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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部分

历史的天空-第110部分

小说: 历史的天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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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他历经了几千年的艰苦跋涉,越过了横亘万年的世俗的河流,一次次被死神和谬误击倒在地,又一次次艰苦卓绝地爬起来,挺起了胸膛,走上了她瞩目的境界,终于在她的心中竖起了一道巍峨的纪念碑,成了她景仰和爱戴的人物。

他知道幸福的时刻就要来到了,他锲而不舍的爱情终于被接纳了,他人生新的一页就要掀开了。

但是,他坚决地遏制了自己的冲动,镇压了欲望的咆哮——

他不能马上采取行动。这幸福来得太不容易了,太漫长了,太珍贵了,这幸福诞生于一个人脱胎换骨的新生,他不能马上就享用这人间最美的一次盛宴,他不能把这神圣的赐予在短暂的时间内挥霍掉。他要一点一点地欣赏并赞美,一寸一寸地将这胜利的幸福无限放大并延长。

她看见了,此刻,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庄严,他的脸上仍然汹涌着滚烫的泪流,像是一个将军在鏖战之前最后一次审定自己的作战计划。

是的,他的泛着热气的掌心正紧紧地攥着一把金色的钥匙,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无所畏惧地实施他的计划,用那把钥匙轻轻地插进她酝酿了二十多年的生命,那么,她所有的历史立刻就会聚拢在一起,排列成一组鲜艳的密码。这些密码正是为他而生为他而存。她的今生今世全都在这里了,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粗犷的男人拥有了这把钥匙,只有他能够也只有他才配破译她生命的密码。

在过去的岁月里,在战争的掩盖下,她的另外一种生命,她的情感生命,一直被束缚着被压抑着,她以一个女战士的身份活跃在凹凸山的战争风云里,却悄悄地关闭了心灵的大门,悄悄地把一腔青春的热情抛洒在理想的事业里,悄悄地望着遥远的星空期盼着遥远的未来。而那一切都是朦胧的。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可以托付终生的汉子却清晰而又真实。她看见他终于不再徘徊了,他的思想和他的情感一道启程,他的热恋和欲望正在向她款款挺进。他目不斜视,旁若无人,他在众多的荆棘和枪林弹雨里脱颖而出,在森林一样茂密的阴谋和算计中杀开了一条血路,带着胜利者豪迈的微笑,向她——隆重地——走过来了走过来了走过来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激动着呼唤着:来吧,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了,你还犹豫什么呢?只要你想要,这一切都属于你。

可是,他再一次踌躇了,像一个深思熟虑的指挥员在做出重大决策之前出现的审慎。

这就好比凌空俯瞰,她的美丽和她的血液都在升腾着高贵的氤氲,他在突然间彷徨起来,居然感到巨大的恐慌。这里没有战争,没有布局谋阵,没有金戈铁马,没有凹凸山的血火硝烟风风雨雨。这里只有他和她。她在那无底的深渊里安详地等待,只要他纵身扑下去,他就会在一片湛蓝的海域里纵情畅游。可是,理智阻止了他。他是梁必达而不是梁大牙,他不仅是一个男人,更重要的他是她的爱人,是真正意义的爱人而不是同志意义的伴侣。他从她纯净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崇高,看见了自己的权力,看见了在这权力背后文明的提醒——

不,你不能这样,眼下你还没有这样的权力,你不能这样草率地品尝这分无与伦比的幸福,你不能把一次神圣的拥有变成一次贸然的出击,你不能一次性地把一个漫长的美好过程缩短在一次世俗的行为上。就算对别人可以这样,对她你也绝对不能这样。

必须中止一切有损形象的行为。她将是你终生的爱人,你应该选择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以一个司令员或者旅长的方式,集合部队,宣布一桩重要的决定,在鲜花的簇拥下,在掌声和欢呼声中启动你们爱情的第一道程序。终于,梁必达跪在了东方闻音的面前,将蓬乱的脑袋埋在东方闻音的胸前,喃喃地说:“啊,啊,我的小政委,我的小爱人,我的小妹妹。我等着你回来,回来我们就结婚,我将永远把你含在嘴里,藏在心里。”

东方闻音把手指插进梁必达的发丛里,晶莹的泪珠在脸上滔滔滚动,无语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七节

战争之神骤然君临,山南山北同时厉兵秣马。

是夜,凹凸山月黑风轻。西部重镇寿春县城东北一隅的一座三层小楼在夜暗中显现出黝黑的轮廓,偶尔有极强的灯光从三楼厚重的窗帏缝隙泄露出来,又迅速被密密匝匝的桉树吸收了,三十米外往这里看,依然是漆黑一团,再加之明岗林立,暗哨晃动,就使得这个精致的小楼多出一些阴森森的神秘。

此处叫安丰巷四十五号,原是日伪政府的警察公署,两个月前被接收过来之后,就变成了国民党军新编第一三七师的师部。此时,二十余名身着黄呢制服的国军将校在师部作战室里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地聆听中将师长刘汉英传达长官部的“剿匪”计划。

“诸位同仁,随着国共两党谈判破裂,杜鲁门总统所遣特使马歇尔将军业已回国,停战令遂告无效,我军剿匪计划即将全面展开。国军主力正在大量北调。长官部转来统帅手谕,表彰我部坚持凹凸山抗日的卓越精神和不朽战绩。由于本部所处地区险要,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最高统帅命令我部暂不机动,坚守凹凸山,就地剿灭共匪杨庭辉部……”

被刘汉英称为“共匪杨庭辉部”的江淮军区部队,此时已经整编为江淮野战军第八纵队了,杨庭辉为纵队司令员,王兰田为纵队政治委员,在同一时间内,也是紧锣密鼓严阵以待。刘汉英略作停顿,目光从与会人员的脸上缓缓扫过。众人皆面无表情。

师部作战室是临时布置的,宽四丈,长六丈,蔚为壮观。进门约一丈距离,摆着一幅巨大的沙盘,凹凸山地物地貌赫然呈现于盘上。沙盘之后是一张长方形红木会议桌,正中位置上从左至右坐着中将师长刘汉英和少将副师长文泽远。刘汉英的左手依次为少将参谋长左文录、一旅少将旅长张嘉毓、三旅少将旅长武丙球和六名校级军官。文泽远的右手边依次为少将副官长吉哈天、二旅少将旅长马梓威、四旅上校旅长齐格飞,往下也是六名校级军官。这支部队名义上是一个新编师,但实际兵力已经是四个旅,加上师部直属部队,共有十五个团将近两万兵力,比杂牌军一个军的实力还要雄厚。

刘汉英和文泽远的身后正面墙壁上悬挂着手帧标满兵力部署的巨幅作战地图。从地图上看,几条粗壮的箭头像几只凶狠的拳头砸出去,遒劲地汇集在一个地方,此处文字标注的是“匪梁必达部”。

从图上标绘的态势看,小小的“匪梁必达部”这回无疑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了。这是刘汉英选择的第一轮冲击对象,保江先保淮,打蛇打七寸,要打杨庭辉,就必须先干掉梁必达。

整编第一旅三团中校团长陈墨涵就坐在齐格飞的身边,从他脸上同样看不出什么表情。

自从石云彪战死以来,原七十九军剩下的这点部队这几年所走过的路,说起来一把辛酸泪,想起来满腹血泪仇。先是散兵游勇被缩编成了补充营,后来又有莫干山死于不明不白之中。被挂起来在统帅部帮闲的那位陈上将纵然有雷霆之怒,无奈层层阻隔搪塞,关于812高地血战,石云彪之死、莫干山之死的种种真相,就像一粒粒细微的沙子,落入万丈深井中,被一层又一层最高统帅的嫡亲军官们所制造的大量假相淹没了。陈上将早已被削了兵权架在空中,上不着天下不沾地,徒有这参议那委员各种虚衔,其实都不过是一种象征,倘若不是考虑陈上将是党国一介元老,是视听舆论关注的对象,那些嫡亲军官们恨不得杀了他。

鞭长莫及啊,更何况还是一根轻飘飘的羊毛鞭子呢。既然大树没了叶子,乘不得凉,那么底下的人就只能好自为之了。倒是半路加盟的陈墨涵,痛定思痛,为自己和原七十九团的弟兄们艰难地寻找了一条栖身之道。

当初,陈墨涵接手补充营营长一职之后,曾经在极小的范围内召集原七十九团几名根深蒂固的老军官开了一个极其秘密的会议。此后,补充营的精神面貌便大不如前。

陈墨涵主动向张嘉毓提出,为了加强约束,请团座在本团范围内调配四名排长和七名班长,充实到补充营。陈墨涵称此为“掺沙子”,是帮助他管束原七十九团老兵。同时,陈墨涵又去找政训处主任吉哈天,声称补充营是七十九团的老根底,官兵们怀旧情感严重,同国军其他部队隔阂较深,他这个外来户有些力不从心,请吉主任派遣政训人员,每周给补充营官兵训话,陈墨涵称此为“洗脑子”。在治军方面,陈墨涵也一改石云彪、莫干山等人“以身先人”、“以心统军”的君子将风,而是强调等级有别、上下尊分,营里军官不再同士兵一起用饭,连里军官不再同士兵一起训练,连排级军官也不再同士兵居于一室。陈墨涵称这种做法是“找面子”。

掺了沙子又洗了脑子,洗了脑子又给军官找回了面子,于是乎,表面上看大家都成了最高统帅的忠实信徒,言必谈“焦土抗战”、“地不分东南西北,人不分男女老幼”之类,实际上都是清谈空喊,而军伍人心松散,官兵隔离,军纪废弛。当官的开始摆谱作威作福,打骂士兵的现象有了,聚众赌博的现象有了,克扣军饷的现象有了,甚至还有人抽起了大烟,凹凸山南斜河街明妓暗娼的馆子里,也出现了补充营军官的身影。

如果退回几年,石云彪和莫干山在世的时候,发现抽大烟和嫖娼,轻者重罚,重则杀头都是可能的。而现在到了陈墨涵的手里,补充营彻头彻尾地变了,渐渐地同二四六团其他营队没有太大的区别,融为一体了,共同成了偏安一方的百姓祸害。

再拉到训练场上,官软了,兵懒了,有了喊声却是虚张声势,一刀一枪多是花拳绣腿。从他们的嘴里,再也听不见当年那种让人心悸的炸雷般的吼声了,从他们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当年那种令人胆寒的仇恨了。

这一切,刘汉英都默默地看在眼里。一方面,他不太相信老七十九团的汉子这么快就变成了稀泥,这么快就消蚀了仇恨。作为军人,他懂得一个法则,改变一个人容易,实在改造不了杀头便可,但是,改变一支部队是困难的,尤其是家族似的非嫡系部队,只要人不死绝,那支部队就有一股暗气代代相传,就像一个幽灵,始终会在冥冥中控制他们的精神。但是,刘汉英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征服他们改变他们也是可能的,因为他们的最高长官换了,陈墨涵不是七十九军的遗留分子,再加之大量掺了沙子,四处都是监视的眼睛,狗打怕了都不敢再叫唤,何况是人?

胳膊毕竟拗不过大腿,识时务者为俊杰嘛,看来陈墨涵是深谙此道的。

刘汉英对陈墨涵比较欣赏。

在刘汉英看来,既然陈墨涵不是七十九军的遗留分子,石云彪和莫干山又不是他的爹娘,他陈墨涵就犯不着抱着他们的阴魂去撞自家的脑袋。设身处地地想想,他刘汉英本人对最高统帅也没有忠心到肝脑涂地的地步,见势不妙他也是会拔腿就跑的,那么,陈墨涵对死去的石云彪和莫干山,就更没有理由冒自家生命之险去尽虚无缥缈之忠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军官都这么看问题。

在刘汉英的身边,也有些人认为,补充营终归是七十九团的老底子,不少官兵都是石云彪和莫干山的死硬亲信,已往对其他部队的贪污腐化是深恶痛绝的,现在弯子转得这么快,转眼之间就同流合污甚至不分仲伯了,连赵无妨这样在营长和连长位置上三起三落、对长官心存严重不满乃至仇恨的人,如今也表现出胸无大志吃喝嫖赌的作为,对长官也是一副恭恭敬敬低眉顺眼的样子,还耀武扬威地娶了一个小老婆,以表示自己甘心堕落,

这其中是否有诈,是不是有更深的阴谋,的确还是值得推敲的。左文录对此就很怀疑。

刘汉英却不以为然。刘汉英认为,像赵无妨这样的人,过去一直在石云彪和莫干山的手下,中武培梅的毒太深,再加之那时候年轻,容易意气用事。现在不同了,从旅到团,都对补充营优抚有加,军官们虽然降了职,但是加了饷。像赵无妨这样的泥腿子出来从军,图的是个什么?当官固然重要,但当官之所以重要不就是因为当官可以捞到银子吗?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磨推鬼,刘汉英把这些官场法则看得很透,有奶便是娘,官就是钱,钱就是官。既然如此,给他银子,他还有什么话说?再说,七十九团那些老兵的年纪一天天地大了,树老皮多,人老愁多,一天天地老了去,就一天天地软了去。石云彪和莫干山一死,七十九军的阴魂就敛不起来了,现在的这些后来者不是武培梅的孝子贤孙,不大可能老走武培梅的路。

刘汉英是越来越器重陈墨涵了。年轻人的脑子里本来就没有历史老账,只不过可能有一时受了石云彪和莫干山的蛊惑,随着石云彪和莫干山的消失,这点蛊惑的余毒,用恩惠之纱轻轻一擦就灰飞烟灭了。

不久,又遇上了一件事情。让刘汉英和张嘉毓等人更加坚定了对陈墨涵的信任。

陈墨涵当上补充营营长之后不到半年,在集团军蒋文肇的司令部担任处长的陈克训便派人给刘汉英送来了四根金条和一封密信,希望刘旅长栽培重用其胞弟陈墨涵,并云陈家世代经济实业,颇谙理财之道,墨涵自幼就参与家政,有理财积资方面的天赋。“墨涵实乃一书生,恐勉强于战争之术。倘能予以军需财务之职,当有利其一展聪慧,克训及家尊均感念刘旅长之体恤。”

看完这封信,面对四根黄灿灿的金条,刘汉英心里一阵冷笑:他娘的果然是财主子弟,如意算盘竟然拨到老子的头上来了。姓陈的看中的还是我的肥缺啊。

刘汉英自然是不会把理财管物的肥缺交给陈墨涵的,军需辎重之权自有他的表弟黄香术料理,别人休想插手。但金条:还是不能拒绝的。再说陈克训在集团军总司令蒋文肇的身边高就,多一言少一言大不一样,还是不得罪的好,给他一个面子;下了一道命令,陈墨涵便升任二四六少校团副兼补充营营长。

刘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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