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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战争风云-第58部分

小说: 战争风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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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停了之后,维克多·亨利从散发着柏油味道的码头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你好,娜塔丽。这太对你不起了,小心点别踩在那颗钉子上。”拜伦跳到岸上。“有什么事吗,爸爸?大家都好吗?”

“你们两人吃午饭了没有?”帕格说。

他们两人相互看着。娜塔丽有点紧张地笑了起来。“我带来了夹馅面包,在篮子里。我们,我也不知道,我们忘了。”

虽然维克多·亨利的脸一直很严肃,他的眼睛流露出觉

得有趣的神情,但一闪就消失了。“嗯,嗯,从那个小饭馆”——他用大拇指朝码头上一家简陋的卖蛤的酒吧间指了指——“散发出来的味道馋得我要命,可是我想还是等等你们。我今天还没吃东西呢。”

“请到我家去吧,我愿意给你们搞点东西吃。”

“你的妈妈很客气,给我倒了桔汁和咖啡。我们就到那家酒吧间去怎么样?这些海滨饭馆也可能相当不错的。”

他们坐在一家用夹板搭的外面漆成鲜红颜色的小棚屋内。拜伦和他父亲要了蛤杂烩。

“我一向不喜欢吃这个东西。”娜塔丽向侍者说。“给我来个咸肉番茄夹馅面包,好吗?”

“好,小姐。”维克多·亨利以奇怪的眼光看着她。“怎么了?”她说。

“你倒不太在乎吃什么东西。”

她神色有些迷惘。“噢,你说的是咸肉①?我一点都不在乎。许多犹太人都这样。”

①犹太教规禁吃猪肉。

“你母亲呢?”

“她模模糊糊地有些禁忌,可是有时候理会,有时候又不去理会。我也闹不清。”

“我和你母亲谈了好久。她是个很聪明的妇女,经受了这样的不幸,表现得还很坚强,好吧!”帕格把香烟和打火机放在桌上。“看起来法国真要不行了,是不是?你们听到今天早上的广播没有?在巴黎,他们正在烧毁文件。英国远征军正在拚命向海峡逃跑,但是可能已经太晚了。德国人实际上很可能把英国正规军都一网打尽了。”

“我的上帝,”拜伦说。“如果真是这样,战争就结束了!三天里怎么会发生这么大变化?”

“可是确实发生了。当我等你们的时候,我从我汽车里的收音机听到总统对国会两院联席会议发表紧急讲话。他要求国会批准一年生产五万架飞机。”

“一年五万架?”娜塔丽大声说。“五万架?这只不过是瞎说说罢了。”

“他说,我们先要兴建飞机工厂,然后开始生产。根据我昨天看到的华盛顿气氛,国会会批准这笔开支。他们终于感到恐慌了。他们是猝然醒悟过来的。”拜伦说:“这些都帮不了英国或法国的忙。”

“是帮不了,在这次战役中帮不了忙。国会现在开始考虑的是我们自己将来同希特勒和日本人作战的事。好吧。”帕格点燃了一支香烟,然后扳着摊开伸直的手指头盘算着。“华伦的三十天假期已经被取消了。婚礼提前举行。华伦和杰妮丝明天结婚。他们只能度一天蜜月,然后华伦就直接到太平洋舰队去。因此,第一,你明天早上十点钟以前必须到彭萨科拉。”拜伦犹豫地看了娜塔丽一眼,她有些目噔口呆。拜伦说:“好吧,我准时到。”

“好,第二,如果你要参加潜艇学校五月二十七日开课的训练班的话,你必须到新伦敦去报到,并且在星期六以前作体格检查。”

“我在彭萨科拉作体格检查不行吗?”

做父亲的把嘴一噘。“我倒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可以让瑞德·塔利通融一下,他已经够照顾了,一直给你留着这个名额。要求进这个学校的申请书现在已经堆积如山了。”

“五月二十七日?”娜塔丽跟拜伦说。“离现在只十一天啦!十一天以后你就进潜艇学校了吗?”

“我不知道,有这种可能。”她转过来问他的父亲:“训练班要多久?”

“三个月。”

“那以后他干什么呢?”

“我估计他可能直接到舰队去,象华伦那样。新的潜艇正在开始陆续生产出来。”

“三个月!然后你就走了!”娜塔丽大声说。

“这些我们回头再谈。”拜伦说:“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参加婚礼吗?”

“我?我不知道。没有邀请我。”

“杰妮丝要我带你一起去。”

“她说了吗?什么时候说的?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拜伦转过来向他父亲说:“嗯,这期潜艇训练班结束以后,下一期什么时候开始?”

“我不知道。但是你越早开始越好。你还得在海上再训练十三个月才能去掌握潜艇。勃拉尼,再没有比取得潜艇驾驶员资格更艰苦的事了。当飞行员也比它容易。”

拜伦拿起父亲的一支香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大口,然后,一边吐出一缕灰色的烟雾,一边说:“我和娜塔丽准备结婚。”

娜塔丽咬着下嘴唇,维克多·亨利打量了她一眼说:“原来如此,这可能影响你入学,也可能不影响,我事先不知道你们这件事,所以也没查问过。一般说来,在这种情况下,未婚的投考学员有优先权。不过,也许可以——”

娜塔丽打断他的话。“亨利上校,我知道这件事会造成很多困难。我们今天早上才决定的。我自己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以及如何才能结婚,好多问题纠缠在一起。”帕格点了点头,他一面吃饭,一面从眉毛下面看着她。

“没有不可克服的困难,”拜伦说。

“听我说,亲爱的,”娜塔丽说。“我决不会做任何阻碍你去潜艇学校的事。我的上帝,我在华沙呆过。”拜伦吸着烟,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紧紧盯着他父亲。

维克多·亨利看了看手表,收起烟卷和打火机。“好吧,就这样。这个杂烩真不错,很叫人满意。下午有一架去彭萨科拉的飞机,我还赶得上。”

“你打个电话来告诉我这些事不也行吗?”拜伦说,“那是很便当的。为什么要亲自来这里?”

维克多·亨利向侍者挥了挥账单和一张十元的钞票。“你跑得象火箭那么快,拜伦,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的计划,也不

知道你的心情,甚至对于你肯不肯来参加婚礼我也没有把握。”

“我要知道的话,我也绝不会让他缺席的,”娜塔丽说。

“可是这一层事先我也不知道,我认为我应该当面和你们两人谈谈,也许还需要回答一些问题,甚至在必要时还得劝说几句。”然后他向娜塔丽说:“杰妮丝和华伦确实期望你去,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她把一只手放在前额上。“我简直不知道我能不能去。”

“我们去,”拜伦很干脆地说。“至少我去,这样就行了吧?”

帕格犹疑了一下。“潜艇学校的事怎么样?我已经告诉瑞德今天打电话通知他。”

“如果塔利上校一定要今天回话,那么就告诉他不去了。行不行?”

娜塔丽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不行,拜伦,不能就这样作出决定。”

“我不知道该怎样作出决定。”

“你可以和我商量,这事和我有关系。”

维克多·亨利咳了一声。“好吧。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得走了。这个问题明天还可以再谈。”

“哦?”拜伦的语调带有讥讽味道。“那么你毕竟不是真的非今天给塔利上校打电话不可。”维克多·亨利的脸沉了下来。他靠到这个硬椅子背上。

“你听着,拜伦,给你制造麻烦的是希特勒和德国人,不是我。我是在提醒你注意。”

“从欧洲传来的这些坏消息可能被大大地夸张了,而且,不管怎么说,不会有一只美国潜艇因为没有我而开不出去。”

“哎呀,别说了,勃拉尼,”娜塔丽说,声音有些呜咽。

“让你父亲去赶飞机吧。”

“你只要记住,发动这场战争的不是我,拜伦,”维克多·亨利说,他所用的语调几乎和他对万湖那个侍者的语调完全一样。他一面看着儿子的脸,一面从挂衣钩上拿下他的白色便帽。“我看你很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潜艇驾驶员,他们全是一群愚蠢的利己主义者,另一方面,我不会因为你要娶这位聪明美丽的年轻姑娘而憎恨你。现在我得离开这里了。”维克多·亨利站了起来。“明天在教堂见。早点来,你是男傧相。穿你那身深色衣服。……再见,娜塔丽,很抱歉打断了你们在船上的好时光,希望你尽可能去彭萨科拉。”

“好的,先生,”她的忧愁的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

“谢谢您。”

等他走出去以后,她转过身来对拜伦说:“我一向最讨厌烧鱼的味道,咱们走吧。刚才那会儿,我一直恶心,天晓得,我怎么会没吐起来。”

娜塔丽沿着码头跨步向海边走去。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空气,裙子随着她扭动的屁股飘动着,薄薄的衬衫被风吹得贴在胸上,长长的头发在飞扬。拜伦紧跟在她后面。她走到码头尽头突然停住,两个衣衫褴褛的黑人男孩子正坐在那里钓鱼。她朝他转过身来,两臂交叉着。

“你到底为什么要用那种态度对待你父亲?”

“哪种态度?我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如此而已。”拜伦也同样尖锐地回答说。“他是来把我们分开的。”他的声音响亮,带点鼻音,很象维克多·亨利。

“好了,送我回家吧,马上回家。他说的完全对,你知道。你把目前的战争情况归咎于他。这就是你不成熟的实质。我替你难为情,我不喜欢这种情绪。”

他们沿着码头往回走,一直走到她父亲那辆新的别克牌蓝色小轿车前面。汽车闪闪发亮,晒在烈日之下,象火炉一样散发出热气。“请你把所有的门都打开。让空气流通一下,否则就要闷死在里面了!”

勃拉尼一面从这个门走到那个门,一面说:“我以前从来什么也不要,不要生活,不要他,谁也不要。现在我要了。”

“即使是这样,你也得面对现实,不要乱发脾气。”

“他已经说服了你,”拜伦说,“他立意要干什么,总是能达到他的目的。”他们钻进汽车。

“你了解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些,”她厉声说,砰地一声关上她那边的车门,他正在发动马达。”我和你一起去彭萨科拉,好吗?我爱你。现在闭上嘴,送我回家。”

第26章

在华伦·亨利中尉举行婚礼的那天早上七点钟,那个铁皮旧闹钟的铃响了,他呻唤一声,醒了过来。四点钟以前,他还在离彭萨科拉二十英里左右加记旅馆的一间卧室里,睡在他今天的新娘的温柔的怀抱中。他摇摇晃晃走到浴室,开了冷水龙头,经过淋浴猛烈的刺激,他清醒了一些。他疲乏地寻思,在结婚那天早晨先度过这么一晚是否有点粗鄙。可怜的杰妮丝说,她一到家马上就得换衣服和打点行装。是的,的确有点粗鄙,可是天哪,多么美好的一晚!华伦噗哧一笑,仰起头,让冷水冲在脸上,开始唱起歌来。这毕竟有点难——匆匆忙忙举行婚礼,度一个晚上的蜜月,马上分离,相隔几千英里!太违反人性了。不过这也不是第一遭。

华伦用一条粗毛巾擦干身子,逐渐高兴起来。他心想,体统还是要的。结婚前夕干这种事毕竟有失体统。只能怪命运不济,要这么快就跟她分离。这是战争的祸害之一,造成这种情况的真正原因是希特勒入侵法国,并不是他自己或杰妮丝行为放荡。

说实在的,华伦并不怎么担心即将和杰妮丝分别。她不久就要到珍珠港来。突然接到要他去太平洋的命令,他心里热呼呼的,感到兴奋。再加上他和杰妮丝在新婚之夜的前一个晚上就同了房,促使他迸发起一阵新的热爱生活的感觉。因为战争威胁迫近了,他马上要赶回去驾驶美国“企业号”航空母舰上的战斗机。这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前程,有点象怀着惊怯的心情飞往月宫。尽管华伦内心对离开杰妮丝感到遗憾,对过早地和过多地享有她感到内疚,但他的情绪非常高涨。他叫来侍者,要了双份火腿蛋和一壶咖啡,然后兴高采烈地换上他的结婚服装。

拜伦站在他哥哥房间外的门廊里,微笑着在看钉在门上的一张粗线条的漫画:海神老人摇晃着头上的疱,愤怒地从海上——一艘航空母舰前面直起身子,向一架轮子湿淋淋的飞机挥舞着他的三叉戟,驾驶员从机身里探出身子,向他敬礼并大声喊着:“对不起。”

“请进!”华伦听到敲门声。

“你是‘湿轮’,亨利,是吧?”拜伦引用漫画上的标题。

“勃拉尼!哎呀!我的上帝,你来多久了?嘿,你看来蛮神气!你居然赶来参加婚礼,我真高兴。”华伦又给他弟弟要了点早点。“喂,你可得给我讲讲你的欧洲漫游记。按理讲我是个战士,可是天晓得,经历险境的却是你。听说你遭到纳粹的轰炸和扫射!我的同伴们一定要跟你谈谈。”

“我正好碰上战争,称不上什么英雄,华伦。”

“讲给我听听。坐下,我们不好多话要谈呢。”

他们一边吃东西,喝咖啡,抽烟,一边谈着。当华伦收拾行装时,他们还继续谈,开始有点不自然,慢慢就随便起来。他们相互打量着对方。拜伦觉得,华伦比以前老了一些,容貌更粗犷一些,更有信心的样子,现在正处于最得意时期,什么都比自己强。他那白色军服上佩戴的飞行员肩章上面的崭新的金翅膀,在拜伦看来,似乎展开有一英尺长。谈起飞行,华伦样子很轻松,幽默而沉着。他已经掌握了开飞机的技术和那些专门术语。他也谈到关于他出事故的笑话,但并不能掩盖他对被提升一事的得意。他谈到“海军飞行员”一词时仍然流露出骄傲和敬畏的神情。在拜伦看来,他自己那些从炮火下死里逃生的经历只不过是一个蠢人的插曲,根本不能和华伦的一步一步提升到战斗机驾驶员相提并论。

从华伦方面来讲,他上一次看到拜伦还是他正要动身去欧洲的时候,拜伦还是一个无精打采、邋里邋遢的少年,学习成绩很坏,一脸粉刺,对以美术为专业早已心灰意懒。现在的拜伦,皮肤光滑而带褐色,尖下颏,眼睛比前深沉,坐的姿势也比前直了。华伦已经习惯于海军的短发和不垫肩的衣服。拜伦黑色垫肩的意大利服装和蓬松的微红的头发使他看上去很英俊,这个外表和他在德国轰炸下同一位漂亮的犹太姑娘漫游波兰的英雄故事很相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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