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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晚儿(短篇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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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芳愿意成全他。

报上终于刊出寻人广告。

三天后,他们接到电话,却是一张畅销日报的年轻记者前来发掘新闻。

刘志昌开头啼笑皆非,转念间,又觉得新闻的宣传价值比广告更大,有点踌躇。

他同笑芳说:“要拍照的,凭我此刻的卖相,不宜出镜。”

笑芳素有涵养,替他想办法,“你现在的样子不重要,我还存着一张四人合照,拿给记者去刊登吧。”

“什么,”刘志昌一怔,“你有我们四人合照?你从来没提过。”

笑芳答:“你从来没问过。”

照片取出,已经泛黄,两夫妻默然凝视。

美丽的曼曼与英俊的仲明紧贴而坐,多年之后看去,仍是一对璧人。

志昌与笑芳则落落大方面对镜头。

笑芳自觉姿色平庸。

可是志昌却说:“曼曼的样子,与我想象中有点出入。”

“怎么样出怎么样入?”

志昌却讲不出来。

年轻的记者小姐代他发言:“这位朱小姐打扮比较妖冶,倒是刘太太,彼时已甚具时代女性特质。”

志昌与笑芳交换一个眼色,尽在不言中。

访问登出来,照片复制得甚为清晰,曼曼与仲明,任何一人假如住在本市,都应该看得到。

终于有消息了。

报馆拨电话来,说是有位小姐求见。

刘志昌忙不迭问:“可是朱小姐本人?”

“姓是姓朱,但只得廿余岁。”

他们还是见了面。

在新弟弟斯。

那位小姐一进来,笑芳就说:“你是朱曼曼的千金。”

那标致的少女点点头。

刘志昌看得呆了,活脱脱一个印子印出来:微蹙的眉尖,大眼睛,削肩、小腰身,这明明是朱曼曼。

她却有一个曼曼没有的笑容,“我叫朱梅,我是朱曼曼的女儿。”非常爽朗。

笑芳立刻问:“令堂呢?”

“呶,家母早十年已在美国三藩市逝世。”

刘志昌胸前如中了一拳,闷痛之余,作不了声。

笑芳低下头。

“她有一张照片,同报上那张一模一样,一直放在案头,我自孩提时期起就记忆深刻,你们是家母的同学吧,还有一位沈先生呢?”

刘志昌说:“我们没有他的下落。”

笑芳问:“令尊呢?”

“他很好,”朱梅并不介意同前辈闲话家常,“他与家母合不来,但是待我甚厚,此刻我在他的建筑公司任职。”

线索完全中断。

他们并没有比从前知道得更多。

“家母去世后我承受了遗产,我知道那帧照片对她来说有特殊纪念价值。”

“是,我们一直挂念她。”

“她也是呀,我时常看见她凝视相片。”

朱曼曼始终没有自过去走出来。

她一直活在那段日子里。

“她……”刘志昌终于问:“生活得快乐吗?”

朱梅笑笑,“她十分忧郁。”

“你有没有听她说过我们?”

朱梅摇摇头。

笑芳觉得谈话应当结束,“谢谢你的时间,朱小姐。”

一行三人来到门口,遇巧刘宣仁开车来接父母,一眼看到朱梅,便呆住了。

是那种灵魂倍受激荡,不知身在何处的发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氏夫妇一见平时鬼灵精儿子这副模样,便笑了起来。

刘志昌对儿子说:“麻烦你送一送朱小姐,我们还想逛逛街。”

宣仁忙不迭答应。

朱梅甚为大方,“我不客气了,刘伯伯刘伯母,再见。”

笑芳目送一对年轻人离去。

之后,又等了许久,再也没有别的消息。

笑芳说:“沈仲明怕早已不在人间。”

志昌默认。

“小刘,故事中,每一个情节都必须有一个交代,现实生活里,却有许多永久的悬疑。”

“是的。”

“假如当日你同曼曼一起南下,她会快乐一点吗?”

志昌摇摇头,“我们并不相爱,怎么会有结局,我爱的是你。”

“今天我相信你。”笑芳笑。

“这是什么话!”

笑芳又问:“我们快乐吗?”

“我们算是人上人了。”

“宣仁约会朱小姐,你是知道的?”

“年轻人自有他们的世界,与我们无关。”

“真的,大学已经毕业,心智早已成熟,应当知道取舍,还劳我们多嘴?”

那天映上,刘志昌又做了一个梦。

背境,仍然是上海弟弟斯咖啡店。

他独个儿坐着,不一会儿,看见朱曼曼与沈仲明双双进来,仍然年轻漂亮。

刘志昌连忙站起来,“两位,想煞我了。”

曼曼有点歉意,“志昌,仲明与我终于可以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那多好。”志昌由衷地说:“我祝福你俩。”

曼曼又说:“志昌,代我照顾朱梅。”

“你放心,我会待她如女儿一样。”

曼曼红裙一扬,嫣然一笑,“我与仲明要走了。”

刘志昌在这个时候惊醒。

自此,朱曼曼再也没有入梦。


  









白绫衣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集《晚儿》

辜嘉瑜收到剧本后,本来想出去赴约,谁知一翻开,就爱不释手,坐倒在大沙发里,细阅起来。

秘书催她出门,她挥挥手,“我有急事,你代我推掉他。”头也没抬。

就这样一口气看到黄昏,把本子读完。

嘉瑜已拍过三十部电影,当然知道什么叫好剧本,什么不是。

她放下本子,急不及待,叫秘书拨电话给经理人:“快,找王小冬。”

半晌才找到王君,他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辜小姐,什么事找得那么急,我在澡堂子里呢。”

“我看过白绫衣这个剧本了。”

“呵,”王小冬的精神也一振,“这么快?”

辜嘉瑜兴奋,“真是个好剧本。”

“接,还是不接?”

嘉瑜笑,“明天就可以签合同。”

经理人松口气,“我还以为你要筹备婚礼,不拍了。”他调侃她。

“这个戏不同,我愿意把婚期押后三个月,不过,你别说出来,我怕某君不高兴。”

“一言为定。”

“不过,”嘉瑜与经理人讨论起剧情来,“如果我演女学生,谁演三姨太?”

那边沉默一会儿。

“喂,喂。”

“嘉瑜,导演的意思是,你演三姨太,”

“什么?”嘉瑜好似捱了一巴掌似,“那怎么行,年纪也不对,我哪有那么大?”

“嘉瑜,转一转戏路,对你有益。”

“谁饰女学生?”

“导演的意思是找陈闽。”

“她?”嘉瑜跳起来,“导演吃撑了,她怎么行,戏会毁在她手里。”

经理人不声。

嘉瑜抗议:“你偏帮她,这戏我不接了。”

“嘉瑜,你想想清楚,从影八年,你并没有拿过奖,这戏会帮你。”

嘉瑜又气又急,“你不替我争取。”

“我怎么样对你,你不是不知道。”

“我自己同导演说。”

“演员名单已定,叶坦不比别的导演,他这人学院出身,大公无私,你不是不知道,你别在他跟前啰嗦,否则坏了事,我不负责。”

“我拒同陈闽合作。”

“小姐,什么深仇大恨?人家比你大方,已经把戏接下来。”

嘉瑜一怔。

“相信我,三姨太比女学生抢镜头,三姨太扮相艳丽,风情万种,穿银戴金,言语泼辣,包你讨好。”

“我不演,那是一个大配角而己。”

“辜小姐,你是时代女性,不比五六十年代的女明星,角色患绝症垂危躺床上还要黏假睫毛,只晓得争戏份争排名,不懂艺术、演技、合作精神,算了吧,不演技就替你回绝叶坦,自有人排队抢着演。”

嘉瑜沉默。

“再考虑一天好不好?”经理人很了解她。

嘉瑜放下电话。

拍了三十多部戏,都没演过好角色,王小冬说得对,如今她身家不薄,对象也有了,理应大大方方为理想接一个好戏,鼎力演出,留作纪念。

又不是初出道,争天下,何用斤斤计较。

但是这样做,会不会长了陈闽的威风?

陈闽这人,说新不新,说旧不旧,近年来锋头颇劲,有点意气风发,目中无人,嘉瑜实在不耐烦去抬捧她。

嘉瑜叹口气,世事往往是这样:永无十全十美,玫瑰花一直长者荆棘,叫人又爱又恨。

秘书接通了电话,“辜小姐,中华周刊问,你拍不拍白绫衣。”

“还在看剧本。”

“他们想找你与陈闽合拍一张封面。”

“最近我忙得很,下星期要到罗马去试婚纱。”

秘书笑笑,一迳去回复记者。

嘉瑜案头的电话响,她自己接听。

“辜小组,我是白绫衣的制片谢宇。”

“谢老宇,怎么忽然叫我辜小姐,稍后还尊称我姑奶奶呢。”

制片笑,“看了剧本没有?”

“写得真好。”

“叶坦确是天才。”

嘉瑜沉默了一会儿。

“小冬兄说你喜欢得不得了。”他俩已经谈过。

“能不能加些戏份?”

“叶坦不喜改剧本,修修补补,失却完整,嘉瑜,即使由你从头跟到尾,戏差,也不过是龙套。”

“可是那女学全的角色真是讨好。”

“那个角色我们找新人演出。”

“什么?”嘉瑜意外,“我听说是陈闽。”

“陈闽演大小姐,后来离家去搞革命那个。”

嘉瑜又一次怔住,“那是个很小的角色。”

制片笑,“我不认为如此,单是一场戏就能捉住观众的心。”

“哪一场?呵,我知道了,事败行刑一时没有气绝,抬回家中要求外婆给她作新娘打扮殓葬那场。”说着嘉瑜的寒毛竖了起来,真是一场好戏。

“是呀,陈闽毫不犹疑接了戏。”

“不骗人?”

制片只是笑。

“你把合同拿来我看,你可别让我吃亏。”

“辜小姐,我们以后还得见面。”

才挂了线,电话又响,这次是导演本人,“谢谢你,嘉瑜。”

“新人是谁,我们认识吗?”

“她叫斐斐。”

嘉瑜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得作罢。

过了三天,她签下合同。

未婚夫无奈地问:“最后一个戏?”

嘉瑜不是没有歉意的,“最后一个戏。”

她终于同陈闽见了面。

嘉瑜与陈闽的背境完全不一样,嘉瑜在香港出生,家境还过得去,十二岁那年跟家人移民英国,中学毕业后独自返港发展,一帆风顺,至大的挫折不过是偶而有记者写她时语气不大友善。

陈闽则来自内地,初到贵境,苦头吃到眼珠子那里,好不容易成了名,双目中忧郁神色却挥之不去。

年纪差不多,嘉瑜却比陈闽活泼。

两个人从来没有合作过,这是第一次,

人是万物之灵,当然有第六感,嘉瑜见到陈闽,马上觉得她象一只混身毛竖起来的猫,嘉瑜不是不懂得应付她,而是怕辛苦。

人家戒备,嘉瑜自然也小心翼翼,气氛表面上客客气气,其实有张力存在。

不消片刻,嘉瑜便有点累。

补粉的时候,秘书乖巧地轻轻说:“你俩没有对手戏。”

谢天谢地,幸亏如此。

开完工作会议,嘉瑜好奇问,“新人斐斐呢?”

导演答:“还在巴黎,尚未回来。”

嘉瑜不方便问太多,心中隐约觉得这位新人仿佛是导演的秘密武器。

她莞尔,辜嘉瑜也做过新面孔,这是任何行业的必经阶段,捧归捧,以后站不站得住脚,或是站多久,就看自己的了。

世界越来越艰难,现在做新人才不容易,嘉瑜随即想到自己将可全身而退,十分幸运,险上神色不禁详和起来。

这时刚巧陈闽说:“嘉瑜你请多多指教。”

她便答:“哪里哪里,互相砌磋才真。”

导演、制片、经理人齐齐放下心来,到底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表面上能故作大方已经不易。

返回家中,嘉瑜同秘书说:“你去打听打听,陈闽为什么拍白绫衣。”

这一行能有什么秘密,三天后,便有消息回来。

秘书汇报说:“先一阵子她等钱用。”

“平常她很经济实惠,怎么会?”

“都说她去年花一大笔安顿了上头申请下来的父母兄嫂子侄约十来口,随后又有人问她拿钱。”

“谁?”

“前任男友。”

嘉瑜嗤一声笑出来,“应当马上通知派出所。”

“传统女性至怕事,情愿息事宁人,故此拼命接戏,一窝蜂推出,滥掉了,不卖座,痛定思痛,想藉白绫衣起死回生。”

嘉瑜不语,过很久,叹口气。

“女人真不好做。”秘书悄悄说。

“在某一程度上,性格控制命运,做人刚强些,宗旨抓稳些,人家就不会踩上头来。”

“我也认为她不该敷衍那些人。”

嘉瑜说:“一开了头,没完没了,分明是条财路,那些人哪里还肯放手,既然拿得出来,一定不在乎,于是越要越多,不劳而获的甜头之下,哪里还想得到廉耻,索性变相勒索讨饭,根本不能开头,没有!一毛钱也不给。”

嘉瑜说得出做得到,她行事处世向虹不招摇,可是宗旨拿得稳,她没有外债。

“陈闽背景不一样。”

“凡事看自己罢了,登徒子焉能纵容,管他手上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一于不理,她一怕,那人便乘虚而入,但凡问女人要钱的男人,不管什么身份统统是瘪三。”

秘书亦叹口气。

“我们这一行,上半年赚得到,不表示下半年还有,今年红得发紫,明年可能瘀得发黑,身边没有积蓄,怎么过日子,还救济人呢,开玩笑,”嘉瑜冷笑一声,“哪一个子儿不是血汗钱,我有,是我的事,我靠双手努力赚回来,与人无尤,是我自己争气,谁谁谁同某某某还吸毒酗酒倒在街头呢,为什么不问那些人去拿钱?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看不得人家有一点好,有人略站得住脚,就来图谋不轨,我有钱没钱,开他们屁事。”

秘书故意给嘉瑜一杯茶,“润润喉咙,再说。”

嘉瑜笑了。

“我真幸运。”

是的,未婚夫白手兴家,独门独户,有本事,不必听令于任何人,胜过那干公子哥在外耀武扬威,到家被掌权的父母一声吆喝,马上膝头发软,唯命是从,不敢动弹。

嘉瑜也从来没遇见过坏人,之前几个男朋友,都是正人君子,没在人前人后讲过废话,没叫她羞耻,至今在路上碰见,还能心平气和地招呼。

嘉瑜不由得同情起陈闽来。

拍造型照那日,陈闽比她早到,在化妆间嘀咕头饰不漂亮。

陈闽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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