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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部分

冰心作品集-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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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吃茶,并为指点对山顶上之汉马武寨,传是马武为盗时啸聚之处。吴营长又微笑对我们

说:“这里静极了,夜里只听见水澌和狼叫。”我忽然觉的这话大有诗趣!

又曲折的走了廿五里,汽车横涉两次武州河,云岗一片的洞窟寺楼和大佛的肩顶已横在

眼前了。

车停在石佛古寺东边,山西骑兵司令赵承绶先生的别墅门口。云岗之游,蒙赵司令见假

他新盖好的云岗别墅为我们下榻之所,赵司令和夫人那天都在别墅里,相见甚欢。匆匆的安

排好卧具,我自己休息了一会,同行诸君急不及待,都分头到石窟里去探访千五百年前的神

工了。

晚六时,赵司令设宴为我们洗尘,我们是一身行装赴席。

席间谈到西北牧畜问题,开垦问题,因提起开发河套的民族英雄王同春氏,大家都感着

极大的兴趣,顾颉刚先生立刻就作了一些笔记(此则顾氏有专文发表)。

赵司令饭后就回城去。我们信步走出别墅向东而行,入别墅东第一窟,土气触鼻,从人

以束香高照,鸦鸽惊起,从我们顶上纷纷飞出。在洞中暮色迷茫之下,我瞻仰了第一处云岗

的造像!当中一尊坐佛高六丈许,旁有两大佛侍立,腰以下,已见剥损,法相庄严,默然外

望,对于千数百年来窟外宇宙之流转变迁,在美妙慧澈的目光中,似不起什么感触。

绕到大佛身后,洞中更黑,地上更湿,四壁都是水冲风剥的痕迹,雕刻之处已极模糊,

摸索着出洞,在深沉的足音之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埃及金字塔剖尸记》那一本小说!

向东再走,又过一洞,泥封半截,顾颉刚先生指点说这是刘孝标的译经楼。

不能入内,又走过数洞,或封或启,启者石像有的剥落,或不完全,是被人敲落盗卖

者。而数十丈高的崖壁之间,无数的窟龛之中,却仍有千万的大小诸佛,坐立姿态,各具其

妙。天边晚霞已暗,凉风四起,洞中不能再留,抱肩出洞,归途中忽然有说不出的迷惘和战

栗,不知是车上劳顿?洞中寒冷?还是弱小的灵魂,被伟大的美感,劈空压来,觉得此身在

黄昏中一无依傍了?

回来大家添衣围坐在别墅亭上,又谈河套故事,听得山下有鼓乐之声,说是人家娶亲,

郑振铎先生等都去参观,我因旅倦早睡。七月十二日云岗

十二日晨,晴,阳光极好,大家精神倍爽,早餐后一齐出发,自别墅向西,穿入石佛古

寺,先到正殿,入门就觉的冷气侵入,仰视坐佛大像高亦五六丈,在洞外登上四层高楼,又

经过一条两条块板的横桥,才到大佛的座下。洞中广如巨厦,四壁琳琅,都是小佛像,彩色

亦新,是寺僧每日焚香处,反不如他洞之素古可爱。

出寺门向西,到西来第一山,佛籁洞,五佛洞等处。计中段诸洞石刻最完全,有庙宇掩

护,不受风日之侵削。自此而西诸窟均沦为民居,土墙隔断,叩门而入,始得窥一二。第七

窟佛像之伟大,为全山之最。像系坐形,莲座已湮没土内,两旁侍立之尊者亦璎珞庄严的露

立天空之下。

由大佛像处再向西行,尚经十余窟,或封或启,佛像大小及坐立,扶倚,姿势及窟顶花

纹鸟兽等,式样各不相同,亦有未完工者。总计全山石壁东西数里,凡大小九十五窟。佛像

高者约七十余尺,次亦五六十尺,小则有盈寸者。各石窟高者二百余尺,广者可容三千余

人。万亿化身,罗刻满山,鬼斧神工,骇人心目。一如来,一世界,一翼,一蹄,一花,一

叶,各具精严,写不胜写,画不胜画。后顾方作无限之留恋,前瞻又引起无量之企求,目不

能注,足不能停,如偷儿骤入宝库,神魂丧失,莫知所携,事后追忆亦如梦入天宫,醒后心

自知而口不能道,此时方知文字之无用了!

走进窟洞,自山下云岗堡绕回,进怀远,迎曦二门,门上额书为明万历十四年(一五八

六年)所立。堡内道旁尽是民居土屋,并有“留人小店”。衔中朝南有庙名碧霞宫,对面有

戏台一座,也是明代建筑。

午餐后少息,下午四时许沿别墅东边之和尚沟上山,山上有田地,并有明万历清康熙时

代之和尚坟三座。向西走入一处土城,为云岗上堡,系明代屯兵之所,今已夷为田圃。再向

西走为云岗山顶,有玉皇阁,门窗破损,阒然无人。看钟上款识,为明崇祯末年(一六四四

年)所铸,钟声初鸣,国祚已改了!七月十三日云岗

晨九时许,微阴,因定下午回大同,因又遍探各窟,作临别之依恋。先向西走尽山末,

又回来向东沿河岸行,过刘宋刘孝标译经楼,和云深处,左云交界处的刻石,走到河岸尽

处,崖壁峭立,俯视浊流,少憩即归。

午后由云岗巡长和堡中村长率数十民夫,打开东边数窟,使我们得窥一二,只破墙上一

部,我们登梯上去,只见到石窟寒泉一洞,中有石柱屹立,上刻佛像,地下有泉水流迹。其

余诸洞以时间匆促,因止不发。

下午四时又乘汽车回大同。重过观音堂时阴云已合,大雨骤至!十五分钟之后,便又放

晴。而四周是山,山洪四围奔合,与车争路,洪流滔滔,顺山沟倾泻而下,横截山道势如瀑

布。河边沙岸为水冲陷,纷纷崩倒,奄然随流而去。我们在一座桥边,暂停了二十分钟,候

到水势渐减,方涉水而过。自此一路如在河内乘车,水花四溅,直抵城下。

山西四围是山,稍有雨水,便可成患,由来已久,这也是我们到处出游,看见镇水的铜

牛等像的原因。

回站已是黄昏,登上专车,竟如回家一般的欢喜。稍憩即进城到“兴华春”晚餐,尝了

代酒汾酒的滋味。饭后有赵司令请大家到电灯公司看电影,系营中俄国技师所摄,有山西骑

兵队抗日之战,内长黄绍雄百灵庙之行,及五当召等景,茶毕回车已一时许。七月十四日

口泉镇距大同一九·八一公里高度一○七九·六○二公尺晨在车休息,午后二时到口泉

镇参观煤矿。从小读地理,即知山西藏煤之富甲于全球,急欲一睹实况。同时煤矿中情形,

在十三年前在门头沟参观过,已不大记忆,极想探味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

大同到口泉之间,路桥被山洪冲折一段,下车步行,跨桥而过,换车到口泉站,有矿中

工程师吕君来接,又乘晋北矿务局的小火车,径到永定庄。

沿途已看见巨大的煤块,整齐的堆在轨旁。两旁山窟里不时的露见门窗,是穴居的工人

住处,此处土质极粘,土穴亦不虞倒塌。

晋北矿务局是一所半洋式的房子,有办公处,图书室等设备。自招待室后窗,望见了后

面山上的工人俱乐部,有些面目黧黑的工人,在门口坐立。晋北矿务局成立于民国十八年,

廿一年末改组为公商合办之股份有限公司。矿区已开采者有煤峪及永定庄两处煤井,均用新

法,掘成许多横贯的平洞,每间一百尺,即开一风洞。上下用吊车。矿中并有排水通风各种

设备。工人本用包工制,二十年十月改成里工制,即局中备有工牌,由工人自行领取,至井

下公事房中,由工头登记,分别工作。工人分日夜三班,每班八小时,工头工资每日四角,

工人最少者一角七分。矿中现共有工人三千余,每日产煤量本可有二千吨,近来因销路不

佳,每日只开采六七百吨。

三时又下雨,屋后山洪奔注,声如巨雷,我们在矿务局用过午餐,已近四时,才收拾下

矿,有个年青的工头带领。我们都穿上很厚的蓝布套衣,戴上柳条编成的帽子,穿上套鞋,

拿着镁光灯,拄着棍子,从井口的吊车中,降到矿里去。

吊车的构造,好像升降机,沉黑中大家挤在一起,只听得井壁四边水声滴沥,潮热薰

人,蒸汽水从吊的铁槛上缘着我们的臂手,流到衣上袖里,湿的难受。这吊车飘忽地不住在

沉黑中下降,忽然机身微微的一震,便停住,是到了深三百尺的地下了。

睁开眼,借着手灯的微光,我们俯身鱼贯的在六尺至八尺宽的圆洞中进行。洞顶都用很

粗的木柱支撑着,洞壁闪烁着黝黑的光。地下流着又湿又热的泥水,洞中流转的是沉重闷热

的蒸汽,顶壁间还不住的落下水点。我们稍一抬头便要碰着顶壁,这时才知柳条帽的用处。

地道里的小仄轨上,不时急速的隆隆地走过煤车,有黧黑褴褛的工人,伛偻的推着,从

我们身旁挤过。这样气也不出的俯身曲折的走了半天,才到一处修理器械的中心,这里周围

稍为宽阔,炽着熊熊的煤火,几个工人,在那里打铁,还有几个童工在等着传递,见我们露

齿而笑,目光闪闪。这里因着生火的缘故,空气更为窒闷。过此便是升降机的发动处,机声

隆隆,有几个工人在扳着机闸,洞顶安着电灯。

出此又到开采的地方,有许多工人,着力的用铁锄向着壁上一下一下的掘,煤屑飞溅。

落下的大块,便有人捡起,掇上煤车推了出去。

出矿已过六时,重见傍晚的阳光,重吸着爽晴的空气时,我们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悲恻和

惭愧。大家脱去蓝衣,发现彼此的内衣上满了黑灰,鼻孔和耳窍也都充塞着黑垢时,那年青

精悍的工头,傲然的微笑道:“我们连肚里都是煤屑呢!”我默然!

回大同已七时许,晚赴贺渭南段长的晚餐,菜极丰美。七月十五日大同

晨十时,坐人力车至南门边的南寺,建筑宏伟,而门外荒芜污秽,门内石碑亦湮没倾

侧。最古的为金皇统三年(一一四三年)朱弁撰,大定十三年(一一七三年)三纲寺沙门惠

烛立的“大金西京大普恩寺重修大殿记”碑,内有云“辽末以来,再罹烽烬,……所仅存者

十不三四。”此外又有金明昌(一一九○年——一一九五年)明万历(一五七三年——一六

一九年)崇祯(一六二八年——一六四四年)清乾隆(一七三六年——一七九五年)诸碑,

乾隆的碑上云“始于唐玄宗元年间名之曰开元寺”(七一三年——七四一年),“正统中更

名善化寺”(一四三六年——一四四九年),是此寺自唐至明已三易名了。

自大门入,外殿有佛像三座,并有尊者侍立,长眉垂目,极其端妙。座前已无香火,长

案前亦无供具。正殿上有坐佛五尊,两旁立像共二十四尊,姿态都极生动。壁画则仅存西墙

一扇,尘土蒙满,略加拂拭,底下金漆不落,似是明代作品。

佛座前供着铜花瓶,小炉中也上着香,是冷落中的一丝点缀。在殿前遇着一位老和尚来

上香,态度闲雅。和他谈起,知道是寺中住持,四川梁山人,俗名苏德华,法名妙道,二十

岁出家,到大同已十九年。他发过愿,斫指燃灯,蘸指血写经,十余年中已斫去五指,而经

文尚未写完。观之肃然!问他出家缘由,只微微的笑叹说:“在家无甚意味——”谈吐间又

知他家有继母,少失父欢,恐总是家庭之变也。

大殿前钟亭中悬大钟一,明天顺五年(一四六一年)成都僧道中所铸,重三千三百三十

三斤,亦古物之一。

自此出寺,又出城东门,文雷二女士和我共乘骡车,余人则由人背负而过,涉御河到曹

福祠。曹福即旧剧《南天门》义仆,相传为明代故事,据说曹福一路护送他的女公子,备尝

艰苦,到此冻死雪中,土人因立祠,供为土地神。庙本名玄都观,供着三清,那天正有庙

会,茶座上很热闹。曹福祠在偏殿上,小小的三间,中间是曹福像,两壁都画着曹福和他的

女公子,一路的风波惊险,画工甚劣。

登庙后小楼远望,西五里有曹福村,亦是汉高祖被匈奴围困之地。庙的四围都栽着杨

柳,隔水遥望,葱茏可爱进城又到久胜楼,在城内酒楼巷,今已改为长胜楼,传说是明武宗

(一五○六年——一五二一年)和卖酒的李凤姐初见之地。店主孟姓。我再四的盘问店伙

“孟姓以前谁是店主?”追溯三四姓,亦无姓李的,大约是店伙亦不知道了。——不过旧剧

中的《游龙戏凤》,对饮对唱有声有色,居庸关上也有李凤姐墓,墓上长着白草,似乎李凤

姐又实有其人。

次到天王庙,本以为是辽萧太后的梳妆台,入庙遍寻不见,建筑甚新,无可纪者。

下午在车中休息,夜十时离大同,十二时抵丰镇,至此已入绥远境了。七月十六日

丰镇距丰台站四二八·一○公里高度一一八四·一四八公尺晨七时许,闻平绥路局长沈

昌先生快车停此,将往卓资山视察铁路冲断处。隔窗匆匆招呼,听说刘半农先生,到百灵庙

考察方言,得病回平,不治而逝。闻讯之下,大家惊悼!

十时出发游丰镇城,此地无处觅代步,大家步行。先到文庙,系清代建筑,也有泮宫和

牌楼。两廊已改为民众教育馆。正殿上供孔子牌位,两旁有陪祀的子弟。殿柱的础石,刻作

石鼓形,别致可喜。

自此往东北行,到城外灵岩寺。途中经过城隍庙,大仙庙等,均狭小无可观。

灵岩寺在城之东北,负山面水。下层为牛王庙,上层为大仙祠,石阶曲折,共九十九

级,上至山巅。阶旁有石棋杆数十对,左右丧峙。

下午在车中休息,傍晚出看兵士晚操,午夜车开平地泉。七月十七日

平地泉距丰台站五一○·二八公里高度一四○二·六九○公尺晨晤平地泉高站长,知卓

资山一段冲断轨道甚长,需两周方能修复。回车大家商量,不如暂折回平,等路修好再来,

直赴绥远。这时绥远主席傅作义自平来的专车,也停此不能前进。九时傅主席到我们车上来

谈。我们对于傅主席在涿州的战绩,心仪已久,会晤之下,觉得他是一位勇敢诚恳的军人。

谈及绥远的地方建设,和学校人员合作问题,甚为投机。

午前我们又到傅氏行辕回拜,也会见了傅夫人刘芸生女士。

后出城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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