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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部分

妖刀记-第168部分

小说: 妖刀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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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卑不亢,颇有大将气度。



(墉州?墉州在央土道北方,怕没有千里之遥,岂能从墉州来?



耿照想起上官夫人的话,登时省悟:适家是前朝的显贵将门,世代封侯,墉州应是其郡望。



他猜测无误,由慕容柔授意筹建的基地风雷别业位于东北方的易州,距此约百里,适君喻率骑队兼程赶路,傍晚才抵达越城浦;人未下马,便得岳宸风谕令,立刻掉头来搜寻将军车驾。



符赤锦搀着沈素云袅袅而至,将军夫人似受了极大惊吓,粉面煞白,偎在符赤锦腴软的胸怀间,勉强支持。慕容柔斜乜了她一眼,忽道:多谢你照拂我的夫人。你是……



沈素云低道:她是耿大人的妻子。他俩感情好得很。



慕容柔本有些话要问,一听她如是说,面色微沉,索性闭口。适君喻在易州掌理风雷别业,等闲并不轻来,符赤锦他却是见过的,知道她的底细,闻言一挑浓眉,望了李远之一眼。



李远之与他交换眼色,两人虽未交谈,短短一瞥却已说过了许多事。



漆雕利仁的伤势很重,鬼先生本拟一刀挑了他的手筋,但漆雕拥有野兽般的灵敏反应,那一刀虽快逾耳目,他仍在刀锋着体的瞬间侧转手腕,避去筋脉被废的危险,被砍中腕间动脉,大量出血。



他受伤后仍冲杀不止,悍猛绝伦,血染半身衣袍,深浓如泥墨,待得敌退才脱力仰倒,倚在李远之臂间荷荷喘气,唇面自如烁雪,更衬得眼袋乌青浮肿,眉发焦黄。



老……老大……



他瞳光涣散,嘴唇扭曲,兀自咯咯笑道:这回……我有听他吩咐……杀的……都是能杀的人。你……你问……问问他……



皮靴在地面上无力踢动几下,反手揪住李远之的衣襟。



知道了,你闭嘴。



适君喻点了他周身大穴,取出一只玉瓶倾药入口,唾在他右腕伤处,撕下衣摆紧紧扎起,缠了一匝又一匝,抬头吩咐:会儿骑快马带他入城,压紧伤口不许放,知道么?



李远之沉默颔首。



耿照嗅得一丝清凉药香,暗忖;他身怀蛇蓝封冻霜,必知岳宸风与五帝窟等枝节。此人貌似磊落,毕竟是岳宸风的同党,且不论他前朝名门出身,何以自甘下流,去附那岳贼的尾巴,既知其勾当,决计不是什么善类。



暗自留上了心。



思虑之间,门外马鸣萧萧,十几条大汉跨马而至,劈啪作响的炬焰照亮阶台。适君喻振衣起身,扬声问道:伤亡如何?



众骑士未敢下马,散作半圆遮护门前,人人均弓刀在手、背向厅门,不顾行礼问候,乃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



一人应道:无人伤亡!可要继续追击?



适君喻道:不必!分做四队,两队戒备,一队斥候,一队伐些树木来做担架,携出此间伤患。



一声令下,骑士们各自行动。慕容柔静静看他发号施令,完毕后才问:你带了多少人来?



回将军的话,两名旗令、三十名马弓手,共卅二人。



适君喻恭敬回答。



耿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罗香、集恶道加起来将近四百人,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便是扣掉伤亡,也远超过三百之谱;适君喻如何能以低于敌方十分之一的人马突击,令其仓皇撤退?方才那阵凌厉箭雨,至少也需百名弓手才能办到……



适君喻似是读出了他心中所想,转头一笑。



耿大人有所不知,我风雷别业之下均是射手,此番南来,随身的弟兄无不擅发连珠箭,在马上能挽百二十斤的强弓,有个名目叫穿云四。适才卅位弟兄每人三箭连珠,九十支箭作一波,兼且遍插火炬,依序点燃,用以欺敌,幸而邪派草莽不晓军事,这才侥幸得手。



马背上只有鞍钟可供借力,操能挽得一百二十斤的铁胎弓,下马踏地,弓力必然更为强劲。本朝军制,能挽弓百二十斤以上者,称为虎力,是难得的射手;他随身三十名穿云直卫士,竟个个都是虎力劲弓,无怪乎几轮便射得外道抱头鼠窜,以为黑夜里掩来大批官军。



慕容柔点了点头,罕有地露出一丝笑容,赞许道:你练兵练得不错,确有乃祖之风。



适君喻抱拳躬身:能有将军的百十分之一,君喻便心满意是啦。



口中谦逊,神色却十分欢喜。



大敌既去,穿云直卫士砍来粗枝捆作担架,将伤患固定在架上,运下小丘,亦带走了几具黑衣刺客的尸体。



原本弃于战图外围的两辆篷车亦未损坏,连沈素云的贴身小婢瑟香与那婆子姚嬷也逃过一劫,耿照让出车辆给慕容柔夫妇乘坐,另一辆车载运婢女与伤患,他自己则与宝宝锦儿同骑一匹马。慕容柔一行的目的地是越浦驿馆,想起岳宸风正在那厢等待,耿照当然不会傻得自投罗网,便向慕容柔辞行;谁知将军大人只冷冷一瞥,淡然道:独孤天威未至,你且与我一道。他有什么话,尽管找我便是,不干你事。



眼角稍掠过身旁的妻子,不再言语。



沈素云面露喜色,拉着符赤锦的手道:耿夫人,我还没谢过二位的恩情呢!请两位一同进城,至少让我做个东道,与贤伉俪敬一杯,好不?



明明是少妇装扮,神态却是不折不扣的天真少女,软语企求的模样当真我见犹怜,令人难以拒绝。



符赤锦轻抚她的手背,笑道:将军夫人盛意拳拳,小妹便却之不恭啦。



耿照先扶她上了鞍,才跟着一蹬而上,稳稳坐在她身后,双手持缰,将雪酥酥的温软玉人拥在臂间。



大队开拔,一路向城头而去。



耿照策马缓行,他这一骑载了两人,走得慢些也不奇怪,渐渐落在队伍后头。押队的那名穿云直卫正是破屋前应答之人,似是适君喻的亲信,名叫程万里,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生得豹头燕髭、矮壮结实,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下马上鞍身手娇健,绝非寻常军户。



他拍马上前,与耿照并驾,低头抱拳:耿大人!我这匹浪雪黄骠是西北望朔之地的名种,脚力甚健。夫人若嫌颠簸,不妨将马换与小人,也能走得舒这些。



西山道北的望州、朔州为着名的产马之地,名震天下的韩阀劲旅飞虎骑,其赖以冲锋陷阵的良马即取自二州。



程万里的坐骑远较常马高壮,膘肥腿长、毛色滑亮,一看便知是名种。对戎武之人来说,好的马匹可能比一口神兵更加名贵,战阵之上,神兵固可杀敌无算、克建殊功,良马却是立身保命的依凭,不能轻易予人。



耿照拱手谢过。多谢程兄美意。拙荆随我一路北上,惯乘车马,此间道路尚称平这,亦没甚妨碍。



程万里笑道:如此甚好。小人便在后头,耿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便是。



程兄客气啦。



程万里吁的掉头,又回到队伍之后。要不多时,另一名身背铁胎巨弓的中年汉子策马行来,与耿照错身时仅微微颔首,不发一语,迳自到队伍的最末与程万里并瞥,两人亦未交谈。



此人也是卫士中直接受命于适君喻者,身份不同一般,耿照记得他姓稽,似是叫稽绍仁,所用之弓几与一人同高,弓身非是竹木角材中夹入铁脊,通体黑黝黝地回映着钝光,竟全是铁制,拿来当兵器也使得;若无两三百斤的膂力,等闲拉不动此弓。



适君喻把稽、程二人调至队末,用意不言自明。



耿照暗叹一口气,低道:一会儿我找个机会,放倒那背大弓的稽绍仁,咱们骑马逃跑,最好引得程万里追来,再夺他的黄骠快马。



符赤锦依偎在他怀里,咬唇娇娇一笑:你拒绝那厮的提议,便是不让他起疑心、暗生提防么?



耿照拥得满怀温香,轻磨她白腻的颈背,笑道:宝宝锦儿好聪明。



符赤锦缩颈呵笑,娇躯乍软,腿心里温腻腻一润,魂儿都飞了,唯恐马上失态,慌忙夹紧腿根,着他臂上一拧,佯嗔道:别乱来!这……这里不行。再说我是拙荆,木柴一根,典卫大人太过谬赞,拙荆可担待不起。



耿照为之失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心中柔情忽动,双臂一紧,在她耳边道:我不怕岳宸风。不……说不定见到他时,心里还是会怕的。我在芦苇滩边与他交手时心中就很害怕。但就算是心里害怕,我也不怕面对岳宸风,总有一天要打倒他的。



他贴着宝宝锦儿的面颊,飘动的鬓丝挠得他鼻尖有些痒。



我不能让你犯险,教你再落入岳贼之手……连一丁点风险我都不敢冒。我们一定要逃,决计不能进城。



符赤锦摇了摇头。



我不怕。



我怕。



耿照低声道:等你身子大好了,我一定陪你回来诛杀岳贼。那厮也是血肉之躯,只消布置停当,一定能杀死他!我会让你亲手刺他最后一刀,再平平安安带你离开。不必为此赌命,岳宸风的死活,与你的人生无涉。



符赤锦娇躯一颤,突然没了言语。



耿照环着她见不着神情,正要贴颊细看,忽听符赤锦低道:我想……想亲眼瞧瞧那厮的伤势。一有机会,便一刀杀了他!



声如碎珠迸玉,切齿之至,可见决心。



耿照听得头大,还未加劝,她又续道:你莫以为我昏了头存心送死,我不傻,莫说死得毫无价值,光是落入岳宸风手里,绝非是生不如死四字而已。你可知,岳宸风有多惧怕那人?



下颔微抬,遥指前队里的驴车。



这点耿照也觉奇怪。



本以为镇东将军慕容柔是勇武奇英、疾风怒涛似的人物,如太祖武皇帝、虎帅韩破凡,身负绝世武功,所到之处精甲罗列,刀兵簇拥,才能压服猛虎般的岳宸风。谁知废驿中一见,竟一副弱不禁风的病容,看来连迟凤钧都比他身子强健,精神饱满得多。



抚司大人若然镇不住岳宸风,慕容柔却又是凭什么?以他身边军士武人的能为,一百个慕容柔都教岳宸风给杀了,说岳宸风是忍耐图谋,勉强有些道理,惧怕云云委实太过,难以让人信服。



不,不是图谋忍耐,他是打自内心地畏服那人。



符赤锦轻道:这点连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据我侧面观察,岳宸风超乎想像地畏惧着他,他是真的尽心竭力为镇东将军办事,如犬狗讨好主人。如非万不得已,他决计不敢不来。



你的意思是……



他必定伤得很重。谁能伤他?怎能伤他?又将他伤得如何……这些,难道你不好奇么?



她斜颈嫣然,微勾的嘴角抿着一抹淘气:有镇东将军在场,岳宸风乖得猫儿也似,这是深入虎穴的大好机会。他决计不敢教慕容柔知晓五帝窟之事,我若突然现身驿馆,且看是谁吓得魂飞魄散!



耿照迟疑起来。



万一……



没有万一。便有万一,也坏不过现在。



符赤锦怡然笑道:你道那程万里平白无故,干嘛换马给你?我幼时在红岛有匹小马,也是西北名种,我爹请了位驯马西席,不管小马跑出多远,一声长哨,它便即回头,哆嗦都不多打一下。此乃请君入瓮之计。慕容柔不但没理由对付你,说不定还有些喜欢你;岳宸风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能与将军之意相抵触,那只好让将军自己,把矛头指向你啦。



耿照登时恍然大悟。



他自报了家门姓字,就算顺利逃跑,除非此生再也不归流影城治下,不则镇东将军一纸公文快马递去,随时都能将他提回,逃跑乃是天下至愚之举。现时他对将军夫妇有恩,以谗言谤之,恐怕被慕容柔看穿,若是耿照自己中途逃跑,以将军之多疑,便有机会能颠倒黑白,反客为主。



大队甫动,不会与人通过消息,岳宸风也不可能预见今晚诸事,此计必是出自适君喻。耿照喃喃道:我见他豪迈磊落、指挥若定,端是青年英杰,不想却如此工于心计!



符赤锦笑道:是我家老爷心如朗月,一片光明,猜不透小人心机,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这等卑鄙下流的心思,就交给拙荆好啦!



他被逗笑了,搂了搂怀中玉人,感叹道:宝宝锦儿,你真是聪明。若没你在,我险险中了他人算计。



符赤锦双颊晕红,心里甜丝丝的十分受用,故意板起面孔,轻拧他手臂,咬牙狠道:知道就好!你要再说拙荆什么的,下回人家问:哎呀,耿大人如此英明神武英雄了得,是你什么人哪?



我便回答:没什么没什么,家中贱夫而已。



听见了没?



耿照噗哧!



失笑,背脊弓如活虾,抖得差点从马背滚下,兀自咬牙忍耐。符赤锦自己亦咭的一声,连忙双手掩口,雪绵似的温软娇躯倚着他厚实的胸膛不住轻颤,两人贴面并头,远望便似一对新婚的小夫妻,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再也自然不过。



驴车上的沈素云远远望见,不禁幽幽叹了口气,放落布帘,垂首不语。慕容柔缩在车厢一角,环着厚重的貂裘,正自闭目养神。两人自上车以来莫说交谈,就连目光也未曾稍对;人前人后,均是一般的冷淡疏离。



穿云直卫护着车辆抵达越浦城下,适君喻持了将军手谕,唤醒城将开门。



那轮值的军官一见镇东将军的朱印,吓得差点晕死过去,慌忙开门放行,只差没伏地送远。其时夜已深沉,经过整天的折腾,慕容柔面上难掩倦色,骑队迳往驿馆驰去。



驿馆的乌漆大门映入眼帘时,耿照这才有了重入虎穴之感——无论真伤或伪诈,岳宸风就在此间,到得此际,已是无路回头。



符赤锦的掌心沁出薄汗,蓦地小手一紧,原来是被耿照的手掌所覆,她倚着他结实的胸膛,任由马匹缓步载入;身后咿的一声牙酸漫响,厚重的乌漆木门重又闭起,漆黑一片。



车马一入驿馆,适君喻便派稽绍仁领一队接管前后门户,划出将军起居范围,撤去原有的婢仆侍卫,全由穿云直卫取代;有擅入禁区者,不问身份一律格杀。毕竟镇东将军遭刺客埋伏,此事非同小可。



穿云直的卫士人数不多,无法涵盖叠屋重院的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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