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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部分

战争风云-第85部分

小说: 战争风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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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丽对拜伦说:“那么你们就乘这样超龄的破家伙潜到海底去吗?”

“可是,娜塔丽,‘S—45号’已经潜海四千七百二十三次了,它总还能再潜几趟吧!”

“往海底潜算不得什么,”埃斯特“夫人”说。“你只要一拉闸,它就潜下去了。再一开气管,它又浮上来了。使这个老家伙吃力的是从这里开到那里。可是我们总能对付。顺便提一下:婚礼完成后,请大家到艇上玩玩去。”

“我?到一只潜艇上!”娜塔丽把裙子紧紧地往大腿下边掖了掖。

“艇长要向你们祝贺。你知道,为了来里斯本,他是帮了忙的。”

“等会儿再看吧,”娜塔丽说。“斯鲁特!你是成心想叫我们都撞个头破血流吗?”

“对不起,那辆卡车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斯鲁特一面说,一面把车开回凹凸不平的路上去。他开得太快了。

奔克尔·泽尔斯顿在海军部门外的阳光下握了握亨利少尉的手,好奇地仔细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我很高兴见到一位有本事把什么都办成了的精明人。”

“事情还没办成呢,先生,还差得远哪。多谢您主动提议来解救我们。”

“来吧,看看事情怎么进展。你那边的后台可真硬。这位德·爱赛盖似乎是海军作战部副部长。”

从这位德·爱赛盖的一间间接待室、他办公室门前配备的武装卫兵之多、办公室本身的宽大、家具的华丽和他的制服上的金色穗带和勋章的灿烂来判断,他的职位一定相当高。他身材矮小,肤色棕黑,拉丁族的脸长得很严峻,浓密的头发两鬓已经开始花白。他直直地站在那里,和大家一一握手,用高雅的风度对他们做出欢迎的手势。他朝娜塔丽深深鞠了一躬,深色的眼睛里闪现了仰慕的神色。随后他拿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叽里哇啦地用葡萄牙语对泽尔斯顿飞快地讲起来。

“他说,这类事儿需要时间,”泽尔斯顿传达了他的大意。

“他很想请大家吃顿午饭。”

拜伦朝娜塔丽瞥了一眼,然后说:“他很客气。可是他知不知道我们总共只有三天?”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催他,”泽尔斯顿咕哝说。

“请把我这句话翻给他听。”

“好吧。”

这位葡萄牙官员严肃地听着泽尔斯顿说的话。他的目光一直在拜伦身上。他用嘴边的皱纹和那阴沉的脸上闪过的一道风趣,表示他理解一个年轻恋人的焦急。他转过身来,突然朝着坐在一张小桌跟前的助手吩咐了一下——那位助手身上被挂的金色穗带仅少于他本人。助手马上站起来,走出房门。过了静寂无声的片刻,他捧着一束红玫瑰回来了。他把花束递给德·爱赛盖,德·爱赛盖又把花束递给娜塔丽·杰斯特罗,向她鞠了个躬,说了几句听来十分优美的话。

泽尔斯顿翻译道:“在这玫瑰花上的露珠未干之前,你们二位就已成为夫妻了。”

“哎呀,那太美啦!多谢您!”娜塔丽的声音有些发抖了。她捧着花束,环顾着大家,神色忸怩地说:“你们知道,我现在开始相信了,刚刚第一次相信。”

“夫人,演习开始了,”埃斯特上尉说,“如果想取消,得马上下命令。”

“取消?”她挽住拜伦的胳膊,“没的事。开炮!”

“嗨,不愧为一位海军的妻子,”埃斯特上尉说。

德·爱赛盖十分留心地想听懂他们之间的这段谈话。他请泽尔斯顿替他翻出来。他大声笑了,握住娜塔丽的手吻了吻。

“来吧,”他用英语说,“吃顿便饭。”

午餐时间拖得很长,菜肴精美,地点在一家饭馆里,那里风景绝佳,可以眺望里斯本的群山和闪闪发光的宽阔河流,很象从旧金山所望见的那种一览无余的全景。准将似乎一点也不忙。泽尔斯顿不断地看表,他知道大部分政府机关四点半或者五点就关门了。三点钟,德·爱赛盖漫不经心地说,也许他们该去看看这件小事办得怎样了。他们坐上一辆梅塞德斯牌黑色大轿车,开始旋风般巡游起一系列办公大楼。泽尔斯顿试着向他们解释正在进行着什么,可是过一会儿,他放弃了,因为连他自己也没把握。准将忽而一个人下车几分钟,忽而又在泽尔斯顿陪同下,领着这对夫妇去签些什么表格或文件。总有个官员等在大门口向他们致意,然后领他们穿过拥挤的接待室,来到一些古老的、满是尘埃的内部办公室;那里,总有年老、肥胖、脸色苍白的部室官长窘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德·爱赛盖鞠躬。

大约两小时以后,他们来到泽尔斯顿所熟悉的一间办公室,那是民间登记婚姻的地方。办公室这时已下了班,窗帘拉下来了。黑色轿车一停下来,一个窗帘马上拉起来,大门也打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棕色罩衫、下巴上汗毛挺重的老太婆领着他们穿过几个黑魆魆的空房间,来到一间明亮地点着枝形吊灯的内部办公室。一张古老的书桌后面坐着一个肤色棕黑、蛙形脸庞的人。他戴着金边眼镜,嘴里有几颗金牙,手上戴着三只大金戒指,正在那里翻着文件。他朝他们笑了笑,然后用葡萄牙语和泽尔斯顿谈了起来。泽尔斯顿把他提的问题翻译过来。那人用一支斑斑点点的钢笔在拜伦的那许多文件上潦草地写着,同时不断地盖着图章。娜塔丽和拜伦以及他们的两个证人——埃斯特和斯鲁特——不停地签着名。过一会儿,那人站了起来,带着猥亵的、闪着金牙的微笑,先向娜塔丽然后向拜伦伸出手来,用蹩脚的英语说着:“祝你们幸福。”

“这是怎么回事?”娜塔丽说。

“还用问,你们结成夫妻啦,”泽尔斯顿说。“祝贺你们!”

“我们结婚啦?已经?什么时候结的婚?我可没留意。”

“在一道手续上,就是刚才你们俩在那绿本子上签字的时候,那就是啦。”

“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拜伦说:“我也记不起了。反正我相信你的话。‘夫人’,把戒指拿给我吧。”

埃斯特把戒指递到他手里。他们那黄澄澄的箍儿套在娜塔丽的指头上,把她搂到怀里,吻了她。这时,泽尔斯顿告诉德·爱赛盖这对夫妇竟然没留意自己结婚的时刻,这位葡萄牙官员笑了。当泽尔斯顿向他解释美国吻新娘的风俗时,他又笑了。娜塔丽要德·爱赛盖第一个吻她。这位年迈的贵族格外高兴地在她的嘴唇上执行了这一特权,然后彬彬有礼地和大家一一握手,离去了。拜伦拾掇起他那一叠文件,交了费。

斯鲁特是最后吻她的人。娜塔丽踌躇了一下,直直地望着他说:“呃,老斯鲁特,我似乎已经办成了,是不是?祝福我吧。”

“啊,当然,当然要祝福你,杰斯特罗,你是知道的。”

她让他在嘴上冷冰冰地、短促地吻了一下,把另一只闲着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

他们出现在傍晚金黄色的阳光里时,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开走了。办公室的大门在他们走出来之后马上关上了。斯鲁特觉得有点什么松散的颗粒塞到他手里,原来是一把米。埃斯特咧了咧那冷冰冰的薄嘴唇,作了个怪笑,又眨了眨一只锐利的蓝眼睛。埃斯特发了个信号,三个人就都把米朝这对新婚夫妇洒来。

娜塔丽拂掉衣服上的米,又用手指关节拭了拭眼睛。“这么一来,婚礼可正式了!底下该做什么啦?”

“要是你不懂的话,”埃斯特“夫人”说,“拜伦可得赶紧详详细细地给你解释一番。”说得娜塔丽张口结舌,脸羞得象块红砖。“哎呀,勃拉尼,这是个什么人物?”

“‘夫人’潜在海底的时间太长了,”拜伦说,“他感到不大容易把头脑提到海面水平。”

“结婚生活是神圣的,美好的,”埃斯特“夫人”说,“可是在你们开始之前,咱们先去拜访老‘S—45号’一会儿怎么样?艇长似乎在那里等着咱们哪。”

“当然罗,当然罗,”娜塔丽赶快说。“我要去看看‘S—45号’,非常想看它。咱们一定得去。”

“你想过去完之后你们上哪儿吗?”莱斯里·斯鲁特干巴巴地问了这么一句。

拜伦说:“哦,我估计总可以有个地方——象旅馆什么的。”

“里斯本都快挤破啦。”斯鲁特说。

“天哪,确实是这样。我一直没想到这个问题,”娜塔丽说。

“干嘛不住到我那儿去?”莱斯里·斯鲁特说。“那是一套我生平见到的真正算得上度蜜月的房间。”

娜塔丽看来非常惊讶。她望了拜伦一眼。“你这番意思太美了,斯鲁特,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忍那么办。”

“我们会找到个地方的,”拜伦摇着头说。

“啊,可是他那个地方就象出自《天方夜谭》似的,”娜塔丽漫不经心地这么加上一句。“昨儿晚上我在那儿喝过一次酒。老斯鲁特·你真肯帮我们这个忙吗?”

“莱斯里可以住到我那儿去,”泽尔斯顿说,“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莱斯里,等会儿到使馆找我去。我得马上赶到那里去。”

“那么一切都安排停当了,”斯鲁特说,“趁你们俩访问潜艇的当儿,我回趟旅馆,搬出来。”

“天保佑你!谢谢了。我的行李呢?”娜塔丽心情纷乱地说着。“喔,还在罗森太太那个房间里哪。也许我应该去取一下。不啦,我还有东西往里头放呢,等下再取吧。谢谢你,斯鲁特;还有你,奔奇。谢谢你们帮的一切忙。”

斯鲁特朝着一辆过路的出租汽车打了个招呼。“祝你们幸福!”

娜塔丽看到潜艇那么小,样子那么难看,浑身是锈,不觉吃了一惊。“好家伙!”他们刚下出租汽车,当起重机正在他们头上摆动时,她就在那叮当、吱吱声中嚷道。“那就是‘S—45号’吗?勃拉尼,真的,你坐这个家伙潜到水下,要当心别得了幽闭恐怖症啊!”

“他醒着的时候不多,所以他什么也理会不到,”埃斯特说。他们正朝着一道仅仅用两条长板子钉成的浮桥走去。水兵们都在低低的、平坦的黑色前甲板上闲荡,定睛望着这个穿白衣服、抱着一束玫瑰花的姑娘。“等咱们一潜下海去,他就该睁开眼睛,大喊大叫了。”

“我别的倒不在乎,就是这里的伙伴太低级,”拜伦说,“还有身上发出的臭味——高级军官中间尤其厉害。我一睡着,就什么也不理会了。”浮桥那里有个头发蓬乱、枪低低地吊在臀部的年轻水兵。他向埃斯特敬了个礼,向娜塔丽投了个渴慕的、崇敬的眼色,然后说:“报告长官,艇长请你们都在码头上等候。”

“好的。”

不久,一个穿蓝制服、戴上尉金臂章的人物从锈痕斑斑的黑色风篷(就是位于艇身中央司令塔上面的架构)那里出现了。他走过浮桥,来到码头。艇长的体型颇有些象他的潜艇,中间笨拙壮实,两头陡然缩成圆锥形。他有棕色的大眼睛、宽阔的鼻子和一张使人惊奇的男孩子般的脸。

“卡鲁索艇长,这是我的妻子,”拜伦说,这个字眼使娜塔丽微微震动一下。

卡鲁索用他的白皙肥胖的爪子握住她的手。“呃,祝贺你们啦!拜伦是个好小伙子——在他醒着的短暂时刻。”

“你真那么贪睡吗?”娜塔丽笑着对拜伦说。

“那纯粹是诽谤!”拜伦说。“在艇上我很少阖眼,除非在沉思,回想当初进潜艇学校是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我倒承认我是时常这么沉思的。”

“一下子他能沉思十八个小时,”埃斯特说,“真是不折不扣的金子般的沉思。”

两个穿粗布工作服的水兵从前甲板敞着门的舱口走上来,跨过浮桥。一个提着冰桶,里头放着一瓶香槟酒,另一个端着个托盘,上头放着玻璃杯。

“啊,咱们开始吧。亨利太太,海军规定不许我们在艇上喝烈性酒,”舰长说。娜塔丽又一次感到一阵小小的快活的震动。他砰的一声拔开瓶塞,在水兵拿出一只只杯子的时候,他郑重其事地斟上了酒。

“祝你们幸福!”他大声说,这时,起重机正大声叮当响着越过他们头上。

“祝福您,愿上帝祝福您!”娜塔丽嚷道。“谢谢您把他送到这儿。”

“感谢二号机,”埃斯特“夫人”嚷道。“感谢蒸发器、排气系统和前电池组。在一条军舰上,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多的毛病。”拜伦默默地冲着他的艇长和副艇长举起杯子。他们喝着酒,起重机隆隆地又转过去了。

“艇长,”卡鲁索再一次给他们斟酒时,埃斯特“夫人”说,“您认为拜伦房里那张照片有娜塔丽本人美吗?”

“差得远哪,”艇长用他那双清澈的、色迷迷的意大利眼睛望着她说,”连点边儿也没沾上呢。”

“我正是这么感觉的。既然您已经亲眼见到她了,长官,您同不同意我这个看法:在里斯本该办的事至少需要五天?”

“三天,”卡鲁索艇长脸上那种梦幻般的神情消失了,立刻斩钉截铁地说,“整整七十二个小时。”

“是的,是的,长官。”

“‘夫人’,你还得准备一份有说服力的机器失灵的鬼报告,”艇长一仰脖子喝干了杯里的酒,然后微笑着对娜塔丽说:“那么我可不可以陪您参观一下本艇呢?”

她跟着军官们走进那锈痕斑斑的风篷,下了舱口。梯子又凉又油腻,短而滑的横棒直绊娜塔丽的高跟鞋。她得低下头钻过第二个圆舱口,然后又走下一道梯子,才来到一间满是机器的小屋。她强烈地意识到这样会露出她的腿部,不过她高兴的是自己的腿是漂亮的,裙子是紧的。

“这是操纵室,“拜伦说,一面扶她下来。“这上头就是司令塔。”

娜塔丽看看周围那些穿粗布工作服、神情肃穆的水兵,看看那阀门、圆形把手、指针表、操纵把柄、大机轮和乱团在一起的钢缆,配电盘上的灯光照亮着舱里所有滚成绿色的隔板。尽管一台排气送风机一直在嗡嗡响着,屋里闷热的气息里仍散发着机器、烹调、陈年雪茄和没洗澡的男人的酸臭味。

“勃拉尼,你真懂得这都是些什么吗?”

“他正学着哪,”埃斯特“夫人”说,“在他冬眠的间隔时期。”

他们迈过一道敞着的防水门,来到一间军官室。这里,娜塔丽又见到两位军官。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个心形的白色蛋糕,上面用蓝色的糖浆浇成一条潜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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