
资了。你还有一弟一妹两桩大事情,你弟还要上学,一葱一蒜都要钱。我们家不比以前了。
小辉没说话,小雅看见嫂子的嘴角动了动,左脚拧着右脚,在地上敲了几敲,然后站起身,走了。
以后,家里就不太平了。
血一样的漆
父亲在世时不觉得什么,一去世,就让人想起他对母亲的宠来。父亲比母亲大六岁,也许这是他宠她的一个原因。母亲当然也是宠父亲的。宠和宠的方式不一样。他们的宠不会发嗲。母亲宠父亲的方式就是每天中午必擀的一碗长面,父亲宠的方式就是对母亲的承担。父亲承担的要比母亲大得多,这承担却都是在没有他之后才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柴米油盐,人情世故,母亲几乎统统不懂。因为父亲的宠,母亲单纯和清浅的程度几乎更接近于一个少女,而远非一个应该历尽沧桑的妇人。她毫无城府地说话办事,没有一点儿技巧地管理着这个很需要心眼儿的家。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依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浓重的孩子气——多年之后,小雅发现,自己在为母亲的孩子气担心和焦虑的时候,其实也是有些羡慕她的孩子气的。
她的孩子气,是她多年幸福生活储蓄出来的利息。
也许其他的承担都还在其次,小雅感觉到的最重要的承担表征是: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压不住阵脚了。一个家是需要有人压阵脚的,尤其是孩子多的家。小雅的母亲不是能压住阵脚的人。每一股风吹来,最先慌乱的就是她。最手足无措的,也是她。常常的,小雅还需要给母亲出谋划策。然而即使是这样,母亲也没有能力照本宣科,往往说着做着,就把小雅的思路篡改得一塌糊涂。
每一股稍微大点的风,都是小辉那边吹来的。每一股风的颜色,都是金澄澄的,和钱有关。几年里,他们到底还是把那一千三百五十块钱找回来了。不仅找回来了本钱,还捞到了高息。生孩子的钱,做满月的钱,请保姆的钱,订牛奶的钱,上幼儿园的钱……每次张口,母亲都说没钱,他们磨蹭两次,末了还是给了。给了钱还不落好,说母亲对他们存心眼儿太多,敬酒不吃吃罚酒,是毛病。于是一边拿着钱,一边还对母亲
进行着冷处理。嫂子是一句话也不跟母亲说的,小辉也是万不得已才说一句两句。
那一句两句,也还是为了钱。
小雅不知道劝过母亲多少次,要她把紧关。本来就没有什么钱,不能再给了。现在给了还这样,将来没钱的时候,去哪里看别人的脸色要去?母亲也答应着。可一看见小辉他们,就还是害怕,没办法。一切都循环着来了。有一次,母亲竟然还略含愧疚地说:也难怪他们生气,我给他们的钱也真的不多。谁让我没有本事呢。
小雅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不过,你放心。你给我的钱我都替你存着呢。母亲得意地又说,仿佛一个聪明诡秘的孩子。小雅看着母亲的笑容,只是觉得酸楚。
我没什么。我是迟早要出门的。我就是担心你和小黎。她说。
死丫头,现在就想着出门了?一个个都翅膀硬了,我知道。我和小黎冻死饿死,也不用你们管。母亲开始蛮起来,小雅又得搂着她的肩,好一阵子劝。
有一次,小雅回家时发现忘了拿钥匙,去纸盒厂找母亲。正好看见母亲和一辆红色出租车说话。车里坐着的,是小辉。嫂子在后边坐着。母亲贴着车窗,递过去长长短短宽宽窄窄的一沓钱。然后她的手紧把着车窗玻璃,仿佛怕车飞驰而去似的,和小辉细细低语,低矮的身躯紧靠着车身,衣襟几乎已经触到了车轮上的泥土。小辉和嫂子端坐在车内,双眼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好似一对君王。片刻之后,出租车轻踩油门,迅疾而去。只留下母亲站在汽车的灰雾里。
妈。小雅喊她。
他们,母亲说,指指汽车远去的方向:他们没有零钱打车了。
一瞬间,小雅泪如泉涌。
矛盾的高潮往往爆发在办大事的时候。小黎还小,唯一能发生的大事就只有小雅结婚。小雅知道他们早就惦记着母亲给自己存的那笔钱了——那是没有章法的母亲守住的最后一道防线。
果然,结婚前两个月,小辉开口向母亲借钱,说他前一段时间的打火机生意周转不过来了——他嫌工资少,课余的时候联系给各个饭店送打火机。还说要账的人整天跟在他屁股后转,他都上不了课了,得弄些钱缓缓。不然,他们会来家里的。
他们都知道小雅快结婚了。小辉说。
小雅结婚关他们什么事?不需要他们来付礼。母亲说。
听着他们的对话,小雅在里间笑了。母亲真是单纯,如此鲜明的要挟,她居然只会想到礼金。
他们的意思是说会在小雅结婚的时候来家里闹,让我们丢人。
母亲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才以显然是撒谎的虚弱口气说:那些钱是小雅的工资,我已经给小雅了。
哥哥便走到里间来。小雅说:我明天取给你。一个月你能还吧?她原本想说:一个月你能还吗?一瞬间把疑问句变成了祈使句,这样的语气会强硬一些,效果不同。小雅打定主意,如果小辉说他尽量想办法,她就拒绝他。如果他说能,她就信他这一次。
能。小辉说。
小辉一走,母亲便开始埋怨小雅。小雅什么也没说。母亲把最后一道防线拆到了她这里,她能说什么?
小辉借的是一万。
一个月后,小雅催小辉还钱,小辉说再有两天就可以了。婚前十天,小雅再催,小辉已经不做声了,嫂子就翻了脸。
小雅,你再想想办法吧。你有办法的。你哥哥要是有办法,也不会向你张口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
何家不缺你这几个钱的。不然,你就向他们挪借一下。
小雅站起来。挪借?此时向婆家挪借,实质的意义就是要。她不能要。她不能把自己卖出去,让何家人在此刻把她看扁。
你们是不打算给了,是吗?
不是不给,是给不了。嫂子翻翻眼:实际上,那些钱我们也有理由花。你的钱不是妈的钱?她要不把你养那么大,你能挣工资?既然是妈的钱,当然就有我们的份。
你说得对。小雅说:那你们的钱也有我的份儿了?
有。
小雅买一袋喜糖,骑着自行车就出了门,找到了小辉,说要和他一起转饭店。小辉为难说还有课,小雅说:扣你奖金,我给。他们一天转了八个饭店,要账。见了经理小雅就说自己要结婚了,需要钱。哥哥是在帮衬自己。有的全给了,有的给了一部分。最后一家一分也不想给,小雅就绷着脸坐在大堂的正过道上,不说话,坐了两个小时,收银台送出一千块钱,她一张张点完,才款款站起。就这样,上午要出了五千五,下午要出了六千。晚上他们在外面吃的饭。单是小雅埋的。付完了账,小雅数出了一万,剩下的给了小辉。
小辉的脸色比姜块还难看。
事情还没有完。当然没有完。
结婚的当天,新郎的花车到了,小辉夫妇还在东厢房里没有起床。母亲问小雅要不要喊他们,小雅说不用喊。母亲说他们不去就算了,小雅说:放心,他们会去的。他们的孩子还指着何家要压轿钱呢。
他们果然起床了。嫂子没有梳头,进了堂屋就开始大闹,当着所有亲戚朋友的面。闹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母亲给小雅的陪嫁太多。母亲辩解说那全是小雅的钱,自己一分钱也没贴给她。
她的钱还不就是你的钱?你还说不是存心给?!后来小雅陪着儿子看《狮子王》,回忆起嫂子当时的脸,居然很像一头变形的狮子。埃及的金字塔狮身人面,她是狮面人身。这样真实的夸张,小雅一辈子都记得。
母亲手足无措,当即哭了,说:养儿养女真是罪啊。
小雅没哭。整个婚礼的过程中,她没有一丝表情。
有时候,小雅就想:如果母亲真的一分钱都没有又会怎样?如果她反过来向小辉他们要钱又会怎样?她是否因此就更为屈辱?是否因此就在他们眼里不具备了一个做母亲的资格?是否在他们眼里,母亲的地位和尊严必须由她分配给儿女们的财产来衡量和确定?而母亲把他们含辛茹苦养育成人是否只能解释为一种基本的天性和义务而非一种永世难报的深爱和恩情?
小雅没有答案。
母亲去世也是很突然的。那个周末的晚上,小雅和何杨早早到了家,吃过了饭,和母亲聊天。母亲的厂子两星期才休息一次的,星期天都是小雅过来做饭买菜。母亲问明天准备吃什么饭,小雅拖长了声音说:大米饭——猪肉炖粉条——青椒炒肉丝——
她们都笑了。
小雅还打开她给母亲买的新上市的丝袜,要母亲试试看。母亲说:不用试,比比就知道了。她在脚上比了比,说:这么白。
后来,这双白丝袜,就套在她临终的脚上。小雅不知道这双白袜子是否就是命运给她的暗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只有感谢母亲把她生得这样愚钝,让她在没有知觉的状态中,等待厄运不请自来。
有些事情,如果实在没有力量拒绝,懵懂是比清楚好的。
第二天早上,小雅正切着青椒,有人急急地来叫门,说是母亲在厂里昏倒了。小雅赶到纸盒厂,看到母亲已经被工友们抬了出来。没有担架,母亲躺在一张小木床上,盖着一条旧棉被,花白的头发散在被外。她分明还有知觉,努力向外伸着手,好像要挣扎出谁对她的困扰和辖制。
别抬了!为什么不叫救护车?!小雅喊。她撕破了喉咙,把自己的脑子都震得一片浑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那样巨大的声音。
小床被放在窄窄的人行道上,人们都围着母亲。不时有路人停下来,驻足观看。小雅俯下身,拨开母亲的头发,看见母亲睁着眼睛。小雅说:妈,别动,别动,我是小雅,我是小雅,我来了,我来了。可母亲仍如孩子般努力挥舞着她的手。小雅抓住母亲的手:妈,别动。母亲看着小雅,满眼里都是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是不是想解手?有人说。
小雅把脸俯向母亲:妈,你想解手吗?
母亲看着小雅,不动了,仿佛在嘈嘈切切的声音中分辨出什么。
妈,你想解手吗?小雅又问。母亲怔怔地看着小雅的脸,好像不认识小雅了一样。小雅的眼前忽然闪现出多年前的那些夜晚。他们依次长大的那些夜晚。那时候,母亲也是这么问他们的吧?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母亲艰难地点点头。
大手还是小手?小雅用大小拇指配合着,问。眼眶被泪水充盈,几乎要迸裂。
母亲又点点头。在她用小拇指示意的时候。
小雅伸出手,去给母亲解衣,有人拦住了:尽量还是别动她,让她解在裤子上吧。
妈,你就解在裤子上吧。一会儿给你换。小雅掖掖肮脏的被角:解吧。解吧。
母亲的裤子一点一点洇湿了。有人买来了卫生巾,小雅打开,给母亲塞进去。被子遮着小雅的手。小雅的手触到一种温热的异物,成人的排泄物,附属着一种顽固的不纯净。小雅在里面摩挲着,母亲的肌肤松弛柔软,母亲的眼睛那么羞愧。周围的人都沉默着。病让人没有尊严。
料峭的春风里,小雅的泪如开冻的河,哗地放出了闸。春水流到的地方,该开花了吧?黄英绿翠,姹紫嫣红。开到小雅这里,全是七彩的泡沫,一串一串,直飞向空空茫茫的天际。
母亲的身体在医院里经过了一个慌乱的夜晚,黎明时分,渐渐冰凉了。
母亲被直接送回了老家。当人们把母亲往借来的卡车上抬时,吊针还煞有介事地粘在母亲的胳膊上。小雅举着瓶子,输液管是空的。有人悄悄告诉过小雅,按规定是必须要火化的,如果他们想要一个全身而退的母亲,就得弄成转院的样子。
到我那时候,要和你爸一样。我害怕火化。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就这么对小雅说过。她怎么能让母亲害怕呢?
然而小黎还是有些不明白。他拉着小雅问:姐,是不是要转院?怎么用这么透风的车?要是把妈颠着了怎么好?
小雅一手举着瓶子,一手抱着小黎,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紧紧的。
他们都成了彻底的孤儿。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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