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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开封志怪-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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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无奈,只得伸手拍她:“端木,该走了。”

拍多几次,端木翠不耐烦,腾的起身,瞪一眼展昭,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展昭依稀听到“包大人……铡了……”的字眼,料想不是什么好话,也就不再追问。

出得门来,才行了几步,端木翠啊呀一声回过神来,急道:“不是说买衣裳么?”

展昭一声不吭,将提在手中的包裹递过去。

“你挑的?”反应过来的端木翠开始懊恼,“我应该看着些的……”

正说时,衣坊的帮工出来闭门,笑着向端木翠道:“姑娘,这位公子看的仔细的很,连腰身都让我们重新改过。”

端木翠大奇,看展昭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哦,是了,你抱过。”

话一出口,那帮工的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四五个鸡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还向展昭递过去一个会意的坏笑。

原本他会笑得更持久些的,如果不是对方的眼神忽然转作犀利和不客气的话。

于是那个帮工非常知趣的退了回去。

几乎是在同时,端木翠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至少,在礼教如此严责的大宋,不应该讲这样的话。

“那个……”端木翠偷眼打量着展昭的脸色,“我错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真的,我发誓……”

语气和脸色都足够诚挚。

展昭沉着脸打断她:“我不怕人家说。”

“也是呀,”端木翠典型地给点阳光就灿烂,“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回应她的是展昭分量颇重的一记眼刀。

端木翠立刻垂下头。

同时腹诽:真是难伺候呀……

幸好这时候,突发的状况分散了展昭的注意力。

临街的一幢宅子里,忽然间哭声四起,哀声不绝。

————————————————————

展昭与端木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向那发出哭声的宅子过去,还没等近前,黑漆漆的门洞内,走出面色略嫌疲倦的一人,却是公孙策。

展昭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先生,莫不是何兄弟的爹……”

公孙策点头,叹气声愈发滞重:“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老人家走的太急……现下能到的亲眷都在,宣平的习俗,入暮时分哭丧……”

展昭心中一沉,面上亦现出戚戚之色,端木翠不解,看看展昭又看看公孙策,迟疑道:“又是……瘟疫么?”

展昭摇头:“是中风。”

端木翠低低哦了一声,良久才道:“生老病死,都是命中的劫命里的坎,既躲不过,看开些才好。”

公孙策心中一震,只觉端木翠的话看似随意,细细咂摸起来,却别有一番透彻出世况味。老、病、死固然是命里劫数,但把“生”也比作命中劫的说法倒不常听说。再念及生平所见,开封府经手的无数冤案,那些个活得伤痕累累的苦主,目下宣平战战兢兢无一日安宁的百姓,不由心头酸楚:活着,何尝不是一件呕心沥血披荆斩棘的艰难责任,某些时候,也许比死来的更困难些吧。

展昭见公孙策面色黯然,知他心中伤感,有心开解于他,想了想道:“公孙先生,端木已经将城中的疫气祛除。想来这瘟疫不会再蔓延了,至于已病倒的百姓,多些大夫照料诊治,亦会大好的。”

公孙策喜道:“真的?”

俄顷似是想到什么,又苦笑摇头:“庞太师在宣平城外设了枷栏路障,随行十二名太医都是拦在城外的摆设……他们医术高超,若得他们助力,何愁宣平疾疫不解?不过……就算宣平疾疫已除,依着庞太师的性子,他会心甘情愿撤了宣平之围?现下刚过年关,普通人家衣食贮藏尚足,再过一阵子,却要到哪里去寻饱腹之食?”

“庞太师?”端木翠秀眉一挑,“他设的枷栏路障?我说呢,那日入城,一群人撵着我穷追猛打,原来都是他搞的鬼。他听皇帝的话不听?让皇帝叫他撤兵便是。”

展昭苦笑,公孙策叹道:“端木姑娘,就是当今圣上下令让他围城的。”

“这个皇帝的脑子跟他爹有的拼啊,”端木翠没好气,“他爹搞出了个晋阳,他就跟上闹出个宣平,爷孙俩变着法儿折腾我,以为我很闲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展昭哑然,公孙策黑线。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句话把这几十年为数不多的天字第一号人物浇的狗血淋漓。

只是这始作俑者似乎没什么反省的意思,想了想又开始出馊主意:“让皇帝的爹跟你们皇帝说说,别跟宣平过不去了。”

公孙策清清嗓子,好心提醒端木翠:“端木姑娘,先帝已经驾崩了。”

展昭生怕端木翠搞什么先帝鬼魂显灵斥责今上的把戏,紧跟上一句:“今上的身子不是很好,经不起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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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地下三丈三】…九
端木翠下半句话及时咽了下去——她的确是准备让仁宗先人的魂魄故地重游的。

之所以不说出来,倒不是被展昭那句“今上身子不是很好”难住了,反正在她看来,今上的脑子已经不好使了,身子不是很好也理所当然。她只是突然想到,皇帝的爹或者是爹的爹的魂魄应该早已投胎转世了,就算把地府翻个底朝天,也未必能找到。

“那……”蹙眉又想了一回,期期艾艾道,“那就托梦吧,公孙先生,你画个皇帝的爹的样儿给我,我作法让这个假爹去给你们的皇帝托个梦,你说怎么样?”

假爹?公孙策欲哭无泪。

放在大宋当世,谁敢弄个假爹去糊弄圣上?那可是一货真价实的欺君之罪啊。

这主意,也只有端木翠才想的出来。

再一想,似乎还真有那么几分……可行性。

但是身为大宋官府公务员的一份子,公孙策心中止不住的觉得别扭:这可是典型的知法犯法啊。

求救似的看向展昭:“展护卫?”

展昭的目光尽量不与公孙策碰触:“依展某看……不失为一计。”

公孙策倒吸一口凉气,心头直泛苦水:展护卫,从前是多好的娃儿啊,抗旨不遵都要自我悔恨自请就铡刀,现在好了,受了端木翠的蛊惑,连假爹这样的大不敬行为都默许了……

“先生,”似是看出了公孙策的迟疑,展昭言辞恳切,“百姓即天下,都是为了宣平百姓,即便大人知道了,想必也会体察。”

“还有,”目光转向端木翠,好整以暇地一笑,“此事是端木姑娘主使,端木姑娘何等神通,我等即使有心阻止,也是无力回天,只得徒增唏嘘而已……”

这番话多少也是实情,叫公孙策心里稍微安慰了些。

倒是反应过来的端木翠恼怒不已:“展昭,你狡猾!”

“你才知道。”展昭的笑容中忽然就多了些许得意,凑近端木翠耳畔道,“展某未入公门之前,在江湖上行走多时,蒙江湖朋友抬举,赠号南侠,难不成你以为,那么些年都是白混的?”

话未说完,眼角余光忽地瞥到公孙策脸上意味深长的微笑,蓦地了然此举有些亲昵,微微一窘,不易察觉的避开了些。

端木翠却不觉,兀自恨恨道:“你们皇帝看走了眼,你哪里是猫,分明是狐狸,托梦时要让皇帝把你的封号改一改,改叫御狐狸,玉面狐狸,玉面花狐狸……”

这一下,连公孙策都禁不住笑出声来,连连摇手道:“端木姑娘,我们展护卫是什么都好,可千万不能是花狐狸……”

“为什么不能?”端木翠瞪展昭,忽地想起小翠,“小翠不是喜欢花么,展昭,她捧着花,穿上花衣裳,再牵上你这只花狐狸……真是……叫人难受……”

前头说得不怀好意,最后一句话忽的转作哽咽,脸色亦随即悲苦,抓住展昭臂膀低下头去,展昭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步声,紧接着是何三贵的声音:“公孙先生,今日多有麻烦,不及送先生……”

原来方才三人说话时,展昭和公孙策背对门洞,只端木翠看到里间,正说的言笑晏晏时,一瞥眼见到有穿孝服的人往这边走,立时省得在此说笑甚是不妥,对亡者亦是不敬,仓促间赶紧变脸。

展昭和公孙策也反应过来,心下不安,忙转身向何三贵还礼,何三贵是明理之人,虽然今日公孙策不及施救,依然好生谢过,这才转身离去。

才走了没两步,就听端木翠厉声道:“给我站住!”

何三贵这一下吓的不轻,回头看时,端木翠伸手向他一指:“说你们俩呢,给我滚出来!”

我们……俩?

何三贵茫然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虽然身子不算单薄,但怎么着也不会给人“俩”的错觉啊……

正莫名其妙,就见端木翠的目光自他身上徐徐后移,最后定焦在身前丈余处。

看那神情,似是打量着什么人。

可她面前,明明什么都没有!

何三贵糊涂了。

倒是展昭,微微一笑,以眼神示意他离去。

何三贵对展昭很是信服,虽说疑窦丛生,还是点头离开了。

端木翠冷笑道:“你二人最近辛苦的很哪,屋前屋后,街头巷尾,忙坏了吧?”

展昭不解,公孙策却是心头一动:端木姑娘白日间说“黑白无常勤快的很”,莫非现下她面前站的,是黑白无常?

想想倒也合理,何三贵的爹新丧,算算时辰,此际黑白无常进来罗魂也不稀奇。

也不知黑白无常回了句什么,端木翠怒道:“胡说,宣平死了这么多人,亡魂不是你们收走的,还有谁?”

顿了顿,似是更加不耐,道:“生死簿拿来我看。”

说话间,劈手夺过什么,似是厚厚一本册子,一手捧住,细翻几页,眉头愈皱愈紧,大力将手上之物摔了回去,口中道:“真真荒唐,普天之下,除了阎罗殿,亡魂还有第二个去处?”

也不知对面之人答了句什么,端木翠的脸色突然奇怪起来,道:“说下去。”

过不多久,端木翠的呼吸便急促起来,眉目间尽多焦灼之意,几次欲言又止,双手时而攥紧时而松开,无意识地缠绞在一处。

末了,展昭听到端木翠压得极低的声音:“那么……就只有人间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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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冥道,这一日一夜间,已是展昭第二次听到。

宣平不见的那些亡魂,是在人间冥道吧。

那么温孤尾鱼,应该也在那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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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人间冥道】…一
三人就这般站了好久,各怀心事。

还是端木翠最先打破沉寂,道:“这一日乏的很,公孙先生,我们回去罢。”

公孙策立时想到端木翠这一日劳心劳力,怕是至此刻水都未喝上一口,暗悔自己不察,忙道:“李掌柜那边应已备下晚膳,我们快些回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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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客楼里,的确已经备下一桌酒菜。

李掌柜的并不明白公孙策一行今日为什么兴师动众,要去挖掘那么大的一个土坑,但见几人一日未归,心中多少也料到事情绝不简单,自己别的忙帮不上,备下些酒菜犒劳几人还是不难的。

这一顿饭吃的闷闷,公孙策几次欲言又止,就是找不出话来打开僵局。展昭动筷很少,至于端木翠,神思恍惚,筷子倒是挟在手中,只是一直未曾动过。

展昭终于忍不住:“端木,是菜不合胃口么?”

端木翠似乎这才意识到身在饭桌,随口应了一声,伸筷挟了什么就往嘴里送。

展昭轻叹:“那是辣椒。”

端木翠茫然,往筷头上看了一眼,哦了一声,手上微松,那根青椒便落到桌上,溅起些微油渍。

公孙策有些沉不住气:“端木姑娘,适才隐约听你提到什么人间冥道,那是……什么地方?”

端木翠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她抬头看了公孙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人间冥道,那是……”

说话间,蓦地瞥到自己垂在肩前的发上有残留的黄土,忍不住将后面的头发拢到前头,用手梳理了一回,摇头道:“这么脏,我去洗个澡。”

李掌柜的恰拾掇了东西进来,闻言忙道:“浴桶在客房,都是现成的。我先去烧水,端木姑娘,你吃完饭时,水也就好了,正好不耽搁。”

端木翠摇头:“不用烧了,浴桶里灌上凉水就成。我白日烧了那么久,不在乎多烧这一桶。”

李掌柜的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出言劝阻:“端木姑娘,这么冷的天,用冷水洗,身子怎受得住?”

端木翠也不理会他,起身径自向客房去了,李掌柜的愣了一回,才向展昭道:“展公子,江湖人……都是这么奇怪的?”

展昭沉默片刻,才道:“掌柜的依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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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翠洗了很久很久。

其实真正洗的时间倒不久,大多时候,她都浸在水中发呆。

一直到整桶水都凉透了,冷的她打了寒噤,才反应过来,又用三昧真火烧热,热了之后又发呆,如此反复,也不知来回了几次。

想到心灰意冷时,把头靠在木浴桶内壁上,只觉周身的力气都散去了,无力感如同千斤的巨石,把人的清明意识和仅存的勇气一点点碾磨压作齑粉。

还有几次,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她忽然就把头埋入水中,眼眶处酸涩发热,眼泪刚流出便被周遭的水吞咽湮没——直到呼吸再不能继续时,才哗啦一下将头抬出水面,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外间的空气。

至始至终,脑中都是混沌的,忽而空落忽而芜杂,但不管是空落还是芜杂,一个试图回避的想法都以愈加愈执拗跋扈狰狞的姿态步步攫取她的神经:温孤尾鱼怎么会进了人间冥道?

昨日她还那般笃定地跟展昭表示温孤尾鱼不可能藏在那里,今日便因为黑白无常说的话而大失常态。

方才,他们是怎么说的?

“阎罗殿并非亡魂的唯一去处,上仙难道忘记了上古时被女娲娘娘封印的人间冥道?”

当然不曾忘记,人间冥道,是每个上界神仙都熟悉而陌生的。

说熟悉,因为耳濡目染,说陌生,因为远不可及。

就如同你每日一抬头便可看见的太阳,你对它熟悉么,自然;你对它了解么,未必。

人间冥道,正是这样一个所在。

有很多次,她还与相熟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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