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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典妾-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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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都在做梦。
    无垠的荒漠里,她赤着脚,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头顶的太阳又毒又大,照得她的头又痛又烫……
    又似在一座村落,她沿着小巷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梦里,有人在叫她“妈妈”,一声声,又似甜蜜,又似惊恐,又似怨恨……她追不上那在前面蹒跚而行的小孩子。惊惶地大叫,那孩子回过头来,却是没有脸孔……
    一忽,又有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孩子缠着她玩耍。因她要活着手里的活计,便恼了她,狠狠地推开她,决然而去……
    最后那个梦,却是在一片烟雨迷朦中,一群人无声地穿过雨雾。她仓惶地随在其后,不明所以地心慌。然后,在一片竖立着十字架、小天使的墓地中,看到那群陌生的人。不知怎的,她的心痛得像被人撕裂。当那群人散开,最终现出那两张熟悉的面孔时,她的手都在发颤。隐约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走过去,倒地伏在那具小小的黑棺上。泪如雨下,突然嘶声惨叫:“我也不要活了……”
    喉咙如同针扎,当她挣扎着吼叫着醒转过来时,抬手捂住痛得几乎说不出话的喉咙,茫然地瞪着床板,手脚都似僵住无法动弹。
    是梦,是梦……是一个完全没有可能的梦呢!是啊,是梦。现在又哪儿来的黑色葬礼?那朱家夫妇又怎么可能都穿着西式丧服呢?她的怪梦,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
    虽然明知是梦,可那样的悲痛,却让她止不住泪水。
    过了很久,她才能动了下身体。侧过头去,才恍惚听清外面淅漓的雨声。
    天,阴沉沉的,却并不是因为天黑,而是因为外面绵绵的雨。
    爬起身,李玉娘走到窗前,刚推开半扇窗就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忙关了窗坐在椅上。倒了半杯水,冷冷的液体滑过仍然干涩肿痛的咽喉,方觉得喉咙舒服了一点。
    虽然身上倦倦的,可听着外面的声音,何嫂却已是起了在厨房中忙乎,正房里也亮起一丝光亮。
    听得旁边的房间里响起悉索之声,李玉娘心知小英也已经起身。便不好再这么歪着。只得强撑着身子穿好了衣服,梳了头,净面后只涂了一点面脂也未再妆扮,赶在旁边房间房门开时往正房走去。
    走在檐下,看着如水帘一般自宽大的檐下滴落的雨滴,她隔着雨雾,望着正房那一点光亮,心思一恍,不禁低低一叹。
    PS:昨夜老妈做梦,梦到家兄遭祸,大叫着醒来,自言恨不得死去,后来一夜都合不上眼。所以这一章,其实写的是我家老娘的爱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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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雨后初霁(推荐一千加更)
    雨,渐渐下得大了。白花花的雨柱打在地上,溅起水花无数,又顺着轻微的斜坡流入院中天井的排水沟里。
    江南的民居,排水向来处理得好,就是下再大的雨,院子里也不会积水。
    李玉娘坐在厨房的门前,呆呆地望着外面的雨。支着脑袋,连手里的丝线快要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偏头看了看她,何嫂轻轻碰了下她,在李玉娘有些茫然地回头看她时,关心地问:“是不是着凉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摇了下头,李玉娘牵起嘴角,却连自己都觉得笑得勉强。
    一夜恶梦,她实在没有精神。就连早上为姜淑云梳头时,都未曾如往日一样刻意奉承。
    不是没看到姜淑云看她的眼神,大概会觉得她已经心存抱怨,所以才用一副没精打采的态度对她吧!
    无心去解释什么,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想对着姜淑云大吼:没人惦记你老公,你当是香饽饽,老娘还不稀罕呢!如果不是被你捏着张卖身契,巴不得现在就立刻抬脚走人了。
    可是,话在嘴边却不敢说出口。以她的小心眼去琢磨,自己买的人要敢跟自己说我不稀罕你们家,我早就想走了。那会是个什么状况?要是她,就一定会想,你早有去意,那我还白花钱养着你干什么啊?还不如立刻叫了牙婆来把你卖了还能回点钱,省得更吃亏呢!
    她不是什么好人。哪怕是来自现代根本就没有把人视作商品买卖的心,都会在想事情之前先考虑到自己的利益,又何况是原本就把买卖人口视作平常事的古人呢?
    没有信心,再经历一次被卖,再到一个陌生人家,她还会遇到什么,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所以,到最后,她也只是沉默而安静。虽然不说笑,可手中的动作却仍是轻柔利落,并不曾故意放重了力道。
    姜淑云自镜中看她两眼,目光又转向正在洗脸架上放下铜盆的水英,目中便有一丝了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眼前这两个,一夜之间竟都变得安静了,她自觉是昨天的处罚让两个人都受到了教训。更难免会猜测两人一起挑水时又发生了什么事。
    望向两人的眼神中便带出了一丝探究的意味。垂着眼,李玉娘心底窜起一丝邪火。手一颤,姜淑云便低吟了一声。
    “啊,娘子可是伤到了?我的手太重了……”李玉娘歉然低问,可心里却没觉得抱歉。
    姜淑云看了她一眼,目光沉了下,却是笑着摆手,“没什么,你继续吧。”
    小英却已转过身来,“李……姬人想是昨夜着了凉吧?看着脸色就不好的样子……”
    转目看着面上带着笑的小英,姜淑云略低了下头,静默了半秒,才笑道:“这样和和气气地说话有多好,让我听着都觉得舒坦。以后啊,你们两个就这么姐姐妹妹一家亲,我这个主母也觉得开心……”
    又扭头关心地看着李玉娘,笑问:“玉娘,你的脸色确实不是很好,可是病了?”
    “谢主母关心,玉娘并没有病,只是……”李玉娘神情一黯,幽幽叹道:“昨天在水井旁见有妇人怀抱婴儿,玉娘一时感触……”抬起手,拭去眼角的泪迹,虽有做作之心,可这泪却是真的。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眼泪触动了心弦,姜淑云竟也神色黯然。久久一声叹息,也未多说什么,便挥手让李玉娘退下。
    这一退,李玉娘便把自己窝在了厨房里。说是帮何嫂做活,却只是呆呆地坐在门前看着外面的雨。
    这雨,从早上就一直未曾停过。顾家父子却仍然出了门往学堂去。
    顾昱还好,只瞅了李玉娘一眼,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还刻意地从蓑衣里探出手把尤带翠色的斗笠压了压,一扭头出了门。顾洪却是脚步一顿,竟撑着油纸伞往这边走过来。
    李玉娘只呆呆地看着那绘着一枝桃花的青色伞面飘过来,又下意识地低头看着那半挽起的长襦衫还有那双双齿木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怔怔地站起身施了一礼。可目光还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双木屐。
    “可是生了病?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就是刚才也没见到你……”
    没想到顾洪竟然会来关心自己,李玉娘怔了一下后方自答道:“多谢大郎关心,玉娘很好。娘子方才也关心垂怜,如今大郎又这样,玉娘真是受宠若惊。”
    其实她很想说你就算曾说把我当妹子看也不用真的来关心了,这院子里盯着你的女人可不是一个。
    只可惜她的心思,顾洪又如何能猜到。点头一笑,顾洪笑道:“娘子是个心善的人,你若有什么事,尽管去找她便是。”
    李玉娘诺诺应是,待送走了顾洪,扭头看到正房微微晃动的窗子。不禁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声。
    厌了,为什么女子非要困在这个小小院子里,去为男人争斗呢?难道这些女人心里便只有那一个男人和这一方小天地吗?
    歪坐在小凳上,拿着丝线,编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何嫂说着话,却一连编错了好几处。又时常望着雨雾朦朦发起呆来。
    大雨滂沱,被何嫂惊醒后,李玉娘看着外面的雨不禁失笑。
    就算厌了倦了她现在又能怎样?卖身契捏在人手里,就象被剪了翅膀的鸟,她就是想飞都飞不出去。
    打起精神,她只笑着和何嫂闲聊,话题便渐渐转向昨天刚刚认识的沈三娘身上。
    一提起沈三娘,何嫂却真是知道。想来去街上买菜时也是常与邻居交流的。李玉娘这才知道那沈三娘原是山东人,父亲乃是军中一小小校尉。沈夫许山却是一个弃文从商的行脚商人。那年往河北贩货路遇匪人却是被沈父所遇。因此才有了沈三娘远嫁江南这一段姻缘。
    闲话家常,时光好度,眼看着雨渐渐小了,李玉娘手里的络子也打好了,便起身起对面屋里去取线。
    打开衣柜,把打好的络子放进去,手碰到底下的首饰匣。不知怎的,她心中微动,竟把匣子打开,取出那只装了银子的荷包来。
    之前她一心只看到那银子,却从未仔细看过这荷包。现在细看时,才觉得这荷包绣得很是精致。不论是从用色还是针法都不是她这个初学者能比的,这样看来,她以后就是想用绣活来换钱也是有些困难的。就连从前的李玉娘都有得一手好绣活,何况外面那些专业的绣娘……
    目光一凝,她看着荷包下方有些粗的针脚,心生疑惑。论理说,李玉娘的绣活不错,这缝合的时候也不应该这么粗糙才是。
    手指轻轻一搓,她可以肯定这荷包是两层布的。其中夹层不知是絮了绵或是什么羽的东西。这种作法倒也不算稀奇,夹层中絮些东西是让荷包变得挺实。可不知为什么,李玉娘就是觉得有什么隐情的感觉。
    不及多想,把银子倒出来。她拎着荷包,翻出剪子,挪到窗前,推了窗借着外面的光把那针脚一一挑开。手指搓开两层布,那荷包的夹层里便渐渐露出一丝丝状的东西。却并不象李玉娘之前所前的绵或是什么丝,而是浅浅的棕黑色的……
    这是——头发?眨了下眼,李玉娘还当是从前那位缝过去的定情信物之类的,一时只觉得恶心。可细看两眼,她不禁又伸出手去细细揉搓。这手感,好生柔软,这颜色,这样的淡……
    突然灵光一闪,她有些激动地摸着手中的毛发。低喃出声:“这是胎毛?这是、这是——我儿子的胎发!”
    一般来说,婴儿出生满月后就被把胎发剃下,做成胎毛笔之类的纪念品。虽然李玉娘也是第一次做母亲,也是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一想到手中这些毛发竟可能是来自儿子身上的胎发,她的情绪就难以自抑。
    把胎发捧在掌心,她忍不住流下泪来。才滴下来就忙抬手擦去,只怕会滴在胎发上。
    手指轻动,把荷包开得更大些,直到把里面所有的毛发都取出,她细细地理顺,取了一根红色的丝线把那一缕胎发系好。看看那只已经被她拆开的荷包,犹豫了下,还是把头发放进了首饰盒。
    “莫急啊,宝宝。等娘新做个荷包,就把你每天都带在身上。”低语一句,她不禁失笑出声。竟是魔障了,竟对着这胎发说起话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在和孩子说话……
    心中一动,她猛地转过头看着那只被丢在桌上的荷包。这胎发,到底是谁藏进这荷包的?
    想想荷包的来历,她皱起眉。一时倒猜不透那朱子钰究竟想做什么?不是贪新忘旧,早就把李玉娘抛在脑后吗?又为什么会把这只装着胎发的荷包送到她手上呢?
    之前收到银子,她只觉得颇有银情两清的感觉。可现在突然发现这藏在荷包内的胎发,一时之间却是糊涂了。
    实在想不明白朱子钰的用心。李玉娘皱起眉,把那荷包顺手扫进盒子里,站起身去关窗。
    此时,雨已经渐渐停了。檐下,一滴滴的水珠无声地滚落。在檐柱的一角,一张坠着晶莹水滴的蜘蛛网上,一只长腿细蛛正慢慢晃动着身体修补着被雨淋坏的网……
    在窗前的台子上,一只小小的粉蝶正轻轻振动着翅膀。许是在雨中伤了,竟一时飞不起来。
    李玉娘停了手中的动作,凝神细看,只当这只蝴蝶会就这样死去,却不想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只粉蝶竟突然翅膀一振,飞了起来。
    李玉娘吃了一惊,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只蝴蝶。
    看着它用那轻薄的似乎一碰即断的翅膀,在雨后的空气中轻轻振动,从低而高,盘旋着舞动着,渐渐地飞过窗前,飞过屋檐,飞过院落,直往外面的世界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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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平静日子
    日子过得平静无波,一如这梅雨季的雨,绵绵无尽,却没有太大的风暴。虽然整日的阴雨连绵,可李玉娘的精神却很是好。甚至可以说正在自得其乐中。
    服侍主母,料理家务,陪着笑脸说些无谓的笑话,她是实实在在地把顾家的生活当成一种工作,如同每天上班一样认真地去完成每一项任务。
    上至两位老板,一个小开,下到作为同僚的小英和何嫂,该好好相处的就好好相处,该讨好的就讨好,该疏远的就疏远,一概按照职场生存手则来处理。
    不知姜淑云是不是敏感地察觉出点什么,虽然每每被李玉娘的小笑话逗笑,却也不时地用审视的目光来看她。
    李玉娘只作不见,照样笑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概表现出为顾家尽心尽力的忠仆模样。就连对她诸多挑剔的顾昱,她都是温言浅笑,不曾有半分怠慢。
    每天在顾昱下学回家时,都会看到温柔微笑候在门口相迎的李玉娘。每天递上毛巾让他净面,送上温茶供他解渴,夜里在他灯下读书剪烛花的也都是那个让他讨厌的女人。由最初的怒目相视到之后的尴尬再后最后的泰然处之,不知不觉间,似乎就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在。
    偶尔想起,他都有些气,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好说话了。又有那么点好象对不住和他一起长大的小英姐姐。那个坏女人可是曾经打过小英姐姐的呢!这样想时,目光转去,却看不见从前总是在他身边笑盈盈嘘寒问暖的小英。
    “怎么看不见小英姐姐?”睁着一双大眼,他用怀疑的眼神看李玉娘。颇有些怀疑他的小英姐姐是不是被这个坏女人排挤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地哭泣。
    “小英?她在大郎的书房里服侍啊!”弯眉浅笑,李玉娘放下手里的剪刀,随手拈下手里的烛花。敛眉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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