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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镇魂调-第40部分

小说: 镇魂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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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回答,执起他的手来查看,黑暗中看不清楚,正碰到他灼伤的手心。他痛得闷哼一声,又立刻咬牙忍住。
    “相爷,你的手……”她小心地抬起他的右手来,四周实在太暗,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她便拉着他往旁边有灯的长廊边走去。
    “菡玉,我的笛子。”他拽住她,一边蹲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玉笛。
    “我来。”她抢先一步捡起那笛子,谁知碧玉雕琢而成的短笛竟滚烫如烙铁,手一触到立刻被烫伤。她低呼出声,急忙缩回手来,把烫痛的手指放到唇边。还未放入口中,他突然也蹲下身来,抓过她的手去将手指含进嘴里。
    她身子一晃,几乎站不稳。全身的毛孔好像一下全闭合了,紧紧地屏着,身周冰冰凉的,甚至感觉不到衣料的触碰。她屏住呼吸,用力地屏住,心口紧得仿佛绞到极限的绳索,再紧一分就要崩裂。
    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指尖向来迟钝的触觉却灵敏得仿佛紧绷的琴弦,任何一点触碰都能带来深远的回响。他口中温暖柔软的肌肤贴着她,那伤处不因灼烧而麻痹,反而好似脱去了坚硬的外壳,脆弱敏感得让她直想尖叫逃跑。他的动作极尽轻柔,却仿佛最强力的磁石,牢牢地将她吸住,直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吃进去。
    去年的除夕夜也曾有人这样将她的手指含在口中,但是那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吉温,和杨昭,他们俩到底还是不同的,不同的啊……
    “相爷……”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却虚弱地像是告饶,“我没事……你放……”
    他这才放了她。她取出汗巾把那滚烫的玉笛包了,两人一同走到廊下灯亮处。他又问:“菡玉,这笛子怎么回事?怎会突然变得这么烫?还有刚刚那团白光,你看到了么?”
    她含混地摇摇头,捧着他的右手凑到灯下去看。整个手掌心几乎全被烫坏了,通红好似烧熟了似的。指根处和四个手指的指肚最为严重,皮肉都烂了,稍微一碰就能带下一块来。但凡是直接碰到那笛子的地方都被灼得不成样子。“居然烫成了这样,必须立刻看大夫才行。”
    “没事。”
    “这还叫没事?”她忧心如焚,拉着他往南面厅堂去,“你先去屋里歇着,我立刻去找大夫来。”
    “别去,菡玉。”他拖着她不让走。
    她拉不过他的力气,气急败坏:“你……难道你又不想要这只手了?”
    “我……只是不想离开这里。”他固执地坚持。
    她气得跺脚:“要留你自己留,我去找大夫来!”说着放开他就要走。
    他跨上一步,左手一抄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拉了回来,就势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再不肯放开。宽大的披风将两人都包住,围成一方小小的天地,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世界。
    “你放手,我要去叫大夫!”她扯开嗓门嚷道,生怕声音太小了会发抖。
    “不放。”
    “你!”她不知说他什么好,又不敢去掰圈在她腰上的手,也不敢挣扎,只怕自己一用力,他的手就会被她扯下大片的皮肉来。
    “菡玉,”他埋首在她肩上,嗅着她发上颈间的馨香,那香味如梦似幻,氤氲漂浮,就像这动人的夜晚,美好得太不真实,“我只是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我怕我只是身处梦境,明朝醒来就什么都没了,一切还是原样。这梦太美,我不愿醒,不愿改变梦的场景,你就让它再停留久些,再久一些。”
    她几乎脱口说出安抚的话来,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既定的事实,已经定下的决心,也不会因为手上的那点烫伤而改变。
    “就算是梦,我也心满意足了。”他贴着她的发,双手更楼紧了些。
    “相爷不顾惜自己身体,不肯治伤,”她低着头,伸出手来,“我却还想要自己的手,请相爷容许我去看大夫。”
    他瞪着她指尖上那一点红痕,她又道:“我怕疼。”
    他无奈道:“好罢,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来。”
    两人一起出了花园,先到杨昭书房。杨昌正在那里候着,一看相爷的手伤成如此模样,连忙使人去请大夫来。很快消息就传出去,裴柔也赶了过来,看到杨昭的手,简直就像天塌了似的,弄得全府一阵忙乱。
    不一会儿大夫请到了,为宰相治伤,又伤得严重,不敢疏忽,诊了又诊才开出药方,内服的外用的,早上的晚上的,初期的将愈时的,林林总总有十来样。而菡玉不过是手指上烫红了一小片,连个水泡都没起,也就给她一盒药膏了事。
    满屋子都是人,菡玉拿了自己的药便悄悄退了出去。杨昭碍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裴柔又在场,不好挽留,只得眼看着她离开。
    一直忙到亥时,把汤药喝了,好说歹说把裴柔劝走,只留杨昌在身旁伺候,才重获清静。他坐在榻上想着今晚发生的事,还觉得自己身在梦中,不敢置信。他了无睡意,又把藏在怀里的荷花笺拿出来,看了又看。
    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从明天起,还是去文部坐班罢……
    他反反复复地看了无数遍,又让杨昌找来个锦囊,收在其中。
    而那支玉笛,菡玉放在了他身边的案几上,还包着她的汗巾。他拿过那管玉笛来查看。当时脱手掉在地上,脚下是石板路面,不知可有摔坏。
    笛子带孔的那一面还完好无损,翻过来却有一道细长的裂痕,从中段延伸到末尾。他试着吹了吹,笛音低沉,不复原来的清亮,就像菡玉的笛子一般……
    他恍然想起,她的那支玉笛,背面也有一道这样的从中间延至末尾的细痕。
     〇六·玉约
     更新时间:2010…1…20 13:21:07 本章字数:5603
    “菡玉,你的那支笛子呢?”
    菡玉手一抖,笔尖一滑,手底下的笔画就写疵了。她连忙画了几下修正过来,但那字也失了形状。只能这样了,礼部裁定明经科中选的名册,只此一份,总不能因为写坏一个字就叫别人重递一份上来。她看着那名册上高中的仕子姓名,头一个赫然就是杨暄。
    “菡玉,你的笛子呢?”杨昭又问了一句。
    她回过神:“下官平时不带在身上,留在居处了。”她举起手中审阅完毕的名册,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恭敬地双手递上,“相爷,都按您的意思一一批过了,请过目。”
    他挥挥左手:“不必看了,盖上印罢。换下一个。”
    他的右手伤得严重,表面一层皮肉几乎全部烫坏,要等新的长出来还得一些时日。此时他整只手都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像粽子一般,动弹不得,写字当然是不能了,只得让他人代笔。这些天菡玉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按照他的指示批阅各类文书。以前她总不明白,他身为宰相,又身兼四十多个职务,如何忙得过来。这次跟着他帮他处理,才知道他的确不负精敏强干之名,任何事一听完便能拿出主意,办事之迅捷令人乍舌,她只作书记还总觉得跟不上他。
    但再怎么精敏,一个人也不能当四十个人,实际上他兼任的那些琐碎低微的职务,例如侍御史、度支郎中等,事务都是由他提拔的那些亲信下属在料理,只在年终或有大事发生的时候才向他报备。眼下已是十二月,年关将近,各处的事情都要了结,而朝廷乃至全国的大事都要他宰相批审。他的手又受伤,假以他人毕竟不如自己利落,这几日每天都要忙到天黑透了才能回去,最晚时甚至在尚书省院中留到亥时。
    大概是事情实在太多太忙,虽然两人成日相对,他倒也没有任何逾越,一心处理政事。菡玉更是心无旁骛,唯恐自己手慢了又耽误要事,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每日她都累得肩酸背痛,因为写太多的字,写得太急,一歇下来就右手僵硬,甚至握不住筷子。才十来天,手指上书茧就厚了一层。
    天光渐渐暗了。她放下手里刚批完的卷册,趁着他没说话的空当,放下笔来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拇指轻轻抚着被笔杆磨红的无名指节,一边去拿下一册。
    “今儿个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明天再说。”他突然开口道。
    “可是……”她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还有这么多……”
    “反正今日肯定也弄不完了,明日我多找几个人来,你也可以不必如此辛苦。”
    她歉然道:“下官手拙,耽误相爷办事……”
    “这么多事,一个人的确忙不过来,都怪我一时……”他突然停住,“好了,我也乏了,就这样罢。”
    她也不多话,把手里的事料理完了,便和他一同回去。他的宅第位于宣仁坊,就在皇城东南角外,不多时便到了。
    门房看到相爷回来,递过来一张请柬。杨昌先替他看了,才递与他:“是御史台吉温吉中丞即将过寿,邀请相爷莅临赏光。”
    菡玉本是跟在杨昭身后,听到“吉温”二字,步子一滞。杨昭瞥她一眼,接过请柬来翻看:“哦,吉中丞做寿,自然是要去的。”又转过来对菡玉道:“你也随我一同去罢。”
    她脸色一变,低首拜道:“相爷,初九那日有文部考功集议需要相爷主持,年底事多,相爷日理万机,吉中丞又不是做大寿,相爷何必亲临。”
    杨昭眉梢一动。向来做寿都是逢十,吉温今年三十六,因避四十之忌而提前做寿,的确算不得大寿;吉温寿诞是腊月初九,定于那日中午摆席宴客,邀请他前去。这些只写在请柬上,菡玉并未看到,他和杨昌也没有说出来,她却都知道。
    她和吉温有故,他早就知道,但究竟是什么故交,到什么程度,他却不不清楚。以前是故意不去过问,但是现在……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她房中看到的诗笺,“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褰衣蹑茂草,谓君不我欺。厕此丑陋质,徙倚无所之。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这内容怎么看都像是……
    他皱起眉道:“文部考功由考功郎中主持,侍郎到场即可,未必非得我去。我身上有伤,又接连忙了这些时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歇一歇。吉中丞这一年里代我主持御史台事宜,劳苦功高,于情于理都不该不给这个面子。”
    她低头道:“相爷言之有理。”
    他却不让她打马虎眼,一边进门一边吩咐:“记着那天跟我一起去,可别忘了。”
    她脸色微微发白,谢道:“下官还有很多事要做,非比相爷精敏,就这样只怕还来不及做完……”
    “就你那点事,我会另派人去处理。”
    她犹作无谓挣扎:“吉中丞又没有邀请下官……”
    “你跟我一同去,谁还能不让你进门?恁多借口!”他停住脚步回过身来,“你到底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
    她即刻镇定下来,低声道:“下官只是谨遵相爷之命,不敢造次。”
    刚搬来相府时他曾命令她不许再去御史台和吉温见面。“我既然允许你前去,你就只管去。”
    允许?还是强逼?她心想吉温的寿筵邀请了宰相,必定还有其他官场同僚,家眷未必会出来,就算出来也轮不到……而杨昭,他再怎么精明,也不可能会猜得到,百般推辞反叫他起疑。于是便答应下来。
    吉温的这场寿筵可谓做足了排场。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到了不少,尤其是一些和吉温年纪相近的年轻官员;五品以下的能接到邀请,自然更是喜出望外受宠若惊,哪有不来之理。这是吉温入京任御史中丞以来第一次大宴宾客,一来大伙儿是碍于他这个实际上的御史台一把手的威势,不敢不赏脸——御史台干的本就是督察弹劾官吏的行当,当官的谁敢得罪?二来右相都于百忙之中抽空莅临,与吉温关系岂止一般,就算不给吉温面子,也得给右相面子。
    杨昭抵达吉温府邸时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门前三三两两的没有几个人。吉温偕夫人亲自站在庭中迎接宾客,听说右相到了,迎出门去,第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杨昭身旁的菡玉。:wap.ㄧбΚxs.Сom他未意料到菡玉也会来,愣了一下,还是杨昭先和他打招呼,急忙上前见礼。
    杨昭穿了一身便装,笑得一脸喜气,挥挥他那只裹满绷带的手:“吉中丞寿诞,我是以友人身份前来祝贺,今日只叙私谊,不论公事,中丞不必拘礼。”叫过杨昌来奉上寿礼,“这是我和吉郎中的一点心意,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吉温见他和菡玉一同前来,还送同一份礼,脸色微变,垂首拜道:“。手机看小说访问WAP.16Kxs.Com相爷太客气了,下官如何敢当,相爷肯赏脸光临就是给下官最好的礼了。”说着稍稍别了一下头,吉夫人便会意,上前亲自一件一件地从杨昌手里接过礼品,再递给仆人收起。她先前见过杨昭,不算生分,落落大方地对杨昭行了礼:“多谢相爷、吉郎中美意,两位里边请。”
    杨昭虚还一礼,举步往庭中走去。跨出两步发现菡玉没有跟上来,回头去看,只见她面色阴沉,立在原地,似乎是在盯着吉夫人。再看吉温,神色有些闪烁不定。
    “菡玉。”他轻唤了一声。
    菡玉还没回神,那边吉夫人一直是低着头的,听杨昭这么一喊不禁抬起头来,正看到菡玉盯着自己。她看到菡玉的面容,又是阴沉的脸色,吓得惊叫一声,眼睛一翻就向后厥倒过去。
    吉夫人身后的丫鬟仆人登时炸开了锅,几个人连忙把她扶住,吵吵嚷嚷乱成一团。吉温也赶过去,抱着夫人躺下来,连掐了好几下人中才把吉夫人掐醒。吉夫人像是受了很大惊吓,虚弱得两个丫鬟一人一边架着也站不直身子,举起袖子遮在面前,不敢再看菡玉。
    吉温面如死灰,对杨昭谢罪道:“内子体虚不胜劳累,失礼于相爷,还望相爷海涵。”
    杨昭道:“嫂夫人定是为中丞今日寿宴操劳所致,是我等给嫂夫人添麻烦了,夫人还是快快回去歇息罢。”
    吉温对丫鬟挥手道:“扶夫人下去休息。”
    吉夫人浑身虚软,一直举袖遮着脸,连向杨昭致歉的话也不说了,一心只想立刻离开。两个丫鬟扶着她往厢房那边走出几步,突然听到一个男童的声音喊道:“娘!你怎么了?”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从厢房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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