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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三刻拍案惊奇-第49部分

小说: 三刻拍案惊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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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他便乘机勾搭。故意叫妇人与他首饰,着他彻夜去赌。自己得停眠整宿。还道不像意,又把妇人拐出,藏在坟庵里。她丈夫寻人时,反帮他告状,使他不疑。自谓做得极好,不意被自家人知觉,两个双双自缢在庵中,把一个青年秀才陪着红粉佳人去死,岂不可惜?又还有踹人浑水,占了人拐带来的女人,后来事露,代那拐带的吃官司、吃敲、吃打。奸人妻子,被人杀死,被旁人局诈。这数种却也是寻常有的,不足为奇。如今单讲的是:贪人美色,不曾到手,却也骗去许多银子,身受凌辱的,与好色人做个模样。



话说浙江杭州府,宋时名为临安府,是个帝王之都。南柴、北米,东菜、西鱼,人烟极是凑集,做了个富庶之地,却也是狡狯之场。东首一带,自钱塘江,直通大海。沙滩之上,灶户各有分地,煎沙成盐,卖与盐商,分行各地。朝廷因在杭州菜市桥设立批验盐引所,称掣放行,故此盐商都聚在杭城。



有一个商人姓吴,名爚,字尔辉。祖籍徽郡。因做监,寓居杭城箭桥大街。年纪三十二、三,家中颇有数千家事。但做人极是啬吝,真是一个铜钱八个字!臭猪油成坛,肉却不买四两。凭你大熟之年,米五钱一石,只是吃些清汤不见米的稀粥。外面恰又装饰体面,惯去闯寡门,吃空茶,假耽风月。见一个略有些颜色妇人,便看个死。苦是家中撞了个妪人,年纪也只三十岁,却是生得胖大,虽没有晋南阳王保身重八百斤,却也重有一百廿。一个脸,大似面盘;一双脚,夫妻两个可互穿得鞋子。房中两个丫鬟:一个秋菊,年四十二;一个冬梅,年三十八。一个髻儿长歪扭在头上,穿了一双靸鞋,日逐在街坊上买东买西,身上一件光青布衫儿,龌龊也有半寸多厚。正是:



何处生来窈窕娘?悬河口阔剑眉长。



不须轻把裙儿揭,过处时闻酱醋香。



只因家中都是罗刹婆、鬼子母,把他眼睛越弄饿了,逢着妇人,便出神的看。时常为到盐运司去,往猫儿桥经过。其时桥边有个张二娘,乃是开机坊王老实女儿,哥哥也在学,嫁与张二官,叫名张彀。张家积祖原是走广生意,遗有账目,张彀要往起身进广收拾。二娘阻他,再三不肯,只留得一个丫环桂香伴她。不料一去十月有余,这妇人好生思想。正是:



晓窗睡起静支颐,两点愁痕滞翠眉。



云髻半髽慵自整,王孙芳草系深思。



常时没情没绪的倚着楼窗看。



一日,恰值着吴尔辉过,便钉住两眼去看他。妇人心有所思,哪里知道他看?也不躲避。他道:“这妇人一定有我的情。”故此动不也动,卖弄身分。以后装扮得齐齐整整,每日在她门前晃。有时遇着,也有时不遇着。心中常自道:“今日这一睃,是丢与我的眼色;那一笑与我甚是有情。”若不见她在窗口时,便踱来踱去。一日穿梭般走这样百十遍。







也是合当有事。巧巧遇着一个光棍,道:“这塌毛甚是可恶!怎在这所在,哄诱人良家妇女!”意思道他专在这厢走动,便拿他鹅头。不料一打听,这妇人是良家,丈夫虽不在家,却极正气,无人走动。这光棍道:“待我生一计弄这蛮子。”算计定了。



次日立在妇人门首,只见这吴尔辉看惯了,仍旧这等侧着头、斜着眼,望着楼窗走来。光棍却从他背后,轻轻把他袖底□□(一扯),道:“朝奉!”



吴尔辉正看得高兴,吃了一惊,道:“你是什人?素不相识。”



这光棍笑道:“朝奉,我看你光景,想是看上这妇人。”



吴尔辉红了脸道:“并没这事,若有这事,不得好死,遭恶官司!”



光棍道:“不妨!这是我房下。朝奉若要,我便送与朝奉。”



吴尔辉道:“我断不干这样事!”板着脸去了。



次日,这个光棍又买解,仍旧立在妇人门前,走过来道:“朝奉,舍下吃茶去。”



吴尔辉道:“不曾专拜,叨扰不当。”



那光棍又陪着他走,说:“朝奉,昨日说的,在下不是假话。这房下虽不曾与我生有儿女,却也相得。不知近日为些什么,与老母不投,两边时常竞气,老母要我出她。她人物不是奖说,也有几分,性格待我极好,怎生忍得?只是要做孝子,也做不得义夫。况且两硬必有一伤,不若送与朝奉,得几十两银子,可以另娶一个。她离了婆婆,也得自在。”



吴尔辉道:“恩爱夫妻,我怎么来拆散你的?况且我一个朋友,讨了一个有夫妇人,被她前夫累累来诈,这带箭老鸦,谁人要她?”



光棍道:“我写一纸离书与你是了。”



吴尔辉道:“若变脸时,又道离书是我逼勒写的,便画把刀也没用,我怎么落你局中?”



光棍道:“这断不相欺。”



吴尔辉道:“这再处。”自去了。



到第三日,这光棍打听了他住居,自去相见。吴尔辉见了,怕里面听得,便一把扯着道:“这不是说话处。”倒走出门前来。



那光棍道:“覆水难收,在下再无二言。但只是如今也有这等迷痴的人,怪不得朝奉生疑。朝奉若果要,我便告她一个官府执照,道她不孝,情愿离婚,听她改嫁。朝奉便没后患了。”



吴尔辉沉吟半日道:“怕做不来。你若做得来,拿执照与我时,我兑二十两;人到我门前时,找上三十两,共五十两。你肯便做。”



光棍道:“少些。似她这标致,若落水,怕没有二百金?但她待我极恩爱,今日也是迫于母命,没奈何,怎忍做这没阴骘事?好歹送与朝奉,一百两罢。”



吴尔辉道:“太多。再加十两。”两边又说,说到七十两。先要执照为据,兑银。此时光棍便与两个一般走空骗人好伙计商量起来做一张呈子,便到钱塘县。此时本县缺官,本府三府署印面审词状。这光棍递上呈子,那三府接上一看:



具呈人张青



呈为恳恩除逆事:切青年幼丧父,依母存活。上年蹇娶悍妇王氏,恃强抵触,屡训不悛,忤母致病,里邻陈情、朱吉等证。痛思忤逆不孝,事关七出。悍妇不去,孀母不生。叩乞批照离嫁,实为恩德。上呈。



那三府看了呈,问道:“如今忤逆之子,多系爱妻逆母。你若果为母出妻,可谓孝子。但只恐其中或是夫妻不和,或是宠妾逐妻,种种隐情,驾忤逆为名有之。我这边还要拘两邻审。”



光棍道:“都是实情。老爷不信,就着人拘两邻便是。”



三府便掣了一根签,着一个甲首吩咐道:“拘两邻回话。”



这甲首便同了光棍,出离县门。光棍道:“先到舍下,待小弟邀两邻过来。”就往运司河下便走。



将近肚子桥,只见两个人走来,道:“张小山,怎么这样呆?”



光棍便对张甲首道:“这是我左邻陈望湖,这是右邻朱敬松。”



那敬松便道:“小山,夫妻之情,虽然他有些不是,冲突令堂,再看他半年三月处置。”



光棍道:“这样妇人,一日也难合伙。说什半年三月!”



陈望湖道:“你如今且回去,再接他阿叔,同着我们,劝她一番。又不改,离异未迟。”



光棍道:“望湖,我们要做人家的人,不三日五日大闹,碗儿、盏儿甩得沸反,一月少也要买六、七遭。便一生没老婆,也留她不得!如今我已告准,着这位老牌来请列位面审,便准离了。”



敬松道:“只可打拢,怎么打开?我不去,不做这没阴骘事。”



甲首道:“现奉本县老爷火签拘你们,怎推得不去?”



陈望湖道:“这也是。他们大娘做事拙实的,虚不得。”



光棍道:“今日我们且同到舍下坐一坐,明日来回话。”



甲首道:“老爷立等。”



敬松道:“这时候早堂已退了,晚堂不是回话的时节,还是明日罢。”



陈望湖道:“巧言不如直道,你毕竟要了落老牌?屋里碗碟昨日打得粉碎,令正没好气,也不肯替你安排。倒不如在这边酒店里坐一坐罢。”四个便在桥边酒店坐下。一头吃酒,一头说。



敬松道:“看不出,好一个人儿,怎么这等狠。”



陈望湖道:“令堂也琐碎些,只是逆来顺受,不该这等放泼,出言吐语,教道乡村。”



甲首道:“这须拿她出来,拶她一拶,打她二十个巴掌,看她怕不怕?”



光棍道:“倒也不怕的。”



敬松道:“罢,与她做什冤家!等她再嫁个好主顾。”



差人道:“不知什么人晦气哩!”



吃了一会。光棍下楼去了一刻,称了差使钱来。差人不吃饭,写了一个饭票。这三个都吃了饭。送出差使钱来,差人捏一捏道:“这原不是斗殴、户婚、田土,讲得差使起的。只是也还轻些。”



敬松道:“这里想有三分银子,明日回话后,再找一分。”



差人道:“再是这样一个包儿罢!”



陈望湖道:“酌中,找二分罢。”



差人道:“明日我到那边请列位。”



望湖道:“没什汤水,怎劳你远走?明日绝早我们三个自来罢。”



差人道:“这等明早懊来桥边会,火签耽延不得的。”



次早,差人到得桥边,只见三个已在那边,就同到县中。



伺候升了堂,差人过去缴签,禀道:“□□□(带两邻)回话的。”



三府便道:“怎么说?”



光棍道:“小人□□,□□□(张青,因妻子)忤逆母亲,告照离异,蒙着唤两邻审问,今日见在这边伺候。”



三府道:“那两邻怎么说?”



只见这两个道:“小人是两邻。这张青是从小极孝顺的。他妻子委是不贤,常与他母亲争竞。前日失手推了母亲□□□(一跤,致)一气成病。以致激恼老爷。”



三府道:“这还该拿□□(来处。”)



□□(光棍)便叩头道:“不敢费老爷天心,只求老爷龙笔赐照。”三府便提起笔写道:



□□(王氏)忤逆不孝,两邻证之已详,一出无辞矣。姑免拘究,准与离异。



批罢。光棍道:“求老爷赐一颗宝。”三府便与了一颗印。光棍又用了一钱银子挂了号,好不欣然。



来见吴尔辉,吴尔辉看了执照,道:“果然你肯把她嫁我?”



光棍道:“不嫁,你告执照。”



尔辉满心欢喜,便悄悄进去,拿了□(一)封银子:十七两摇丝,三两水丝。



光棍看了道:“兑准的么?后边银水,还要好些。明日就送过来。”



尔辉道:“我还要择一日,今日初七,十一日好。你可送到葛岭小庄上来。”



那光棍已是诓了二十两到手了。



第二日,央了个光棍,穿了件好齐整海青,戴了顶方巾,他自做了伴当,走到张家来。



那光棍先走到坐启布旁边,叫一声:“张二爷在家么?”



妇人在里边应道:“不在家。”



光棍便问道:“哪里去了?”



里边又应道:“一向广里去,还未回。”



只见戴巾的对光棍道:“你与他一同起身的,怎还未回?”



光棍道:“我与他同回的。想他不在这边,明日那边寻他是了。”戴巾的转身便去。



那妇人听了,不知什意故,忙叫:“老爹请坐吃茶!我还有话问。”那人已自去了。



妇人道:“桂香,快去扯他管家来问!”



此时这光棍故意慢走,被桂香一把拖住道:“娘有话问你。”



光棍道:“不要扯!老爹还要我跟去拜客。”桂香只是拖住不放,扯到家中。



妇人问道:“你们哪家?几时与我二爷起身?如今二爷在哪边?”这人趑趄不说。



妇人叫桂香拿茶来。道:“一定要你说个明白。”



光棍道:“我姓俞。适才来的,是我老爹。叫我在广东做生意,你们二爷一同起身。因二爷缺些盘缠,问我借了几两银子。故此我老爹来拜。”



妇人道:“他怎么没盘缠?”



光棍道:“他银子都买了苏木、胡椒与铜货,身边剩得不多。故此问我们借。”



妇人道:“他几时起身?”



光棍道:“是三月初三。”



妇人道:“你几时到的?”



光棍道:“前月廿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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