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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部分

妖刀记-第316部分

小说: 妖刀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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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又恐得罪昭信侯,不免踌躇。



正自為难,忽然留意到避暑二字,疏眉一挑;横疏影察言观色,捕捉到这一瞬的微妙变化,低声道:东海风土殊异,气候不比央土。午时一过,燠热难当,此帐内藏极其珍贵的冰心石,卧于帐中,连风吹进来都是凉的,最是享受不过。



孙太监在宫里打滚多年,与他差不多时间入宫的惠安禛、杨玉除等,眼下都混成内侍省的头儿了,只他孙某人不上不下的。蓦听横疏影一说,触动心机:谁都不知这东海见鬼的天,我在凤台内找个地方安置了这顶帐,娘娘午后一欢喜,说不定……嘿嘿!



遂让金帐入了凤台,唯恐旁人分沾功劳,刻意疏散第三层的内侍宫女,将贵客都安排到别处去。所幸昭信侯的宠妾不介意一人孤伶伶地待在空旷的楼层里。



横疏影看着耿照出现,看他与李寒阳浴血奋战……手里的帕子都浸透了又给绞出香汗来,她多想和符赤锦、孤竹国的伏象公主一样奔入场中,看看心爱的男儿伤势如何,甚至连裹足于梯台之间的染红霞都比她更接近,只有她一个人待在凤台里动也不动。



我们是守护他的最后一道关卡。纱帐里的女子彷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带笑的声音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十分受用。觉得难受的话,妳就这样想好了。万不幸有事,妳能?他做的比谁都多,甚至多过我。



……嗯横疏影没有回头,只微微颔首,捏紧了裹在帕子里的陶笛。



即使是看尽了人间沧桑的蚕娘,也想不到能支配妖刀刀尸,使风火连环坞、啸扬堡血流漂杵的号刀令竟是这般模样。



古木鸢交给空林夜鬼的号刀令约莫掌心大小,浑似一只浑圆称手的枇杷果,饱满的腹侧置有四枚活键,恰是单掌合拢时四指所扣。四键一齐按下,枇杷顶端的接茎部位即打开一处吹口,而圆腹底部则弹出一枚两寸来长的锥状钢针,原本像枇杷的号刀令摇身一变,恍若蜂腹针螫,透着一丝诡异之气。



除了号刀令之外,古木鸢还交给她一块陈旧的羊皮拓片,阴刻的图样像字又不是字,横疏影约略瞧得几眼,便知何以古木鸢会说怕少有人能用得比妳更好。



虽然不尽相同,但横疏影确信那是某种用来记录曲调与指法的暗码,类似弹琴用的减字谱或戏曲的工尺谱。



这……我看不懂。



从老人手里接下暗谱的同时,横疏影忍不住喃喃道。



世上没人看得懂。



老人冷冷说道,声音里听不出表情。但如果谁有机会弄懂它的话,我想也只有妳了。尽快破译这卷图纸,我耐心有限。



她原本希望神通广大的蚕娘可以告诉她此物的来龙去脉,更重要是它会对耿照造成什么影响,可惜连蚕娘也没见过号刀令。妖刀与魔宗七玄本该有着极深的渊源,但七玄传落的典籍罕有提及妖刀者,彷佛世上不存在这种东西似的。



古木鸢将号刀令交给横疏影,显是要她在耿照身上进行试验,但横疏影不可能这样做。刀尸的成因不明,无法得知号刀令对刀尸有什么影响,横疏影只好听从蚕娘的建议,藉皇后留她在栖凤馆一事暂时避开耿照,两人一同钻研那卷拓印了神秘符号的羊皮图纸。



蚕娘博览百家、胸罗万有,然而说到音律造诣,横疏影怕不只是前辈而已,绝大部分的工作都落在她头上,蚕娘要不挨着她磨磨蹭蹭、上下其手,就是说着哎呀,我研究下这个印泥的成色痕迹之类堂而皇之的借口,继续老着脸皮对她腴沃软嫩的傲人乳瓜上下其手,闹了个不亦乐乎。



横疏影一点也不敢小瞧了她。这个看不出年纪、宛若瓷人偶般细致美丽的神秘女子有着惊人的智性,她唯一认?起来的一次——从头到尾也只有那一次——就替她解决了破译号刀法的第一个难题。



陶笛吹奏出来的声音无法被听见。



横疏影精通各种乐器,笛、箫、笙等信手而来,无不曼妙动听,不唯天分过人,更因她在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各项都下了极大的心神工夫,非常人能够想象。当她发觉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使号刀令发出声音时,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之不轻。



如非蚕娘想出了办法,恐怕到这时她仍是一筹莫展。



她目不交睫地盯着场中的耿照,一面留心身后金帐,随时等待指示。但蚕娘似是深深了解她的焦虑和忧心,始终保持安静,唯一一次发出咦的低呼,却是在耿照刚下场与李寒阳交手之时。



有动静了?



横疏影难掩焦急,绷紧的语声里透着一丝紧张。



啊,不是不是,是我不好。



神秘的银发女子掩口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听见了好东西。原来是传音入密啊,有趣。教傻小子内功的聪明女人就是她么?



横疏影但觉清风拂面,藕纱扬起飘落之间,帐中已然无人。



前辈……



她强抑不安,生生把轻唤咽下喉底,转头忽见蚕娘挨着自己端坐,一如平日捧茶轻啜,手里却无茶盅。



我想了想,还别走太远得好。



如仙灵般身形奇小的银发宫装美人轻咳两声。横疏影明白这是她表示歉意的方式。那丫头精得很,我声息一动,她便立时敛机凝气,像凭空消失了似的,是头狠辣的小狐狸。还是妳乖,蚕娘欢喜。



多……多谢前辈。



横疏影紧绷的心情一驰,忍不住面露微笑。



邵咸尊老谋深算,不会让自己在众人面前狼狈不堪,见血犹不在他所能容忍的范畴内,况乎杀伤耿照这样的后生晚辈。看到他请缨下场,横疏影暗自松了口气,总算略微安心,直到耿照突然发了疯似的猛砍邵咸尊。



前辈!



她猛然回头,见藕纱飘起,蚕娘手里抱着一团毛茸茸的物事。那东西拚命前挣,小巧的尖吻不住开阖,鼻头歙动,四条短腿儿疯狂扑抓,竟是一头通体雪白、张嘴狂吠却发不出声音的狐狸狗。



小狐狸犬似是天生瘖哑,成年男子抓在掌中,不过一只香瓜大小。但蚕娘体型太过纤小,双手将牠搂在胸前,如小女孩抱着大狗,踮着脚尖身子微向后仰,彷佛一不小心便要连人带狗一起摔倒。



是毛律起调!



蚕娘却无半分嘻笑之意,面色凝重,小手凛凛一舞,低喝道:以皇律应之!



橫疏影相信?的判豪,喀的一声按下键掣,号刀令吹口开?笛腹弹出寒光照人的尖锥,浑圆的枇把顿时化?狞恶诡异的蜂螫。



她张开湿润的樱唇,含着小巧的吹口徐徐送气,丁香颗似的舌尖弹点着,四指轮按,如奏蛇笛;?细臀圆的丰润背影随着想象中的音律轻扭,腰肢柔若无骨偏又蓄满劲道,与音韵完美结合的律动亦如蛇般,带着危险诱人的魅惑,可以想象被这样一团湿濡紧凑的烘热娇软箍束着来回绞扭时,将是何等的致人于死。



金乌帐中置着一只小巧的掐金篓,横疏影一奏号刀令,篓顶突然一跳,整个笼篓剧烈颤动起来;密密的编篓隙间,有条白影不住翻腾绞扭,竟是一尾比女子的小指还要纤细的白蛇。



人的耳朵听不见号刀令的声响,但动物可以。



当蚕娘一提出这个构想,两人立即着手实验。号称活了百年的神秘高人,出乎意料地豢养了许多宠物,而且清一色都是白子。横疏影身在贵胄之家,惯见珍禽异兽,孤天威就有专门的兽苑,知道罕见的雪禽白兽自古被视?祥瑞之兆,但生命力特别脆弱,极易夭死;宵明岛上养了这么多祥物,还能带着旅行不怕折腾,桑木阴对维生一道必有过人处。



羊皮图纸上的?字谱不同于寻常的五音六律,无法以宫、商、角、征、羽对应,蚕娘便提议以动物命名,狐狸狗有反应的便是毛律,白龟?介律,能惊起白乌鸦等飞禽的则是羽律。桑木阴毕竟是七玄之一,蚕娘坚持?



这个字不能与它调并列,故称皇律。



由于时间紧迫,试验的结果?不能自由运用号刀令,只知皇、毛二律似能相互抵销,介、羽二律也有类似的情况,故横疏影由蚕娘保护,携号刀令等在此间,就是?了防止有其他姑射成员在会上以号刀令役使耿照,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果。



皇律一出,小狐狸狗与白蛇的?动略见平息,但场中耿照依然发狂般向邵咸尊猛砍,青锋照之主一着之差,竟不及拔剑抵御,只能施展轻功不住闪躲;然而耿昭的动作何止快了一倍?邵咸尊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衣襟袍角残碎如蝶,漫天飞舞!



(没有用……怎么办?怎么办?



以号刀令制号刀令的想法毕竟太过粗略。理路?未廓清,岂能轻易反制?



横疏影急得快掉泪,掌心忽被一只软滑微凉的小手按住,蚕娘沉声道:方法没错,是妳功力不如对手。专心吹奏,我来助妳!



一股绵和淳厚的内力汨汨涌至,疏影如浸沸水,腹中似有一团巨大热流漫向四肢百骸,浑身充满力量,涨溢至极,难受得发不出声音来,只得将号刀令当成出口尽力宣泄。



蚕娘不得不催动功力,让横疏影收敛心神,全力专注于号刀令。



再慢得片刻,横疏影便会瞥见金篓里的白蛇动也不动,全身孔窍溢血,眼见不能活了。活蹦乱跳的狐狸狗小白,此际亦伏在榻上不住颤抖,连头都抬不起来,乌溜溜的眼瞳周围开始渗血。



号刀令对刀尸的操纵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蚕娘摒气凝神,澄亮的翦水明眸一一扫过两?侧看台,精细捕捉每一丝不寻常的反应,试图找出另一只号刀令的主人。面对桑木阴之主的超卓内力,对方绝不能毫无所动;这局以耿照的心神身体?战场的较量异常凶险,而且代价难测,所以蚕娘只能尽可能地压缩时间,降低伤害。



(必须立刻找到是谁在使用另一只号刀令,然后……——杀掉他!



场中舞刀嘶吼的疯狂少年、不住倒退的正道梁柱,在在擭取了众人的目光,以致有人发现风中弥漫着恶臭之时,数千流民已逼近山门。他们……流民来啦!



偶然目击的宾客忽然惊叫起来,众人纷纷起身,怒斥、哭喊、推挤、盲目奔逃……秩序瞬间崩溃,如洪水冲倒堤防,一发不可收拾。



保护娘娘!



任逐流面色铁青,飞凤剑一扬,金吾卫士纷纷冲下楼去,将凤台前后围得铁桶也似,密不透风。那我们怎办?



两侧看台上的权贵快疯了,失声喊叫:金吾郎救命!将军大人救命!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啊?



罗烨的目力如鹰一般,早早便发现不对,低声对慕容柔道:属下保护将军与夫人由后山撤离。



慕容柔神色自若,摇了摇头。



这里的达官显要别说全死了,便死去三两成,东海从此多事,我不能走。让你手下的弟兄据着高处,两边都要;至白刃肉搏之时,尽乃守住看台,遍他们进入狭口厮杀。只消支持到君喻率军返回,此间无虞矣。



罗烨会过意来,分了一半弟兄给贺新,部署至对面高台。



邵咸尊一生中经历过无数险境,但从未有荒谬如斯者。



他自问对耿照的性格了解透彻,能与他说道理、辨是非,晓以大义,甚至慷慨指点,助耿照突破刀法上的贫?缺陷,攀升境界……一切的提升通通变成此际的逼命砍杀,刀艺更上层搂的耿照难以压制,一着之差,只能狼狈闪躲。



他开始后悔没接过三弟的佩剑。



念头一掠,忽见邵兰生提剑奔来,邵咸尊的面色沉落,变得难看至极。老三总是这样,婆婆妈妈,不识大体!比试闹到这步田地,他日传入江湖,不免要受黑白两道奚落;要是再加上一个家主、三爷连手取胜,青锋照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耿照的疯狂攻击虽不如先前精准,但速度、力道提升何止一倍?这种身体条件上的绝对优势邵咸尊十分熟悉,深知非是靠招式精妙,即可弥补当中的差距,早己打定了游斗的主意,拖到对手力竭,自可反败?胜。殊不知耿照攻得死紧,竟缓不出说话的余裕;便只眨眼的工夫,邵兰生已抢入场中,铿!



一声拔出利剑,飕飕飕连递三式!——万事休矣!



倚多為胜的臭名眼看要坐实,邵咸尊面色铁青,心中忽生莫名悚栗,顾不得刀风扫至,拚着长剑被断,硬架这一击;身子一拧,一道薄锐的刃风贴颈而过,杀伤力不逊实刀的气刃只差分许便要划开喉咙,偷袭的斗篷乌影如柳絮般掠过身畔,正是邵兰生的连环三剑迫得来人硬生生一挪才让他得以避过。



嚓的一响,青钢剑连着花梨木鞘被长刀分断,截下半尺有余,剑、鞘的断口平滑,削断的声音犹如裂纸,连握着残余剑身的手掌都能清楚感觉刀过剑断时的滑顺手感,令人头皮发麻——这柄绝世奇锋也是他亲手铸造,现在一并被拿来对付自己,分外难当。



邵咸尊还来不及发怒,周围的空间已被黑压压的流民淹过。邵兰生指东打西,用剑脊和剑鞘拍晕几人,回头见芊芊惊叫一声,身子缩进楼梯口,却被杂沓晃摇的人影遮住,看不清究竟脱险了没。



剑术奇?的邵三爷陷入两难:到底要接应身陷危机的兄长,抑或抢救手无寸铁的侄女?忙乱中听邵咸尊扬声叫道:……刺客!



邵兰生不及回神,剑尖却快过了耳目心识,回剑三式连环,扎眼的剑光如碎冰流映、火树银花,截住了一溜烟想从身边窜过的斗篷怪客!两人一使剑一挥掌,连珠般的金铁铿击不绝于耳,斗篷怪客竟无法脱身,窜高伏低的怪异身法之间,依稀见他挂着一副傩神似的木雕鬼面,花样却无由看清。



涌入场中的流民只阻了少年片刻,耿照周围片血如飞,人流似遇溪石般分裂,涌向三处高台的入口。这一瞬的余裕只来得及让邵咸尊喊出刺客二字,刀光转眼复至,手里的长剑又飞去小半截。



两人身影飞转,邵咸尊被黏得连多退一步亦不可得,残剑寸寸削落,蓦地头顶微凉,一阵锥心剧痛,帽冠连同发髻、?钗被一齐削断,片起小半块带发头皮,散发黏着血渍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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