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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

妖刀记-第104部分

小说: 妖刀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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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拉着他的手,摸摸她的肘子。



“但我这儿,却有两块骨头,再加上挪移而来的肌肉,肘上共有三处支点,稳如鼎足。你所使的每分气力,都被我原原本本导至方几四脚,再均匀地送至地面;就算你能把地面压出一个坑来,我的腕子仍是稳稳地立于几面,不是你气力不够,而是它根本不会倒。”



耿照仔细一瞧,果然她的手肘支撑处,正是整张方几的正中心。这一切早在明栈雪的算计之中。



“人体的肌肉、骨骼、筋脉,有很多是你一生中极少用到,甚至不会用到的,但它们并非没有作用。而碧火神功能让你将全身每一束肌肉、骨骼都练到随心所欲,能任意挪移,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明栈雪正色道∶“但要挪动哪一块骨头才能不被敌人打倒,要运用哪一束肌肉才夺走敌人的支点重心,则属于武功招式的范畴,碧火神功的心诀无法教会你这些。须得累积足够的临敌经验,扎扎实实地与人交手过招,体会过够多的武功招式之后,碧火神功所赋予你的自在如意之躯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明姑娘的意思是……如果我懂得方法,他便卸不了我的关节要害?”



“或在他动手之前,你自己先将关节卸了,随时能再接回来,伸缩张弛,如意自在。等你全身的肌肉骨骼皆可任意挪移之时,他便想弄痛你,你也能将疼痛处移动隐藏,让他流上半天的汗,全是白费功夫。”



将擒拿手法的诀窍一一传授。



“我本想指点你一路小擒拿手,但若习练不够纯熟,临敌时反是自误。”



明栈雪道∶“你把关节拆卸的擒拿原理记熟,稍晚练功时多挪移相关的肌肉骨骼,今晚便能派上用场。”



傍晚两人提早用了些细点,稍事休息,又练起碧火神功的日课,练足一个对时,耿照才痛痛快快地射给了她,两人同登极乐,快美无比,交颈相拥而眠;直睡到了月上中宵,才精神饱满地起身整装,依约前往娑婆阁。



他醒来时,明栈雪人已不见。



耿照心中明白,若两人一起出发,不但容易被黑衣人发现自己埋伏了人手,在内心之中更是摆脱不了对明栈雪的依赖,如此将永远无法克服对黑衣人的恐惧。明栈雪刻意避不见面,便是考虑到了这一层。



(其实……她对我还是挺好的。



耿照独自。一人前往那隐藏在松林之中的神秘书院娑婆阁。



黑衣人已非昨夜身披黑氅的打扮,而是刻意换了一身鱼皮密扣的黑衣劲装,一见他来便“喀啦、喀啦”拗动手指关节,邪气的碧绿黄瞳露出一丝残忍笑意,似是在唤醒他身心之上的恐怖记忆。



“你来啦。”



黑衣人嗓音嘶哑,风里只觉他的嘿嘿笑声直如鸱枭,令人不寒而栗。



耿照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发抖。在那双黄绿魔眼之前,他就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样。青蛙的速度、力量未必便输给了蛇,但那样的恐惧却是上天赋与,深深印刻在心版上,无以抗之,故称“天敌”“今……今儿的黄金……”



他根本不必假装,一开口便不由自主战栗起来∶“须……须留给我。小……小爷不……不做赔……赔本的买卖。”



黑衣人笑道∶“这个自然。”



侧身一让,做了个“请”的动作。



耿照闭上眼睛打开大门,再度按前十六句诗的口诀来到阁楼上。



昨夜点过的莲灯里尚有灯油,他又从第四座书架上搬来了经书,正想着要先查经还是先四下探访一番,眼角忽然瞥见了一幅罗汉像。那并非是接邻的书架上所悬挂,而是书架阵列里的某一座,只是于他随意一站之处,刚好从书架与书架的缝隙问看到了画。



罗汉像似被其他书架的影子遮去下半部,因照明有限,幽暗中只见罗汉睁着铜铃大眼,一指戟出,或许是灯焰晃动之故,竟觉这一指气势逼人,凝眸望去,忽有股被指劲贯穿额头的错觉;那指风穿脑而过,直指身后的观音围栏,直没壁中。



耿照灵机一动∶“莫非这是暗示?有什么线索……藏在壁中?”



他兴奋转身,欲从前、中、后三排观音木像问,找出墙壁或阶台的异状,也想过要跨进围栏或挪开木像。整座阁楼里,还有其他的罗汉像……每帧罗汉所指,是不是藏有更多线索?



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



直到寅时过后,他才按口诀走出了娑婆阁,模样看来极是疲倦。黑衣人照例从门后忽施偷袭,又结结实实将他打了一顿,携出的六部经卷搜刮一空。



耿照依明栈雪所传授的舒筋挪移法门而为,果然伤害大为减轻,不像昨夜那样几度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但依旧疼痛得紧;他运起遁入虚静的意守心诀,避免精神在痛苦折磨中崩溃。



不知是身心较前夜有飞跃性的进步,还是黑衣人忽然珍惜起替自己搜索阁楼的好帮手,耿照觉得刑求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而且距离原本预期的程度略有落差,似乎再被打上半个时辰,又或落手重些亦不妨。



黑衣人抓着他的右踝,一路拖行至松林里弃置,前脚才离开,耿照便一跃而起,吐出口中血唾,运起碧火真气调匀气息,施展轻功回到了转经堂,房里却不见有人。约过半个时辰,天已薄明之际,明栈雪才又翩然而回。



“你跟踪他?”



“不,是他跟踪你。”



明栈雪笑道∶“我花了点儿时间与他兜圈子,教他知难而退。这人武功很高,决计不是泛泛之辈,他一决定抽身,连我都没来得及盯住。你昨天没被他给折磨死,足见我真是教得好。”



耿照忍不住笑了,片刻又微微皱眉。



“如此一来,他若不再找我,只怕线索又要断了。”



明栈雪摇头。



“那也未必,他没见到我,不知我是什么来路。下边儿的王舍、阿净两院都是外客,要混进寺里容易得很。那黑衣人若真是显义,也该先疑心院里的客人;若不是显义,便应该开始怀疑他了。



“至于他找不找你,就看他有多渴望阁子里的东西。”



她笑吟吟的侧首∶“人真要贪图起来,刀里火里都肯去。你没听说过‘饮鸩止渴’四字么?”



“是了,阁子开关时,明姑娘也在现场?”



“在,不过隔得挺远。那人武功很高,我不想冒险。”



明栈雪道∶“阁里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我瞧不出有什么机关。不过那人没有骗你,在你开门之前他便躲得远远的,不敢往阁中再看一眼,看来是顾忌不假。”



“嗯。”



耿照沉吟片刻,本想与她说件事,忽见她又换过一袭干净的尼衣,身上还有洗浴过的淡淡皂香,发梢湿濡,整个人便像水做的一般玉雪可爱,诧异道∶“明姑娘,你方才洗过澡了?”



明栈雪得意地说∶“是呀,与那人兜了一阵,汗流浃背,便去阿净院洗了个澡,找小尼姑的新衣裳穿。”



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又递来一个热腾腾的纸包∶“咯,莲觉寺香积厨的大馒头。你算是抢了第一笼的头香,连住持跟显义大和尚都排在典卫耿大人之后,吃你检剩的馒头。”



耿照心中感动,拿起一个剥成两半,小心撕去底皮,将半个软绵绵的馒头心子给了她。明栈雪双手接过,小口小口吃着,晕红的双颊活脱脱便是一朵沾着露水的娇艳桃花,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滴溜溜地转着,神情似笑非笑。



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耿照只觉心尖儿慌慌的一吊,浑身都不自在,吃了两口馒头,随口又找话聊。“……碧火神功当真厉害,我刚才便不觉怎么疼啦。晚上再遇着他,说不定便像挠痒痒。”



明栈雪摇了摇头,忽然严肃起来。



“内功修练到了某个程度,便会遭遇瓶颈,这是以后天之力强渡先天之境,必定会发生的情况,也就是俗称的‘心魔’。心魔一起,轻则停滞不前,从此难以寸进;重则走火入魔,内息岔走,甚至瘫痪丧命。



“常人要练上三年五载,才初窥内息的门径,练足了十年功夫,方能有遭遇‘心魔’的资格。但碧火神功与其他门派的内功不同,进境极快,故心魔也来得特别快,特别的凶险。如未妥善处理,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意思也就是说∶要不了三年五载,碧火神功便会生出心魔?



耿照闻言一凛,小心问道∶“那……我的心魔什么时候会发生?”



“一般来说,是第三天。”



明栈雪望着他,一点都不像在说笑∶“若我所料无差,今晚,将是你修练碧火神功以来的首关心魔!”



第三十八折既成心魔,蛇穴曝踪



耿照大惊∶“我若生出心魔,会是……会是什么样子?”



“心魔也者,便是‘障’,不过就是关卡,跨过去便海阔天空,跨之不过,自是弊病丛生。你若有十年内功的历练,一遇关隘,或也能够自行摸索,更上层楼,古往今来那些出类拔萃的高手,都遭遇过这等难关,终成一身惊人艺业。



“因碧火神功速成之故,你所知不足以应付内息迟滞、难以寸进的异象,如一名婴儿突然长大,纵使五体俱足,也未必懂得如何行走坐卧,非因不能,而是不知其所以也。”



她顿了一顿,微笑道∶“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在。”



耿照思索片刻,又问∶“明姑娘,碧火功进境神速,那岂不是很快又要遭遇第二次、第三次的心魔障?”



明栈雪美眸中掠过一丝赞许,曼声道∶“不错。你学的是正宗心法,又得青璃赤火丹之助,收效极快,三日之内便会遭遇首关心魔,五日后第二关,十日后第三关,十五日后第四关……满三十日后,则有机会能突破第五关。



“至此,碧火神功的初步功夫就算完成啦!此后便不倚靠双修,所练内力之精之纯、进境之快,仍在各派内功之上。若能在三个月之内突破第六关,一年内突破第七关,则根基堪抵内家正宗十年苦修,跻身江湖一流好手。”



耿照听得矫舌不下,半晌才摇了摇头。



“练一年、抵十年,若知世上有碧火神功一物,将令多少武人心酸哪!”



“你真以为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碧火神功的心魔障,一关比一关凶险,这点却也是各家内功所不及。”



他忽起一念∶“她这么急着找回阿傻合修,又搜罗玄水云华丹、青璃赤火丹之类的辅助药物……莫非,也与心魔障有关?”



虽说如此,终究没问出口,只觉明栈雪语多保留,本想与她说的那事,一到口边又吞了回去。两人小憩片刻,养足了精神,又开始碧火功的日课,直练了半个时辰后才收功调息。



耿照练得精神奕奕,浑身无不舒畅,运使内力之际,也不觉有什么异样。忽见明栈雪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柳条编的小小箕畚,箕畚之中盛满了干透的松球果。莲觉寺内外皆松,要搜集满满一畚想来也不困难。“我想吃松子,你剥点给我。”



松子是秋冬盛产,这些松球又小又干,怕是埋在叶下雪里过了冬的,哪有什么松子可吃?



耿照拗不过她,拿起要剥,却被明栈雪取笑∶“这要剥到什么时候?”



玉笋尖儿似的修长食指一戳,畚中那枚松球动都没动一下,“噗!”



一声穿出一枚黑豆似的小籽来。“运上内力,你也办得到。”



耿照依言凝力,猛地一戳,松球同样是动也不动,坚硬的鳞片却“笃”的一声被指尖贯穿。明栈雪笑得直打跌∶“哎哟,大师这一路是佛门金刚指么?小女子失敬失敬!”



耿照胀红了脸,一连试了几次,指劲倒是越来越强,随意一戳便能串上一枚松球果,连戳几下,却成一串冰糖葫芦。



“你别用戳的。”



明栈雪揉着肚子忍住笑,剔透的指尖轻轻点按在球鳞上,悠然道∶“想像内力聚在指尖,像筷子竹签一样越伸越长,抵住了里头的干松子。等内力化成的筷子密密贴着松子,再无一丝空隙时,你再把筷子一送一”“噗!”



一声,一枚干瘪黑籽迸出球鳞,彷佛真被一根看不见的筷子桶出。



“你慢慢弄,我去打盆水来。”



明栈雪打了清水回房梳洗,照例让他背转身去,不许窥看。



这厢耿照倒是玩出了兴头,专心致志,逐渐抓到“筷子桶出松子”的诀窍一他内力远不及明栈雪深厚,没法以透劲打出松子,须借由往下一戳的力道,在接触松球的瞬间凝住内力,想像它又在球鳞内聚集起来,化无形为有形,一举将球鳞内的物事击出。



他试了半个时辰,照这个法子,十次里倒有三四次能成功。



明栈雪用沾湿的梳子梳头,笑吟吟的看他把满篓的球果穿得坑坑洞洞,玩了好一会儿,才提议搬到下头的阿净院去。



“这儿有黑衣人潜伏,突破心魔时若遭闯入,岂不糟糕?阿净院是女众的客舍,不止杂役工避得远远的,寺内弟子也不多。”



她顿了一顿,试图掩饰什么的样子,更让耿照坚信接下来所说的才是真正的理由:“……况且,那里沐浴更衣也方便多啦!院里的浴问隐密安全,不分日夜都有小尼姑烧热水备着,想什么时候洗便什么时候洗。”



这点倒是相当实际。修习碧火功的时间长,激烈的交欢之后,两人都需要清洁身子,洗去狼籍的汗水、爱液等。



明栈雪天性好洁,不惜跑到山下的阿净院沐浴,顺便摸一套全新的衣裳更换,穿过的旧衣便扔在澡间的衣篓中。反正阿净院里多得是专责洗濯的假尼姑,平日服侍那些个豪门贵妇惯了,两天下来居然无人察觉异状。



但白天要神不知鬼不觉摸出法性院,再循着人来人往的松林山道下到阿净院里洗澡,到底是麻烦了些。明栈雪只是告知耿照她的决定,可不是徵询他的意见,回头便弄来了两担柴捆、一根扁担,外带一顶宽沿笠帽给他。



“出了法性院,你便扮作执役僧下山,我们在前夜的那间草料仓碰头。”



“我要怎么出法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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