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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部分

你死,我活-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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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姓的。”
    尹禹鸣双眼失神地转了两转,突然道:“他……他使刀?”
    “使剑。”李洛走上一步,挡在林芑云之前,答道。
    尹禹鸣盯著他看了一阵,道:“你跟他交过手?他的剑快吗?”
    李洛点头道:“快。但还不如他的狠。”
    “他……他的狠……”尹禹鸣似乎说话都不灵便了,结结巴巴地道:“多、多狠?”
    李洛的脸也白了一下。
    “一剑之内,就可赔上自己的命!”
    尹禹鸣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忽地仰头向天,放声大笑,叫道:“王老三,真有你的,真有你的!竟办成了,竟办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边笑,一边却泪如泉涌,到后来浑身颤抖,不能自持,直到嗓音嘶哑难辩。
    尹萱吓得眼泪跟著流出,抱紧了他,叫道;“爹啊,你怎么……你别吓萱儿啊!”
    尹禹鸣突然一顿,止住大笑,环顾四周,仿佛刚从梦中醒来般,脸色重又变得惨白,叫道:“这是哪里?这是在哪里……啊,对啦,是官府大院!不行,这怎么行,他……他……他怎么可以在这里!他是……他怎么可以在这里!”挣脱尹萱怀抱,一把抢过地上的短剑,怒发倒竖,向李洛叫道;“我就知道是你们害他!你们害他!又是那人的命令,对不对?哈哈哈哈,老子今日跟你们拼了!有种就再灭我全家啊!”奋身一跃,便欲向李洛冲来。
    李洛一把将林芑云拦腰抱住,向后急退。尹萱已发疯似地一扑,紧紧抱住尹禹鸣,叫道:“爹!人家没害阿柯大哥!阿柯大哥好好的!你清醒清醒啊!”但尹禹鸣大声喝喊,如痴如魔,哪里听得进去?
    “七叔,我在这里。我很好。”
    这句话不紧不慢,懒懒散散,好象夏日午睡乍醒的人随口一句问候般。
    尹禹鸣全身在那一刻骤然僵硬。
    阿柯慢慢步出房门。
    他的脸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的修长而结实的手指伸在袖外,在冰冷的空气中迟疑地微微颤抖。他的一双眸子深不见底,静,静得似波澜不惊的古井;但顾盼之间,又好似一道利刃,划破喧嚣尘世,直投射到久远的已为世人所忘的年代……
    他站住了。懒懒地负手在后,懒懒地叹一口气,懒懒地垂头沉吟一刻,终于懒懒地道:“七叔,你好,好久不见了。”
    林芑云小小的心脏扑通一跳,震得耳中轰然作响。这一瞬天地迸裂,她心中明白,有个从未曾在自己面前表露过的阿柯出现了。
    从未有过的彷徨无助地袭上心头。
    “当啷”一声,尹禹鸣手中短剑坠地。他的一张扭曲变形的脸上老泪纵横,不知是喜是悲,是哭是笑?他傻傻地看著阿柯,上上下下的看,片刻,方哽咽道:“是,少……你,你也好啊?”
    阿柯嘴角微微上翘,表达一个模糊的笑意,道:“我真傻。我早该猜到。小时候你常骗我说是‘只赢不输’叔叔,其实你真的姓尹。那日尹萱吹的箫,难怪那么耳熟。十几年了,我还记得你为我吹奏过的每一首曲子。”
    尹禹鸣道:“难为少……你还记得……我真是高兴……你三伯伯呢?你娘呢?”
    阿柯眨眨眼睛,转向天际,深吸一口气,淡淡地道:“他们两年前已去世了。”
    尹禹鸣颤抖得几乎软倒,道:“好……好,倒也乾净了。”尹萱在一旁拼命撑著他,叫道:“爹啊!阿柯大哥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尹禹鸣一把拉她到面前,道:“宣儿,好好记住,这人……这位……他……”他似乎对如何称呼阿柯困惑不解,愣了片刻,终于只有直呼其名道:“阿柯是、是我们尹家的大恩人,这一生一世,我们尹家只侍奉他一个人!”
    “什么?”尹萱吃惊地道。
    “还有,你听好,”尹禹鸣直看到她眼睛深处去,斩钉截铁地道:“他是你早已约定终生的丈夫!”
    “什么!”
    林芑云吼得简直比尹萱还要大声——
    第四章君自东去
    林芑云慢慢地穿行在清晨薄薄的雾气中。
    她知道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樟树林,虽然在此刻看上去影影绰绰,并不分明。
    她也知道阿柯正在那林中,检查昨日设下的捕兽陷阱。运气好的话,会有獐、麃子一类的小动物落网,那今日的午餐可就无忧了。
    林芑云只要有青菜、水果,就可度日,但阿柯可是无肉不欢的家伙。一想到他面对烧得油水直冒的肉时口水直流的样子,林芑云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她赤著脚,踏在露水晶莹的草上,脚底传来的湿润柔软的感觉,让她心中惬意无比。
    原来自己的脚真的好了。
    可是——林芑云不无遗憾的想——还是阿柯背著舒服些。虽然那家伙走起来一摇三晃的姿势,常常让坐享其成的自己都累得腰酸;他那瘦而高耸的脊背,也常顶得自己的胸口生堵。
    但是不管。林芑云还是喜欢阿柯背自己。她喜欢伏在阿柯的肩上,搂住他的脖子,慢慢地收紧,直到阿柯大叫求饶,答应晚上多给她讲两个故事,才得意地松开。
    其实重点不在讲几个故事。最关键的是,林芑云觉得从后面看阿柯拼命伸长舌头求饶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可爱到自己明明心中放软,还是忍不住要欺负他的地步。
    当然,这是林芑云自己心头小小的秘密,可从不跟阿柯谈起。
    单是这么想想,林芑云已心痒难搔,况且昨夜一宿失眠,想了好几个整人妙法,此刻轻雾缭兮,晨雀鸣兮,四境幽兮,正是使计的最佳时刻,怎不让她兴奋莫名?当下猫著腰,暗中加快脚步,拨开层层叠叠的蒲公英向前迈进。那蒲公英开得正艳,被她的素手一拨,漫天飘满了细雪般的碎花,随著轻柔的雾气飞腾舞动,暧昧的浮沉著。
    渐渐地,前方一个消瘦的青影愈来愈清晰了。阿柯蹲在地上,左手撑腮,右手持剑,正在地上胡乱的画著。再走近些,发现阿柯并不是在乱画——他一纵一横用力交错地画著,仿佛在写某一个字,画完了,他轻轻抹去,接著在画,仍是一模一样的笔划。
    林芑云心中大奇——这家伙可从来没在自己面前露过会写字,连城墙上贴的布告都是听自己念叨,今日到底在写什么?她也忘了游戏,踮手踮脚地走到阿柯身后,凝神看去。
    但不知为何,当她注意的去看这个字时,她的眼睛就会忽然的一花,什么也看不分明。她眨眨眼,再看,仍是花的。她禁不住揉一揉眼,再看——还是不行。
    林芑云心中有些慌了,难道脚治好了,眼睛却坏了?她转头四处打量一下,咦,周围的树啊草啊花啊,统统都那么清晰啊。她使劲甩甩脑袋,再看——这一次,连阿柯持剑的手臂都模糊一团了。
    林芑云惊异地叫了一声,扯住阿柯的衣裳使劲拽,喊道:“阿柯,阿柯,我看不见了!”
    阿柯并不回头,亦不停手,淡淡地道:“看不见什么了?”
    林芑云正自惊慌,听他口气淡漠,似乎毫不在乎自己,心中有气,叫道:“我看不见你在画什么!你在画些什么啊?”
    阿柯仍是淡淡一笑,道:“你没见我在写一个字么?”
    “什么?阿柯,你会写字么?你写的是什么字?”
    阿柯却不答,手中的剑划得越来越用力,剑尖划穿了腐叶尘土,刮得地表露出淡红色的岩石,他便在这僵硬的岩石上继续划著。“咯咯咯,咯咯咯”,尖利的声音听得林芑云背脊一阵阵的发凉。她不觉习惯地伏在阿柯背上,道:“你在写什么字啊,阿柯,你跟我说啊。”
    阿柯终于一顿,停了手。他满意地打量著地下的字,道:“我在写我的姓啊,林芑云。”
    林芑云吃了一惊,嘴张得大大的,讶然道:“哎呀,阿柯,你不是没姓的吗?”
    阿柯突然发怒了,猛地站起身,林芑云退避不及,下颚被阿柯的肩头重重撞了一下。那时节她正要开口说话,这一撞险些将舌头咬住。她吓得连退两步,见阿柯已回转身,手中握著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已变作一根黝黑的木棒。只听他怒吼道:“你这个笨蛋!林芑云,我也是有名字的!”说著抡起木棒,一下下敲在自己的小脑门上,直敲得“梆梆”有声。
    林芑云大叫一声,猛地挣扎著坐起身来,眼前金星乱闪,头上全是冷汗,一时间不知身在何方。
    忽听又是“梆”的一下,就在不远处响起。林芑云举手遮额,叫道:“别打了!”
    却听阿柯的声音焦急地道:“喂,开开门啊!”
    林芑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山南西道府大院里一张雕龙刻凤的朱红楠木大床上,床前一支红烛仍无声无息的燃著,提醒她刚才只是一场幽梦而已。她定神的当儿,房门处又是几声急促而又被刻意压低的敲门声,阿柯在门外道:“林芑云,我听到你的叫声了!快来开门!”
    林芑云“啊”了一声,忙披上外衣下了床,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为何有这样的心情,便不忙开门,低声道:“干什么?”
    阿柯喜道:“你、你终于起来了?快开门,我跟你说件事。”
    本来以往两人同坐一辆车的时候,常常夜班三更肩靠著肩的瞎吹牛,从来也不觉得有男女之嫌。但如今分开了一段时间,突然听阿柯夜半来敲门,林芑云自觉衣裳不整,不由自主的矜持起来,脸上发烫,俯在门上,道:“什么事啊,我偏不开。”
    阿柯急道:“喂,你当我是在玩吗?我来跟你说……”说到这里,他似乎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跟你说明日脱身的事。”
    听到“脱身”两个字,林芑云脑中念头一闪,电光火石间,已明白自己为何会有隔世之感了。
    尹萱!
    阿柯的未婚妻!
    这个彻头彻脑的骗子!
    夜间所发生的事潮水般涌入心头:夜袭的黑衣人怎样被制,又鬼使神差的变做尹萱的父亲,跟著更是喊出阿柯的名字,转眼间又成了阿柯的七叔。再后来简直天崩地裂五雷轰顶,他竟大言不惭的做了阿柯的岳父!阿柯是怎么说的……“原来,这事是真的……”
    他还真好意思装傻!为何又在池边对自己说那样的话?只恨自己当时如坠云雾之中,恍惚间已被铛铛扶回房间休息,没有当面质问,反长了宵小气焰。
    林芑云顿时一股怒火直透天顶,什么矜持、避嫌,早抛到九宵云外去,“呼”的一把拉开门。阿柯在门外敲了好久,此刻生怕林芑云仍不开门,正趴在门上听动静,不料房门突然洞开,他重心全失,“哎哟”一声冲进门去,直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中,一起跌落在地。
    林芑云羞愤交集,险些昏过去,左手死死扯住衣领,右手顺手一巴掌,阿柯已飞也似地跳起身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道:“别闹!闹咱俩就一道完了!”
    林芑云挣扎两下挣不开,眼睛拼命对著门那边眨,阿柯醒悟过来,道:“你、你别动啊!”转身关门。
    他一回头,“啪啪”两响,林大小姐左右开弓,例无虚发。阿柯闭了眼,道:“打吧,是我瞒著你。”
    林芑云手抖了半响,终于打不下去。她鼻子一酸,两行泪夺眶而出,但她绝不想阿柯见到自己这个样子,转身疾步走到床前,一口吹灭了烛火,道:“你……你来做什么?”
    阿柯叹了口气,道:“我来……我想和你商量怎么逃走的事。”
    林芑云使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轻松一点,道:“咦?这位连高姓大名都不屑告之的公子恐怕走错了房间,问错了对象吧?尹伯伯与尹姑娘在前院里歇息,你是人家的大恩人,又是人家的乘龙快婿,这等事情,怎会来问我这……我……我、我这不相干的人……”说到最后几个字简直柔肠寸断,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嘴。
    黑暗中,阿柯慢慢靠近,林芑云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做响,震得耳边一阵嗡鸣。她甚至几乎感到阿柯身上的热气逼上后背,颤声道:“你……你别过来……我说的是真心话。别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呢?我不过是个身弱体虚的小丫头,又能帮你做什么呢?你……你还是跟你的尹伯伯走吧,阿柯。阿柯?”
    一双手搭上她的肩头,慢慢用力捏紧。林芑云全身颤抖,再也站立不稳,便欲往床上倒去。但阿柯将她拉回来,靠在自己身上,林芑云只觉全身酸软,无力挣扎。心中正自痛恨自己太也软弱时,阿柯开口了,语气出奇的平淡,好似寻常拉家常一般:
    “我有十七位叔伯,你知道吗?我娘说,我还未满周岁时,父亲就死了。是他们将我与娘救出……带我们到山中。他们为我们开辟山路,建造木头房子,弄来生活所需的一切。三伯伯留下抚养我,教导我,其他伯伯们则每个月都来看我,给我带各种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来。他们每个人对我都如同对待亲生儿子一样痛爱。不怕你笑话,好长一段时间,我根本不会叫‘爹’这个字,除了娘,便是伯伯叔叔,所以还以为,世上所有的孩子都没有爹呢。”
    “我记得……是我满七岁那年吧,我的叔叔伯伯们便一个接一个的不见了。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位伯伯带著好吃的来见我们,娘总要一个人躲在屋里哭,不肯出来。那位伯伯就会照例大笑著带我到山里,抱著我坐在膝盖上,给我讲他的故事。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叔伯们来自完全不同的地方。四伯伯以前是军人,在边陲作战;五伯伯是商人,富贾一方;八叔开了间‘龙虎镖局’,当年在关内、河东道一带赫赫有名,号称‘关中四虎’之首。十三叔是有名的学士,做的诗词曾进献高祖皇帝,得到御笔亲赞,名动一时。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他还另有一手铁掌外家功夫,亦是出神入化。十四叔……我的十四叔……”
    说到这里,阿柯喉头一哽,住了口。林芑云依在他怀里,感到阿柯身子颤抖,深深吸气。她想转头看看,但阿柯双手一紧,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重重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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