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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山乡巨变-第13部分

小说: 山乡巨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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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候,外边远处,传来一片锣鼓声,人们一哄跑出去,站在大门口。只见一群人,敲锣打鼓,抬着一台
盒,由谢庆元额头,沿着田塍路,走向乡政府。
进了乡政府大门,人们把盒放在享堂的中央。谢庆元打开盒盖,拿出一张红帖子,一本花名册,一叠土地证,
恭恭敬敬,双手递给李主席,得意地笑遭:。我们全组的人家都来了。‘’都愿意转社?崞主席接了这一些东西,
反问一句。
‘没有一家不愿意……
‘李盛氏呢?她说些什么?’j2口。她说,都一入,我为么子不入呢?‘谢庆元回答以后,慢慢从李主席身
边走开,带着抬盒打锣鼓的人们出门去了。
‘谢老八真行。’人丛里有人称赞。
‘他做得干脆,不零敲碎打,一斩齐地都来了……有人佩服。
‘真的都来了?怕不见得肥?一娘生的,有高子、矮子、胖子、瘦子、瘸子,还作兴有扯猪栏疯的。一个十
几户人家的互助组,平素尽扯皮,怎么一下子就一斩齐来了?’有人提出了怀疑。
邓秀梅侧耳听了这一些议论,也疑惑不定。等谢庆元一走,锣鼓声远了,她同李月辉:‘谢庆元这个人如何?
’‘你是问他哪方面?德还是才?论作田,他倒算个老作家。早先,他到华容去作过几年湖田。田里功夫,他门
门的都是个行角。不过,盛清明听公安方面的人说,’讲到这里,李主席压低声音,悄悄地说,‘他入过圈子…

‘圈子是什么?’。洪帮。‘’有确凿的汪据吗?。
‘不晓得。我想,可能还是根据一般常情推测的,到华容作田,不入圈子,是站不住脚的。’‘他本人目前
的表现如何?。
‘他是一个三冷三热的人,有一点爱跟人家较量地位。’。据你看,他用这样的方式来申请,是什么意思?
‘’炫耀自己的能干,但工作不一定细致。‘’照你这样说,那他这组人,不一定是人人愿意了……
J2Z ‘当然,十指尖尖,也不一样齐,各色人等,还能一下子这样齐整?我晓得李盛氏那一户子,一定很勉
强,刚才她就没有来。’‘李盛氏是什么人?’‘她呀,其名结了婚,其实是个活寡妇。她男人出门多年了,听
说在外另外讨了堂客了,她自己至今还将信将疑。她是一个苦命人,看样子实在可怜,又难说话极了。’听说是
个不幸的女子,邓秀梅立刻怀抱满腔的同情,李主席的下面的话,她没有听得入耳。她对他说:‘几时我们去看
看她去。’邓秀梅正说这话时,区里来了一个通讯员,递给她一个紧急的通知。
一O 途中邓秀梅和李主席正在谈论李盛氏,区里的通讯员送来一个紧急的通知,叫他们明天一早,到天子坟
去开碰头会。信上写明,要求他们赶到那里吃早饭。
当天晚上,邓秀梅开过乡土的汇报会以后,叫住刘雨生,要他明天调查谢庆元的那个互助组,看他们全组入
社,是否有虚假,或者有强迫?邓秀梅临了,嘱咐荆雨生留神考察李盛氏家里的情况。
把明天的工作布置完毕,邓秀梅回到了亭面糊家里,连夜赶材料。她统计了申请入社的农户,整理了全乡的
思想情况,不知不觉,窗外鸡叫了。她吹熄灯盏,和衣睡了。
才一小会,鸡叫三回,她连忙起床,匆匆抹了一个脸,梳了梳头,就出门去找李主席。。急么子呵?别的乡
包管没有我们这样早。‘李主席一边穿衣,一边这样对邓秀梅说。
一路上,李月辉直打呵欠。
‘没有睡足吗?’邓秀梅走在后边,这样问他。
‘家里吵了一通宵……
‘哪个跟哪个吵t ’挖3 。我堂客跟我伯伯。‘’为什么事?‘’我伯伯云里雾里,自己不争气,又爱骂人。
他骂别人不成器,自己又没作个好榜样,赖一世的皮,讨过八个婆婆,投有一个同老的。‘’都去世了?‘’有
的下世了,有的吵开了。如今上年纪了,傍着我,赃碗安逸饭,不探闲事,不好过日子?他偏偏不,不要他管的,
他单要管。平素爱占人家小便宜,又爱吵场合,一口黑屎腔。这回搞合作亿运动,他舍不得我们那块茶子山,连
政府也骂起来了。他说:政府摘信河①。十个手指脑,都不一样齐,说要搞社,看你们搞吧!只有你这个蠢猪,
自己一块茶子山,都要入社,猪禽的家伙。‘我婆婆听到,马上答白了:你骂哪一个?你嘴里放干净一点。’他
大发雷霆,跳起脚来骂:混帐东西,你有个上下没有?‘两个人都不儿戏,我两边劝,都劝不赢。’‘你真是个
婆婆子,太没得煞气。’邓秀梅笑道:。要我是你,就不许他们吵阉。‘’一边是伯伯,是长辈,一边是婆婆,
是平辈,叫我如何拿得出煞气?‘哦看你对晚辈也没得煞气,后生子们都不怕你。’‘要人怕,做什么?我不是
将军,不要带兵,不要发号施令。我婆婆不畏惧我,对我还是一样好。’‘听亭面糊说,你们两公婆的感情好极
丁。’李主席听到这里,回头一笑,从他笑容里,邓秀梅看得出①搞信河:乱来。
J 艇来,他完全陶醉在经久幂衰的,热热和和的伉俪深情里。他称心如意地说道:‘我们的感情不算差,十
多年同,没吵过架子。她脾气望……’‘她脾气犟,你赦得脾气,配得正好,。
‘她时常跟人家吵架,也发我的气,我的老主意是由她发一阵,自己一声都不徽。等她心平气和了,再给她
来一个批评。她这个人气一消,就会象孩子一样,温温顺顺,十分听话。’‘她有好大了?’‘拍满三十,十四
过门,接连生四胎,救了两个,走了两个,她在月里忧伤了,体子很坏,又有一个扯猪栏疯的老症候……
‘这病是怎么得的?’。不晓得。她有病在身,爱吵架,爱发瓮肚子气,今年又添了肺炎。我总是劝她:咻
不怄气,体子会强些,病也会好了。‘她哪里昕得进去?我那位伯伯,明明晓得她体质不好,喜欢怄气,偏偏要
澈得她发火。’李月辉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顿了一下,才叉说道:‘我总怕她不是一个长命人。今年春上,
给她扯了一点布料子,要她做件新衣穿。可怜她嫁过来十好几年了,从来没有添过一件新衣裳,总是检了我的旧
衣旧裤子,补补连连,改成她的。我那回扯的,是种茄色条子的花哗叽,布斟不算好,颜色倒是正配她这样年纪。
她会剪裁,我想她一定会傲一件合身的褂子。隔了好久,还不见她穿新衣,我时常催她。有天看见她缝衣,心里
暗喜,心想,总算是领我的情了。又过了几天,J 艏我要换衣,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崭新的茄色条子花哔叽衬
衣,我生了气了,问她:这算是什么意思' ’她捧住胸口,咳了一阵,笑一笑说道l 你要出客,要开会,我先给
你缝了。‘她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两个人边走边谈,不觉到了一个岔路口,李主席说:‘我们抄小路好吧?
小路不好走,但是近一些。这一回,我们定要赶到各乡的前头,叫朱政委看看,搞社会主义,哪个热心些?’邓
秀梅自然同意走小蹄。他们走过一段露水打得精湿的,茅封草长的田塍,上了一个小山坡。山上长满松树、杉树
和茶子树。路边一些平阳地,是劳改队开垦出来的新土,有的秧上了小麦,有的还荒着,等待来年种红薯。李月
辉一路指点,一时说,这个山坡里,他小时候来看过牛;一时又说,那个山顶上,他年轻时来捡过茶子。他忘记
了堂客的病况,好象回到孩童时代了,轻快地讲个不休。
‘说起来,真正好象服面前的事。发蒙时,我死不肯去。
妈妈在我书包里塞两只煮熟的鸡蛋,劝诱半天,我才动身。在李槐卿手里,读了两年老书,又进小学读了一
年半。我靠大人子,扎扎实实过了几年舒舒服服的日子,无挂无碍,不愁衣食,一放了学,只晓得贪耍,象大少
爷一样。十三岁那年,我开始倒霉,春上母亲生疔疮死了,同年夏天,资江涨大水,父亲过横河,荡渡船,一不
小心,落水淹死了。父亲一死,我好象癫子一样。一天到黑,只想在哪里,再见他一眼。那时候幼稚,也不晓得
作不到。为了见见父亲的阴灵,我想到茅山学法,其实茅山在哪里,我也不晓得。我看《 封神榜《 ,看《 西游记
《 ,~心只想J26 有个姜太公,孙大圣,施展法力,引得见父亲一面,就是一面,也是好的。
‘父亲过世,我伯伯勉强把我收养了,不久又叫我去给人家看牛。后来一亲事,我婆婆和这老驾过不得,分
了家了,为了糊口,挑了几年杂货担子,解放军一来,马上参加了工作。
看我有了些出息,伯伯火烧牛皮自己连,傍起拢来,又跟我们一起了。‘’解放以来,你一直在这里工作?
‘邓秀梅插嘴问他。
‘是的,措帮上级的培养,乡里的事,勉勉强强能够掌握了。有些干部,嫌我性缓,又没得脾气,有点不过
瘾。我伯伯也说我投用,他说是’男儿无性,钝铁无钢‘。我由他讲去。干革命不能光凭意气、火爆和冲动。有
个北方同志教导过我说:讣资产阶级的急性病,对革命是害多益少。’革命的路是长远的,只有心宽,才会不怕
路途长。‘’也不能过于心宽,毛书记说过,过犹不及。‘邓秀梅笑着跟他说。
‘我觉得我还不算’过‘……
‘你是这样觉得吗?’‘是呀,要不,今天我就不会抄近路。这条小路,茅封草长,不好走极了。’‘上半
年,有人批评你太右,有这回事吗?’邓秀梅点破他一句。
‘这倒是有的。’李主席说,‘三月里,区上传达上级的意见,指出我们这一带,办社有点’冒‘,要’坚
决收缩‘。我当时也想,怕奠真有点’冒‘吧?我们,说是我们,其实只有我一个,j2,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
牵连别的人,大春他是不赞成这个说法的。我一力主张响应上级的号召,坚决收缩了一个社,全乡通共办了一个
社,全部干净收缩了。’。那你不是百分之百地完成上级的任务了?‘。是呀,上级表扬了我们,还叫我们总结
收缩的经验,好拿去推广。陈大春天叫大闹,吵得乡政府屋都要塌下来了。社是他办的,说要解散,他不甘心。
年轻人感情冲动,当时他指了我的鼻子尖,骂得好凶呵。这个家伙,这样厉害,偏偏有好多女子追他。他走桃花
运。’。当时,你总结了一些什么经验?‘邓秀梅好奇地问他。
‘经验倒不算什么。我只有个总主意,社会主义是好路,也是长路,中央规定十五年,急什么呢?还有十二
年。从容干好事,性急出岔子。三条路走中间一条,最稳当了。象我这样的人是檀木雕的菩萨,灵是不灵,就是
稳。’。你这是正正经经的右倾。‘邓秀梅笑了。。老邓你也俏皮了。右倾还有什么正经不正经?说我右倾的,
倒不只是你一个。毛主席的《 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 在《 新湖南报《 发表时,省委还没有召开区书会议,我就在
全乡的党员大会上,把文件读给大家昕,念到’我们的某些同志却象一个小脚女人,东摇酉摆地在那里走路‘。
陈大春趁火打劫,得意洋洋,扯起大喉咙,指手画脚,对我唤遭:李主席,你自己是小脚女人。’我放下报纸,
半天不做声。别人也都不做声,以为我生了气了。‘。我想你不会生气。’邓秀梅笺道:‘我气什么?我只懒气
得。小脚女人还不也是人?有什j 船么气的t。。是呀,婆婆子们本来都是小脚嘛。’邓秀梅笑着打趣,接着又认
真地说道:‘我看你这缓性子,有一点象盛佑亭。’‘你说我象亭面糊?不象,不象。首先,他面糊,我不面糊
;其次,他爱发火,我不发火。他总以为人家都怕他发气,其实不然。他跳进跳出,骂得吓死人,不要说别人,
连他亲生儿女也都不怕他。这样的人真可怜。’‘我倒觉得很可爱。’邓秀梅说。
‘至于我,’李主席还是只顾说他的,‘跟他相反,根本不愿意人家怕我。我最怕的是人家怕我。你想想看,
从土改起,我就做了乡农会主席,建党后,又兼党支书。党教育我:共产党员一时一刻都不能脱离群众,’我一
逞性,发气,人家都会躲开我,还做什么工作呢?脱离群众,不要说工作没办法推动,连扑克牌也设得人跟我打
了。‘。你爱打牌,我看得出来。’。不瞒你说,秀梅同志,解放前,我也算是一个赖皮子,解放后,才归正果
的。那时节,伯伯和我分了家,还是住在一屋里,他一把嘴巴讨厌死了,家里存不住身子,只好往外跑。这一带
地方,麻雀牌,纸叶子0 ,竹脑壳②,隆日隆夜,打得飞起来。旧社会是这个样子,没得法子想。有睐的是我那
位伯伯。
他自己是一个赌痞,轮到我一出去打一点小牌,他就骂我是‘没得用的坏家伙’。只有他有用,他爱打牌也
成有用了。我心里高兴的时候,就这样顶他一句:锇学得你的。‘把他气得①一#Kj Ⅻ’E*。 0 一种‘片做的牌,
顶大约牌是天# ,九点目斧头。
象雁子一样。我想:你何必生气?有角色自己不赌,做个好榜样。M 他们甜了一个小山坡,在一片梯田中间
的一条田塍上走着。李月辉指着田里的翡青的小麦说:‘如今这种田,一年也要收两季。解放前,这一带都是荒
田,就是因为赌风重,地主老爷押大宝,穷人} 刊、牌,象我们这样的人也卷进去了。解放后,不等政府禁,牌
赌都维了。心宽不怕路途长,我们边走边讲,不知不觉,赶了八里路。那个大瓦屋,就是区委会……
138 区上李月辉以为起了一个绝早,又抄了近路,到区不是头一个,也是第二名。哪里晓得,等到他们进得
区委临时办公处所在的一家人家的堂屋,那里早已坐满一屋人,碰头会开始好久了,他们赶塌了一截。
七个乡汇报完毕,区委朱书记站起来宣布。‘吃了饭再谈。’朱明是师范生出身,二十七八,中等身材,单
单瘦瘦。他在屋里不爱戴帽子,短短的头发好象不大昕话的样子,随便披撒着。除了同一般区书一样,十分熟悉
各多的情况以步卜,朱明还会打算盘。听人发言时,一个数目字,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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