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三刻拍案惊奇 >

第18部分

三刻拍案惊奇-第18部分

小说: 三刻拍案惊奇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年已积银七百余两,老奴都一一封记。目下有商人来买树木,每株三钱。老奴已将山中大木,尽行判与,计五千株,先收银五百两,尚欠千两,待木到黄州抽分主□□□(事处,关)出脚价找还。已着关保随去。筭记此山,自老奴经理,每年可出息三百余两,可以供给小主;现在除日用还可赎产,小主勿忧!”



就在里边取出两个拜匣、一个小箱,点与沈刚,果是租钱、卖钱,一一封记。



沈刚道:“我要与娘子在此,是你住场,我来占了,心上不安,要赎祖房,不知你意下何如?”



沈实道:“我人是相公的人,房产是相公房产,这些银两,也是相公银两。如今便同相公去赎祖房,他一时尚未得出屋,主母也暂到这边住下。余银先将好产赎回,待老奴为相公经理。”



沈刚道:“正是!我前日一时之误,把当交与阿虎,他通同管当的人,把衣饰暗行抵换,反抵不得本钱来。阿獐管房产,只去骗些酒吃,分文不讨。如今我把事都托你,一凭你说。”两个带了银子去赎祖房,喜得周家不作住居,肯与回赎,只召了些中人酒水之费,管家、陪堂在里边撺掇的要钱,共去七百两之数。只见花、甘两个与这些十弟兄,闻他赎产,也便来探望,沈刚也极冷落待他。



因房子周家已租与人,一时未出,夫妇两个仍到灵台山下山庄居住。花、甘两个,见了他先时弄得精光,如今有钱赎产,假借探望,来到山庄。沈刚故意阔他,领他看东竹林,西桑地,南鱼池,北木山,果是好一派产。这两个就似胶样,越要沾'上'来,洒不脱了。沈刚在山庄时,见他夫、妻、媳妇自来服事,心也不安,他始终如一,全无懈怠之意。关保回,带有银千余,沈实都将来交与沈刚。沈刚就与沈实用来仍赎典当衣物,置办家伙,仍旧还是一个财主。终是樊氏怕沈刚旧性复发,定要沈实一同在城居住。沈实只得把山庄交与关保,叫他用心管理,以后租息一应俱送进城,与主人用度。



一到城,出了屋,亲眷也渐来了。十弟兄你一席,我一席,沈刚再三推辞不住,一连暖屋十来日。末后小银儿、张巧、吴娇也来暖屋置酒,就是这班十弟兄,直吃到夜半,花、甘两个一齐又到书房内:“我们掷一回,耍一耍!”这也是沈刚向来落局常套,只是沈实不曾见。



这回沈实知道,想说前日主人被这干哄诱,家私荡尽,我道他已回心,谁知却又不改,这几年租,彀他几日用?须得我撒一个酒疯了!就便拿了一把刀,一脚踢进书房。



此时众人正掷得高兴,花纹嚷道:“还我的顺盆!”听得门晌,急'回'头看时一个人恶狠狠拿了刀站在面前,劈脑揪住花纹在地,一脚踏住,又把甘毳劈领结来揿住,把刀拦在脖项里。这两个已吃得酒多,动掸不得,只是叫:“饶命!”其余十弟兄,见沈实行凶,急促要走时,门又'被'他把住了。



有的往桌下躲,有的拿把椅子遮,小银儿便蹲在沈刚胯下,张巧闪在沈刚背后,把沈刚推'向'前。吴娇先钻在一张凉床下,曹日移也钻进去,头从他的胯下拱。吴娇道:“这时候还要取笑!”东躲西缩。只有田伯盈,坐在椅上动不得,只两眼看。



那沈实大声道:“你这干狗男女!当先哄弄我官人破家荡产也罢,如今我官人改悔,要复祖遗业,你们来暖屋,这也罢,怎做美人局,弄这些婆娘上门,又引他赌,这终不然是赌房?我如今一个个杀了,除了害!”把刀“荡”的一声,先在田伯盈椅上一敲,先把个田伯盈翻筋头跌下椅来。要杀甘毳,



沈刚道:“小山!你为我的意儿我已知道,只是杀了人我也走不开!”



沈实道:“这我自偿命!”



甘毳急了,沸反叫:“饶命!”道:“以后我再不敢来了,若来跌折孤拐!”



花纹道:“再来烂出眼珠!”



沈刚也便跪下赌誓道:“我再与他们来往闝赌,不逢好死!”死命把刀来夺。



那沈实流泪道:“罢,罢!我如今听相公说,饶你这干狗命,再来引诱,我把老性命结识你!”



一掀,甘毳直跌倒壁边。花纹在地下爬起来,道:“酒都惊没了!”田伯盈也有壁边立起身来,道:“若没有椅子遮身,了不得!”只见桌底下走出糜丽,床底下钻出曹日移、吴娇,糜丽推开椅子,管缺掳得些筹马,却又没用。沈实道:“快走!”只见这几个,跌脚绊倒飞跑;那小银儿,张巧、吴娇,也拐也拐,妳牵我扯走出门:



剑挺青萍意气豪,纷纷鬼胆落儿曹。



休将七尺昂藏骨,却向狂夫换浊醪!



沈刚也不来送,只得个沈实在里边赶,丫头、小厮们掩了嘴笑。樊氏见这干人,领些妓者在家吃酒,也有些怪他,坐在里边,听得说道,沈实在外边要杀,也赶出来,看见人去,便进书房道:“原不是前番被这干光棍哄个精光,后边哪个理你?如今方得他为你赎产支持,怎又引惹这些人在家胡行?便迟穷些儿也好,怎么要霎时富,霎时穷?”



沈刚道:“前日这些人来,我也不理;说暖屋,我也苦辞。今日来了,打发不像,我也并不曾与妓者取笑一句,骰子也不曾拈着。”



樊氏道:“只恐怕见人吃饭肚肠痒,也渐要来。”



沈刚道:“我已赌下誓了。”



正说,那沈实赶进,就沈刚身边叩下四个头,道:“老奴一点鲠直,惊触相公。这不是老奴不存相公体面,恐怕这些人只图骗人,不惜羞耻,日逐又来缠绕,一败不堪再复。如今老奴已得罪相公,只凭相公'整'治。”



樊氏道:“相公平日只是女儿脸,踢不脱这干人,至于如此,你这一赶,大是有功!”



沈刚道:“这些人我正难绝他,你这恐吓,正合我意。我如今闲,只在房中看书,再不出去了。”果然沈刚自此把家事托与沈实,再不出外。这些人要寻,又不敢进来,竟断绝了。



后来沈实又寻一个老学究,陪他在家讲些道理,做些书柬,又为他纳了监,跟他上京,援例干选了长沙府经历,竟做了个成家之子。



沈实也活到八十二岁才死,身边并无余财;儿子也能似爷忠诚谨慎,沈刚末后也还了他文书,作兄弟般看待。若使当日没有沈实在那厢经营,沈刚便一败不振。后边若非他杜绝匪人,安知不又败?今人把奴仆轻贱,谁知奴仆正有好人。





第九回 淫妇情可诛  侠士心当宥



鱼肠剑,搏风利,华阴土光芒起。匣中时吼蛟龙声,要与世间除不义。虽彼薄情娘,不惜青琐香。吠厖撼帨不知耻,恩情忍把结发忘。不平暗触双眉竖,数点娇红落如雨。朱颜瞬息血模糊,断头聊雪胸中怒。无辜叹息罹飞灾,三木囊头实可哀。杀人竟令人代死,天理于今安在哉?长跪诉衷曲,延颈俟诛戳。节侠终令圣主怜,声名奕奕犹堪录。



昔日沈亚之作《冯燕歌》。这冯燕是唐时渔阳人,他曾与一个渔阳牙将张婴妻私通。一日,两下正在那边苟合,适值张婴回家,冯燕慌忙走起,躲在床后,不觉把头上巾帻落在床中。不知这张婴是个酒徒,此时已吃得烂醉,扯着张椅儿,鼾鼾睡去,不曾看见。冯燕却怕他醒时见了巾帻,有累妇人,不敢做声,只把手去指,叫妇人取巾帻。不期妇人差会了意,把床头一把佩刀递来。冯燕见了,怒从心起,道:“天下有这等恶妇!怎么一个结发夫妇,一毫情义也没?倒要我杀他。我且先开除这淫妇。”手起刀落,把妇人砍死,只见鲜血迸流。张婴尚自醉着,不知。冯燕自取了巾帻去了。



直到五鼓,张婴醉醒讨茶吃,再唤不应。到天明一看,一团血污,其妻已被人杀死。忙到街坊上叫道:“夜间不知谁人将我妻杀死!”



只见这邻里道:“你家妻子你不知道,却向谁叫?”



张婴道:“我昨夜醉了一夜,哪里知得?”



邻里道:“这也是好笑!难道同在一房,人都杀死了,还不醒的?分明是你杀了,却要赖人!”一齐将他缚了,解与范阳贾节度。



节度见是人命重情,况且凶犯模糊未的,转发节度推官审勘。一夹一打,张婴只得招了。



冯燕知道:“有这等糊涂官!怎我杀了人,却叫张婴偿命?是那淫妇教我杀张婴,我前日不杀得他,今日又把他偿命,端然是我杀他了。”便自向贾节度处出首。



贾节度道:“好一个汉子,这等直气!”一面放了张婴,一面上一个本道:“冯燕奋义杀人,除无情之淫蠹;挺身认死,救不白之张婴。乞圣恩赦宥”。果然唐主赦了。当时沈亚之作歌咏他奇侠。后人都道范阳燕地,人性悻直;唐时去古未远,风俗朴厚,常有这等人。



不知在我朝也有。话说永乐时,有一人姓耿名埴,宛平县人。年纪不多,二十余岁。父母双亡。生来性地聪明,意气刚直,又且风流倜傥。他父亲原充锦衣卫校尉,后边父死了,他接了役缉事。心儿灵,眼儿快,惯会拿贼。



一日,在棋盘街见一个汉子打小厮,下老实打。那小厮把个山西客人靴子紧紧捧定,叫‘救命’。这客人也苦苦去劝他,正劝得开。汉子先去,这小厮也待走,耿埴道:“小子且慢着!”一把扯住,叫:“客官,你靴桶里没什物么?”客人去摸时,便喊道:“咱靴桶里没了二十两银子!”



耿埴道:“莫慌。只问这小厮要!”一搜,却在小厮身边搜出来。这是那汉子见这客人买货时,把银子放在靴内,故设此局,不料被他看破送官。



又一日,在玉河桥十王府前,见一伙人喊叫道:“抢去一□□(个貂)鼠胡帽!”在那两头张望。问他是什人,道:“不见有人”。



耿埴见远远一个人顶着一个大栲栳走,他便赶上去道:“你栲栳里什物儿?”



那人道:“是米。”被耿埴夺下来,却是个四五岁小厮坐在里边,胡帽藏在身下。



还有一个光棍,装做书办模样,在顺城门象房边见一个花子,有五十多岁,且是吃得肥胖。那光棍见了,一把捧住哭道:“我的爷!我再寻你不着,怎在这里?”



那花子不知何故,心里道:“且将错就错,也吃些快活茶饭,省得终日去伸手。”随到家里,家里都叫他是“老爷爷”,浑身都与换了衣服,好酒好食待他。



过了五六日,光棍道:“今日工部大堂叫咱买三五百两尺头,老爷爷便同去,一去晦气!”



才出得门,恰撞了耿埴。耿埴眼清,道:“这个老花子怎这样打扮?毕竟有些怪。远远随他,往前□□(门上)一个大缎铺内走进去。耿埴也做去扯两尺零□□(绢,说)这件不好,那件不好歪缠。



冷眼瞧那人一单开了二三百尺头。两个小厮,一个驼着挂箱,一个钳了拜匣,先在拜匣里拿出一封十两雪白锭银作样,把店家帐略略更改了些,道:“银子留在这边,咱老爷爷瞧着。尺头每样拿几件去瞧一瞧。中意了便好兑银。”



两个小厮便将拜匣、挂箱放在柜上,各人捧了二三十匹尺头待走,耿埴向前“咄!”的一声道:“花子!你哪里来钱?也与咱瞧一瞧。”一个小厮早捧了缎去了。这“书办”也待要走时,那花子急了,道:“儿,这是工部大堂着买缎子的官银,便与他瞧。”



那“书办”道:“这直到工部大堂上才开,谁人敢动一动儿?叫他有胆力拿去!”正争时,这小厮脸都失色,急急也要跑。



耿埴道:“去不得!你待把花子作当,赚他缎子去么?”



店主人听了这话,也便瞧头,留住不放。耿埴道:“有众人在此,我便开看不妨。”打开匣子,里边二十封,封封都是石块。



大家哄了一声,道:“真神道!”那花子才知道认爷都是假的。倒被那光榻先拿去二十多匹尺头,其余都不曾赚得去。



人见他了得,起了他个绰号,都叫他做“三只眼耿埴”。这都是耿埴伶俐处。不知伶俐人也便有伶俐事做出来。不题。



且说崇文门城墙下,玄宁观前,有一个董秃子,叫名董文,是个户部长班。他生得秃颈黄须,声哑身小。做人极好,不诈人钱,只是好酒。每晚定要在外边噇几碗酒,归家糊糊涂涂,一觉直睡到天亮。娶得一个妻子邓氏,生得苗条身材,瓜子面庞,柳叶眉,樱珠口,光溜溜一双眼睛,直条条一个鼻子,手如玉笋乍茁新芽,脚是金莲飞来窄瓣,说不得似飞燕轻盈、玉环丰腻,却也有八九分人物。那董文待她极其奉承:日间遇着在家,搬汤送水、做茶煮饭;晚间便去铺床叠被、扇枕捶腰。若道一声要什吃,便没钱典当也要买与她吃;若道一声哪厢去,便脚瘤死挣也要前去,只求她一个欢喜脸儿。只是年纪大了妇人十多岁,三十余了,“酒”字紧了些,酒字下便懈了些。



常时邓氏去撩拨他,他道:“罢,嫂子。今日我跟官辛苦哩!”



邓氏道:“咱便不跟官。”



或是道:“明日要起早哩!怕失了晓。”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