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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

妖刀记-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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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宸风冷笑道:“奇货由人,过目不取,这可不是妳一贯的作风。”



“你问我要人,我还正想问你要人呢。”



她轻轻一笑,语声依旧无比动听,口气却隐有一股山雨欲来的沉潜按耐。“当年分道扬镳时,你说岳宸风丶岳宸海兄弟双双死於沉沙谷折戟台,是你亲手所杀,岳王祠一脉自此断绝,再无威胁。



“我这趟重回东海,却听说岳家遗孤上流影城向独孤天威城申冤,某人在不觉云上楼被一柄天裂刀杀得汗流浃背,丑态毕露。现今江湖人都说,你这‘八荒刀铭’是杀人越货而来,那横里杀出的厨房小厮才是正宗的岳家孤苗,眼看要代表流影城在今年的锋会之上,向你岳老师讨个公道。”



她毫不掩饰话中的轻蔑与讥诮,岳宸风面色铁青,不发一语,忽然想起了什麽,嘴角抽动,冷笑道:“都说‘一夜夫妻百世恩’,听说姘头未死,急着赶去重温旧梦麽?想当年,我也弄得妳欲死欲仙,怎不见妳这般垂念?”



神坛後的耿照浑身一震,蓦然省觉。



“原来,她便是阿傻那个狠心的大嫂!听起来,她与岳宸风那厮似非一路人……怪了!当年她二人联手谋夺岳王祠的基业,因何分道扬镳,直到眼下才又相见?”



岳宸风的言语猥琐无礼,白衣女郎也不生气,噗哧一声,以手背掩口,低头似是凝视火光,片刻才道:“谁更精强悍猛,便教女子多挂念些。忒简单的道理,岳老师听着不羞,我都替你可怜。”



岳宸风虎目一眦,踏步生风:“明栈雪!妳——”



那白衣女郎明栈雪曼抬粉颈,轻笑道:“是你自己要提的,可不是我爱说。”



总算岳宸风理智未失,一步既出,忽见明栈雪抬头,过往的记忆掠过心版,铁塔般的昂藏之躯顿时停住,右手本能一握,才省起未带杀奴同行,手边自无赤乌角刀。



明栈雪温婉一笑,语声细柔:“这几年你名头好大,我走遍天下五道,到处都听人讲起‘八荒刀铭’,说五峰三才俱已凋零,当今天下高手若要重新定榜,其上必有姓岳的一席。你事业做大啦,心思却不如以往周密,你一身艺业系於刀上,随身岂能没有赤乌角?”



岳宸风面色铁青,嘴角微微抽搐,沉声道:“没有赤乌角刀,我一样能杀人。明栈雪,妳若爽快将那耿姓少年交出,我俩交情仍在。我时时念着妳当年在石城道上救我一命,以及後来的种种提携之情;若非是妳,绝无今日的岳宸风。”



这话即使在耿照听来,也明显放软了身段,意在求全,明栈雪如何听不出来?



她纱笠微动,“啊”的一声,温柔动听的语声里透出一丝恍然:“我明白啦。你做这事,原是见不得光,不能教人看见丶不能教人听见,只能偷偷摸摸的来。迟了,不知後头会有什麽人追上,不能预料有什麽人会被卷入。所以你刀也没带,孤身一人便追出来,偏生遇上了我,也只能乾着急。”



岳宸风被说破心事,进退维谷,气得切齿横眉:“妳……到底交是不交?”



“不交。”



明栈雪柔声道:“我还要靠他,去找我的海儿呢!还是岳老师处有得交换?你藏了他这麽多年,那部《虎禅杀绝》的真本也该到手了,你去把海儿带来给我,我还你个活绷乱跳的耿照,不缺一边一角。”



岳宸风虎目迸光,铁拳一抡,足有三寸厚的半毁朱漆山门顿缺一角,咬牙低咆:“他不在我手上!”



“我可以等。”



纱笠低斜,明栈雪端坐如仪,苗条结实丶曲线玲珑的背影姣美难言,尽管不露一丝裸亵,周身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肉体魅力。“你把他藏起来的那一天就该知道,终有一日,须得给我个交代。”



岳宸风双手抱胸,怒极反笑:“交代?那妳又如何给我一个交代?妳趁我不备,悄悄将《火碧丹绝》传给了那个毛头小子,想当作双修鼎炉,取我而代之,难道也是好意?《火碧丹绝》是我拼了性命盗出来的,是妳我一身超卓内力的根本,妳竟……如此轻易传给了他!”



耿照闻言一怔,心想:“看来阿傻身上的神奇内功,便是他口中那捞什子的《火碧丹绝》”



又听得“双修”丶“鼎炉”等字眼,略一思索,登时省悟:“原来阿傻的大嫂引诱他,非为什麽男女情欲,而是为了修练内功。岳宸风适才说‘取我而代之’,难道他一身武艺,也是与明栈雪双修而来?是了,难怪他对明栈雪如此惧怕,还说:”



若非是妳,绝无今日的岳宸风。‘“只听明栈雪轻轻一哼,声音仍是那般温婉动听,却透着一丝冷蔑。



“岳宸风,你我初遇之时,你不过一介牛衣束发,饥冷於道,我为你解通丹绝秘本,更牺牲我自己的清白修为,助你练成此功;说要汲你内丹增益功力,不过是借金还贷,原也天公地道。我没向你追讨功力,你却将我苦心培养的一只元阳鼎炉给藏了起来,还敢要我交代?”



岳宸风阴沉地俯睨着她,火光在面上一阵跳动,宛若峭崖投影。



良久,他阴恻恻一笑,缓道:“妳这又是何必?就算还了给妳,也不能用啦。他敢睡我岳宸风的女人,我本想一刀骟了,只因杀绝秘本尚未到手,万不能弄死了他,便以烙铁毁了他双手。妳真该看看他皮焦肉烂丶嘶声惨叫的模样……”



明栈雪浑身一阵,猛然抬头,怒叱道:“你敢!”



耿照只觉眼前白影一晃,她俏生生的倩影依稀还坐在火畔,身子已闪至岳宸风背後!



岳宸风手足不动,明栈雪的残影一欺近他背门,铁塔般的魁伟身形竟凭空绕了个圈,反到明栈雪身後,呼的一掌,劈向她千娇百媚的脑袋!



耿照只觉一颗心直欲蹦出喉头,才生出喊叫之念,却见那抹窈窕衣影应手摇散,纱笠却从岳宸风背後晃了出来;岳宸风身子一动,披风摇散残影,下一瞬又出现在难以想像的方位——两人就这麽影叠影丶身化身,动静无风;几霎眼间,已从神坛前丶门槛儿边转了一圈回来,掌腿无形趋避如魅,徒留满室翻滚的黑白残影。再静止时两人又停在篝火畔,岳宸风圈转双掌正欲发出,明栈雪的匕尖抵正他心口,皓腕一抖破衣刺入,双方高下立判。



岳宸风一败涂地,面如死灰,嘴唇歙动几下,低声道:“我原以为经过了这麽些年,已足与天下英雄一较短长,没想到……”



双肩垂落,不再言语。



明栈雪轻轻一笑。“你虽练成了‘蹑影形绝’,无奈我《天罗经》已大成。‘虎籙七神绝’纵使神异,岂能与‘七玄界第一武典’并论!”



眼见七神绝中的绝顶轻功讨不到便宜,岳宸风垂头丧气,却仍不肯信,颤声道:“妳……妳竟练成了《天罗经》里的武功?”



明栈雪笑语温婉,却难掩得意:“我当年发下重誓,未练成天罗宝典,此生不再踏入东海一步!多亏了碧火神功的无匹内劲,终使我跨越藩篱,练成了宝典内的诸般绝学,才得重返东海;归根究柢,还得感谢你。”



“……原来如此。妳没搁下碧火功就好……”



岳宸风低声喃喃,蓦地抬头狞笑:“老子这些年来,还等着收妳的元阴内丹!”



明栈雪察觉有异,心念未动,匕首直搠入他的心口!谁知“笃”的一记闷响,刃尖如中败革,居然难进分许。她猛地一刺,匕身两端受力,弯如弓弧,终於铿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明栈雪不禁变色,失声道:“金甲禁绝!”



欲再使《天罗经》所载的轻功“悬网游墙”脱身,岂料娇躯一晃间,岳宸风却如照影随形,更欺近几分:“走哪里去!”



一掌轰得她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神坛前的乾草堆里。



她背脊一触地面,旋即撑地跃起,姿态曼妙如舞,显然岳宸风那开碑裂石的一掌打在这娇滴滴的妙龄女郎身上,非但未能取命,明栈雪还留有馀力。



耿照素知“八荒刀铭”能为,不由得咋舌:“连老胡硬接他一掌也不免要见红,这女子好生厉害!”



岳宸风双臂一振,仰天长啸,震得梁间簌簌落尘,胸前的破口露出肌肤,竟连一丝血痕也无,生满黑茸的虬劲胸肌掠过一抹金红暗芒,稍纵即逝。他活动活动头颈,面上狞笑益盛,大踏步走了过来。



耿照虽对明栈雪无甚好感,也不禁替她着急,只见明栈雪并未起身,径自盘腿端坐,似在运功调息。



他忍不住心中失望:“她到底也不是岳宸风的对手。”



见岳宸风一扫颓势,风风火火来到女郎身前,巨掌一挥,明栈雪头上的纱笠“呼!”



临空飞起,散开一头乌亮的如瀑长发。



明栈雪一动也不动,岳宸风却蹲下身来,伸手捏着她尖细的下颔,端详片刻,眯起虎目赞叹道:“多年不见,妳还是这般动人。我以为这些年已渐渐不再挂念,今日一见,始知大错特错。世间美人再多,却无一名尤物如妳。”



他抬起她的下巴,指尖品着滑如浸乳丝缎般的美妙手感,喃喃道:“很久,没有人敢对我这麽不礼貌了。胆敢如此的蠢人,我会锯断他们每寸肢体,挖出双眼丶割断舌头,再用烧红了的小铁箸,一点丶一点耷黏着挟下他们全身的皮肉……奇怪的是:我一见了妳的容貌,却都暂时忘了这些念头。”



明栈雪闭目仰头,强自运功压下脉中雷劲,忽然开口。



“你……你若想以酷刑折磨於我,我便咬舌自尽,让你什麽也得不到,到头来一场白忙。”



岳宸风料不到她身中紫度神掌的雷劲,竟然还能开口说话,闻声身形如影一晃,无声无息退至门边;落足之际,原本所在处似还留有残像,一丈的距离间乌影层叠,若有数名振衣舞袖的岳宸风。



明栈雪堪堪镇住体内隐患,浓发一摇,支起半截柳腰,掩口迸出一串银铃轻笑。



岳宸风面色铁青,这次却非是故意示弱,虎目中杀机隐现。



明栈雪笑得花枝乱颤,半晌才幽幽一叹,曼声道:“我认栽啦,岳宸风。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的武功进步如斯,好厉害的虎籙七神绝!”



岳宸风容色稍霁,“哼”的一声,狞笑道:“中了紫度雷绝丶还能开口说话的,妳明姑娘也是我平生仅见的第一人。待妳眉间的紫气布满印堂,雷劲便在体内结成了丹,如无我的‘九霄辟神丹’化解,妳将求生不得丶求死不能。届时妳若还笑得出,岳某人才真是佩服。”



明栈雪封了身上几处穴道,知他所言无虚,胸中却仍有一丝不平,忍得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出口。“碧火神功虽是内家绝学,却不能无端飞进,你的内功进境如斯,定是另有奇遇。我说的是也不是?”



岳宸风微微一怔,不觉失笑。



“都到了这时候,妳还争什麽?”



“你既未否认,那便是啦。”



明栈雪淡然一笑。“我说呢,你怎能在短短数年之内一口气贯通七绝,原来又是天上掉下来的遇合。你这人要说有甚长处,便是运气之好,令人瞠目结舌。”



岳宸风面色一沉,正要反口,蓦地微凛:“小贱人虽要强好胜,决计不会在紧要关头一味缠夹……莫非,她在等什麽人出手?”



长笑道:“妳若巴望着谁人来救,算盘可就打错了。”



明栈雪端坐不动,轻笑道:“是麽?”



哗啦一声瓦破檐穿,一条乌影跃入庙中,凌空挥掌拍落。



岳宸风转身相接,双掌对击,来人内力不及,顺势後跃,手中乌枵木拐一点,稳稳踏上中庭残破的青石砖地。



岳宸风收劲吐息,忽觉一阵天旋地转,接招的右掌心麻痒难当,血脉所经,整条手臂都刺热起来,不由心惊:“好厉害的毒掌!”



见来人拄杖而来,不愿贸然硬拼,忙施展形绝“藏形蹑影”退至火畔,丹绝“碧火神功”的雄浑内劲於体内运行一周,将毒素悉数化去,点滴不留。



便只片刻工夫,来人从容跨过高槛,却是一名瘦小佝偻的黑衣老妪。



她双目明亮,步伐虽慢,落脚却极是俐落稳健,风帽中漏出几绺斑驳灰发,乾瘪的小脸上蛛纹密吐,相貌并不特别丑陋,只是老迈已极,说有百岁也不难取信於人。



檐外,无数条曼妙身影“唰唰”滑落,足不点地,就这麽吊在半空中随风轻荡。



仔细一瞧,这一干女子虽然黑巾覆面,但个个身段窈窕,乌丝般滑亮的紧身夜行衣上飘着五彩斑斓的鲜艳饰带,显是正当妙龄;藕臂间掠过一抹丝滑银光,却是攀着极细的绳索缒下屋檐,在夜空里看来宛若悬蛛,艳丽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以岳宸风的内力修为,若有人一近破庙数十丈方圆,断不能逃过他的耳目,这帮妙龄女子却又是如何掩至?岳宸风心念一动,忽想起七玄中人传有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随风入夜,恍如细雨浸润,能麻人舌嗅闻听,令中毒者五感渐钝而不自知。打量黑衣老妪几眼,顿时了然於心,冷道:“据我所知,越城浦左近非是‘天罗香’的地盘。蚳夫人深宵驾临,不知有何见教?”



被称为“蚳夫人”的老妪凤目一翻,拄着乌枵杖望了他几眼,低声道:“尊驾好眼力,竟认得老身。”



岳宸风从容笑道:“天罗香的势力,在七玄界中足以位列前三甲,谁不知‘代天刑典’蚳狩云蚳夫人的大名?贵门三代宗主都受过夫人的教导,放眼当今七玄界中,数不出一个比蚳夫人更德高望重的长老。”



蚳夫人拄杖一笑,闭目低道:“年轻人,你的嘴很甜哪。”



从缠腰的内袋里取出一枚龙眼核大小的黑丸,低声道:“这是本门‘五艳妍心散’的解药。你含入口里,从这扇大门直直走将出去,别要回头,一个时辰後毒素自解。”



岳宸风听她有意圆场,只道是对掌之後心知不敌,萌生畏惧,笑道:“恐难如夫人之意!人我要,解药我也要。凭夫人的武功,只怕拦不住我。”



蚳夫人淡淡一笑,拄杖低道:“既然打不过,那便不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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