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夫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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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放了这孩子!”他满口应着,这就去解绳子,然后粗鲁地从孩子嘴里抠出堵嘴布,一拽出来,立刻就能闻到抹布上的馊臭味。
我说:“你要是再敢打他,我就”话到一半就止住了,想想,我又能把他怎样?他连连作揖,满口应着,突然把孩子拎起来,猛推了两把,孩子一阵趔趄,差点摔倒。他又咒骂了一声,咬着牙低语道:“等会老子再收拾你!”
他一边推着孩子一边往院外走,我忍不住追上去,喊道:“等一下,我要这孩子!”他停下来,揪着孩子的头发乜斜我。
“啥?小的没听明白?”他晃着愚蠢的肉瘤似的脑袋,裂着嘴笑着,露出里面发黄的大槽牙。
我快步走向他,说:“我要这孩子!”他听明白了,于是一阵冷笑,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说:“你要多少钱,我买下他!”
他盯着我狞笑起来,然后低下头,掰着孩子的下巴左瞧右瞧,抿抿嘴,摇摇头。
“你要多少钱!”我吼道。
他又咧着嘴笑起来,说:“这小子,可没少花我的银子,别看个头小,可吃的喝的一样也没少过。”
我知道这是他往上抬价的伎俩,便问:“你直说吧,要多少钱?”
“我花五十两买他的时候还没个芝麻绿豆大,现在也把他养成个人样了,加上这些年的吃用开销”他掐着指头算起来。
“啥?五十两?我看顶多值十两!买个能顶事的才十几两!何况是这么个小人儿!”小丫头叫着说。
“哎?那你可不知道了吧!”矮胖子奸诈地笑着。
我站着,只觉得一阵颤抖,一支手不由自主地在身上摸索,心想我身上这些东西能抵得上他要的价钱吗,于是我把手上的镯子、头上的簪子都摘下来。
“给,这些够了吧!”
他伸手接过去,在手里托着掂掂分量,咧着嘴笑着说:“这玩意顶多也就值个二三十两银子!”
我再次不由自主地摸索起来,无意间停留在无名指的戒指上,浑身哆嗦了一下,本能地用另一支手掌掩护起来。那胖子一副贪婪地看着我的手,不住地咂嘴。
他突然开口说:“这小子别看个头不大!”他一面说一面把我摘给他的首饰装进怀里。
“可要是给您逗个乐什么的还真是不含糊,要我说,您也别吝惜那点银子,您就把您手上那玩意也给我得了,反正您有的是,不在乎赏一点给小的了。”
我再次本能地用手去抚摸,这可是我的结婚戒指啊,是我与羽峰爱的见证啊。我的脑子里萦绕着羽峰的音容笑貌,浮现着昔日快乐的生活片段。
“拿去吧,你这个无赖!”明知道这家伙是勒索我也没办法,谁让我毫无掩饰地显露出对这枚戒指的珍爱,他一定用那敏锐贪婪的鼻子嗅到了这一点,估算出它的价值。他笑嘻嘻地接过去,立刻就放在嘴里咬着试试
我说:“是钻石的!可别咯着牙啰!”他咧着嘴脸笑着,一面吸着腮帮子,一面把孩子推到我面前。
“成,夫人真是爽快,这小子就归您了。”说完就贼头贼脑地走了。
我拉着那孩子看看,他满脸惊恐地望着我,脸上挂着无助的泪珠,看着他那样子,我真的好难受,一颗母性的心立刻被唤醒,于是把他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说:“没事了。”
第十六章
我叫香瑞跟老太太说我不舒服,于是就带着那个孩子先回去了。
那孩子什么都记不得了,既说不清自己的年龄,也说不清自己的父母和家乡。我一面给他擦洗,一面细细打量他,他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清秀可爱的面庞,眉宇中还有颗小痣。我久久地注视着他,心中感慨万千,看着他那娇弱瘦小的身体,不禁激发了我的怜悯,也大大激发了我的母性。我几乎立刻就爱上他,想要把他拥入怀中,亲吻他的小手和小脸。
可是我伸手摸他的头,他就本能地往后缩,我搂他,他就不自觉地抗拒。
我说:“别怕,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他将信将疑地靠到我身边,好一会才肯接受我的爱抚。“妈妈会疼你!”我搂着他,表达着心中的千言万语,他不明白,而且始终惊恐万分。他老是瞪着眼睛望着我,眼神里总是带着惶恐与不安,我看了,好一阵难受。心想,这样一颗幼小的心灵,却已饱受世间的摧残与折磨,变得麻木而木讷,甚至不相信人间还有爱与关怀,真是可悲。
我叫他“点点”,因为他额头上有颗小痣。
只过了几个小时,我就想把全部的爱都给他,我知道他对我意味着什么,不单单是久违的母爱的真情流露,也是在这种无助下的精神支柱。人大概是这样,越是身处困境越容易表露真情,两颗原本没有关联的心也会贴得很近。
翠云让点点给我献杯茶,只见那个小身影,一慢慢朝我走来,因为手臂的力度不够,而不停的晃动,但他的神情却是郑重而严肃的。
我笑着说:“小心别烫着啊,乖!”
他终于走到近前,我正要伸手去接,他却跪下,那笨拙可爱的样子,让人又爱又心疼。
他把茶碗高举过头,以稚嫩的声音说:“请太太喝茶!”
我虽然笑了,但心里却有些刺痛,我接过茶碗,把他拉起来,搂在怀里,他却有点惧怕。
我满怀伤感地说:“谁教你说这些啊,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下来,叫我太太什么的,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妈妈,叫我妈妈,叫我一声妈妈吧。”
他没开口,翠云在一旁怂恿他,他这才非常谨慎地叫了一声,我答应着,已是热泪盈眶。可是没一会,他又毕恭毕敬地叫我太太,给我端茶,就像是在伺候我。我问身边的人,是不是谁教他这样做,大家都说没有,我这才明白,想让一个孩子变得事故并不容易,但让他变回纯真那就更难了。他一定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于是在他那浅薄的意识中,形成一套为人处事的方法,他的心是冷的,他没被人爱过,所以也不愿去爱人,我知道我的命令虽然可以令他服从,但绝不可能感动他,唯一能将他温暖过来的,只有用心——爱心和耐心。
我搂着点点对翠云说:“把给我做的衣服拆几身,给孩子做几件厚的,天凉了,孩子穿的太少了!”
翠云说:“刚给您做的,拆了多可惜啊!”
“反正我也穿不了那么多,孩子不能冻着啊!”
翠云笑着点头,说:“我可不敢作主,我去找冯妈,让她问问爷的意思吧。”
我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老孙家的人一直到下午才回来,我听到远处传来车马和脚步声,知道他们回来了。没一会,姓孙的走进来,当时我正全神贯注地哄我的小宝贝睡觉。
姓孙的掀开门帘冲我走来,一坐下就粗声粗气地嚷道:“听说你从戏班弄来一个小子儿?”
点点在我怀里翻了个身,我不得不向那个混蛋投去央求的目光,轻声说:“孩子刚睡了。”
他走近我,伸手掰着点点的下巴瞅了一眼,又看看我,扬着嘴角冷笑起来,我使劲推开他,忍不住嚷道:“离他远点!”
他立刻火了,一把揪起点点。点点醒了,害怕的呜咽起来,我本能地扑上去跟他抢孩子,他却把点点往头上一举,威胁着说:“妈的,给老子放聪明点,不然老子就摔死他!”
我赶紧松开手,眼巴巴地盯着点点,惊恐地喊起来:“孙正阳,你想干什么?”他笑了笑,把点点夹在腋下,点点哭喊着向我伸着小手,那样子真是可怜透了。
我哭了。
我央求他,求他别伤害孩子,他笑着看看点点,又看看我,而后把点点往床上一扔,点点哭喊起来,我以为孩子摔到了,赶紧跑过去,正要抱起孩子看看,姓孙的也跟过来,一把揪住我,卡着我的脖子说:“只要你顺着本大爷,我就叫他平安富贵!”而后用手拍拍我的脸,意思叫我识点相,之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我的心猛烈地震荡起来,我预感到,我在他面前暴露的弱点一定会被他大加利用。
第二天,冯妈把翠云叫走了,过一会两个人拿了些布料回来,我问她们干吗去了。
冯妈说:“爷让去库里取几块布料,这不,我跟云姐去选了几块,颜色也不老,手感也软和,正合适给大哥哥儿做衣裳。”
翠云说:“冯妈问爷了,爷说不让动您的衣服。不过也挺好的,爷说以后用什么吃什么,都不会短咱们的,只要您高兴就好了。”
“难得他做回人事!”我叹了口气,翠云笑着安慰我,冯妈却说这话说不得。
我对点点的感情越发深厚了,我的关爱,使他对我的敌意渐渐减少,最后完全转变为信任和依赖,他已经愿意接受我的母爱,愿意把我当成母亲了。
这天吃过午饭,我搂着点点哄他睡觉,他躺在我怀里,挣扎着抬着困倦的小眼皮,就像要多看我几眼才舍得睡着似的。
我笑着吻了他的额头,轻声说:“好了,妈妈在你身边呢,快睡吧,我的小乖。”
等他睡了,我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端详了一会,觉得好像从他脸上看到了羽峰的影子——自从我把他当作自己的亲骨肉,我便刻意柔化他与羽峰之间的差别,他们是有相同之处的,因为在我的心里已经认为他们是父子了。
我对自己说:“羽峰,你看这孩子多像你!”说着说着又陷入无限的惆怅中,我离家快五个月了,我却无法逃离这座魔窟,摆脱这恶棍的魔掌。
我不禁落下两行热泪,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那样堵。我就那么坐着发呆,像失了魂一样。点点在床上睡得很香,我给他掖掖被子,然后撑起疲惫的身体,走到外屋的小书房里。
我茫然地坐在书桌前,木讷地盯着桌上的几本书看。眼前突然一亮,然后迫不及待地抓起其中的一本——《胡雅姬》,是这名字吸引了我的注意。“姬妾”的“姬”,这是古代经常用作指代女人的一个词,而“胡雅姬”,莫非就是说我吗?我不禁想起了另一本书,就是我被奇怪地带到这个世界之前在家看的那本。
那本是叫《正阳夫人》,正阳夫人?我以前倒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是孙正阳的“正阳”吗?我不禁大为惊讶,觉得这可能不仅仅是个巧合,事情也可能不那么简单。我感到一阵恐惧,由衷的恐惧。书是用古文写的,我看着很费劲,但我还是尽量地去理解上面的每字每句。
上面说:“一个异族女子被吸进一本书,故事由此而起。”我觉得自己好像踩了个蚂蚁窝,从脚尖一下麻到头顶,努力镇定着往下看,只见上面的大意是说:“那神秘女子正在荒野中徘徊,被一个恶霸抢进府里,作了妾”我一边颤抖一边往下看,就像身陷沼泽的人那样,越挣扎就越陷得深。
我把书合上,目瞪口呆地盯着床上的点点,书页结尾处写道:“这奇女子收养了一个小儿,唤作小点。”
我再次打开书,匆匆在那字里行间穿行,每看一遍,就觉得重睹了那些痛苦的经历。
我把书扔了,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我搞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觉得自己就像被扔进深渊。我哭喊着捶打着桌面。一个小丫头探进身来,见我几乎失了神智,不禁慌忙上前,问道:“姨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突然抬起头,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着她问:“那本书,那本书是从哪来的?”
丫头惊恐地回过头,看了地上那本书,说道:“都是从大爷房里搬来的,大爷从来不看,就叫人给您都拿来了!”
我呆呆地坐进凳子,像失了魂似的,丫头担心我,就轻摇我的手臂问道:“姨娘没事吧,要不我跟大爷说让人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我突然瞪着眼睛看着她,良久,才缓缓地摇摇头说:“谁也不用叫,谁也帮不了我!”
我摆摆手,叫她下去了,她担心地看了我一会,无奈地走了。我抬起头,正看到一个弱小可爱的身影躲在书房外的门后偷偷朝我看,我微张开手臂,他就飞快地跑过来,偎在我的怀里。
他伸出小手替我擦泪,一边擦一边轻声说:“娘亲别哭,娘亲别哭!点点乖,以后都听娘亲的话,再不惹娘亲生气了。”我紧紧搂住他,泪水如泉涌一样淌下来。
哭了好一阵,我渐渐安静下来,于是就直愣愣地盯着地上那本书发呆。点点很快又在我的轻摇中入睡,我始终盯着那本书,又惧怕又困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仔细回想那天的每一个细节,的确是一开始翻那本书就失了知觉,而后就被困在这里。正如我面前这本书开头说的那样,我被吸到书里,进错空间,来到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多么残酷和令人费解的事实?多可笑,一个生活在21世纪的年轻人居然要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简直就像一种讽刺。在我那个文明的时代里,就是在我那套从没供奉过任何神灵的三室两厅里,居然发生了这样离谱的事。要我怎么相信,又怎么承受呢?
我是个从来不相信命运的人,得天独厚的条件使我一出生就和大多数独生子女一样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从没经历过风雨和磨难。上学、找工作、结婚,全都顺理成章地进行着,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从没想过会被打破,更没想到会破碎的如此彻底。
我坐着,久久地坐着。过了不知多久,屋子里暗下来,我僵硬地起身,把点点放到床上,而后就又盯着屋子的一角出神。
又过了很久,一个丫头进屋把灯点上,见我仍惘然若失地坐着,就轻声问道:“娘,饭早就准备好了。”
我摇摇头,她就退出去了。我晃悠着走到那本书前,伸手捡起来,拿在手里毫无意识地翻着,并没看书页上的字——我根本不需要看,因为那上面所写的,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我突然打了个冷战,脑子里闪过一种念头,我捧着书奔到烛灯下,快速地翻到最后一面,看了又看,仍是那行字——“她收了个小孩,唤作小点”我使劲搓着最后那一页,希望能见到下文,合上书,上下仔细地审视,得知这只是上部我心里蒙生出一股力量,像火苗一样蔓延,最后终于燃进心房,将我那颗已变得干瘪阴暗的心照亮。
一定还有下部!我必须找到它,也许那上面写着我如何回到现实中去的办法,我必须找到它,并且我要