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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草尖上的孩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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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洗澡。”
凯斯浑身毛都竖起,猛地跳离他身边三尺有余。
时影笑出声来,实在忍不住,问,“为什麽这麽怕洗澡?我只听说中亚地区少数部族一生只洗三次澡,生怕将灵魂洗掉,难道你也怕?”
凯斯眼珠子转来转去,嘟起嘴,脸上微微发红。
“或者,”时影更加好奇,“风都不用洗澡?”想到这里表情不由自主怪异起来,“喂,在天上吹啊吹的不用洗,变成人总要洗吧?”
凯斯苦恼地瞪他,顿顿足,掉转头扑向厨房,“呜”的一声钻到木头桌子下藏了起来。大狗阿布踱过去,拱了拱凯斯算作抚慰,又回头朝主人责备地低吼两声。
时影张大嘴,“什麽?你也怪我?”他趴在餐台上探过身去看,见凯斯两手抱著头蹲在角落里,十分懊恼的样子,不由啼笑皆非,只得暂时退让一步,“得了,今天先放过你。喂,有没有必要这麽可怜?你也算有法力的!真是的,幸好现在天气够冷……”
自头脑中调取记忆这种事,绝不像搜索存档资料那样简单,二十六个字母分门别类排好,指头一拨便立刻能找出来,何况时影从来就不是一个条理分明的人。他的记忆如同一座迷宫般森林,随处都有美丽一隅,只是枝蔓丛生,一不小心就会被勾住衣角……
“……如果说最著名有风的地方,自然是惠灵顿。我去的时候是冬末,当地刮南风,又冷又强。本打算去南岛,因为风大浪高,海上交通停顿,只好滞留在一家小旅店。睡在床上能听到整幢房子被吹的叽嘎作响,好似立刻要坍塌下来,简直令人胆战心惊,但是据说那个城市里任何东西能留存至今的,都是不会被吹倒的。连街道上都设绳索,好让人在狂风里也能走稳……风是有了,但风力太大,应该不是你吧?”时影隐约记得当时自己需赶去南岛与地理杂志的工作人员会合,商量天暖开拍一辑冰地生物图片,每天诅咒连连,盼著风停,──若那狂风真听见,怕不一怒之下要把自己掀进库克海峡里去。
“不不,肯定不是在那里。”他有点汗颜。
凯斯窝在他怀里,兴致盎然地听他说话,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兴趣十足的样子。
呃,不过还是确认一下的好,时影谨慎地开口,“凯斯,你们会不会因为生气,订了约来报复人类?”
凯斯奇怪地看他,“生气?生气为什麽要订约,订约当然是因为互相喜欢。”
时影松口气,还好。
既然不是在惠灵顿,那就肯定是在别处,时影皱著眉继续回忆,“……又不能划定时间范围,不然倒著往回数……去年大半时间都在亚洲,先去了曼谷,然後从新加坡转道苏拉威西去拍热带植物,英法出版社这本植物年鉴两年来耗掉我一半工作日程,老实说,我怕热带雨林更甚於非洲沙漠……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完全没有乐趣,有一个叫做塔帕的小岛,上岛前我们把装食物的背包掉进了海里,本以为要打道回府,没想到树林里突然冒出一个当地小男孩,从树上割下果实烤来请我们吃,香甜可口,原来就是可当面包吃的释迦果……那男孩真漂亮,全身皮肤晒的黑黔黔发亮……真可惜,照片不在这里,否则拿给你看。”
凯斯抬眼看他,有些困惑,“男孩?”
“嗯,男孩,像你一样。”时影把两手枕在脑後,细细回想,“虽然号称赤道无风带,但其实也有很细微的风吹过,被太阳晒得火热,像发烧患者的呼吸……”他视线落在凯斯脸上,半晌,摇摇头,“肯定不是在那里,如果是那里的风,变成人形也只会像那男孩,热带地区不大可能有你这样白皮肤的风吧?”
也不知凯斯听懂没有,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时影笑起来,两手捧住他脸仔细研究,“或者该找位人类学家来请教,你这种面孔究竟会生在地球哪个角落。”
凯斯的红发蓬松光滑,在炉火前色泽特别浓烈鲜豔,光晕灿然,本身也就像一团火,更衬得皮肤雪白透明。他又长得实在精致,小翘鼻与绯红嘴唇,睫毛细密纤长,颤动似小雨刷,身子又轻,抱在手里,像一只超大号洋娃娃。时影忽发奇想,“凯斯,你能站到我手上吗?”
凯斯点头,笑盈盈一跃而起,站在沙发上等著时影伸手,然後小心翼翼踮著一只脚踏上去,略用力,人已经站在空中。他没穿袜子,脚有点凉,时影只觉手掌一沈,一种细腻温凉的触感实实在在压在了掌心。凯斯的脚与他人一样精致小巧,足趾纤细,微微用力向内蜷缩著似要保持平衡。他两臂展开,另一只脚搭在这一边的膝弯处,姿势像一名杂技演员。时影仰头看他,忍不住笑起来,没等笑完,凯斯忽然跳起来,吓他一跳,“喂喂喂,当心跌下来。”可是凯斯却似乎非常喜欢这个游戏,在他掌心里试著弹两弹,眉开眼笑,手舞足蹈起来。
这种滑稽的舞蹈时影看过两次,可是这次的感觉全然不同。凯斯站在手掌上,摇摇欲坠,却毫无怯色,反而异常地快活,像水边的柳枝迎著风摆动,而且还放声唱起来,“特拉拉拉……达拉拉……”听真了,没有词,就是乱哼,可是……可是他的声音实在好听,柔软清朗,夹著若有若无的沙哑,像微风拂过树梢……
“……能拍下来就好了,”时影神魂颠倒,出神地笑著看他,没注意自己下意识说出来。
凯斯忽然停下,很认真地俯身对著他脸说,“你有拍过我。”
“什麽?”时影愣怔。
凯斯得意地笑,“你是唯一一个拍到我的人。”
时影坐直身子,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回身边,“你是说,在照片里?”
凯斯用力点头。
“……风的样子?还是现在这样?”
“……我一直是这样啊。”凯斯有些困惑於他的问题。
时影呆一下,“可你现在是人的样子啊。”
……
很明显凯斯不知该如何解释。
但时影已经明白了,“……也就是说,你的样子,完全由我的眼睛决定。”
凯斯想一想,犹豫著点头,“嗯,你要看到真实,然後才能看到我。”
时影长吁口气,“真实,什麽是真实?”
他安静下来,沈思。
男孩默默地望著他。
片刻,时影伸长手臂叹口气,“相由心生,也许由我的眼睛看出去的,永远都不是真实。──但管它呢,假的存在同样是存在。来吧,今天的回忆够了,让我们出去散步。”他站起来,去招呼阿布,没有注意身後凯斯有点苦恼地噘起了嘴。
每天几个场景,与单纯可爱的男孩回忆生命中美丽的存在,即使那美丽是假的又何妨。时影这样想。单是这种悠闲就让他沈醉。──不过,他有拍过凯斯?照片里可以看到的凯斯?所有照片在决定离开时都已经打包寄给亚述处理,那张照片大约正堆在亚述的地下室里积灰吧?
阿布与凯斯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出去了,时影走到门边,却被电话铃叫住,只得折回来拿起听筒。老式听筒里有跋山涉水的杂音,沙沙作响。
“喂?”
“……时影?”对方隔了一会儿才开口。
那声音忽远忽近,熟悉而陌生。
时影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没有答话。
第6章
    在外面的凯斯追著阿布嬉闹一会儿,不见时影出来,疑惑地站定,向屋子方向张望。大狗奔过来蹭他的腿,凯斯蹲下去抱住它的脖子,小声问,“阿布阿布,时影会想起我的吧?”口气有点不确定,不过仍然充满希望。
会的会的!阿布肯定地点头。
凯斯眉开眼笑,“嗯嗯,我也这麽想,他说过喜欢我!”他站起来,重重点头,“我要去叫他一起玩,他看著我,就更容易想起来。”他飞奔回去,像只小鸟一样跳上台阶,用力推开门,大叫,“时影时影~”
屋里没人应。
凯斯奇怪地转头四下看看,发现本来说好要出去散步的男人正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一动不动。“时影?”凯斯皱著细眉,软软地唤,走近了,被时影苍白的面色吓一跳,扑过去摇晃他,“你怎麽了?”在他用力拉扯下,时影轻轻呻吟出声,胳膊垂下来。他额头上全是细汗,全身肌肉僵硬,因为疼痛而微微痉挛著。
凯斯吓坏了,尖叫起来,声音里全是惊惶,“你怎麽了?时影?你怎麽了?”
“……嘘,”时影小声地制止他,“凯斯……别说话……让我安静地……待一会儿……”短短一句话,已经用尽他全身力气。
凯斯拼命点头,豆大的泪珠迅速地涌出来,顺著面颊往下淌,很快在下巴处汇成小溪流,无声地滴落。他跪在沙发前,握著时影一只手,努力保持安静,只是隔一会儿,会发出一声细细的抽泣。
时影已经无力安慰他。他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疼痛像一颗在大脑深处引爆的核弹,沿著最细小的神经线迅速扩散到全身,连指尖都似乎被无数根针刺穿,皮肤被烧灼得要爆裂开来……天,这种疼痛让人情愿死掉……
当远离的意识重新与肉体合二为一时,时影觉得自己仿佛再世为人。
他是被一个朦胧柔软的声音唤醒的,那声音自有形体,渗透四肢百骸,轻轻抚慰著疲惫的肉体……听久了,他才意识到,那是凯斯在哼唱。
男孩的声音清澈明亮,调子却低柔和缓,交织起来有一种奇异的蛊惑感。
时影放松下来,静静地听著。
很久很久,凯斯慢慢停下来,凑到他旁边,小声问,“时影?你好了吗?”
时影缓缓地点了点头,片刻,感觉身上压过来一点若有若无的重量,睁开眼,发现那是凯斯小小的头颅,他把面孔埋在自己胸前,黯淡的发色,细小的肩头,透著惊魂未定的气息。
“不怕不怕,”时影温和地抚摸他的头,“已经过去了。”
男孩张开手臂抱住他,不肯抬头。
疼痛会逼迫灵魂离开肉体,他看到灰黑色的阴影笼罩,那是人类的悲哀与沮丧,他们用自己的绝望锻造自己的死神……他看了好害怕!
温柔的时影是他的第一个人类朋友,初相识他就为那明亮快乐的神情陶醉,每天尾随著他,相依相伴,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给他……终於等到他开口……他走遍世界来找他……只是迷了一会儿路,为什麽重见的时影会忘了自己?
为什麽重见的时影充满忧伤?
为什麽会有那样可怖的巨大的阴影?
“……时影时影,请你好起来,”男孩柔声恳求,“请不要放弃好不好?我在你身边,你会快乐的。”
时影有一丝错愕,那听起来给他一种“没有你,我会死!”的错觉,真是傻话!他苦笑起来,喃喃道,“……可是凯斯,有时候只有快乐是不够的。”
“……还要什麽?”凯斯抬起头看著他,“我们去找,现在就去。”
那双眼睛的表情太认真,令时影无法逼视,他把视线移开,怔怔地望著房顶。可是凯斯固执地把头探过来,跟他鼻尖对鼻尖,著急地催促,“我们去找,好不好?”
时影蹙眉,半晌,无奈地回答,“好好好。”
凯斯兴奋地跳起来,拿过时影的外套站在旁边,似乎立等著要跟他出门去森林里搜索。时影试著坐起来,感觉一下,又躺了回去,苦笑,“明天,明天我们再上路。”
这可不是敷衍,开车去蒙特利尔的路并不好走,需要积蓄体力。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时影把简单的行李丢上车,阿布已经自动跳到後座坐好了。凯斯穿得厚厚实实的,戴著全套帽子、围巾、手套,上下看自己,又来回走两步,最後说,“好重。”时影一边把他塞进车里,一边点头同意,“是有点重,为了我的视觉心理著想,抱歉。”
天色有些阴沈,时影拉开车门时低声嘟囔,“希望路上不会下雪。”
“不会的。”凯斯立刻回答。
时影一怔。
对方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还真是逗趣。
时影笑起来,“你说我信。”
他发动车子,带著自己的爱狗与一只美丽的风精,向山下有人烟的地方驶去。
前几天的大雪还未化透,越野车小心翼翼离开山间公路,周围的车辆开始慢慢多起来,风驰电掣般从旁边擦过。他们不慌不忙地赶路,将旅程一英里一英里的抛在身後的皑皑白雪中,丘陵、田野、隧道、陆桥,三三两两从车窗外掠过,偶而时影会在路边的小店停下休息一会儿,喝杯热咖啡,让阿布抖一抖身上金色的长毛,也让凯斯下来摇摇欲坠地走两个来回。
即使用这样缓慢的节奏行进,他终於还是看到了路边的指示牌。
傍晚时分,时影把车子停在路边,走上老公寓的台阶。厚重的刻花玻璃门上方吊著两只银色的铃铛,大约是圣诞节遗留下来的,有人进出,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凯斯好奇地仰头看它们,已经进来了,又跑出去重新推一次门,直到时影在楼梯上叫他,才意犹未尽地跟上来。
窄窄的走廊上亮著灯,像以往一样笼罩在晕黄的光线里。
时影掏出钥匙开门,就像每一次他出门许久再回来,房间里有一股长时间密闭後产生的霉尘味。阿布熟门熟路地摸进厨房,不知道踩翻了什麽,发出“!啷”一声响,凯斯本来在四下张望,听到动静立刻奔过去看个究竟。时影用力推开窗,让清冷的空气灌进来,然後掀开蒙在沙发上的白布,坐下来。
一切,似乎跟以前一样。
第7章
    “时影?”凯斯跟大狗梭巡一周,从阳台上兜回来,问,“这里是哪里?”
“我的家。”
凯斯看似有些困惑,把鞋子踢在地板上,站到沙发上去走来走去,张望著空荡荡的房间。
时影向後靠,觉得疲倦。明明室内很安静,耳边却有说不出的噪音嗡嗡响个不停。窗户开著,偶而传来街上的汽车声,虽然不是很响,却一下一下扎得人烦躁不安,而且,霉味还未散尽,气温已经降得太低,颤栗一下,时影猛地睁开眼,被蹲在身边的凯斯吓了一跳。他歪著头,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看。一瞬间的狼狈过後,些微恼火涌上来,时影用力站起向卧室走,走两步,心里又有些别扭,终於还是交待了一句,“我有点累,要躺一下,你自己玩,等我起来我们出去吃晚饭。”
“……哦。”
看著卧室的门在眼前阖上,凯斯落寞地抱住大狗,喃喃自语,“阿布,我不喜欢这里。”
时影承诺中的晚饭并没有兑现。也许是旅途劳累,他一直睡得很沈,不知道身边时间在悄悄流逝,夜色渐浓,街灯亮起,路人行色匆匆,十字街头由繁华变为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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