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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三刻拍案惊奇-第46部分

小说: 三刻拍案惊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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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徐文道:“何如?妳不要欠老到就跌倒。”



彭氏道:“胡说!只是这和尚假老实,没处进港,怎么?”



徐文想想道:“这和尚嗅不上……我想他在我家已两日,不曾出外,人都不知。就是美人局,他一个不伏,经官也坏自己体面,倒不如只是谋了他罢!再过两日,人知道他在我家下,银子散了,就大事去。”夫妇两个便计议了。



到次日,是六月六日。无垢说了法,念了半日经,正睡。只见他夫妇悄悄的做下手脚:二更天气,只听得他微微有鼾声。徐文先自己去抉开房门,做了个圈,轻轻把来套在颈上。夫妻两个各扯一头,猛可的下老实一扯。只见喉下这一箍紧,那和尚气透不来,只在床上挣得几挣,早已断命。他夫妇尚紧紧的扯了一个时辰,方才放手。放时,只见和尚眼突舌吐,两脚笔直。



疏月绮窗回,金多作祸媒。



游魂渺何许?清夜泣蒿黎。



徐文将他行李收拾到自己房中,又将□□□□□(锄头掘开地)下可二尺许,把和尚埋在那小房床下,上面堆些坛瓮。把他竹笼打开来,见一百二十两银子,好不欢喜!不消得说。



只此时彭氏见有孕了,十月将足。这日夜间,只听得徐文魇起来,失惊里道:“有鬼!有鬼!”



彭氏问时;道:“我梦那无垢直赶进我房中来,因此失惊。”



彭氏也似失惊般。一会儿身子困倦,肚腹疼痛,一连几次痛阵紧,生下一个小厮来。倒也生得好!徐文仔细一看,与无垢无二,便要淹死。



彭氏道:“当日你已杀他一命,如今淹死,是杀他二命了。不若留他,做我们儿子,把这一主横财,仍旧归了他,也是解冤释结。”徐文也便住了手。彭氏便把来着实看待他。



只是这小厮真性不移,也只吃胎里素。母亲抱在手里,见着佛堂中供养原是他的经,他便扑去要看。他看见他原带来竹笼尚在,常扑去看。徐文心知是冤家,也无心去管理他,自把这宗银子,暗暗出来着个夥计在外做些经商生意。



彭氏因没子,倒也□□□□□□(顾念他,更喜得)这小厮一些疮毒不生,一毫病痛没有□□□□□,(不觉已是六)岁,教他上学读书。他自是聪明,过目成□□□□□(诵,取名徐英)。



只是这徐英,生得标致,性格儿尽是温雅。但有一个,出门欢喜入门恼。在学中欢欢喜喜,与同伴顽也和和顺顺的;一到家中便焦燥,对着徐文也不曾叫个爷,对着彭氏,也不曾叫个娘,开口便是“老奴才”、“老畜生”、“老淫妇”、“老养汉”。几次徐文捉来打,他越打越骂。甚至拿着刀,便道:“杀你这两个老强盗才好!”



那徐文好不气恼!间壁一个吴婆道:“徐老爹,虎毒不吃儿,怎么着实打他?这没规矩,也是你们娇养惯了。比如他小时节,不曾过满月,巴不得他笑;到他说叫得一两个□(字)出,就教他骂人:‘老奴才’、‘老畜生’、‘老养汉’、‘小养汉’;骂得一句,你夫妻两个快活。抱在手中,常引他去打人,打得一下,便笑道:‘儿子会打人了。’做椿奇事。日逐这等惯了,连他不知骂是好话,骂是歹话;连他不知哪人好打,哪个不好打,也是你们娇养教坏了他。如今怎改得转?喜得六岁上学,先生训他,自然晓得规矩。你看他在街上走,摇摇摆摆,好个模样,与这些学生也有说有道,好不和气!怎你道他不好?且从容教道他,恕他个小。”



彭氏道:“不知他小时节也好,如今一似着伤般,在家中就劣崛起来。也是我老两口儿的命。”



吴婆道:“早哩!才得六七岁,哪里与他一般见识得。”



彭氏也应声道:“正是,罢了。”



无奈这徐英,一日大一日,在家一日狠一日。拿着把刀道:“我定要砍死你这老畜生、老淫妇!”捉着块石头道:“定要打死你这老王八、老娼根!”也曾几次对先生讲他。他越回家嚷骂不改。



邻舍又有个唐少华,也来对徐英道:“小官,爷和娘养儿女也不是容易得的。莫说十个月怀着这苦,临产时也性命相搏,三年乳哺,哪一刻不把心对?忙半日不与乳吃,怕饿了小厮;天色冷,怕冻了小厮;一声哭,不知为着什么,失惊里忙来看;揩尿抹屎,哺粥喂饭,何曾空闲?大冷时,夜间一泡尿出屎出,怕不走起来收拾,还推干就湿,也不得一个好觉儿。你不听得那街上唱歌儿的道:‘奉劝人家子孙听,不敬爹娘敬何人?三年乳哺娘辛苦,十月怀耽受母恩’。学生,这句句都是真话。学生,你要学好,不可胡行。”



徐英道:“我也知道。不知怎么见了他,便生恼。”



唐少华又道:“没有不是父母,你要听我说。”



这徐英哪里得个一日好?到得家里便旧性发了。似此又五六年,也不知被他呕了多少气。



这日,学中回来。道饭冷了,便骂彭氏。彭氏恼了起来,正要打他,被他一掀一个翻筋斗,气得脸色如土,复身赶来,一把要捋他头发,被他臂上一拳,打个缩手不及。徐文正在外面,与这些邻舍说大话,听得里面争嚷,知是他娘儿两个争了。正提了一根棍子、赶将进去,恰遇他跑出来时一撞,也是一交。徐英早是跳去门外了。



众人看见徐英,道:“做什么,做什么?”



随即见徐文夫妇忙赶出来,道:“四邻八舍,替我拿住这忤逆贼!”



徐英道:“我倒是贼?我不走,我不走!”



彭氏道:“我养了他十四岁,不知费了多少辛苦。他无一日不是打,便是骂。常时驮刀弄杖,要杀我。适才把我推一交,要去捋他头发时,反将我臂膊上打两下。老儿走来,又被他丢一交。列位,有这等打爷骂娘的么?”



徐文道:“我只打死了这畜生罢!譬如不养得。”



徐英道:“你还要打死我?”便就地下一抉两抉,抉了一块大石头,道:“我先开除你这两个老畜生。”



□□□□□□□,□□□□□□□(怒气填胸短发支,夙冤犹自记年时。)



□(拟)将片石除凶暴,少泄当年系颈悲。



正待打来,亏得一个邻舍来德抢住了,道:“你这小官儿不好,这须是我们看见的。教道乡村!个个是你,也不要儿女了。”



唐少华道:“学生,我们再要如何劝你?你不肯改。若打杀爷娘,连我们邻舍也不好。你走过来,听我,爹娘面前叩个头,赔礼,以后再不可如此。”



徐英道:“我去磕这两个强盗的头?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今日不杀,明日杀。决不饶他!”众人听了,都抱不平。



跳出一个邻舍李龙泉道:“论起不曾出幼,还该恕他个小。但只是做事忒不好得紧!我们不若送他到官,也惊吓他一番,等他有些怕惧。不要纵他,弄假成真,做人命干连。”便去了叫了总甲。



这时人住马不往,徐英道:“宁可送官,决不赔这两个强盗礼!众人便将他拥住了,来见城上御史。



这御史姓祁:



冠顶神羊意气新,闲邪当道誉埋轮。



霜飞白简古遗直,身伏青蒲今诤臣。



辇毂妖狐逃皎日,郊圻骢马沐阳春。



□□□□□□□(何须持斧矜威厉),已觉声间□□□(自轶尘)。



他夜间忽梦一金甲神道:“明日可问他六月六日事。不可令二命受冤也。”



早间坐堂,适值地方解进,道:“地方送忤逆的。”



御史问时:道:“小的地方。有个徐文的子徐英,累累打骂父、母。昨日,又拿石块要打死他两个。小的拿住,送到老爷台下。”



御史叫徐文道:“这是你第几个儿子?”



徐文道:“小的只得这一个。”



御史道:“若果忤逆,我这里正法,该死的了。你靠谁人养老?”



徐文道:“只求爷爷责治,使他改悔。”御史便叫徐英。



徐英上去,御史一看:



短发如云仅覆肩,修眉如画恰嫣然。



瓠牙樱口真堪爱,固是当今美少年。



御史心里便想道:“他恁般一个小厮,怎做出这样事来?”便叫徐英:“你父亲只生得你一个,你正该孝顺他。况你年纪正小,该学好。怎忤逆父母,是什缘故?”



徐英道:“连小的也不知缘故。只是见他两个,便心里不愤的。”



御史把须捻上一捻,想了一会,就叫彭氏道:“这不是妳儿子,是妳冤家了。他今年十几岁?”



彭氏道:“十四岁。”



御史道:“妳把那十四年前事细想一想,这一报还一报。”连把棋子敲上几声。只见彭氏脸都失色。



御史道:“妳快招上来!”



这些邻舍听了,道:“这官好糊涂!怎告忤逆,反要难为爹娘?”



只见那御史道:“昨日我梦中,神人已对我说了。快将那事招来!”彭氏只顾回头看徐文,徐文已是惊呆了。



御史又道:“六月六日事。”



这遭彭氏惊得只是叩头,道是:“神明老爷!这事原不关妇人事,都是丈夫主谋。”



御史叫徐文道:“六月六日事,你妻已招你主谋了。快快招,不招看夹棍伺候!”



徐文只得把十四年前事一一招出说:“十四年前六月初四,有个英山清凉寺和尚,叫做无垢,带银一百二十两来南京印经。小人一时见财起意,于初六日晚将他绞死。这是真情。”



御史道:“尸骸如今在哪里?”



徐文道:“现埋在家中客房床底下。”御史随着城上兵马发验。



又问:“这徐英几时生的?”



徐文道:“就是本月初九生的。”



御史道:“这就是无垢了。”



就叫徐英:“你忤逆,本该打死。如今我饶你,你待做些什么?”



徐英道:“小的一向思量出家。”



御史点一点头道:“这也罢。我将徐文家产尽给与你,与你做衣钵之资。”



只见徐英叩头道:“小人只要原谋的一百二十两。其余的望老爷给彭氏,偿她养育的恩。”



御史又点头道:“果是个有些来历的,故此真性不迷。”这些邻舍听了,始知徐文谋杀无垢,徐英是无垢转世,故此还报要杀。若使前世杀他,今世又枉杀他,真不平之事。所以神人托梦,又得这神明的官勘出。



须臾兵马来报,果然于徐文家取出白骨一副。御史就将徐文问拟“谋财杀命斩罪”参送法司。又于徐文名下追出原谋银一百二十两、当日随身行李。其余邻里,因事经久远免究。



徐英出衙门,彭氏便于房中取出他当日带来竹笼,并当日僧鞋、僧帽、僧衣、经卷还他。他就在京披剃了,仍旧名无垢。穿了当日衣帽,来谢祁御史伸冤救命大恩。



那御史道:“你能再世不忘本来,也是有灵性的了。此去当努力精进,以成正果。”仍又在南京将这一百二十两银子印造大乘诸经;又在南京各禅刹参礼名宿。他本来根器具在,凡有点拨,无不立解。小小年纪也会讲经说法。



真性皎月莹,岂受浮云掩。



翻然得故吾,光明法界满。



一时乡绅富户都说他是个再来人,都礼敬他,大□(有)施舍。在南京半年,他将各部真经,装造成帙,盛以木函,拜辞各檀越名宿,复归英山。



只见到寺山麓,光景宛然旧游。信步行去,只见寺宇虽是当年,却也不免零落。见一个小沙弥,道:“你寺里一个无垢和尚,你听得么?”道不晓得。



一个老道人道:“有一个无垢师父,是定师太徒孙,远师太徒弟。十来年前,定师太死,把他七八个银子,他说要到南京去印经,一去不来。也不知担这些银子,还俗在哪边?也不知流落在哪边?如今现现关锁着一所关房,是他旧日的。”



无垢道:“如今远师太好么?”



道:“只是吃酒。一坛也醉,两坛也醉,不去看经、应付,一发不兴。”



无垢听了,便到殿上,礼拜了世尊,把经卷都挑在殿上,打发了这些挑经的。



这各房和尚都来看他,道:“哪里来这标致小和尚?”



他就与这干和尚和南了,道:“哪一位是远师父?”



一个和尚道:“师祖在房中。”



无垢道:“这等烦同一见。”



众人道:“酒鬼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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