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剪灯新话 >

第7部分

剪灯新话-第7部分

小说: 剪灯新话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乐处岂知愁处苦,别时虽易见时难。
何年塞上重归马?此夜庭中独舞鸾。
雾阁云窗深几许?可怜辜负月团圆。
诗成,书于片纸,拆布裘之领而缝之,以百钱纳于小竖,而告曰:“天气已寒,吾衣甚薄,乞挤入付吾妹,令浣濯而缝纫之,将以御寒耳。”小竖如言持入。翠翠解其意,拆衣而诗见,大加伤感,吞声而泣,别为一诗,亦缝于内,以付生。诗曰:
一自乡关动战锋,旧愁新恨几重重!
肠虽已断情难断,生不相从死亦从。
长使德言藏破镜,终教子建赋游龙。
绿珠碧玉心中事,今日谁知也到侬!
生得诗,知其以死许之,无复致望,愈加抑郁,遂感沉痼。翠翠请于将军,始得一至床前问候,而生病已亟矣。翠翠以臂扶生而起,生引首侧视,凝泪满眶,长吁一声,奄然命尽。将军怜之,葬于道场山麓。翠翠送殡而归,是夜得疾,不复饮药,展转衾席,将及两月。一旦,告于将军曰:“妾弃家相从,已得八载。流离外境,举目无亲,止有一兄,今又死矣。妾病必不起,乞埋骨兄侧,黄泉之下,庶有依托,免于他乡作孤魂也。”言尽而卒。将军不违其志,竟附葬于生之坟左,宛然东西二丘焉。
洪武初,张氏既灭,翠翠家有一旧仆,以商贩为业,路经湖州,过道场山下,见朱门华屋,槐柳掩映,翠翠与金生方凭肩而立。遽呼之入,访问父母存殁,及乡井旧事。仆曰:“娘子与郎安得在此?”翠翠曰:“始因兵乱,我为李将军所掳,郎君远来寻访,将军不阻,以我归焉,因遂侨居于此耳。”仆曰:“予今还淮安,娘子可修一书以报父母也。”翠翠留之宿,饭吴兴之香糯,羹苕溪之鲜鲫,以乌程酒出饮之。明旦,遂修启以上父母曰:
伏以父生母育,难酬罔极之恩;夫唱妇随,夙著三从之义。在人伦而已定,何时事之多艰!;曩者汉日将颓,楚氛甚恶,倒持太阿之柄,擅弄潢池之兵。豕长蛇,互相吞并;雄蜂雌蝶,各自逃生。不能玉碎于乱离,乃至瓦全于仓卒。驱驰战马,随逐征鞍。望高天而八翼莫飞,思故国而三魂屡散。良辰易迈,伤青鸾之伴木鸡;怨偶为仇,惧乌鸦之打丹凤。虽应酬而为乐,终感激而生悲。夜月杜鹃之啼,春风蝴蝶之梦。时移事往,苦尽甘来。今则杨素览镜而归妻,王敦开閤而放妓,蓬岛践当时之约,潇湘有故人之逢。自怜赋命之屯,不恨寻春之晚。章台之柳,虽已折于他人;玄都之花,尚不改于前度。将谓瓶沉而簪折,岂期壁返而珠还。殆同玉萧女两世姻缘,难比红拂妓一时配合。天与其便,事非偶然。煎鸾胶而续断弦,重谐缱绻;托鱼腹而传尺素,谨致丁宁。未奉甘旨,先此申复。
父母得之,甚喜。其父即赁舟与仆自淮徂浙,径奔吴兴。至道场山下畴昔留宿之处,则荒烟野草,狐兔之迹交道,前所见屋宇,乃东西两坟耳。方疑访间,适有野僧扶锡而过,叩而问焉。则曰:“此故李将军所葬金生与翠娘之坟耳,岂有人居乎?”大惊。取其书而视之,则白纸一幅也。
时李将军为国朝所戮,无从诘问其详。父哭于坟下曰:“汝以书赚我,令我千里至此,本欲与我一见也。今我至此,而汝藏踪秘迹,匿影潜形。我与汝,生为父子,死何间焉?妆如有灵,毋齐一见,以释我疑虑也。”是夜,宿于坟。以三更后,翠翠与金生拜跪于前,悲号宛转。父泣而抚问之,乃具述其始末曰:“往者祸起萧墙,兵兴属郡。不能效窦氏女之烈,乃致为沙吒利之躯。忍耻偷生,离乡去国。恨以惠兰之弱质,配兹驵侩之下材。惟知夺石家买笑之姬,岂暇怜息国不言之妇。叫九阍而无路,度一日而三秋。良人不弃旧恩,特勤远访,托兄妹之名,而仅获一见,隔伉俪之情,而终遂不通。彼感疾而先殂,妾含冤而继殒。欲求袝葬,幸得同归。大略如斯,微言莫尽。”父曰:“我之来此,本欲取汝还家,以奉我耳。今汝已矣,将取汝骨迁于先垄,亦不虚行一遭也。”复泣而言曰:“妾生而不幸,不得视膳庭闱;殁且无缘,不得首丘茔垄。然而地道尚静,神理宜安,若更迁移,反成劳扰。况溪山秀丽,草木荣华,既已安焉,非所愿也。”因抱持其父而大哭。父遂惊觉,乃一梦也。明日,以牲酒奠于坟下,与仆返棹而归。
至今过者指为金、翠墓云。 
上一页 
上一页 
龙堂灵会录
吴江有龙王堂,堂,盖庙也,所以奉事香火,故谓之堂。或以为右崖陡出,若塘岸焉,故又谓之龙王塘。其地左吴淞而右太湖,风涛险恶,众水听汇,过者必致敬于庙庭而后行,夙著灵异,具载于范石湖所编《吴郡志》。元统间,闻生子述者,以歌诗鸣于吴下。因过其处,适值龙挂,乃白龙也,毊鬣下垂,如一玉住,鳞甲照耀,如明镜数百片;转侧于乌云之内,良久而没。子述自以为平生奇观,莫之能及。雨止,登庙,周览既毕,乃题古风一章于庑下曰:
龙王之堂龙作主,栋宇青红照江渚,岁时奉事孰敢违,求晴得晴雨得雨。平生好奇无与侔,访水寻山遍吴楚,扁舟一叶过垂虹,濯足沧浪浣尘土。神龙有心慰劳苦,变化凤云快观睹,毊尾蜿蜒玉柱垂,鳞甲光芒银镜舞。村中稽首朝翁姥,船上燃香拜商贾,共说神龙素有灵,降福除灾敢轻侮!我登龙堂共龙语,至诚感格龙应许。汲挽湖波作酒浆,采掇江花当肴脯。大字淋漓写庭户,过者惊疑居者怒。世间不识谪仙人,笑别神龙指归路。
题毕,回舟,卧于蓬下。忽有鱼头鬼身者,自庙而来,施礼于前曰:“龙王奉邀。”子述曰:“龙玉处于水府,贱子游于尘世,风马牛之不相及也。虽有严命,何以能至!”鱼头者曰:“君毋苦,但请瞑目,少顷即当至矣。”子述如言,但闻风水声,久之,惭止,开目,则见殿宇峥嵘,仪卫森列,寒光逼人,不可睇视,真所谓水晶宫也。王闻其至,冠眼剑珮而出,延之上阶,致谢曰:“日间蒙惠高作,伺旨既佳,笔势又妙,庙庭得此,光彩倍增。是以屈君至此,欲得奉酬。”坐未定,阍者传言客至,王遽出门迎接。见有三人同入,其一高冠巨履,威仪简重;其一乌帽青裘,风度潇洒;其—则葛巾野服而已。分次而坐。王谓子迷曰:“君不识三客乎?乃越范相国,晋张使君,唐陆处士耳,世所渭吴地三高是也。”王对三客言子述题诗之事,俱各传观,称赞不已。王曰:“诗人远临,贵客偕至,赏心乐事,不期而同。”即命左右设宴于中堂,凡铺陈之物,饮馔之味,皆非人世所有。酒至,方欲饮,阍者奔入曰:“吴大夫伍君在门。”王急起迎之。既入,范相国犹据首席,不能谦避。伍君勃然变色而谓王曰:“此地乃吴国之境,王乃吴地之神,吾乃吴国之忠臣,彼乃吴国之仇人也。吴俗无知,妄以三高为目,立亭馆以奉之。王又延之入室,置之上座,曩日吞吴之恨,宁忍忘之耶?”即数范相国:“汝有三大罪,而人罔知,故千载之下,得以欺世而盗名。吾今为汝一白之,使大奸无所容,大恶不得隐矣!”相国默然,请闻其说。乃曰:“昔勾践志于复仇,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以此战伐,孰能御之?何至假负薪之女,为诲淫之事,出此鄙计,不以为惭。吴既已亡,又不能除去尤物,反与共载而去。昔太公蒙面以斩妲己,高颎违令而诛丽华,以此方之,孰得孰失?是谋国之不臧也。既已灭吴,以勾践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同逸乐,浮海而去,以书遗大夫种云:‘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子可以去矣。’夫自不能事君,又诱其臣与之偕去,令其主孤立于上,国空无人,于心安乎?昔鲍叔之荐管仲,萧何之追韩信,以此方之,轨是孰非?是事君之不忠也。既已去位,本求高蹈。何乃聚敛积实。耕于海滨,父子力作,以营千金,屡散而复积,此欲何为哉?昔鲁仲连辞金而不受,张于房辟谷而远引,以此方之,孰贤孰愚?是持身之不廉也。负此三大罪,安得居吾之上乎?”相国面色如土,不敢出声。久之,乃曰:“子之罪我则然矣!愿闻子之所事。”伍君曰:“吾以家族之不幸。遍游诸国,不避艰险,终能用吴以复父兄之仇,又能为夫盖复父之仇,则孝为有余矣。事吴至死不去,以毕志于其君,虽遭属镂之惨,终无怨词,则忠为有余矣。君不终用,至于临死,又能逆料沼吴之祸,而为身后之忧,则智为有余矣。使吾尚在,则会稽之栖,下可以复振;欈李之战,不可以诡胜;而越之君臣将不暇于朝食,又焉能得志于吾国乎?盖尝论之,吴之亡不在于西子之进,而在于吾之被谗,越之霸不在于种、蠡之用,而在于吾之受戮。吾若不死,则苎萝之妹,适足为后宫之娱;荣楯之华,适足为前殿之夸,姑苏之台,麋鹿岂可得游;至德之庙,禾黍岂至于遽生哉!惟自残其骨骾,自害其股肱,故仇人得以乘其机,敌国得以投其隙,盖有幸而然耳。岂子代国之功,谋国之策乎?”相国辞塞,乃虚位以让之。伍君遂据其上,相国居第二位,第三、第四位则张使君、陆处士,子述居第五,王坐于末席。已而酒行乐作。王请坐客各赋诗歌以为乐。伍君乃左抚剑,右击盆,朗朗而作歌曰:
驾艅艎之长舟兮,览吴会之故都。怅馆娃之无人兮,麋鹿游于姑苏。忆吴子之骤强兮,盖得人以为任。战柏举而入楚兮,盟黄池而服晋。何用贤之不终兮,乃自坏其长城。洎雨东而乞死兮,始踯躅而哀鸣。泛鸱夷于江中兮,驱白马于潮头。眄胥山之旧庙兮,挟天风而远游。龙宫鬱其嵯峨兮,水殿开而宴会。日既吉而辰良兮,接宾朋之冠珮。莫椒浆而酌桂醑兮,击金钟而戛鸣球。湘妃汉女出歌舞兮,瑞雾霭而祥烟浮。夜迢迢而未央兮,心摇摇而易醉。抚忙剑而作歌兮,聊以泄千古不平之气。
歌竟,范相国持杯而咏诗曰:
霸越平吴,扁舟五湖,昂昂之鹤,泛泛之鳬。
功成身退,辞荣避位,良弓既藏,黄金曷铸?
万岁千秋,魂魄来游,今夕何夕,于此淹留!
吹笙击鼓,罗列樽俎,妙女娇娃,载歌载舞,
有酒如河,有肉如坡,相对不乐,日月几何?
金樽翠爵,为君斟酌,后会未期,且此欢谑。
张使君亦倚席而吟侍曰:
驱车适故国,挂席来东吴。西风旦夕起,飞尘满皇都。
人生在世间,贵乎得所图。问渠华亭鹤,何似松江鲈?
岂意千年后,高名犹不孤。鬱鬱神灵府,济济英俊徒。
华筵列玳瑁,美酝倾醍醐。妙舞蹑珠履,狂吟扣金壶。
顾余复何人?亦得同歌呼。作诗记胜事,流传遍江湖。
陆处士遂离席而陈诗曰:
生计萧条具一船,笔床茶灶共周旋。
但笼甫里能言鸭,不钓襄江缩项鳊。
鼓瑟吹笙传盛事,倒冠落珮预华筵。
何须温峤燃犀照,已被旁人作话传。
子述乃制长短句一篇,献于座间曰:
江湖之渊,神物所居,
珠宫贝阙,与世不殊。
黄金作屋瓦,白玉为门枢,
屏开玳瑁甲,槛植珊瑚珠。
祥云瑞霭相扶舆,上通三光下八区,
自非冯夷与海若,孰得于此久踌躇!
高堂开宴罗宾主,礼数繁多冠冕聚,
忙呼玉女捧牙盘,催唤神娥调翠釜。
长鲸鸣,巨蛟舞,鳖吹笙,鼍击鼓。
骊颔之珠照樽俎,虾须之帘挂廊庑。
八音迭奏杂仙韶,宫商响切逼云霄,
湘妃姊妹抚瑶瑟,秦家公主来吹萧。
麻姑碎擘麒麟脯,洛妃斜拂凤凰翘,
天吴紫凤颠倒而奔走,金支翠旗缥缈而动摇。
胥山之神余所慕,曾谒神祠拜神墓。
相国不改古衣冠,使君犹存晋风度。
座中更有天随生,口食杞菊骨骼清,
平生梦想不可见,岂期一旦皆相迎。
主人灵圣尤难测,驱驾风云归顷刻,
周游八极隘四溟,固知不是池中物。
鲰生何幸得遭逢,坐令槁朽生华风!
待以天厨八珍之异馔,饮以仙府九酝之深鍾。
唾壶缺,麇柄折,醉眼生花双耳热。
不來洲畔采明珠,不去波间摸明月,
但将诗旬写鲛绡,留向龙宫记奇绝。
歌咏俱毕,觥筹交错。但闻水村喔喔晨鸡鸣,山寺隆隆晓钟击。伍君先别,三高继往。王以红珀盘捧照乘之珠,碧瑶箱盛开水之角,馈赠于子述,命使送还。抵舟,则东方洞然,水路明朗,乃于中流稽首庙堂而去。 
上一页 
上一页 
太虚司法传
冯大异,名奇,吴、楚之狂士也。恃才傲物,不信鬼神,凡依草附木之妖,惊世而骇俗者,必攘臂当之,至则凌慢毁辱而后巳,或火其祠,或沉其像,勇往不顾,以是人亦以胆气许之。
至元丁丑,侨居上蔡之东门有故之近村,时兵燹之后,荡无人居,黄沙白骨,一望极目。未至而斜日西沉,愁云四起,既无旅店,何以安泊。道旁有一古柏林,即投身而入,倚树少憩。鸺鹬鸣其前,豺狐嗥其后。顷之,有群鸦接翅而下,或跂一足而啼,或鼓双翼而舞,叫噪怪恶,循环作阵。复有八九死尸,僵卧左右,阴凤飒飒,飞雨骤至,疾雷一声,群尸环起,见大异在树下,踊跃趋附。大异急攀缘上树以避之,群尸环绕其下,或啸或詈,或坐或立,相与大言曰:“今夜必取此人!不然,吾属将有咎”已而云收雨止,月光穿漏,见一夜叉自远而至,头有二角,举体青色,大呼阔步,径至林下,以手撮死尸,摘其头而食之,如啖瓜之状;食讫,饱卧,鼾睡之声动地。大异度不可久留,乘其熟寐,下树迸逸,行不百步,则夜叉已在后矣,舍命而奔,几为所及。遇一废寺,急入投之,东西廊皆倾倒,惟殴上有佛像一躯,其状甚伟。见佛背有一穴,大异计穷,窜身入穴,潜于腹中,自渭得所托,可无虞矣。忽闻佛像鼓腹而笑曰:“彼求之而不得,吾不求而自至,今夜好顿点心,不用食斋也!”即振迅而起,其行甚重,将十步许,为门限所碍。蹴然仆地,土木狼籍,胎骨糜碎矣。大异得出,犹太言曰:“胡鬼弄汝公,反自掇其祸矣!”即出寺而行。遥望野中,灯烛荧煌,诸人揖让而坐。喜甚,弛往赴之。及至,则皆无头者也,有头者则无一臂,或缺一足。大异不顾而走。诸鬼怒曰:“吾辈方此酣畅,此人大胆,敢来冲突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3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